老五闻言转头看向莫问,莫问也愣了,豫公主的态度忽然之间有了巨大的转变,竟然耍起了赖皮。
“老爷,她是不是摔傻了?”老五走了回来。
莫问缓缓摇头,先前他虽然气怒之下将她摔了出去,却是冲着积雪较多的地方抛扔的,亦没有让她头部落地。
“现在咋办?”老五问道。
“随她去吧。”莫问看了豫公主一眼,转身走向后院。
“莫问,我改变主意了。”豫公主在前厅喊道。
莫问闻声止步,这个豫公主竟然直呼他的姓名,不过令其止步的倒不是这个,而是豫公主改变了主意。
“既然改变了主意便早些离去吧。”莫问转过身来。
“我要你做我的驸马。”豫公主正色说道。
“老爷,事儿大了,你真把她摔傻了。”老五撇下莫问转身跑走。
“此时装疯卖傻不嫌太晚了吗?”莫问冷哼开口,豫公主绝对不是没有心机之人,此时言行不符常理。
“我何曾装疯卖傻,我本就对你有意,只是之前你一直讳莫如深,我心存畏惧,不敢表明心迹而已。”豫公主直视莫问。
“那此时你为何又敢表明心迹?”莫问面带冷笑,赵国此时当真是病急乱投医,为了求他出手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豫公主此时所为无疑是美人计,不过令他感觉蹊跷的是豫公主的转变如此之快,有违美人计的顺理成章,焉能骗的了人。
“你出手打我表明你心头流有热血,跟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道人并不一样。”豫公主答道。
“说,但说无妨。”莫问依然冷笑。
“你可知道当年我为何要给你关帖?”豫公主问道。
莫问闻言没有回答,那时候豫公主尚且年幼,行事总是要看心情,当年或许只是一念之仁,此时却被她拿来大做文章。
“我们羯人抢你们汉人的女子再平常不过了,从未有人敢去追索,你竟敢一路追来,胆量令我好生敬佩。”豫公主说道。
“给你时间容你做戏,你且继续。”莫问再度抬手。
“待得后来你救我性命,我更是倾心于你,世人多有忘恩负义者,你不忘滴水之恩,竟然不惜开罪同门报偿于我,当真是个好人。”豫公主说道。
“有何戏词尽数说来,看我能否信你。”莫问皱眉说道,豫公主所说皆是爱慕之词,且声音响亮,说者无事,听者脸红,明知是假仍然脸红。
“你定会以为我所说言语是为了骗你为赵国出力,此事不能怪我,你先前那副模样,谁敢与你明说,万一受到冷遇,岂不丢人折面儿。”豫公主再道。
“若我手无缚鸡之力毫无用处,你会如此与我说话?你会万般讨好?”莫问笑道。
“自然不会,与那无脑匹夫相比,我更厌恶扭捏的书生。”豫公主立刻回答。
“好了,话已说完,早些走了吧。”莫问抬手送客。
“我是当真喜欢你。”豫公主抬高了声调。
她声音太大,西厢传来了老五和慕青的偷笑之声。
“你做戏并不高明。”莫问正色说道,豫公主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让他为赵国抵御慕容燕国的南侵,他自然不会相信豫公主的鬼话。
“你为何认定我是做戏?”豫公主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想要摔碎,不过拿起之后又放了下去。
“你既然自取其辱,我便拆穿于你,但凡爱慕皆有缘由,容你十滴时间叙说缘由。”莫问面露不屑。
“你很有情义,你救过我,你法术高强,你很是英俊,你不怕我,你嘴里没有难闻口气。”豫公主快速说道。
此语一出,西厢之中再度传来了老五和慕青的偷笑。
“一派胡言,快走,再滞留不去,休怪我手下无情。”莫问转身向东厢走去,不能再跟豫公主说下去了,她当真是摔傻了。
“我们可以先成婚,届时受不受护国金印由你决定,可否?”豫公主起身说道。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豫公主虽然之前多有低伏,骨子里的自大却无法遮掩,在她看来世间男子都应该喜欢她。
“我何处不如那粗鄙的妇人?”豫公主恼羞成怒。
“请回吧。”莫问关上了房门。
此语说完,片刻过后前厅传来了摔门的声音,“我还会再来的。”
拖拉的脚步声是向北去的,与拖拉的脚步声一起传来的还有豫公主自言自语的恨声,“胆敢让本宫难堪,早晚有你好看。”
待得脚步声走远,莫问开门而出,此时老五和慕青正在厨下热饭。
“恭喜老爷。”老五一脸的幸灾乐祸。
莫问转头横了老五一眼,没有答话。
“老爷,她是胡人公主,你把他给娶了吧,天天晚上为汉人报仇。”老五坏笑。
“她今日大失常态。”莫问摇头说道,豫公主之前表现的一直很是有礼,今日却极为放肆。
“我觉得这才是她的常态,以前的一本正经都是装的。”老五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豫公主很受赵国皇帝宠爱,按照常理皇上往往欣赏稳重能干的儿子,却往往疼爱刁蛮任性的女儿,豫公主的性情有着明显的两面性,所受的教育令她识得大体,所受的待遇令她嚣张跋扈,这两种心情皆不稳定,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反复无常。
“老爷,她可能真的看上你了,你可咋办呢?”老五虽然是关心的语气,脸上却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莫问闻言无奈叹气,豫公主临走曾说过她还会回来,这个豫公主能将五千士兵调遣过来让他屠杀,可见其心性有狠毒的一面,此女当真是得罪不起。
沉吟良久,莫问做出了决定,“搬家吧,这里住不得了……”
“搬到哪儿?”老五咧嘴问道。
“离开此地,寻个安静之处。”莫问说道。
“刚安顿下来没几天,又要走,家里的这些东西咋办,总不能扔了。”老五指着放在前厅东侧的那些盛有粮食的大缸。
莫问没有立刻答话,此处乃是二人的故乡,要搬离此处的确有些舍不得,况且此时又是冬天,搬家的确不是时候。但豫公主已然撒泼耍赖,日后说不准会干出何种出格的事情,留在此处会有不尽的烦恼和骚扰。
“搬家之事留待以后再作计较,收拾一下行装,你和慕青去她姐姐家住上一段时日。”莫问沉吟过后出言说道。
“好啊,慕青早就想回去看看了,不过晋国已然把咱们撵了出来,我再回去会不会把咱们当奸细抓起来?”老五心有顾虑。
“不会,晋国只是不许我再入国境,与你无关。”莫问摇头说道。
“那你去哪儿?”老五问道。
“我往西行,先去看望千岁,再折返向北去看阿九,三月之后再行回返。”莫问想了想出言说道。赵国的国师再有两月便会死去,此处无了希望,胡人自然会移心别处,想别的办法再求国师,三月之后新的国师已然掌位,豫公主自然会忘记此事。
老五闻言点头答应,只要不舍弃这里的家什就好说,外出住上一段时日还是会回来的。
慕青热好了饭菜,三人再度吃饭,吃饭之时老五向慕青说了莫问的打算,慕青欢喜答应。
饭后,老五跑到城墙处窥探消息,下午申时跑回来报告消息,胡兵离开此处向北去了。
等到傍晚,三人分道出城,老五和慕青取南门踏冰过河,莫问携带米粮盐巴等物自西门出城,之所以要携带这些是因为千岁处无有这些,他初步打算自千岁处住上两月,北上用去一月,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为不想在无名山滞留太久,男子和女子不能独处太久,不然多会生出感情。
在此之前刚刚下过大雪,田野之中积雪甚厚,莫问提气轻身,凌空前掠,赶路的同时熟悉紫气身法。经过先前半年多的藏敛巩固,此时体内灵气已然趋于稳定,只是疏于练习,提放运转尚不能随心所欲。
经过揣摩和练习,莫问发现提气前掠有两种方法,一是奋力踏足,迅疾凌空,此法速度迅疾,前掠较远,一次借力可掠出数里,适用于急速赶路。还有一种方法是提气轻身,悠然飘行,此法速度较缓,用于雪地可踏雪无痕,用于江河可凌波虚渡,平日赶路适用此法。
