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城墙之后,莫问频频落地借力加速,风驰电掣的向燕军营地疾冲而去,前冲之际心中毫无忐忑,因为他看穿了燕军的意图,燕军之所以无有防备的确是诱敌之计,希望将赵军自城中引出,然后凭借隐藏于河流中的诸多巨蟒以及那群虎狼予以狙杀和痛击,燕军的计策高明而毒辣,但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他们错误的认为上清准徒之间的修为不会差距太大。
城墙到河流约在三十里左右,片刻过后莫问已然接近河流,此时隐藏在河中的巨蟒察觉到了他的到来,高昂头颅猛然出水,这是一条红色的毒蟒,周身通红,头大如斗,口中獠牙森然,但它出水之后尚未来得及有所动作便被莫问拦腰斩为两段,黑刀有破魂之效,一刀过后毒蟒毙命,巨大的半截身躯轰然落水,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燕国骑兵并未真的睡着,听到声响立刻爬起身摸黑放箭,莫问并未击杀这些骑兵,而是急速闪身向南,冲着另外一条巨蟒冲去,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些巨蟒清除,为蒲雄的骑兵扫清障碍。
这条巨蟒与先前那条大小相仿,亦是红色毒蟒,由于警觉较早,待得莫问冲至时已然喷出了一蓬红色毒雾,毒雾覆盖了数丈见方,既腥且臭,莫问并未换位闪躲,而是挑眉直上再度挥刀,这些毒雾对于寻常士兵是致命的,对他却毫无用处。
杀之有二,再寻其三,这些毒蟒可能是一窝孵化,不论大小和形体皆是大同小异,偌大的身躯和坚硬的鳞甲足以令它们无惧刀兵弓箭,但它们抵御不了灵气催逼下的破魂黑刀。
顷刻之间斩杀三条巨蟒,其他巨蟒有感,不再出水,但今年少雨,河水偏浅,而这些巨蟒又潜伏于跃马可过的河流较窄处,不深的河水根本无法挡住破魂发出的刀芒,不论巨蟒是否出水,都逃不过被斩厄运。
斩杀半数巨蟒之后,莫问还刀归鞘,闪入敌群画写火符一道,以灵气送至高空,冲蒲雄下达了冲杀号令,随即再度闪身南下,继续击杀那些巨蟒,必须在己方骑兵到来之前杀光这些巨蟒,打开前进道路。
燕军所倚仗的不过是巨蟒虎狼,他们夜间也无法视物,故此胡乱射出几箭之后便纷纷后退,让后方的虎狼前冲。
莫问对此熟视无睹,急速向南,寻杀那些或攻击或潜逃的巨蟒,半柱香之后已然杀掉大半,剩下一些则逃离了战场区域,不再构成威胁。
此时蒲雄所率骑兵已然到得近前,这些骑兵所用兵器皆以黑狗血涂抹,且都携带有隐阳符咒,此时已然到得百丈之外,不需多时便可跨越河流进入敌群。
就在此时,东侧天际传来一声飞禽的唳叫,莫问闻声分神东望,只见一只巨大的弯嘴金雕正在向此处快速飞来,金雕周身黄羽,体形极为巨大,不输于巨蝠,此时金雕的背上载有一人,由于金雕位于高空,故此难见此人样貌,但观其身形当可猜出雕背上的人为夜逍遥无疑。
见到金雕,莫问并未犹豫,而是快速闪身冲入敌群,自敌群中向东北方向冲去,那处有十几个衣着怪异的巫人正手持各种奇怪法器大喊大叫,转圈蹦跳,无疑是黄郡所拥巫师要做法召唤阴兵。
此时已然有赵国骑兵越过河流与燕军短兵相接,燕军无法夜间视物,只能藏于马下,而那些自后冲上的虎狼冲至近前亦变的很是茫然,并不攻击赵国骑兵,这是因为隐阳符可以隐藏掉人体阳气,失了阳气的士兵与死人无异,故此不为猛虎恶狼所攻击。此外这些虎狼也并不攻击战马,想必是控兽之人先前有所约束。如此一来,战况完全处于一边倒的局面,赵国骑兵冲进敌群大肆砍杀。
但这种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原因是天空之中忽然出现了光亮,莫问有感,抬头上望,只见天空之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火球,火球有数丈见方,一经出现立刻大放光亮。
莫问见状眉头再皱,这只巨大的火球乃是由三十六张火符凝聚而成,名曰乾火焚天,乃上清诸多符咒法术之一,由于是夜逍遥以自身灵气施法,故此火球极为光亮,且滞留空中并无下坠之势。
燕军得了光亮,立刻开始反击,莫问此时正欲前往击杀那些正在做法的萨满巫师,眼见于此不得不止住身形,凌空拔高,于半空之中掏出符盒画雷符一道以灵气催送,击向那偌大的火球。
符纸刚刚催出,下方便射来一蓬羽箭,莫问有感,急忙运转灵气横移数丈,堪堪躲过密集的箭束,下落之时破魂出鞘,旋舞护身。
此时那两道雷符已然击中空中火球,一声巨响,火球崩散,周围再度陷入黑暗,莫问落地之后再度向东北方向冲去,他能够感知到那片区域的阴气正在凝聚,必须前往击杀那些巫师,己方兵数本就不多,倘若燕军召出阴兵,势必又要大费周章。
片刻过后莫问来到那些正在做法的萨满巫师近前,这群巫师周围有大量兵卒保护,但黑暗之中这些兵卒毫无作用,到得近前,莫问踏地拔高,意欲入内击杀那些做法巫师。
就在此时,人群之中跃出一人,挥舞长柄狼牙棒封住了他的去路,“莫问,你为何要助纣为虐?”