由于无甚急事,莫问并没有急于赶路,于途中多行演练驭符之法,紫气所带来的灵气外放增强了符咒的威力,便是寻常符咒在此时亦极为霸道,不过他此时所练习的乃是发出符咒并加以随心控制,换言之就是收发由心,不但能发出去,还要能收回来,练习此道有两个作用,一是可以防止符咒发出之后误伤友人,二是为日后使用星宿天罡诸符做准备,渡过了天劫之后彷如一夜暴富,最难的不是如何炫富耀财,而是如何合理使用,不到用时,坚决不用。
即便行的缓慢,次日下午仍然赶到了碧水潭。
到得潭边,千岁恰好自水中探头,碧水潭冬日亦不结冰,相较于寒冷的陆地,水中更暖和一些。
若是常人见到那巨大的鳖头定然会被吓出一身冷汗,然莫问见到却只有欢喜,这老鳖是他的同门,是他的友人。
千岁仍然先行游到北侧幻做人形穿上了衣服,然后再前来迎接。
“我还以为是哪位高人路经此处,没想到竟会是你,无量天尊,恭喜,恭喜呀。”千岁快步走到莫问近前稽首见礼。
“福生无量天尊,兄弟我又叨扰来了。”莫问并未藏掖自己的修为,千岁乃是异类,早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修为。
“说甚叨扰,快快进屋,那恶奴怎么未曾跟来?”千岁伸头环顾左右,他乃异类成人,伸头之时脖颈拉的很长,若是不知缘由,定会被他吓到。
“我为他娶了一门亲,此番陪他夫人回娘家去了。”莫问笑答。
“该带他过来,我甚是想念于他。”千岁接过莫问提在手里的米粮,拉着他前往石屋。
“他若再来,必定还会翻箱倒柜,贪你物件。”莫问笑道。
“便是都给他又有何妨,对了,你有何机缘,竟修行的如此之快?”千岁行走之时上下打量莫问。
“得了阿九三枚补气金丹,以酒水催化,故此才得这般快。”莫问答道。
“唉,阿九对你一片深情,奈何种属有别,门规森严,不得牵手白头。”千岁叹息。
莫问闻言无奈苦笑,千岁的叹息亦是他的惋惜,他最为中意的女子还是阿九,但二人之间有着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天堑。
“阿九所赠丹药还有剩余,此番留下一粒与大哥,助你修行。”莫问收回思绪出言说道。
“万万不可,你有此心此言足矣,丹药我绝不会受。”千岁正色摇头。
“我已然渡过天劫,留那丹药亦无用处。”莫问说道。
“那补气丹药我定然不受,我这数年来收有不少水属药材,你若有暇代我炼上一炼愚兄便感激不尽了。”千岁说道。
“不消说,此时我带有丹鼎在身,亦无旁事,可起火炼丹。”莫问点头答应。
二人说话之间进得石屋,石屋之中只有一处床铺,当是千岁所用,很是简陋,千岁将其收拾干净,供莫问居住,莫问取出所带米粮,蒸煮粥饭。
饭罢,千岁将之前所寻药材拿了出来,千岁乃是水属异类,所寻药材皆为水属,共有三十几味,莫问逐一检视,自其中挑出了两副八味,却唯独少了一味主药。
“那地黄长在何处?”莫问冲千岁问道,药材皆有主副双性,这几味药材分别为水中金,水中火,水中木和水中土,唯独少了一味水中水,而水中水则以地黄为上,故此莫问猜测千岁寻到的主药是地黄,而地黄此时尚未挖掘。
“北侧林中,若是起炉我便去取来。”千岁抬手北指。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转身自房中左右寻找。
“皆在此处,够不够?”千岁打开了西北角落的一口箱子,里面皆为大小不一的阴沉木,熔炼水属丹药不能以寻常木材,必须以自水中浸泡多年的阴沉黑木。
“你这座椅怕是保不住了。”莫问看罢之后指着屋中的那座木墩笑道。
“不妨事,我且去取那地黄来?”千岁问道。
“取来,你这屋中很是阴冷,起炉炼丹恰好可以取暖。”莫问点头说道。
千岁闻言也不耽搁,起身出屋向北去了,半个时辰之后带回了一根一尺长短的双头地黄。莫问配比药材,固定丹鼎,连夜起火熔炼。
“这些时日,其他同门可曾来过?”莫问问道。
“不曾,你现今已然渡过天劫,为何仍然避世偷闲?”千岁为莫问倒酒。
“我倒想有一番作为,先前费尽心思方才得了与晋国国师同场斗法的机会,一场斗法下来虽胜尤败,搞了一肚子的窝囊,不但未得重用,反倒被晋国驱了出来,日后亦不得回返。”莫问喝光酒水,摇头叹气。
“细细说来。”千岁催问详情。
莫问闻言便将先前斗法之事详细说出,最后又是一声叹息,“我赢了斗法,却输了人心。”
“年岁不到终是不成,日后你有何打算?”千岁听完亦为之惋惜。
“实不相瞒,我此次出来乃是避难来了,那赵国豫公主知我所在,不时前往纠缠,非要请我接受赵国护国金印。”莫问看守着炉火,阴沉木焚烧火苗泛黄,多有香气。
“你所说的豫公主可是我们下山之时遇到的那女扮男装的女子?”千岁问道。
“然。”莫问点头说道。
千岁闻言缓缓点头,没有再说话。
“大哥见多识广,可否为我指条明路?”莫问向千岁求计,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千岁活的年岁很久,对于世事当有独到的看法。
“依我看来,既然晋国已然无望,你受了那赵国金印亦不妨事,只要是平息兵戈,天下大统便是功德,至于胡人开化不足,你可约束教化,导其向善。”千岁沉吟良久方才开口。
莫问闻言眉头微皱,没有接话,千岁所言并不合他的心意,他不可能助纣为虐。
“我乃非人异类,不懂人间世故,你可与阿九商议一番。”千岁说道。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千岁和阿九都是异类,在他们眼中没有胡人汉人的区别,哪怕之前出手杀伤胡人亦是受百里狂风等人牵带。
水属丹药炼制较难,一月过后,一堆药渣。
好在还有一份药材,阴沉木亦有剩余,此次莫问便专心看守,不敢再有分神,过得月余终于得丹一枚,虽然只有七分品相,千岁亦大喜过望,再抓无鳞鱼犒劳莫问。
由于明日便要离此北上,晚上二人便喝的晚了一些,直至三更时分酒水喝尽,千岁方才起身回潭,莫问照例跟随,准备拿回千岁脱下的袍子。
千岁出门之后忽然站立不动,良久过后转头看向莫问,神情大有疑惑。
“大哥为何如此看我?”莫问不解的问道。
“你在此处,怎会于三千里外召唤我等?”千岁面上亦有疑惑。
莫问闻言更感糊涂,不知千岁所说为何。
“当年我们下山离别之际分赠的符咒,你可是遗失了?”千岁问道。
“前些时日遣老五前往无名山求借丹药,恐其迷路便给了他。”莫问愕然回答。
“他怎会在三千里之外燃烧符咒?”千岁亦是疑惑。
“是何方位?”莫问追问,慕青的家离此不过一千多里,绝无三千里。
“东南方向,当是建康所在。”千岁手指东南。
莫问闻言陡然皱眉,老五定然遇到了危难,不然绝不会焚烧符咒求救,只是不知他为何会到建康。
“改日再来与大哥叙话,告辞。”莫问焦急之下与千岁匆匆告别,施出身法,急赴东南……
接连三掠便到得河对岸,到得对岸之后莫问径直向东南方向急速飞掠,此时已然可以直线行进,无需圈绕河流山峰。
急速赶路之时莫问心中满是疑惑,老五在建康没有亲友,不可能无事前往建康。此外老五习有追风鬼步,即便是打不过别人,全身而退应该无有问题,他究竟遇到了何种紧急的事情令得他焚烧符咒加以求救,此外他为何会前往建康亦是疑问,老五很清楚建康去不得,他为什么还要去。
心中担忧固然难免,除此之外还有庆幸,此次幸亏他与千岁在一起,如若不然便无从得知老五的求救。
心中焦急,行的便快,到得次日清晨已然来到了慕青所在的镇子,到得慕青娘家,慕青正与其姐姐在整治早饭,那迂腐无用的姐夫正手持书卷在院中摇头晃脑。
莫问的从天而降令得那书生好生惊愕,慕青见状急忙迎了出来,“老爷,你怎么来了?”
“老五在不在此处?”莫问冲那书生抬了抬手,转而冲慕青问道。
“前几天出门去了,老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慕青见莫问神情焦急,亦随之着急。
“他去了哪里?何时去的?”莫问快速追问。
“他没有细说,只是说出去一趟,走了有五天了,老爷,五哥是不是出事了?”慕青面色煞白。
“你切莫焦急,仔细回忆他离开之前都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亦或是有何人寻他?”莫问自己焦急,还要安慰被吓坏了的慕青。
“他住在此处一直很安稳,那日下午他照例去了茶楼,申时不到就提前回来了,告之我要出门几日,让我不要挂念,随后便匆忙走了。”慕青回忆道。
“莫老爷请入内奉茶。”慕青的姐姐出来相邀。
“不了,请端水于我,我喝过便走。”莫问抬手摇头,按照慕青所说,老五是五天之前走的,昨夜就已经到了建康,也就是说老五在四天时间里赶了将近两千里路,这已然是他身法的极限,他为何会急于赶赴建康。
“老爷,五哥不会有事吧?”慕青语带哭腔。
“有我在,你放心便好,你再好生回忆一下他临走之时是何神情?”莫问皱眉问道。
“很是高兴,面带欢喜。”慕青回忆道。
莫问闻言眉头更紧,老五定然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会前往建康的,有何消息能令得他异常欢喜,日夜兼程的赶赴建康。
“老爷,我想起来了,五哥出门的时候好像说过一句‘原来老爷没有算错’。”慕青回忆起了一个重要的细节。
莫问闻言强自定神,他所学法术皆为道家正统,并未分神涉猎算命杂学,生平也未曾为谁算过命数,唯独自蛮荒耐不住老五纠缠为其批过一次子嗣,事后老五还曾经多次埋怨他算的不准。
“你在此处安心等待,事情终了,我们会来接你。”莫问说完自院中陡然拔高,急速飞掠。
“莫老爷,水来……”
茶楼乃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老五定然是自茶楼听到了什么消息,这才会急切的前往建康,如果所料不差,老五当日可能在茶楼听到了关于王元嫆的谣言和风传,能令他欢喜的消息自然是王元嫆有私生儿女,老五可能根据时日推算出了王元嫆所产子女为他骨血,这才会急速赶赴建康,也只有这一消息才会令他极为欢喜并说出‘原来老爷没有算错’这句话。
莫问与老五一起长大,对老五最为了解不过,老五对妇人不甚看中,却一直希望有后,倘若他知道王元嫆产下子女,势必会去索要,此等丑事王家自然会竭力遮掩,绝不会允许他带走王元嫆所产儿女,双方必然出现争斗,老五昨夜燃烧符咒是三更时分,当是与王家发生正面冲突且落于下风才焚符求救的。
想及此处,莫问将灵气提到极致,风驰电掣直奔西南,与此同时暗自斟酌可能出现的情形,最好的结果莫过于老五失手之后于某处隐藏,静待援军。这种可能还是很大的,因为老五的身法绝非泛泛,哪怕是躲避广谱那样的高手亦不是难事。此外老五并不傻,不会于都城莽撞行事。不过最令他担心的是老五焚烧符咒求救的时间是深夜,万一是他想深夜偷出孩子并遭受阻拦,后果就不容乐观了。
御气凌空耗损灵气很重,好在莫问体内此时仍有补气内丹残留,提气前掠之际可以自行补充耗损灵气,路上亦顾不得休息,只是前掠,遇到溪流才会暂停喝水。
虽然心中急切,莫问却并未想过最坏的可能,原因很简单,因为不管朝廷还是王家,都知道老五是他的从人,先前与广谱在护国寺斗法,众人都见识过他的能力,众人若是对他心存敬畏,势必不敢伤害老五。
白日前掠,夜晚前掠,待得次日的中午时分,莫问终于来到了建康城外,快步进城,急速前往张府寻找张洞之。
到得张府,却被告知张洞之已然随军南下,不在府中。
沉吟过后,莫问问清了尚书府邸的所在,径直前往。
到得王府门前,直接迈步进门。
“大胆……”
门口守卫尚未喊完,便被莫问抓起扔进了院中。
“王元嫆今在何处?”莫问进门之后提气发声。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府中众人皆在,护院闻声先行冲出,莫问擒风鬼手施出,皆取气穴,片刻过后院中倒伏一片,惨叫连连。
莫问并不停留,快步走向正厅,到得正厅,只见正中的桌上放有十几盘尚未吃完的鱼肉,诸多丫鬟惊恐之下四处奔逃,而正厅通往后院的石路上,一中年妇人正在丫鬟的搀扶下逃向后舍。
“王元嫆现在何处?”莫问闪身追上,拦住了那妇人的去路,此人年纪当在四十岁上下,面庞与王元嫆有六分相似,当是其母。
那妇人见莫问神情不善,顿时被吓晕了过去。
莫问见状陡然皱眉,抬手再封气穴,那妇人惨叫一声立刻醒转。
“王元嫆现在何处?”莫问冷声发问。
“你与前夜的刺客是何关系?”那妇人面露惊恐。
莫问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是老五前夜曾经来过,若是王元嫆真有私生儿女,必定会留下娘家。
“那刺客而今何在?”莫问急切的追问。
“他,他,他……”
莫问急怒非常,见她吓得傻了,言语不清,便晃身回到前院,抓过一试图逃跑的护院,“前夜可有刺客入府?”
那护院闻言连连点头,就在此时其内衣之中的一抹黄色引起了莫问的注意,探手扯下其外衣,只见此人所穿的竟然是一件金黄色的无袖若非身上穿了软甲。
“此物从何而来?”莫问怒目发问,此人之所以被击中气穴还能逃跑正是因为身上穿了老五的护身软甲。
那护院闻言眼神飘忽,言语支吾,莫问怒火中烧,右手凝气用力,瞬时捏碎了那护院的臂骨。
“从那个小丫头身上扒下来的。”护院惨叫不已。
“那女童现在何处,那刺客现在何处?”莫问周身发抖,老五前来果然是为了带走自己的骨肉。
“小的埋了,刺客还在野地里。”护院唯恐莫问再施辣手,急忙回答。
莫问一听,如遭五雷轰顶,只感觉天旋地转,站立不稳,那护院见状想要逃跑,被踉跄过后站稳身形的莫问追上前去再度擒住。
“埋在了何处?”莫问喊道。
“城北。”那护院牙齿打颤。
莫问闻言不再发问,提着那护院向北掠去,前行不远再度调头折返,取出天狼毫画写生死符四道,分置王府四面,此符与定气符咒作用类似,威力却远超定气符,到得此时王府已经成了可入不可出的囚笼。
白日之下提着惨叫的护院飞檐走壁,自然招惹了无数百姓的仰望,但莫问此时已然顾不得那些,虽是午时,他却感觉周身发冷,冷的不由自主的发抖。
“在何处?”出得北门,莫问怒声再问。
那护院此时已然吓的尿湿了裤子,抬手指向西北,莫问凌空再行。前行数里,再问,那护院仍然手指西北,接连停下三次,终于找到了那片位于树林边缘的草甸。
这片草甸残留着大量的飞矢,飞矢遍布的区域足足达到了数百丈,来到此处,莫问发现了草地上的老五,亦看到了林边的一处新坟。
莫问取了那护院的死穴,闪身来到老五近前,只见老五此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草地上,双臂上举,膝部弯曲,背后插有十余只箭矢,致命的一箭位于脑后,双目圆睁,脸上的表情已经凝固,是愤怒和遗憾,他所在的位置距离树林不足十丈,再行十余丈他就能带着孩子离开了。