莫问并未答话,而是抽身疾退,落地之后变幻方位,再行前扑,他不愿与百里狂风说话,原因有二,一是战事紧急,容不得他多做犹豫。二是百里狂风先前与他私交最好,他人不前往建康援救他都能体谅,唯独百里狂风不去令他倍感失望。
“哪里去?!”百里狂风此时已然是一面目胡须的彪形大汉,同为上清准徒,他自然亦熟悉追风鬼步的换位,故此横移数丈,狼牙棒疾挥,再度挡住了莫问去路。
莫问再度抽身后退,此时天空之中再度出现了一只巨大火球,燕军再得光亮,趁势反击。
由于燕军随身都带有弓箭,莫问不敢腾空太高,此番后退之后急速闪身绕至东侧,轰散人群冲入内圈,破魂急劈而下,直取那些正在做着奇怪法事的巫师。
令其没有想到的是此番进攻再度被百里狂风拦了下来,二人站位较远,百里狂风原本鞭长莫及,但他施出了所求法术,于顷刻之间变为一身高两丈的铁塔巨人,探臂而至,以狼牙棒急扫莫问后背,走的是围魏救赵的里子,逼迫莫问回身自保。
此时天空之中有火球照亮,萨满巫师所作法事令得周围阴气大盛,不需多时阴兵便要现身,如此危急之刻,容不得莫问多想,逼出灵气暴涨刀芒将那巫师头颅削去,随即快速旋身躲避百里狂风疾挥而至的狼牙巨棒。
由于先前有所贪功,故此此番躲的极是凶险,狼牙棒擦身而过,只差分毫不得击中。
避开百里狂风的凛冽攻势,莫问不得片刻犹豫,再度旋身而出,绕至百里狂风身后。百里狂风虽然以所学法术壮大了形体,却不够灵活,见到莫问后绕,急忙回身防范,待其转身之后却发现莫问绕其背后并不为伤他,而是抓住了一支自远处射向他后颈的铁杆长箭。
“射那金雕,逼其远走。”莫问扔掉长箭冲远处的蒲雄高声喊道。
“我已经刀枪不入,弓箭伤不了我,你还是退去吧。”百里狂风虽然无惧刀兵,莫问之举仍然令他不无感动。
莫问并未答话,而是快速旋身而出,将那些正在做法的萨满巫师尽数斩杀,这些巫师只会巫术,毫无灵气修为。
“你当真是走火入魔不可救药了。”百里狂风见莫问竟然趁他愣神之际将其所护巫师尽数斩杀,顿时气怒非常,狼牙棒再度挥出。
莫问并不与之拼斗,而是自人群中急速闪出,向那火球所在的区域快速靠近。
此时战局已然变的混乱无比,燕军和赵军皆为骑兵,混战之下只能靠衣着分辨敌我,而操控那群恶狼的巫师可能自混战之中丢了性命,两千恶狼失去了控制,开始胡乱噬咬,这些恶狼凶悍非常,下掏战马马腹,上袭骑兵咽喉,彼此混战之中不但要防备暗刀冷箭和战友误伤,还要提防恶狼噬咬。
赵国骑兵终究数量较少,混于敌群之中多被围攻,眼见于此,莫问顾不得自身安危,到得火球下方旋身拔高,再度以雷符将那火球震散。
此番腾空招引的羽箭为数更多,密集成片,已成箭雨,要想闪躲已然有所不及,情急之下莫问只能将灵气提到极致,竭力攀高以躲避下方急射而至的箭雨。
但此举并不高明,燕军多强壮,所发箭矢力道迅猛,而他凌空三十余丈的身法极限根本就避不过那些利箭,眼见利箭成片到来,莫问暗自皱眉,将气海灵气散出,自体外形成紫气屏障,紫气屏障虽不能将箭雨彻底挡下,却也能缓其来势保住性命。
就在此时空中的那只金雕忽然急速俯冲而下,眼见金雕扑来,莫问紧握破魂在手,这金雕的两只利爪如同刀锋一般锐利,倘若真要袭他,当真难以抵挡。
但那金雕并未探抓于他,而是于一丈之外陡然止住来势,双翅鼓动生风,将下方箭雨尽数扇飞。
“此时退走还来得及,我不愿伤你。”夜逍遥的声音自金雕背上传来。
“你早些离去吧,我亦不愿幻化神兽伤你。”莫问出言回答。
“我们是不会走的。”夜逍遥驱雕拔高。
“我也不会!”莫问敛气下落……
夜逍遥到得空中再度幻出巨大火球为燕军照明,得到光亮之后燕军纷纷上马开始后撤,此时南路白郡的巨蟒早已溃逃,中路邕郡的恶狼也已然失去了控制,而北路的阴兵压根儿就未曾召唤出来,燕军后撤亦是必然。
莫问此战的目的是要留下燕军这三路骑兵,岂肯放其离开,落地之后立刻探手入怀,取符盒画星宿符咒一道,“请南宿神灵,化火羽红鳞,焚凡世秽气,着火蛇显真,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罢,紫符脱手,见风暴涨,化为双翼火蛇,火蛇既现,莫问挑眉上望,心念所至,火蛇忽闪双翼急速攀升,到得空中甩尾将那偌大火球震散,火球既散,战场再度归于黑暗。
但莫问并未就此召回火蛇,而是心念再变,命其凭空追击夜逍遥所乘金雕,此番心念并非追而杀之,而是只追不杀,逼迫夜逍遥离开战场上空。
就在莫问分神上望之际,百里狂风已然追到近前,狼牙棒上下挥砸左右横扫,得法术助力,狼牙棒来势迅猛,虎啸生风。
莫问连番闪避,并不与百里狂风交锋,他已然看出百里狂风并无伤他之心,只是想要缠住他,不让其脱身再伤燕国军兵。故此几番闪躲之后便晃身进入混乱战团,自人群中闪转腾挪向东疾进,前往封挡燕军退路。
闪转之间分神上望,只见那条双翼火蛇体重翼短,远不如金雕飞的迅速,自空中根本无法追到金雕,反而被金雕双翅鼓动的疾风扇的摇摆不定,难以近身。眼见于此,便闪念将那火蛇召之而下,改攻下方燕国骑兵。
百里狂风眼见追莫问不上,便前往抗那火蛇,他虽然灵气不足,无法似莫问这般幻化星宿神兽,却有刀枪不入之能,举鼎移山之力,到得近前狼牙棒奋力挥出,径直将那巨大的火蛇砸飞了出去。
火蛇倒飞而出,撞倒一片兵马,但其形体乃由灵气凝聚,虽然受挫却不曾受伤,翻身爬起,再攻周围燕国骑兵。
见此情形,莫问心念闪动,改命火蛇攻击百里狂风,于此同时冲至战场东侧,黑刀连斩,将那些意欲逃走的燕军连同马匹成片斩杀。
此时已然临近三更,月初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连马匹亦难见道路,后来的燕军纷纷被地上的死马绊倒堆叠,敌军后退之势暂缓。
此时战场之中已然一片混乱,燕军无法夜中视物,在赵国骑兵以及那群失去了控制的恶狼撕咬之下多有死伤,但赵国骑兵的情况也不乐观,那群恶狼杂于战场之中,不辨死活,胡乱撕咬,此外那群吊睛白额猛虎仍处于燕国巫师的操控之下,所攻皆为赵国骑兵。加之燕军人数数倍于赵国骑兵,故此赵国的情况亦是危急非常。
这五千骑兵乃是莫问麾下精锐,他自是不舍得将其拼光耗尽,短暂的沉吟过后再画星宿符咒一道,“借咸池凶金,幻虚无为实,发北斗敕命,着白虎显世,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诵,法诀掐捏,紫符脱手,随风幻化,四大圣兽之西方白虎陡然现身,昂头便是一声震天虎啸,白虎乃咸池圣兽,周身银光笼罩,一经现身,其巨大身形立刻震骇众人心神,人有皇,兽有王,白虎的一声虎啸更是令得那些正在攻击赵国骑兵的吊睛白额老虎趴地雌伏,而那些恶狼闻得虎啸亦纷纷四散逃走,再也不敢在战场之中滞留。
由于赵国骑兵和燕军已然混为一团,莫问无法分辨敌我,故此不得神授白虎攻击于谁,心念一动,命白虎据守战场东侧边缘,但凡有东进者一律扑杀。
此时夜逍遥再度在上空祭出火球为燕军照明,光亮一现,莫问急忙神授正在与白里狂风缠斗的火蛇前去摧毁空中火球。
火蛇有感,舍了骁勇刚猛的百里狂风,以蛇尾弹地,鼓荡火翼凌空而上,到得高空甩尾再击那巨大火球。
夜逍遥见状急忙催雕前来阻止,但那火蛇周身有火焰萦绕,金雕不敢太过近身,夜逍遥见状自雕背上纵身跃下,双手各持一蓝纸符咒,直取火蛇七寸,“天雷护佐,荡妖除魔。”
夜逍遥所用亦是雷符,为阳性符咒,蓝色灵气亦不可小觑,两声轰响之后那条火蛇被急速震向地面。
赵国骑兵亦携带有弓箭,见得夜逍遥立刻挽弓射他,一蓬箭雨自下方疾射而至。夜逍遥尚未渡过天劫,不得凌空转身,亦无法横移闪避,情势瞬时危急。
莫问见状亦是大骇,急忙神授那下坠的火蛇喷吐火焰阻截箭雨,火蛇有感,火焰疾吐,烧去不少羽箭,那金雕随后赶至,接住夜逍遥,急速振翅攀升高空。
夜逍遥侥幸脱险,吓出一身冷汗,莫问趁其惊魂未定之际再度神授火蛇前往摧毁空中火球,火蛇受命飞高,甩尾将那火球拍散,转而回身俯冲,再迎百里狂风。
火球一散,战场再度被黑暗笼罩,赵国骑兵重新占据上风,趁机劈砍射刺,力求多杀燕军。莫问神授火蛇拦下百里狂风,抽身加入混战,与此同时提气高喊,“高声喊叫者,杀无赦!”