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令莫问脑海之中一片空白,思绪瞬时陷入停滞,待得反应过来急忙低身检视老五的伤势,呼吸,心跳,脉搏皆无,阳气散尽,魂魄离体。
“老五。”莫问说道。
老五没有回应。
莫问彻底懵了,方寸大乱,快速将老五身上的箭矢一一拔掉,转而将其放平,自怀中取出那枚五色丹药撬开了老五的牙齿,却发现老五口中竟然含有一枚银色丹丸。
这枚丹丸他是认识的,这是丹鼎之中先前残留的丹药,后来无故丢失了一颗,当时他便怀疑是老五藏了起来,没想过果真如此。
“神府有损,你让我怎么救你呀。”莫问抚尸痛哭,老五先前可能知道自己会遭遇不测,这才吞服了这枚可以令尸身不腐的丹药希望莫问能赶来救他,但是他吞服的太晚了,丹药未曾入腹。此外其中一箭射中了他的后脑,破坏了他的七窍神府,便是五色丹丸也无力回天了。
西阳县死里逃生的同伴死在了眼前,唯一的亲人没有了,这可怎么办哪……
莫问抚尸痛哭,无比悲痛,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老五的存在,习惯了老五的跟随,也习惯了老五喊他老爷,可是老五此时躺在这里,再也动不得了,也说不得话了,没有了老五的存在,他感觉到空洞和迷茫,感觉到冷彻骨髓的寒冷和孤独,从此以后无人知道在他身上都发生过什么,亦没有人再知道他的过去,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痛哭并未持续多长时间便被莫问咬牙止住了,以灵气将那银色丹丸度入了老五腹中,转而以灵气催动老五已然停滞的生机来融化那枚丹药,当务之急是先保住老五的尸身不腐,只有保住尸身才有可能想法设法救活老五,至于丹药之毒总是有法可解。
灵气催动生机,生机带动气血,老五体内残存的血液受到催动,纷纷自伤口涌出,由于时间太长,尸血已然呈现黑色。
莫问强忍悲痛将那银色丹丸催化,血没了可以再生,先保尸身。
老五身边有一处区域是没有箭矢的,草地之中有老五趴伏留下的手印和膝坑,由此可见看出老五发现箭群飞来之后,以自身护住了他的女儿,既然如此,那个女童就应该没有受到箭矢的攻击。
想及此处,莫问放下老五闪身来到树林边缘的那座新坟处,这处新坟很小,坟丘也不高,莫问探手刨挖,入土两尺便发现了女童的尸身。
将那已经僵硬的女童尸身自坟中挖出之后,莫问双目瞬时充血赤红,这是一个两岁左右的女童,身上穿的是粗陋的布衣,手脚细小很是消瘦,头发并不似寻常女童那样梳辫,而是用剪刀随意剪短,由此可见这女童在王府时被扔给仆役抚养的,王尚书夫妇以及王元嫆避嫌之余根本就没有私下给过她食物,不然她不会如此瘦弱,令他眼睛充血的不是这些,而是那女童周身并无箭伤,反倒是脖颈处有着明显的指印,她是被掐死的。
莫问强忍愤怒,将女童口鼻的泥土清出,转而将那枚五色丹丸塞入其口,以灵气下度入腹,这女童无有外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女童很是瘦小,经络很细,莫问小心拿捏灵气,缓慢催发药力,以丹药之中的火性去重燃女童的心火,心火又称命火,只要心脏跳动,生机便会再现。
一点不成,再送仍不成,三试之下那女童本已停滞的生机被五色丹药之中蕴含的火性重新引燃,心脏再度开始跳动。
莫问有感,心中大是宽慰,收回灵气将那女童抱起,只要生机再现,头七之时留下魂魄便不是难事。
救下了吴家骨血,莫问心情略微平静,快速的自脑海中思索有何种办法可以救活老五,此事最为棘手的是老五的神府有损,七窍神府损伤无法可医,即便能够唤醒生机留下魂魄,待得苏醒之后也会成神识不清的呆傻。
撇弃本体走借尸还魂一途亦是不成,借尸还魂需要五行完全对应之人,且需要对方寿数终了放可施为,若是驱走阳人魂魄,以阴魂占据其身,必然有天谴降下,届时不但救不下老五,还会折损自身寿数。
若是随意寻一死人寄居,便不得长久,尸身腐烂之后魂魄便无法再行依附另外的尸身,此法万不可用。
沉吟良久,莫问并未想出可行之法,便不再多想,迈步走到死去的护院旁侧脱下了他的外衣和软甲,包裹了已然缓慢喘息的女童。转而将老五挪到林边的树下,将女童放在了他的怀中。
“我若连你都救不下,便是枉习上清道法。”莫问画写符咒护住了老五父女二人。
“在此等我,我去为你讨回公道。”莫问转身走向那片草地,将草地上的箭矢逐一拾起,乃至百根之后,转身向南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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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城门已然提前关闭,莫问纵身掠过,快速回返王府,王府周围有着大量的兵卒环绕,几个身穿袈裟的和尚正在门前看着门檐上的那道紫符抓耳挠腮。
莫问凌空而至,落于门前环视众人。那些兵卒见状立刻警戒,那几个和尚却不退反进,四人各取一角,围住了莫问。
“你那妖道,胆敢以妖法谋害尚书大……”
“污我道家清誉,诛。”莫问说完,那说话的和尚头上已然插上了一根利箭。
“杀了这个妖道!”剩下三人之中有人喊道。
“杀乃佛门第一戒,违反戒律,诛。”莫问手中的利箭又少了一根。
“这妖道好生厉害,快去请国师。”剩下二人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诛。”莫问闪身追上,又去了两根利箭。他虽然杀机大起,却并未丧失理智,以法术取人性命有可能折损寿数,而武功伤人则不在此列。
莫问转身向那领兵校尉走去,人未到,那匹战马便感受到了莫问身上发出的森然杀气,嘶鸣一声前蹄抬起,将那校尉摔下马来。
“你们可要挡我去路?”莫问平静的问道。
“不不不,请便,你请便。”那校尉自丢脸和丢命之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这些人中并无弓兵在内,莫问便没有动手杀戮,而是转身走进了王府。
在此之前已然有两个和尚进了王府,且被困其中,见莫问进来,立刻挥舞禅杖左右夹击。
“暗中偷袭,诛。”莫问双闪过后继续前行,未曾度过天劫之时他就可以躲避广谱和尚的偷袭,到得此时身法更是极为迅疾,晃身之下只见虚影,不见实形。
先前那些被封点了气穴的护院已然不在院中,莫问迈步进入前厅,只见前厅并无人在,便转身去了偏厅,那些护院多被抬在此处,莫问走上前去,箭矢贯顶,如同插秧,“伤我亲人,诛。”
其中不乏哀求乞命者,莫问置若罔闻,并不留情,这些人冲两岁孩童下手,绝不能留,便有无辜者亦按陪葬论。
到得后院厢房,丫鬟们纷纷尖叫,莫问本来无意杀她们,闻得尖叫声心中大为厌烦,箭矢再度出手,“乱我心神者,诛。”
到得主家卧室,并不见人影,莫问侧耳细听,自东侧 床下揪出了一身穿皂靴的中年男子。
“大胆,我乃是当朝……”
“罪魁祸首,诛。”莫问不待对方说完,利箭再度出手。
到得后花园,到处可见隐藏的下人和丫鬟,莫问并未难为这些人,只要没有尖叫一律放过,只是走到花房拉出了那个移动不得的尚书妇人。
“你待怎地?”尚书府人面露惊恐。
“六亲不认,诛。”莫问平静的为其插上了箭簪。
此处事了,莫问转身外出,到得前厅再度抓过一面无人色的丫鬟,“王元嫆现在何处?”