混战之中燕赵士兵大多高声喊叫,壮己胆气,压敌士气,且战场之中多有战马嘶鸣,故此莫问此语并未传出多远,莫问见状频频提气高喊,战场本就是生死相搏之所在,按照常理来说敌军不会因为他的喊声而闭口噤声,但是人皆有趋吉避凶之心,换言之就是有怕死之心,故此闻得莫问言语,多不吭声。此外他们并不知晓赵军的五千骑兵可以夜间视物,故此存有不出声赵军便看他们不到的心理,如此一来喊叫声逐渐减少。
莫问循声而至,专杀那高声喊叫者,此时无法分辨敌军的将校,故此只能以此法揣摩,但凡喊叫者都有可能是指挥战斗的军官一流,只要无人喊叫,燕军就是群龙无首的局面。
夜逍遥所带符咒可能已然用尽,不再幻化照明火球,而是驱那金雕频频俯冲攻击莫问,但赵军也携有弓箭,每此俯冲都有可能令其受伤,故此数次过后夜逍遥自雕背上跃入战场,以一柄青光宝剑来截莫问,莫问以黑刀迎其宝剑,刀剑相接,火光闪现,刀剑俱无损伤,只是夜逍遥灵气较弱,被莫问震退了数步。
夜逍遥一击受挫并不后退,而是挥剑再上,莫问无心与之缠斗,舍了他向燕军密集处冲了过去,挥刀斩去了一高声喊叫燕军的头颅,实则此时仍有不少燕军正在高喊,但‘哈,嘿,呀’之类的助力喊叫和那些长而连贯的传声指令并不难区别,故此莫问斩杀时亦会有所选择。
莫问灵气要高于夜逍遥,故此同为追风鬼步,夜逍遥根本无法拦下他,几番追赶无果,夜逍遥舍了莫问,转身向赵军骑兵冲去,见此情形,莫问只能反向拦他,赵军的将校服饰盔甲与寻常士兵不同,夜逍遥一旦过去,势必会率先击杀赵军将校。
夜逍遥所用宝剑较黑刀要短上数寸,无疑也是自千岁处寻得的,夜逍遥看中的当是此剑的锋利和灵活,在互相踩踏的人群之中夜逍遥所用宝剑更占优势,而莫问挥刀之下多会划到周围兵马,出刀时有阻碍,故此夜逍遥虽然灵气较弱,却凭借兵器之灵活得以与他久耗缠斗。
二人争斗之时并无人言语,出手也不留情,虽无杀人之心却有伤人之意,故此刀剑所指皆是对方四肢,刀刀威猛,剑剑狠辣。
由于身处战场,争斗之际二人都要分神旁顾,以免敌方士兵暗发冷箭,也要提防辗转腾挪之间撞上那些士兵手中的兵器,旁顾之下莫问忽然发现东侧十步外有一中年士兵与众不同,此人手中所持并非战刀,而是一根黑色的木杖,此时正在不停的以木杖锤地大转圈子,脸上的神情亦很是怪异,彷如久憋不通一般。
见到此人,莫问立刻舍了夜逍遥向东闪去,那中年男子想必是指挥老虎的萨满巫师,此时无疑是在作法想要令那些趴伏的猛虎起身攻击赵国骑兵。
到得近前,那本在原地打转的巫师忽然停了下来,急速转身面对莫问,右手微抬,五指连动,“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
“你多日未曾洗脸。”莫问挥刀砍掉了那巫师的脑袋,自此人眼里他只看到眼屎,没看到别的。
此时战斗已然持续了一个更次,燕军还有不少,大量燕军策马向四处奔逃,起初赵军见到有人自南北两处逃离还会开弓射杀,后来箭矢用尽,也顾不得那些逃兵,频频扬刀,先杀近处敌人。
莫问先前所杀之人确是控虎巫师,巫师一死,那些老虎失了控制,亡命的逃离了战场,由于东侧有白虎据守,故此它们大多逃向西侧,此时石真和马平川见战事拖延的太久,派出了五千步兵手持火把前来壮大声势,见到那上百只咆哮狂奔的老虎之后,匆忙调头回撤。
此时百里狂风以猛力和符咒连番施为,终于将莫问所化火蛇的灵气耗尽,火蛇消散之后得以抽身而出,急速驰援夜逍遥。
见此情形,莫问大为皱眉,其体内所余灵气已经不足以再用星宿法术,又不忍命那白虎攻击夜逍遥和百里狂风,白虎凶煞难控,万一有所错手,二人将会有性命之忧。
短暂的沉吟过后,莫问闪身向二人冲去,必须将二人驱走,若是任凭二人屠杀赵国骑兵,待得燕军死光,他那五千骑兵怕是也剩不下多少了……
不出莫问所料,夜逍遥和百里狂风取的都是骑兵将校,他们在夜间仍然可以清楚的看出赵军盔甲的区别,夜逍遥所持青光宝剑极为锐利,可轻易破开盔甲。而百里狂风身形壮大之后力道亦随之增大,一丈长短的狼牙巨棒可将骑兵连人带马一并砸飞。
莫问急速闪回,到得近前黑刀归鞘,徒手攻向夜逍遥太阳重穴,三人虽然现在各有兵器,但所用招式多自擒风鬼手演变而来,虽然增加了威势,却少了灵动。
夜逍遥有感,回剑横斩莫问前胸,莫问早已料到夜逍遥会用这围魏救赵的计策逼他撤防,故此见状并未后撤,而是双腿离地连带胸腹一并抬高,彷如一字平马,与此同时探手抽下了夜逍遥头上的发簪。
夜逍遥未曾想到莫问会有此一举,待得明白过来此举乃是渡过天劫之人才可作出的提气平身动作时,道髻已然蓬散开来。
莫问一击得手并不迟疑,急速闪至百里狂风近前,将那即将丧命于百里狂风狼牙棒下的校官抓扔而出,转而急速旋身,趁百里狂风挥棒身体左倾之际,自其左侧经由背后到了百里狂风右侧,待得百里狂风收住狼牙棒回扫攻击时,头上的发簪已被莫问跃起抽走。
“你竟敢羞辱于我?!”百里狂风披头散发,暴跳如雷。
莫问闻言并未答话,他先前此举旨在告诉二人,他要击杀二人并非难事,并不是要羞辱二人。
“走吧。”夜逍遥闪至百里狂风近前,抬头上望。
“你若果真有种,今日便杀了你百里爷爷。”百里狂风并未搭理夜逍遥,而是抬起狼牙巨棒意欲再战。
“要打你打,我是无颜再打了。”夜逍遥说完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哨。
“莫问,你是不是疯了?他们可是胡人。”百里狂风愤恨怒吼。
“我知道。”莫问平静回答,他并未询问二人当日为何不去建康援救,虽然他心中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此时夜逍遥的那只金雕已然应召而来,夜逍遥跃上雕背向东飞去。
“别以为我会领情于你,今日打你不过,待得与你一样渡过天劫,再来打还你。”百里狂风拖着狼牙棒大步向东,一赵国骑兵意欲偷袭,被其察觉反手抡棒砸成肉饼。
此时上空已无火球照明,且燕军箭矢多已耗尽,故此莫问凌至半空看着夜逍遥和百里狂风,夜逍遥驾驭金雕自人群之中抓住一人快速东飞,而百里狂风则收了法术抢下一匹黑色战马,赤膊裸背催马南下。
那金雕爪下抓着的当是一个女子,此时正在高喊放她下去,莫问心中明白夜逍遥带走了谁,但他并未前往阻拦,二人既然识趣退走,这点颜面总要给他们留下。
到得此时战事仍未结束,但百里狂风和夜逍遥退走之后战争已然不再是战争,成了名符其实的杀戮,莫问没有再参与,而是缓步向回走去。
“真人神威,此战当可大获全胜。”浑身浴血的蒲雄策马到得莫问身侧,翻身下马出言说道。
“交你指挥。”莫问闪念散去白虎,再度迈步向西。此战虽然异常艰苦,却达到了他先前的目的,不但尽杀燕军三路精锐,毁去敌方大群虎狼,还令百里狂风和夜逍遥识趣退走,但经此一战,他也彻底与赵国绑缚在了一起。
回到城门处,石真和马平川以及一干将领齐出相迎,“恭贺真人旗开得胜。”
“无须多礼,善后之事交由你们处置,我有些劳累,先回住处。”莫问冲半跪着的众人抬了抬手,穿过城门迈步进城。
“你好似并不欢喜?”石真跟了上来。
“胜的有些艰苦,我方骑兵损失颇大。”莫问摇头说道,实则他此时还是有几分得胜喜悦的,只是先前长达两个时辰的拼杀令其极为疲惫,灵气大损,体力透支。
“当真是辛苦你了,你说你想要什么,此战你立了大功,你要什么父皇都会应允。”石真很是兴奋。
“蒲雄统兵有功,升一品龙骧将军。”莫问想了想出言说道,蒲雄在先前的那场战事中表现英勇,进退有度,不过这些都不是提升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蒲雄在他与百里狂风争斗时射出的那一箭,虽然那一箭伤不了百里狂风,却能看出蒲雄的护主忠心。
“这是小事情,我要上书父皇为你裂土封王,就请这黑黄白邕四郡可好?”石真满面笑容的看着莫问,莫问初到前沿便大获全胜,一战歼灭燕国三路精锐,战报若是穿回赵国,定然震惊朝野。
“免了吧。”莫问摇头说道。
“减赋之期延至十年,可好?”石真挖空心思的想要给予莫问奖赏。
“不用。”莫问再度摇头。
“为何?”石真疑惑的问道,她原本以为莫问绝不会拒绝这一为汉人谋福的奖赏。
莫问并没有回答石真的这个问题,原因是他不想与赵国有更深的交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可言明的原因,那就是他虽然愿意为世人谋取福利,却不愿一生都为他人活着,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石真见莫问不愿多说,便不再出言烦他,陪其回到郡府便回返东门,莫问独自回房。
回到屋内,莫问并未燃点灯烛,而是坐进座椅长喘了一口粗气。
清晨,有郡府侍女送来早饭,莫问无心饮食,命其抱来酒坛,饮酒盘坐,催化丹药补充体内耗损灵气。
上午巳时,石真和几位将军回返郡府。
“禀真人,我军大获全胜,杀敌两万三千,毙虎狼一众,得战马三千匹。”蒲雄冲莫问禀报,实则战事早在清晨便已经结束,上午一直在忙于清点战果,追拉跑散的战马。
“我军死伤多少?”莫问抬头看了蒲雄一眼。
“不过三千。”蒲雄答道。
“诸位多有辛劳,下去休息吧。”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这样的伤亡在他意料之中。
众人不知莫问脾性,见他大胜之后反而情绪不高,皆是疑惑不解。石真见状冲众人摆了摆手,众人应命退下。
“行军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石真隐约猜到莫问情绪低落是因为此战杀生太多。
“我明白。”莫问点头过后提笔书写战报,“三日之后骑兵随我先行,清扫三郡燕军余部”。
“怎么这么急?”石真不解的问道。
莫问闻言并未答话,他获胜之后情绪低落跟杀生太多不无关系,然主要原因并不在此,而是此战只是千里之行的第一步,杀的全是普通士兵和寻常野兽,燕军的厉害角色并未出现。除此之外还有对夜逍遥和百里狂风以及刘少卿的忌惮,三人受辱离去,定会勤加修行,用不了多久就会再返战场,这也是他急于催兵前往东北的主要原因,必须赶在三人再度回返之前将燕国残部自三郡驱走。
大战告捷,庆功总是要的,但莫问并未参加晚上的庆功宴,一直待在房中打坐练气静心冥思。
“莫问,文武官员都在等你。”门外传来了石真的敲门声。
“我无心参加。”莫问出言回答。
“打了胜仗,你居首功,岂能不前往赴宴。”石真推门而入。
“打了胜仗与我何干?”莫问随口回应。
“文武官员已然到齐,你若不去,他们定然失望。”石真又道。
“文武官员与我何干?”莫问摇头说道。
“你为何心中不快,可否说与我知道?”石真坐到莫问下首。
“我自己都不得知晓,如何说与你。”莫问苦笑摇头。
“你们汉人就是迂腐矫情,太不爽朗,你想要什么说就是了,朝廷定会应允。”石真催促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你看来我此时还缺些什么?”莫问问道。
“你什么都不缺,就缺女人。”石真笑道。