“小姐嫁到了黄门侍郎府中,不在此处。”那丫鬟手指正南,“南行过桥右拐就是,你快去吧。”
“出卖主家,诛。”莫问留下一支箭矢转身前行,前行数步之后那丫鬟方才倒地身亡。
出门之后莫问取下了那道符咒随手挥化,转而前往另外三方收回紫符,随后迈步向南。身后兵马之中有一胆大者试图挥刀偷袭,莫问并不回头,反手再插箭矢一支,“不自量力,诛。”
围在王府的官兵不下数百,却无一人再敢阻拦尾随,最可怕的不是那些大呼小叫的人,而是平静出手面色如常者。
不论何时都有妄图立功者,前行之际不时会有勇敢之人冲出来试图擒拿杀人凶手,莫问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勇敢而留情,“越俎代庖,诛。”
到得侍郎府,只见侍郎府门前同样围绕了一队兵马,见到这队兵马,莫问心中微微安定,他最担心的是人去屋空,外有官兵护卫,说明主人还在府中。
“拿下妖道,官升……”领兵校尉高声下达命令,但他命令并未下完,原因是口中插进了一根利箭。
“当我去路者,诛。”莫问并没有凌空躲避冲上来的兵卒,而是晃身上前,再插箭矢,这队兵卒很是勇敢,悍不畏死,悍不畏死的代价就是死,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到得侍郎府门口,莫问左臂抱揽的箭矢已然用尽,便取了那死去校尉的佩剑,起脚踹开了朱漆大门。
侍郎府较之尚书府要小上不少,仆人亦少,护院数人见状不好早就翻墙逃走了,莫问径直进入前厅,只见一青年官员正坐在主位调整琴弦想要弹琴,大有诸葛孔明空城计的味道。
“你是诸葛卧龙?”莫问走上前去侧目打量着那强作镇定的年轻人。
“我乃黄门侍郎。”年轻人惊恐之下手忙脚乱。、
“装腔作势,诛。”莫问挥剑闪身。
到得后院内堂,莫问见到了王元嫆,此时的王元嫆已然不再是当年落难时的王元嫆了,珠光宝气,绫罗加身。
“老爷。”王元嫆见到莫问,低头跪下。
“老五要带走女儿,你让他带走便是了,为何要害他?”莫问摇头叹气,此人乃老五女儿的生母,纵然有天大过错亦不能杀。
“老爷,此事我确不知情。”王元嫆浑身颤栗,她既不是异类也不是修道中人,但她能感觉到莫问身上发出的森然凉气。
“你未曾堕下胎儿,便留命与你。”莫问转身出府。
出府之后莫问提气轻身,直奔皇宫,当日斗法之后张洞之曾经说过晋国禁卫的弓兵好生厉害,阻拦并射杀老五定是禁军无疑,当夜但凡有份参与阻拦老五者,一个也不得活……
在此之前莫问曾经携带蜈蚣的尸体去过皇城,自然知道皇城的所在,自屋顶楼顶频频借力,急赴皇城。
到得此时,城中禁军已然开始调动,城中各处关门闭户,只有各部禁军往来巡视,这些人对他构不成任何的威胁,他唯一的顾忌就是皇城与外城之间的那五里空旷区域,那里是弓兵的防守范围,只要越过那片区域就可以进入皇城,到了皇城内部弓兵就会失去作用。
禁军将领之中不乏能够飞檐走壁者,但他们无法自空中换气,跳不高,掠不远,只能如鸟雀一般吊在苍鹰之后。
到得外城边缘,果然见到皇城之外已被清场,墙头之上站有禁军警戒,却并无弓兵在内,城墙上无有弓兵不表示弓兵没有就位,弓箭射程较远,他们应该已经于城内列队。
皇城与外城之间的这片空地长达五里,根本无法一跃而过,况且弓兵进攻会是一起弯弓一起发射,成片攻击不会有死角存在。
见此情形,莫问略作沉吟,转而横掠落于一处官员宅前出手震下一扇朱漆大门,单手扣起铜环直冲皇城南门。
果不其然,刚刚冲进空地,城内便发出了弓弦的嗡鸣声和利箭的破空声,莫问闻声并没有惊慌,反而反手扔掉了擎在手中的大门,轻身急进,他已然根据利箭的破空声估算出了利箭是射向高空的,弓箭上冲之势耗尽之后才会回落地面,这段时间足够他冲至皇城门前,无需借助护盾。
莫问扔掉大门之后俯身前倾,踏地疾冲,此法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阻力加快速度,待得前冲之势有所减缓,便以双手延出灵气下探反拨借力,如此施为,从容的赶在飞矢落地之前冲至门洞,到得门前毫无迟疑,贯剑于地,双臂凝注灵气直取右侧大门。
令莫问没有想到的是即便他双掌齐攻城门其中一扇,仍然未能将城门震倒,一击过后城门包木粉碎纷飞,露出了里面的黄色,皇城城门竟然是一道铜门。
这两扇铜门高近两丈,各宽八尺,铜门质地较软,可以缓冲灵气,哪怕再试亦无法将其震倒。若是凌空翻越城墙,则势必暴露于弓兵的利箭之下。
此时空中的飞矢已然落地,得下落之势助力,飞矢尽皆插入了坚实的地面,这一幕令莫问心中暴怒,老五便是丧命于这些飞矢之下的,他护住了孩子却没人护住他。
灵气不足以震倒铜门,还有符咒可为助力,莫问探手入怀,取出黑盒画写雷符一道,反吸掌心直取城门,“天雷护佐,荡妖除魔。”
莫问此次之所以没有以灵气隔空御符,乃是因为符咒产生的震动会内外分散,若是不加阻挡,震动之力会向外发散,以灵气阻挡震动之力向后反冲,可以将雷符之威尽数冲向内侧。
此法果然奏效,巨响过后,铜门内部三道粗大的门闩被尽数震断,两扇城门之间出现了豁口,莫问隔空抓得长剑在手,侧身闪进了城内。
城门内部左右站立有数十位门卒,莫问并未杀伤他们,而是急速冲向前方的列队弓兵,弓兵适合远战,一旦冲到近前他们便毫无作用,这些弓兵南北共有十队,左右直达东西城墙,到得近前莫问仍未出手,而是快速闪过人群冲向站于弓兵之后的禁卫刀兵。
在此之前他曾于建康住了半年,知晓禁军的大致分布,除了护卫皇城的这些弓兵,于外城四处同样驻扎了大量的弓兵,到得此时他已然明白这些弓兵并未参与阻杀老五,因为他们闻讯之后来不及调动到城北,由于他们未曾出手,故此不在被杀之列。
前方的刀兵所列为雁行阵势,且不管他们用何阵势,对于能够凌空前行的紫气高手都构不成威胁,而且他们的存在令得后面的弓兵不敢发箭攻击,莫问快速凌空而过,到得刀兵阵后,急速冲向站于中门的那几位将领,到得近前挥剑击飞了那头戴将军翎的年轻男子挥来的长剑,左手屈指成爪,捏住了他的咽喉。
“放开上将军。”其他将领的喊叫声证实了莫问的猜测,此人乃是晋国三大将领之首的上将军,统帅禁军,主领皇城防御。
“前夜是何人调动了城北弓兵?”莫问平静的看着那故作平静的年轻将军。
“乃副将奉皇命调动,次日清晨方才禀报于我。”神情虽然平静,言语却带颤音。
“驭下不严,断臂留命。”莫问右手长剑上撩断去了上将军的左臂,转而翻墙进入了皇城内部。
进入内城之后只有少量的禁军负责警戒,此时天色已然暗淡,莫问进入之后并不停留,踏地借力再翻内墙。
在此之前他从未进过皇宫,到得此时才发现皇宫之大远超他先前想象,这里到处都是房舍楼宇,环套错杂,外人根本无从寻找皇帝的所在。
“皇上住在何处?”莫问落下抓住一名巡护禁军逼问皇上的所在。
那禁军周围还有不少同伴,同伴在场他自然不敢泄露皇上所住宫苑的位置,莫问见状再度出手,将其他众人尽数斩杀,转而再问,得到答案,一直往北。
莫问此时处于一种愤怒而无所顾忌的状态,在此之前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考虑周全,而此时他不再顾及后果,因为他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且已经被晋国驱出了国境,当真是无所顾忌。之前的参悟在此时全被抛之了脑后,年轻人普遍存在的缺点就是心性不稳,他年纪不过二十,老气横秋悯怀天下不是他这个年纪所该有的心性,到得此时先前遭受的冤屈彻底爆发,一心只想杀掉皇上,若不是他当日偏袒广谱,将二人驱出了晋国,老五亦不会孤身前来寻找女儿。
心中想到广谱,广谱竟然随之出现,前掠之际广谱出现在了其中一处院门的门楼之上,见到广谱莫问心中大喜,快速前掠门楼两处,落于广谱对面的一处门楼,二人遥隔十余丈,怒目对视。
“大胆妖道,竟然违抗圣旨擅闯皇宫,此番定然叫你伏法此处。”广谱提气高喊。
“这孝棒你如何得来?”莫问皱眉问道,广谱此时手中所持并非禅杖,而是老五的那根孝棒,见到这根孝棒,其心中陡然犯疑,此事可能不似他先前想象的那么简单,老五深夜潜入尚书府带走女儿,必然会立刻离开建康,以老五的身法完全可以在对方调兵遣将之前离开,此外老五遇难之处离城门很是遥远,不可能是追捕所至,极有可能是事先设伏。
“有贫僧在此,你休想伤及皇上分毫。”广谱提气高喊,顾左右而言他。