“言之有理。”莫问点头说道,石真的话虽然有说笑成分,却令他猛然醒悟,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心境不平,原因就在于他是个正常的男子,而且到了应该婚配的年纪,本性受到压抑,令得情绪波动起伏。
“走,先行赴宴,待得散席我来服侍你。”石真半开玩笑的说道。
“哈哈哈哈,免了吧。”莫问直身站起向外走去,“走,喝酒去……”
“当真不用我服侍你?”石真见莫问忽然之间心情转好,快步跟上侧目笑问。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莫问摇头笑道,他不怕面对问题,就怕不知道问题出自何处,而今找出情绪波动的原因,心中反而坦然了下来,心中有旖念并不可耻,这是人之本性。
“你到底有没有心仪的女人?”石真趁机询问。
“有。”莫问出门之后迈步向西,郡府分为东西两处院落,他住在东院,而庆功宴设在西院。
“不会真是它吧?”石真咧嘴吐舌做出鬼脸。
“对,就是她。”莫问自然知道石真口中的它是指谁。
“人和狐狸怎么亲近?”石真不解的问道。
“她变化人形之后跟寻常女子没什么区别,当真是清新素雅,艳冠群芳。”莫问言语之中不无骄傲。
“哼。”石真半真半假的冷哼了一声,快步超过莫问,经由门廊进入西院。
郡府西厅本为持节都督与属下议事的场所,持节都督为官名,私下亦有称其节度使的,但节度使这种称谓在此时并未被朝廷认可,只是私下称呼,持节都督为封疆大吏,手下官员不下百数,故此西院的议事厅很是宽敞,此时偌大的议事厅已经站满了文武官员,见到石真和莫问到来,文双武单跪倒在地,“恭迎公主千岁,恭迎护国真人。”
莫问先前赞美阿九令得石真很有妒意,气鼓鼓的向正北主位走去,也不搭理众人。莫问只能止步抬手,“福生无量天尊,诸位起身入座吧。”
胡人到得中原沿袭了汉人的一些规矩,莫问虽为男子,且身为护国真人,但是到了人多场合仍然要低石真一席,皇亲国戚的地位永远要高于文武官员。
“开席吧。”石真落座之后冲侍女抬了抬手。
这满屋子的文武官员,皆有巴结讨好之心,言语之中多有阿谀奉承,莫问虽是不喜却也没有训诫呵斥,这些阿谀之言虽然多有夸张却总好过先前在四方馆那些伪君子的无端谩骂要好听的多,至少不会影响他的心情。阿谀奉承自然不会是忠言,但难听的逆耳言语也不见得就是对你好。
到得后来,阿谀言语越来越离谱,且多为空谈,莫问无奈之下报以苦笑,一个朝廷的风气如何可以自各级官员的为官态度窥其一斑,根据这些文官的言语不难看出赵国当今皇帝非常暴虐,不然百官不至于怕成这个样子,养成这种阿谀低头的恶习。
石真也有酒量,但她不敢冲莫问叫板,因为她在四方馆见过莫问喝酒,知道不是莫问对手,故此喝过几杯之后便停了下来。莫问有心认识在场文武官员,便与众人多喝了几杯。
酒后胆气壮,酒后话也多,尤其是武将,在场武将有几位是自邕郡和白郡撤回的,经历过多场战事,酒后多吹嘘经历战事的凶险和诡异,莫问对于这些话语也只是一笑而过,所谓诡异,往往只是不明真相之人的胡乱猜测和肆意夸大。
庆功宴临近尾声之时,一肥胖武将的言语令莫问心中一震。
“哈吉克,你先前所说可是实情?”莫问看向那坐于下首的肥胖武将,此人先前驻守邕郡牛州,据其所说前任国师曾在牛州居所遇袭,而偷袭他的是一只自地下打洞而出黑毛巨鼠。
“回真人,末将酒后失言,那黑鼠其实没有牯牛大小,只跟家彘差不多。”那肥胖武将见莫问发问,吓了个激灵,急忙起身纠正。
“从头到尾,详细说来。”莫问并不关心那巨鼠是大如牛还是大如猪,只是疑惑它是如何到得前任国师居所而不被察觉的。
“那日晚间末将前往图将军居住禀报军情,途经国师居所,见到国师与一闯入院落的黑衣女子交手,那女子面凸嘴长,双眼如豆,身形佝偻,长的着实丑陋,不过她虽然功夫不甚高明,行动却快,打国师不过就想飞檐逃跑,国师年岁大了,眼神不济,几乎被她给逃了,紧急关头,末将取下随身弓箭借着月光开弓射她,羽箭直中她的右腿,未曾想那黑衣女子受伤之后大叫一声,竟然变作一只黑毛巨鼠向我反扑而至来,那老鼠有牯牛,不不不,有家彘大小,别看它大,我却未曾惧怕,开弓又要射它,未曾想国师中途以禅杖将它击出,那黑鼠被末将伤了后退,行动不便,尖叫一声冲入国师房中,国师追入房中,末将恐那黑鼠逃脱,便到得国师房外据守,没想到那黑鼠竟然钻入国师床榻下一个这般大小的窟窿里没了踪影。”肥胖武将伸手比划地洞大小。
“后事如何?”莫问侧目发问。
“后来国师召人将那窟窿填上了。”那名为哈吉克的肥胖武将饮酒不少,舌头僵直,吐字不清。
“还有呢?”莫问追问。
“没有了,对了,床上的铺盖被戳了好几个大洞,幸亏当夜国师不曾睡在床榻,不然肯定要遭了它的暗算。”哈吉克一副后怕的表情。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但凡有些道行的僧人多不沾床榻,晚间会成宿的自蒲团上打坐,若是困了便假寐片刻,醒来继续念经,这是僧人的生活习惯,那黑鼠精对此无有了解,故此才会行刺失败。
“怎么了,你为何对此事这么上心?”整个庆功宴都在生闷气的石真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出言问道。
莫问抬手示意她稍等片刻,转头看那哈吉克,“那黑鼠现出原形之后,地上可有遗留衣物碎片?”
“有,腥臊的很。”哈吉克皱着鼻翼答道。
莫问闻言再度皱眉,异类幻化人形有高下之分,道行偏低者,无法连带身上衣物一同幻化。道行深者,可以将本体皮毛幻成衣物,无需额外穿着。那黑鼠精现出原形之后留下了衣物,说明其道行并不算高,这样一个道行不深的妖物到得近前,那已经渡过天劫多年的国师怎会毫无察觉?