莫问闻言心中更恶,广谱此言无疑是喊给皇上听的,旨在表功表忠,其奴性嘴脸丑陋无比,且其言语之中大有傲气,广谱应该知道比斗法术绝不是他的对手,故此广谱的信心无疑来自手中的那根孝棒,此时这根孝棒已经被镶上了黄金把手,广谱手持孝棒,信心十足。
“我那仆人来到建康并未对皇上不利,你为何要调兵杀他?”莫问虽然暴怒非常,头脑却很是清醒,以言语套那广谱。
“你们二人已然被胡人收买,此事天下皆知,那恶奴此番藏头而至,欲以厌胜之术断绝皇家龙气,若非贫僧将其击杀,大晋龙气便要断送你手。”广谱义正言辞大吹法螺。
时至此刻莫问终于明白老五之死并非是王家为了遮丑而为之,而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王家只是帮凶,真凶是眼前这个老谋深算的秃驴,广谱当日见识过了孝棒的威力,为了得到孝棒才暗中阻杀了老五,但老五绝非似他所说是被他亲手击杀,因为他追老五不上,这也是他调弓兵伏击的原因。
广谱见莫问皱眉不语,信心更盛,“贫僧当日唯恐殃及百姓才引你离开,今日绝不留情,当以佛门无上神通斩妖驱邪。”
广谱言罢,左手法印变化,口中念念有词,其所念咒语乃是梵语,短而重复,莫问听之不懂,却能看出其手指变化的法印与道家凝变分神法术有几分相似。
随着广谱经文的念诵,其头上九尺之处出现了一道虚影,顷刻之间虚影变实,乃是一条宽五尺,长五丈,盘绕蜿蜒的黑色蛟龙,待得龙角显现形体凝成,猛然昂首发出了震耳的龙吟之声。
龙吟过后,那巨大的黑蛟急速向莫问冲来,巨口大张,獠牙森然。
在广谱念诵咒语之时莫问已然有所防备,待得确定对方所用乃是凝变分神之术之后立刻探手入怀,取盒提笔画写星宿凝变符咒一道,左手指诀变换,口中真言念诵,“借咸池凶金,幻虚无为实,发北斗敕命,着白虎显世,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罢,符咒出手,龙从云风从虎,一阵疾风过后,紫符幻为一只偌大的吊睛白虎,此虎较寻常老虎要大上十倍有余,现形之后发出惊天虎啸,凌空疾迎黑色蛟龙。
莫问此时所用乃星宿大符,此举瞬时耗去其体内半数灵气,这白虎无需其时刻操控,只需以神识命其攻击何种目标便可。
两相比较,莫问所幻白虎较之广谱祭变的蛟龙要强上许多,那黑蛟本是攻向莫问的,被那白虎中途扑冲了下去,广谱见状急忙改变心念,命黑蛟迎战白虎。
此二物虽然各有实形,实则皆是两股被二人借来的天地灵气,争斗冲撞之下上下翻腾,左右扑甩,所到之处宫殿房屋如同泥捏纸糊,整栋倒塌,木溅石飞。
莫问侧目打量龙虎争斗之际,那广谱已然悄无声息的闪了过来,到得近前挥棒就打,莫问回神挥剑阻挡,棍剑相交,灵气相撞,莫问手中长剑瞬时被孝棒震断。
莫问此举乃故意诱敌,急忙横移闪避,广谱先前曾经饱受孝棒痛殴,对于孝棒大有信心,有恃无恐,急追上前,莫问手提断剑再度躲闪,他必须让广谱以为他亦忌惮孝棒。
连番闪躲之后,莫问绕开广谱向北侧宫殿掠去,广谱见状疾追而至,“有贫僧在此,你休想伤皇上分毫。”
莫问此举乃是诱敌之计,听风辨位,猛然旋身,任凭广谱手中孝棒击向自己的三阳魁首,以断剑直挥对方脖颈。
高手对阵,心中皆有分寸,广谱虽然发现莫问断剑延有凛冽剑气,却自忖能抢先击中莫问三阳魁首,亦自信凝足了灵气的孝棒能致莫问于死地,他更知道要杀莫问并不容易,故此并不舍得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凝聚周身灵气于孝棒,狞笑着击向莫问的三阳魁首。
广谱的狞笑永远留在了脸上,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何孝棒击中莫问的三阳魁首,莫问会毫发无伤,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哪怕灌注了再多的灵气在孝棒之上,这根黑色的孝棒都不会伤及孝子。
莫问扔掉断剑,探出灵气抓过了那根孝棒,转而低头看向那正在喷血的无头尸身,广谱到死都在吹嘘,死了看他还能否吹嘘。
“伤我亲友者,必诛不贷。”莫问落于地面看向那狰狞的头颅。
广谱一死,那条他以灵气和咒语召唤的黑色蛟龙瞬时消散,莫问闪念召回了那吊睛白虎,以心念命其先行开道,自身在后跟随,白虎势猛,所到之处径直破门碎墙,不消多时便到得一处正殿,之前的那些通道皆通往此处,其正殿匾额上写有光明二字,无疑是皇上的龙殿。
此时那皇宫大殿之中漆黑一片,并无光亮,有白虎开道,守夜的禁军哪个敢前来阻拦,莫问心念所至,那白虎径直冲进了大殿,扬爪甩尾,左右冲扑,不消多时便将那偌大的龙殿拆为废墟一片,而那吊睛白虎自身灵气也已耗尽,再度幻为符纸飘落在地。
那皇上此时无疑已经躲了起来,皇宫太大,找寻不易,加上已然杀了广谱,凶手伏法令莫问心中火气有所消减,便没有再寻皇上,而是凌空而起,于半空凝气发声,“你当真以为将我驱出晋国,我心中无有怨恨?!”
人皆有喜怒,之前晋国皇帝将其驱出了晋国,令得莫问憋闷在心,只是碍于臣民本分未曾表现出来,此时已然拆了皇宫大殿,杀了国师和文武官员,自然不会再有言语顾忌和礼数约束。
高喊过后莫问心中顺畅许多,转而纵身北行,到得皇城边缘天色更暗,趁着夜色离开皇城,直扑城北弓兵营地。
二更时分,莫问寻到了弓兵营地,这处营地位于北侧城墙之内,屯兵军营为东西成排的土木房舍,外套围墙,占地颇广,屯兵当在三千余人。
到得此处,莫问并未急于动手,斩杀广谱之后他心中的怒气平息不少,此时已然趋于平静,此刻他所考虑的是是否还要杀掉这些弓兵。这些弓兵无疑是奉命行事,若是尽数杀死,过于辣手。
心存此念,越发犹豫不决,想及先前的辣手心中亦感不妥,仔细想来那些人大多罪不至死,尽数杀了,怕是有违平和天道。
世人都有一个普遍的特点,那就是会为自己所做的错事寻找理由和借口,莫问亦没能例外,越是感觉之前所做过激,潜意识里越是寻找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试图令先前所做之事事出有因,但先前所为的确经不起推敲,真相是老五的死令他暴怒,由此诱发了他的杀机并伤及无辜。
沉吟良久,莫问放弃了反省,亦放弃了为自己寻找借口,做了错事再寻找借口掩盖无疑是虚伪的,虚伪的事情他不屑去做,既然做了便没有那么多后悔,玄阳子掌教曾经说过‘若是亏负己心,势必滋生心魔,唤起恶念。’人生在世应该兼顾自己和他人,若是一味的为别人而委屈自己,早晚会积聚怨念坠入魔道,杀了就杀了,若无他们的死,他心中的怒气便不得平,他心中怒气不消,便不会在此刻犹豫不决,早就冲那数千弓兵大开杀戒了。
想及此处,莫问便打消了对弓兵下手的想法转身想要离去,但转身之后又停了下来,射死老五的是他们,若是不加以惩戒,对老五便无法交代。心存此念,莫问便环绕兵营四周,再画生死符,将兵营整个困住,由于兵营之中人数众多,阳气鼎盛,大耗灵气连画八道生死符才得起阵见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饿上他们几日再说。
先前一路疾行令他很是疲惫,怒火驱使之下又大耗灵气频书紫符,加之先前使用了星宿大符,到得此时便感觉疲惫不堪,且体内灵气大损,这皇城之中并非只有广谱一名渡过天劫的僧人,倘若其他僧人聚集围攻,便有身陷重围之虞,故此短暂的沉吟过后,莫问悄然离开皇城,回到老五和那女童所在的树林边缘。
黑暗之中老五和那女童安静的躺在树下,莫问试过了那女童的气息之后皱眉看向老五,此事亦不能全怪老五鲁莽,换成任何人见到自己的骨肉处境悲惨,都会急于将其带离苦海,况且老五知道他是不能再回晋国的,独自行动亦是不想牵连于他。
“国师乃是罪魁祸首,已然伏法送命,孝棒也我给你寻回来了。”莫问将那孝棒放在老五身侧,此时他已然冷静了下来,事情虽然糟糕透顶,不幸中的万幸是救下了老五的骨血,此时最为棘手的是如何再救活老五,人死之初,魂魄神识不全,会随风游走,飘到何处并无定数,但头七之夜势必会返回尸身再作逗留,即便魂魄自身寻不到尸身,鬼差亦会押他回来,若要留下老五魂魄不是难事,最难的是如何安置他的魂魄,这具肉身七窍神府已经损坏,万不可再用,只能为其再寻宿主,但合适的宿主极难寻觅,眼下又往何处去寻?
苦思许久,莫问收回了心神,盘膝打坐恢复耗损过重的灵气,只要老五在他身边他就感觉踏实,即便老五此时只是尸身一具,他仍然感觉安定。
三更平静度过,到得四更时分,莫问睁开眼睛转视东南,只见十余比丘正在向此处疾行,这些人所穿多为大红袈裟,岁数不一,僧尼皆有,其中有三人可以自空中换气,这是渡过天劫特有的能力,换言之这十余僧尼之中有三人是渡过天劫的高手,而这些人来此的目的无疑是为了追捕击杀于他。
莫问见状微微皱眉,他先前行动并未隐藏身形,这些人寻他不是难事,退一步讲即便他们不知道他的行踪,亦能够猜测到他此刻的所在,这些人皆是修行中人,自然懂得头七回魂一说,亦知晓尸身不可以远离死亡之处太远。
在此之前他已经使用符咒护住了十步方圆,故此那些僧尼此时尚且看不到三人,但这绝非一劳永逸之举,此次前来不乏高手在内,对方很容易就能找到三人的藏身之处。
见到僧尼寻来,莫问皱眉思索,此前他之所以没有带着老五和那女童离开此处除了考虑到尸身不能远离此处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老五是自此处烧掉定位符咒的,其他六位同门势必会根据心中感觉来到此处,倘若远离,他们便无处寻找。
眼下情势险恶,攻防之间该如何选择,若是选择防守,则只能以眼下定气符咒所布起的隐形屏障抵御对方的攻击,这个办法大有缺陷,因为对方有紫气高手三人,若是确定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可以联手以紫气多次攻击直至将符咒凝起的屏障震溃,若要多次画写定气符咒稳固屏障,无疑成了消耗灵气的比拼,得不偿失。若要进攻则无法保护老五和老五的女儿周全,僧人的慈悲止于人前,对敌之际他们是没什么慈悲可言的,难保不会攻击老五和女童引他分神。
短暂的沉吟过后莫问闪身离开了树下的隐形屏障,连番闪身向北移出了数十丈,转而自林中走出,直视着自远处快速冲来的僧尼,他此举旨在将来者的注意力引到自身,以此保全老五和那女童。
追赶而来的僧尼发现了莫问,加快速度向他奔来,此时虽然是深夜,对于修行中人来说却并无丝毫的影响,敌我双方皆能清楚的看到对方。
这些僧尼多为中年和老年,此时手中多持有各种兵器,且神情多不仁善,不问可知已然知道了他在建康的所作所为,此番到来无疑抱有诛他之心。
莫问发现了对方来势汹汹,这般架势自然不是来送晚饭与他的,此时他心中想的是该如何应对,与对方说话论理拖延不了多少时间,且对方会趁此时机再纠人马,等不到同门到来便会被对方围攻致死。故此只能兵行神速,尽诛来者,以免对方汇集成群。
心念至此,心中本已平复的杀机再度燃起,此番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对方既然追上门来,要想活命就只能将他们尽数杀之。
莫问此时并未持拿老五的孝棒,若要令僧尼尖叫出丑,孝棒无疑合用,若是杀人取命孝棒则大为掣肘,他所学擒风鬼手专攻重穴,较之孝棒更加有效。
这些僧尼之中虽有紫气高手,行进之时却并未与后者拉开很远的距离,表面看来此举乃是顾及同道颜面,实则是为了自身安全考虑,他们很清楚莫问能够击杀渡过天劫的广谱,也能够击杀他们。
片刻过后,那十余人到了近前,渡过天劫的三人皆为身穿袈裟的僧人,三人落于距莫问站立之处十丈之外,警惕的直视莫问,眼中皆有怒意,僧道对于世人来说是出家人,实则教派内部并无人能够彻底超脱门派之念,不管僧人还是道人,都有强烈的门户观念,莫问乃是道人,击杀的乃是僧人,僧人必然会有同仇敌忾之心。
莫问并未等待对方站定便闪身上前,此时不管说什么都是多余的,终究免不得要动手,既然如此干脆先下手为强,以此扳回人数上的劣势。
那三个渡过天劫的紫气僧人虽然心存戒备,却未曾想到莫问会一言不发直接动手,心中一愕之下先机已失,莫问趁机闪至三人身前左掌右爪,直取中间那年纪最长的老年僧人。
与人动手,不但比拼实力,重要的还是比拼智力,莫问本可左右双分一石二鸟,但他并未贪多,而是竭尽全力只取一人,以此保证一举建功。而他之所以要先冲老年僧人下手是因为他对广谱心有余悸,知道越老的和尚诡计越多,此外这老和尚的站位也有利于他发起攻击。
主动攻击在气势上可以压住对方,莫问闪身而至,三位僧人皆没有还击,而是下意识的闪避,左侧僧人左移,右侧僧人右移,中间的老僧由于左右皆有阻碍,就只有后退或凌空,而这两条路皆在莫问预料之中,故此当那老僧后退之际,他右脚踏地,身形侧倾,右手变爪为指,急速的戳中了那老僧期门穴,此乃肝经重穴,二者皆为紫气,护体灵气与破体灵气互相抵消,老僧死穴被点,径直倒地身亡。
一击建功,来者大骇,莫问并未再去攻那两个紫气高手,而是迎向了一个定身不住的中年尼姑,这尼姑好生大乳,莫问见之再取期门,佛门练气之法不分男女,大有瑕疵,尼姑若是修行有成女性特征会尽数消失,这厮生出巨乳定不是好人。
那尼姑躲闪不及,死穴被点,随之倒地,此时那十余僧尼已然各自散开,莫问毫不停顿,身法施出,追撵击杀。
就在莫问追杀僧尼之际,那两个渡过天劫的僧人竟然放起火来,莫问见状心中大惊,对方放火自然伤他不得,而对方的用意亦不为伤他,乃是为了找出老五和那女童藏身之处。
此法无疑是那老僧想出,然后授意二人,幸亏将那贼秃先行杀死,不然他还会想出无数奸计。
见到对方放火,莫问亦未阻止,若是救火无异于自暴弱点,当务之急是将他们尽数杀死,杀一个便少一个。
到得此时,莫问已然明白要坚守此处等待同门来援绝非易事,真正的苦战才刚刚开始……
追风鬼步本就神异快速,得紫气之助闪移更快,不消片刻又制三人,那些来势汹汹的僧尼见识到了莫问的真实本领,皆无了抵抗之心,作鸟兽散,四处逃命。
一经散开,便难以尽数追杀,只能取四方之一,莫问追上逃往林中的两个老尼并将其击杀,转而向北扑向正在大肆放火的紫气僧人。
那僧人见莫问来追,急忙转身掠走,莫问估算二者距离自忖短时间内无法追上对方,便停止追赶,闪至起火之处发出灵气横加挥扫,灵气催逼之下火苗移向先前焚烧过的无草区域,无有草木自然熄灭。
莫问此举旨在误导敌人,实则他所扑灭的这片区域并非老五和女童所在的区域,反倒是那南侧那个和尚放火的区域接近老五。
南侧那僧人见莫问对自己放火区域置之不理,便舍弃了那里,圈绕向北,与另外的那个僧人会和一处,自北侧放火。
此时已然过了四更,湿气较重,放火之后若不以灵气助力,火苗便不得蔓延,片刻过后南侧火苗自动发熄灭,莫问见之放下心来。
佛门僧尼不善法术,退一步讲即便其懂得法术神通此时也不敢施展,因为一旦停身念咒就有可能被莫问追上,故此那两个和尚一心只想放火,试图通过燃火区域找出老五和女童的所在。而另外那些没有渡过天劫的僧人只敢远远的看着,不敢再上前来,紫气之间的争斗他们完全插不上手。
莫问此时亦没有以法术克敌,道家法术乃三清传下,旨在用来降妖除魔,用来对付活人并不十分合用,且画符做法大耗灵气,他已经数日粒米未进,腹中无食灵气催化速度亦为之减慢。