“国师当时可有额外言语?”莫问皱眉过后再度发问,到得此时偌大厅堂已然无人说话,皆在看着二人。
“没有,前任国师年老,话一直不多。”哈吉克原本只是翻出旧事作为吹嘘谈资,未曾想被莫问抓住话头问个没完没了,此时正在心中后悔不该酒后多嘴。
“国师自那黑鼠精掏挖的地道外站了多长时间?”莫问再问。
“时间不短,床榻搬走之后,有半柱香的工夫国师一直皱着眉头站在那儿看着床下的窟窿。”哈吉克回答。
哈吉克说完,莫问点了点头,根据哈吉克的描述可以判断出国师对于黑鼠精能够躲过他的感知悄然到得近前也感觉疑惑,不然他不会在洞口处站立那么久。
“这只黑皮老鼠,你们可曾见到过?”莫问沉吟过后冲众武将问道。
莫问言罢,众人面面相觑,尽皆摇头,无人接口。
“那便不妨事了,诸位也无需太过担忧,要挖出一条地道并非易事,那妖物想必不会前去侵害你等。日后若是见到那黑鼠精,当立刻急报与我。”莫问出言安抚众人心神。
众人闻言,应声点头。
“我有要事在身,先行退席,诸位可开怀畅饮。”莫问站起身向外走去,石真也不在意莫问先她退席,亦随之出了厅堂。
“你为何对那老鼠大感兴趣?”石真知道莫问先前言语是在安抚众人,并未说出实情。
“但凡修行中人皆有感知阴物阴魂之能,修为越高感知范围越远,前任国师已然渡过天劫,至少可以感知几十里,即便那黑鼠精藏于土下,亦无法彻底隐藏其自身妖气,国师不应该无有察觉。”莫问缓步向东院走去。
石真并未急于插嘴,因为莫问的话明显没有说完。
莫问停顿片刻再度开口,“妖物避开了修行中人的感知和察觉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其周身以铁甲严密包裹,但那黑鼠精若是如此便无法挖掘,故此这一可能应予排除。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妖物机缘巧合之下彻底褪去了自身的兽类气息。”
“推敲这些于我们有什么用处吗?”石真不解的问道。
“对你们毫无用处,对我可能有用……”
石真颦眉看了莫问一眼,没有再问,莫问此语表明其内心一直与他们保持着明显的距离。
“传书朝廷,将当日争夺国师之位的那个能够土遁的僧人调来此处。”莫问冲石真说道。
“你这是托公报私。”石真自然知道莫问调那僧人来做什么。
“还有那日与我说话的檀木子,也一并调来,我需要帮手。”莫问并未接石真话茬,而是再提要求。
“大战之前他们不来,此时要他们来做什么?”石真不解的问道。
“要收复三郡必须三路同行,不然敌军会迂回逃走,不得干净,而眼下南北两路无人统带,我一人如何能够分身兼顾?”莫问到得房前停下脚步。
“有将校可以领兵。”石真并不愿让那二人前来,因为那一僧一道都是冀公主一方寻到的人。
“若是只需对抗燕国士兵自然好说,但收复三郡最难的不是打败燕军,而是逐一扫除三郡境内的妖邪鬼物,故此需要修行中人领兵。”莫问出言解释,三郡丢失了数年,燕国早已在三郡生根落脚,作为南下侵吞赵国的踏脚石,三郡地界上聚集的妖精巨兽有可能较燕国本土还要多。
“能否进屋说话?”石真自然看出莫问站立门口与她说话是不希望她进屋,但莫问越是如此,她越要进去。
莫问闻言急忙探手推开房门,他已然有些摸清石真脾性了,若是不让她进屋,怕她会耍赖不走。
“他们也不是寻常兵卒,要他们过来总要给予职事才行,辅国真人和辅国法师可好?”石真见莫问推开了房门,反倒不急于进去了。
“可以。”莫问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顾名思义辅国便是护国的副手,这二人皆无伤他之能,故此不虞二人使坏夺权。
正事说完,石真坏笑开口,“你很怕我进你房间?”
“怎么又来了。”莫问皱眉看了石真一眼,转身进屋。
石真并未跟进,而是得意的笑了两声转身离开,她先前言语旨在报复,见莫问犯愁便感觉出了气。
莫问无奈叹气,摇头过后展臂关上了房门。
按照严格的道门戒律,饮酒过后是不能诵经的,故此莫问回到房中便躺卧休息,那哈吉克所说的黑鼠精令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但这一丝希望很是渺茫,因为无法确定那只黑鼠精是不是真的褪去了自身的兽类气息,也无法确定日后能否遇到那只黑鼠精。不过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这只黑鼠精不管对于阿九还是老五都可能大有用处,日后一定要多加留意。
次日清晨,莫问早起梳洗,护国真人有朝廷专门的配给和用度,对于那些奢侈事物莫问并不在意,不过其中一支清口洁齿的毛刷倒很是喜欢,此物他先前曾在南国周贵人房中见到过,想必是皇家御用之物。
梳洗过后,照例打坐念经,虽然身在军中,却不能忘记道人本分。
到得此时,灵气已然再度充盈,完全可以即刻北上,但大战过后的骑兵需要休整,向朝廷请调的僧道赶来此处也需要时间,故此只能耐心等上数日。
临近中午,朝廷信鸟飞来,若是寻常消息多用信鸽传递,若是消息重要便会使用海东青,海东青不会遭受其他飞禽捕食,且飞行迅速,可带重物,此番到来的信鸟就是海东青,带来了两张无轴黄绢,为两张圣旨,一张是升虎威将军蒲雄为一品龙骧将军,所有参战兵士赏银十两,伤者得十五两,阵亡者家人得二十两。而另外一张圣旨则是对莫问的封赏。
“白郡王?食亲王禄?昭告天下?我一道人你们封我王侯,唯恐我不招人嫉恨是吧?”莫问将那张圣旨扔于桌上。
“王爷多虑了,大赵有六位异姓王,又不止你一个。”石真面有得色。
“你们留我不住的,不要枉费心机了。”莫问正色说道,异姓王候多封赏给开国元勋,赵国朝廷此番破例加封,无疑要以重酬来留住他,白郡位于东北临海之处,虽然地势较偏,却更见赵国割地诚意。
“白郡此时还在燕国手中,这不过是个虚名罢了。”莫问类似的话语说的多了,石真也不生气。
“这哪是封我做王侯,分明是封我做奸贼。”莫问端杯将其中冷茶饮尽。
“自出任国师之日起你已然是汉人奸贼了,我原本还要父皇赐婚的,父皇可能怕你中途战死我守了寡,故此不见于圣旨。”石真笑道。
莫问闻言冷视了石真一眼,迈步出门,不再搭理于她。
“来人,将圣旨遍告城中军民,同喜同乐。”石真在屋里召唤仆役,此举无疑还是在气激莫问。