对方虽然不敢靠前,莫问自身亦是叫苦不迭,之前气怒之下只想如何为老五报仇,忽视了自己五日之内无法离开此处,实则他最大的失误是未曾想到这些僧人会利用老五和女童来牵制他。
老五是在两天前遇难的,五日之后的子夜才会回魂,换言之这五天之内他必须严守此处,等待老五和那女童回魂,如此一来自己无疑成了不能移动的目标,对方可以想尽办法前来攻袭。
若是之前想到这些僧尼会有此一举,可以将老五和那女童先行搬移到安全区域,待得头七回魂再搬回此处,可惜先前只想到要留在此处等待同门寻来,忽视了可能遭人围困,此时再想带二人离开已然有所不能,带人凌空会令速度大为减缓,携带一人已然无法逃出,更别说要带走两人。
到得此时,真正成了固守待援的被动局面。
虽然情势危急,莫问却并未过于担忧,因为其他几位同门虽然没有渡过天劫,法术却大为玄妙,其中夜逍遥又有金雕坐骑,金雕飞行迅速,不消多时便可赶来,届时只要载走老五和女童,被困局面立时便得扭转。
心中存有希望,心头压力便轻,故此他并未追杀那些僧人,而是严守一处,防止山火烧至。
那些没有渡过天劫的僧人动手克敌虽然不成,帮忙放火还是能的,此时剩下的八人尽数集于山林北侧,东西散开大肆放火,为求克敌,也不管放火会烧死多少鼠蚁小兽了。
由于着火区域太广,莫问救之不及,只能顾及眼前区域,如此一来所护区域逐渐显露,且大火为前来增援的僧尼指引了方位,待得清晨时分,已经有大批僧尼赶来,好在这些人中高手不多,来到之后只是包围,并不敢上来攻击。
虽然暂时无有危险,眼见自己身陷重围,莫问仍然免不得焦急,不时抬头北望,希望能见到金雕踪影。
此时不但是佛门僧人,便是朝廷也已经知道莫问被困此处,杀死尚书,杀伤上将军,拆毁龙殿,这些罪行堆叠起来令得莫问成了朝廷头号重犯,官兵陆续前来,包围圈越发扩大,待得中午时分,弓兵也被调遣而至,见到弓兵来到,莫问心头为之一沉,此时便是夜逍遥赶至,亦难以带走老五和女童了。
除了担忧,莫问心中还有疑惑,夜逍遥所乘金雕飞行再慢,所在位置距离此处再远,此时也应该到了,为何会迟迟不至。
参与包围的僧尼和官兵忌惮莫问符咒法术,皆不敢贸然上前,此外莫问先前既玄又狠的手段也令得朝廷对他极为忌惮,不敢随意命令弓兵放矢攻他,唯恐杀之不死招致报复。如此一来莫问虽然情势堪忧,却不至凶险燃眉。
除了外部的凶险,自身的饥饿和困乏亦令得莫问暗自焦急,没有食物也就罢了,连日不得清水令其口干舌燥,喉头生火。
朝廷官兵不敢妄动,僧尼却不能无有动作,莫问乃朝廷重犯,又是杀害国师的凶手,于公于私他们都应该出手降服,不然便是示弱于世人,对佛门名声有损。
到得下午申时,自僧尼群中走出了一名白眉老僧,此人所穿乃是灰色布衣,左手持拿黑色木鱼,右手捏一木槌,边敲边行,口中经文念诵,神情自若,不见喜怒。
莫问侧目打量着自正东走来的白眉老僧,此人身材瘦小,衣着粗陋,其右侧手腕绕有念珠一串,下垂摇摆,定睛细数念珠颗数之后莫问骇然大惊,僧尼所用念珠与袈裟一样皆有品级,此人所有念珠为二十七颗,非证小乘罗汉果位不得佩拥。
那白眉老僧缓步走近,莫问心思多有变化,先是惊骇,他非常清楚紫气修为无法与窥悟罗汉境的僧人为敌,就如同蓝气无法与紫气争斗一般,二者之间存在巨大的差距。随后便是灰心,若是此人出手,他今日定然无有生理。再后便是倔强,便是明知不敌,亦不可坐以待毙,无论如何也要与之一斗,那黑盒最下层备有金符一张,若有必要,当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就在莫问心思连番变化之际,意外发生,一身着青布道袍,头戴黄巾的鹤发老道忽然出现于那老僧三丈之外,此人背对莫问,莫问不得见其真容,只能根据其所穿道袍看出此人乃是太清道人,此外此人忽然现身,所用并非身法而是仙法,故此知道此人乃太清仙人。
此人的出现令得外围众人惊呼一片,那老僧见之,亦为之止步
“大师若插手凡间之事,老道亦会仿效。”那鹤发老道冲那老僧说道,声音不高,便是距离二人不足十丈的莫问听的也极为模糊。
那白眉老僧闻言微微一愕,转而念声阿弥陀佛,转身向回走去。那鹤发老道转身看了莫问一眼,随即消失无踪。
虽然看清了那鹤发老道的样子,莫问却并不认识此人,三清座下多有仙人,此人想必是其中之一,窥得罗汉境的僧人已然不算凡人,此人的出现只是为了警告那白眉老僧不要越俎代庖欺凌三清门人,而那白眉老僧转身之后他便消失无踪,亦表明其现身只限于维护公平,并不会出手助他。
虽然那鹤发老道并无相助之意,莫问心中仍然极为感激,三清座下,同气连枝。
那白眉老僧被鹤发老道中途拦回,为外围众人所见,殃及诸多僧尼颜面无光,白眉老僧回去之后与众僧低语数声,片刻过后自僧尼群中走出了五位比丘,四僧一尼,无不身穿高功袈裟,行走之下步稳肩平,无疑皆是渡过天劫的高手。
这五人并未携带兵器,以五敌一本就不公,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再拿兵刃,怕是连晋国兵卒亦会发出嘘声。
那白眉老僧被挡,令得僧尼大失颜面,这五人此次出来无疑抱了必胜之心。莫问见状深深吸气强打精神,且不管后事如何,眼前这关就极难过去,此时五人距他已然不足百步,这五人若是一齐发难,怕是躲闪之间连画符的机会都难以得到。
心念至此,顾不得灵气未复,抬手入怀,再提天狼毫画星宿白虎符箓,左手捏诀,口诵真言,真言念罢紫符出手,吊睛白虎再现,震爪虎啸,先行显威。
幻出白虎之后莫问暗自皱眉,此时体内灵气仅存不足两成,但此时不能犹豫顾后,心念一闪,白虎径直扑出,莫问随之踏地借力,并肩白虎,急速前冲。
“阻他片刻。”五人之中唯一的尼姑急速抽身后退。
另外四人闻言立刻回臂凝势,待得白虎和莫问到得近前,八臂齐出,灵气汹涌汇聚,将那嚣然冲至的白虎挡了下来。
这白虎本是莫问以符咒借用天地灵气所化,威猛非常,那四人合力挡的极为辛苦,莫问趁势出手,竖指为掌将左侧僧人击倒,随即回身以左拳再攻另外一人后脑。
左拳刚刚挥出,莫问便察觉到一股凛冽的凶煞之气向自己急速涌来,眼角余光所见,一只偌大的黄毛巨狮已然冲至七尺之外,这巨狮无疑是那女尼以神通所化,若被其扑中立刻便有丧命之虞。
莫问无奈之下只得收手闪避,与此同时分神命那白虎挡住了那只巨狮,待得稳住身形,那四人已然齐攻而至。
虽然四人汇聚一处,那三个僧人却并未自白虎的冲撞之下彻底恢复灵气,出手略慢,莫问眼见有机可乘,兵行险着,旋身之际再画雷符一道,附于右掌反攻冲在最前的那个女尼。
得雷符之助,那女尼被震的吐血倒飞,落地丧命,而那刚刚被其祭出的巨狮亦随之消弭于无形。
莫问虽然震毙了那修为最高的尼姑,却被另外三人趁势击中,所幸那三人先前拼出灵气抵御白虎,此时回气不足,故此莫问只是被其震飞,内伤并不深重。
倒飞之际,莫问分神授命白虎“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