莫问知其用心,也不与之争夺口舌之利,待得那两名僧道到来,他便要率军出征,石真自然无法跟随,到得那时便可得耳根清净。
“莫问,你哪里去?”石真快步跟了出来。
“此战杀生太多,当寻人作阴醮超度亡魂。”莫问迈步向门口走去。
“我随你去看。”石真闻言大感兴奋,她见过莫问做法,却从未见过莫问正式起坛作醮。
“今日做不得,需三日准备,你且传下口谕,城内军民斋戒三日。”莫问说道。
“听到没有,传下令去,城中百姓和将士三日内一律不得吃肉喝酒,违令者斩。”石真冲侍从吩咐道,后者躬身答应,跑走传令。
“这黑郡周围可有道观?”莫问冲石真问道。
石真也才来数日,对此处情况不甚了解,便召来郡中老吏加以询问,后者告知有道观一处,道人数十,偏距城南山中。
石真着他前方引路,二人以及一干随从在后跟随。
“那些道人无甚道行,寻他们作甚?”石真对道家科仪一无所知。
“与我做帮手,道人作醮分阳事阴事两种,阳事对活人,阴事对亡魂,阴醮可大可小,小者二三人就可起坛,大者需道人一百二十或者更多,眼下无有那么多道人,只能力求人多,待得法台筑起之后由高功统带,起坛取水,扬幡挂榜,祭告天地,引路亡魂。”莫问出言解释。
“你是高功吗?”石真出言笑问。
“算不上,但我也可以引领众人起坛作醮。”莫问随口说道,高功需对道家教义有过人理解,且年长德高,与灵气修为的高低反而没有直接关系。
“我曾听人说过战死算不得枉死。”石真说道。
“确是如此,但此战死人实在太多,若是袖手不管,怕它们会滞留不去,碍百姓之生计繁衍。”莫问再道。
“你的言下之意是说鬼魂会附身城中百姓,令他们不得生育?”石真问道。
“不是,阴魂若是滞留不去会令得此处阴气过重,阴盛则阳衰,怕降生婴儿会多女少男。”莫问出言纠正,判断一个地方是否适合安身立命,可以观此处近些年出生孩童男女多寡,若是男童多则有益于功名创业,若女童多则适宜老年养生。
“原来如此,我见过不少法事,却一直不知超度究竟有什么用处?”石真好奇的问道。
“作用有二,一是安抚亡魂,除了那些寿终正寝的老者,其他不管是枉死屈死还是病故战毙之人的魂魄都会留恋阳世,因为它们心愿未了便不愿下到阴曹地府,此时便需给予安抚。超度的作用之二是为亡魂指路,让它们前往阴曹,论了阳世功过之后各自脱胎托生。”莫问解释。
石真闻言恍然大悟,但随之好奇之心又起,“阴曹地府真有十个阎王吗?”
“阎王是佛家言语,我道家并无阎王一说,道家认为地狱主宰为太乙救苦天尊,十殿冥王乃是其分身。”莫问摇头说道,世人一知半解,无有专心学习,故此多将道佛混淆。
“你知道的这般清楚,是不是去过阴曹地府?”石真问道。
“我修为不够,下不得阴曹地府,所说多为道经记载,并未亲眼所见。”莫问摇头说道。
“超度法事具体如何施为?”石真一味发问。
这一次莫问没有回答,他可以将做法的原理和作用说出来,却不会详述过程,此时二人身后跟了不少仆从,倘若被人听去,怕是会胡乱施为,万一有误将会祸及自身。这也是道家法术一直遵循宁肯失传也不妄传宗旨的原因。
申时,一行人来到位于城南的一处道观,这处道观位于平地,规模不大,房舍总计不过二十间,前人通传之后观主携全观老幼出来迎接。
并不是所有道人都习有法术的,多数道人都是抱着修行成仙的心理避世修行的,这群道人便无有灵气修为,但他们懂得法事该如何进行,莫问将那起坛,取水,扬幡,挂榜等前期准备之事交由本观观主,石真命从人留下香火银两,众人回返郡府。
随后数日,由那观主携观内二十余名道人自城东搭建法坛,此番共起法坛三处,一主二副,三日之后的晚上二更时分,莫问主持超度,步虚,吊挂,祭天,洒水,诵文,念经,世间有无需符咒的法术,却没有不需要符咒的法事,诸事毕了,便是画符引路,导入阴曹。
法事做完,便是将先前战场中获得的虎狼腌肉分发郡中百姓作为斋戒三日的补偿,至于那些死去的战马是不吃的,就地掩埋。
诸事毕了,只等檀木子和那僧人到来,便分兵三路挥师北上……
四日,五日,六日,一直到得第七天傍晚,檀木子和那僧人方才赶来,实则他们早在七日之前就已经出发,之所以路上如此缓慢是因为朝廷派了太子和冀公主携带大量吃食用物前来犒赏三军,他们二人随队东进,故此耽误了时间。
此番见面石真兄妹三人之间的气氛显得很是融洽,原因很简单,石真保举莫问担当护国真人立了大功,所以她心情甚好。而太子与石真为同党,莫问一战歼去燕军骑兵两万有余,对太子来说也是喜事。而冀公主心情好是因为石真向朝廷请调的一僧一道都是她和二皇子三皇子举荐的人,若是立下功劳,她的脸上亦有荣光。
晚宴过后,皇室三兄妹留下莫问叙话,莫问沉吟片刻留下了檀木子和那名为绝尘的僧人,此举旨在向二人表示信任和器重。
所谈话题乃是赵国朝廷最为关心的战事,不管是太子还是冀公主都认为先前的战事可以一举定乾坤,接下来只需扫清余孽便可,莫问和石真毫不犹豫的泼了二人冷水,燕国所占据的三郡十六州极有可能有大量的异兽和道行高深的巫师存在,要逐一收复十六州绝非朝夕之功。
此外隐藏在燕国境内的探马今日清晨也传回了消息,截获了燕国发往高句丽的信鸟,得知燕国已经命令远征高句丽的五万燕兵火速驰援三郡。这种情况下不但不能减掉两万兵卒,还需作好与敌军进行持久苦战的准备。
“阿弥陀佛,贫僧有一事不明,需请教三位千岁和护国真人?”坐于下首的绝尘出言说道。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石真看向太子,太子抬手开口“大师请讲。”
“那燕国乃是边陲小国,并不擅舟船建造,怎能跨海东征?”绝尘说道。
“绝尘大师所言极是,贫道亦感疑惑。”檀木子出言附和。
二人言罢,太子兄妹三人并未立刻答话,而是摇头苦笑,莫问于心不忍便出言解释,“绝尘大师和檀木真人有所不知,那高句丽乃是位于燕国东北的一处国家,并非跨海的高丽人。”
绝尘和檀木闻言大感尴尬,刚来到此处就显示出了对地理的陌生和对环境的不熟。
“二位辅国皆为中原人士,到此东北边陲不明地理也在情理之中,日后行事可多请计于莫真人。”太子趁机强调莫问的统帅地位。
“福生无量天尊,阿弥陀佛,遵太子旨意。”檀木子和绝尘同声答应。
莫问待得二人落座,便铺开三郡地图与众人推度战事,当初赵国设立郡府州县的时候可能考虑到了北方的外族入侵,三郡的郡府和州府呈箭头形状探向东北,呈彼此驰援的犄角之势,这样的布局适合进行北方防御。此时三郡已然陷落,要反攻夺回,就需要反其道而行之,说的直白一些就是一开始要攻克的城池很多,越往北打,城池越少。
这种情况猛然一看,好似最难打的仗在前期,实则不然,前期燕军需要防守的城池关隘很多,故此兵力和异兽会相对分散,越往北打,燕军需要防守的城池就越少,且有自前方撤回的残兵协助守城,要攻克城池收复州郡就相对困难。
在此之前莫问早已看过地图,知道是此等情况,此时拿出地图示于众人只是出于礼数,此外还有一个目的是要让太子和冀公主知道战事会越打越艰难,让他们做好长久保障的准备。与此同时也为日后早做铺垫,免得收复失地的进度越来越慢,朝廷会误会是他在有意拖延。
随后就是分兵的问题,这也是冀公主此番非要跟来的原因,她自然希望己方所举荐的二人能够多带兵马,莫问知晓其意,不待其开口便提出二人各自统带两万兵马,绝尘走西北黄郡,檀木子走东南白郡,他自领兵一万走中路。
这样的安排自然不会有人反对,连石真也没有反对,因为她坐镇黑郡掌控粮草,只要掌控住了粮草就是握住了军队的命脉。檀木子和绝尘没想到莫问会如此器重他们,有些惶恐,莫问冲二人微笑点头,以定其心。
随后就是南北两路兵马的带兵将领人选,在这一问题上莫问与太子产生了分歧,太子是想将图鲁再度派来效力的,莫问坚决不要,建议由马平川的副将与绝尘搭配攻黄郡,常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太子最终拗不过莫问,只能让步。
诸事议定,众人告退各自回房,莫问到得东院推门进屋,石真在后跟入。
“你不该当众驳他颜面。”石真说道。
“不怕疾风骤雨,就怕祸起萧墙,图鲁对我心存成见,此人用不得。”莫问自然知道石真口中的他指的是太子。
“你就不怕开罪了他,他会记恨在心?”石真问道。
“他能奈我何?”莫问翻看着太子带来的诸多赏赐,自其中挑出两支成形山参,唤来婢女,命其送与绝尘。
“多此一举,你即便不送礼物与他,他也会替你抓那耗子。”石真没好气的说道。
“我先前对他多有羞辱,此乃修好之举。时候不早了,早点回房歇着吧。”莫问出言轰撵。
“明日你就要统兵北上,便没话与我说?”石真落座开口。
“赵国青年才俊多如牛毛,你为何偏偏为难于我?你是胡人,我父母亲人皆因胡人而死,我不可能娶胡女为妻。”莫问随手翻看那些赏赐,并不回头。
“便没有一丝希望?”石真情绪瞬时低落。
莫问闻言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发现与石真相处的久了似乎有些习惯了她的存在,虽然这种习惯并非感情,但时日一长会转变成什么他不敢断言,因为人心境的变化并不受理智控制。
“我们只可以做友人,做不得别的。”沉吟良久之后,莫问摇头开口。
“哼。”石真冷哼一声离座站起向外走去,到得门口再度回头,又是一声“哼”,这才出门去了。
石真走后,莫问找到先前画写隐阳符剩下的那些黄纸捆扎之后贴身放好,日后使用符咒定然频繁,紫色符纸数量有限,且耗损灵气较重,若无必要当以黄纸画符。
做完这些,莫问起身意欲关门,恰逢绝尘前来拜访,莫问迎之入内,侍女送上茶水,二人对坐叙话,当日在正阳宫外,绝尘几乎被莫问以符咒幻化的青狼憋死于地下,但最后关头莫问收回法术饶了他一命,绝尘是见过莫问狠辣手段的,故此对他抬手饶命很是感恩,加之莫问差人送他礼物,故此收到礼物之后立刻过来道谢。
由于日后要统兵协同作战,加之有可能还要仰仗此人去抓那耗子,故此莫问与绝尘说话较多,闲话过后说起当日孔雀明王所说大乘教法和小乘教法一事,绝尘年纪当在三十岁上下,年轻僧人不似老和尚那般固执,得知此事颇感兴趣,并不认为那孔雀明王为假,言之此时僧人所习教法确有不足之处,待得此间事了,当去凉国寻之,听其教法。
绝尘有此态度,莫问深感欣慰,不管是个人还是教派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信徒盲信盲只能害己,但当局的僧人和道士如果不能正视自身不足则可能祸及万民,道人都能正视是无良道人胡乱炼丹毒死了汉武帝,为何僧人就不能正视自身教义之缺陷而加以改正。
待得三更时分,绝尘告辞,莫问躺卧休息。
次日,需要分兵三路,马平川与檀木子为南路,他们路途最远,故此先行开拔,两万大军与火头粮草浩荡出城。
由于兵马众多,待得南路开拔完成已然是中午时分,随后是绝尘和李文所领北路,李文本是马平川副将,官阶不高,太子眼见拗不过莫问,便改为笼络人心,恰好蒲雄升迁之后虎威将军空缺,太子又掌管太尉府,便在开拔之前命李文补缺,四品擢升二品。
待得南北两路尽数出城已经是傍晚时分,按照石真的意思中路等到明日开拔,但莫问唯恐夜长梦多,加之此时已经有月光照亮,便命令中路开拔,他所统带的军队虽然人数最少,兵种却杂,三千骑兵,两千弓兵,五千步卒和一干火头。
“粮草会每月送达,当多加小心,频传书信。”石真送别。
“你也要多加小心,郡府房舍众多,到了夜间你可勤换住处。”莫问点头说道,先前随马平川回撤的有几名道人和僧人,这些人他没有再行调度,而是留在郡府负责保护石真。
石真点头答应,莫问冲不远处的太子和冀公主抬了抬手,转而掠下城墙,率军东进……
虽然蒲雄早已为他备下战马,莫问却并未骑乘,道门戒律只是其一,主要原因是他担心战马陪他时间久了万一有朝一日战死沙场会伤心难过。
莫问步行,蒲雄便下马与他同行,相较于北路和南路,中路离燕军地界最近,三路兵马开拔之前已然议定并驾推进,故此中路并不急于赶路。
河上已然架起了木桥,过桥之后便进入了先前战场所在,此时尸体已被掩埋,但尸血和掩埋时疏漏的残肢断臂招引了成群的蝇虫,受到惊动之后大量的蝇虫嗡然飞起,犹如起地乌云。
东行百里,东方放亮,战场遗留的臭气减弱,莫问命令军队休息,一夜行军,只走出了六十里,
军中有专门负责支撑军帐的杂役,杂役支军帐时火头埋锅造饭,兵卒吃罢早饭,进入营帐休息。
莫问独坐大帐,懊恼犯愁,昨夜一夜未停也只走出了六十里,这还是凉爽的月夜行走在平坦地域的速度,若是遇到山路或者烈日和下雨,行军速度会更慢,三郡失地自南向北有三千多里,即便无有燕军阻碍,单是行军走路也得耗费数月时间。
愁恼之下,莫问喊来了蒲雄,“依你之见,此番北上当需耗时几许?”
“有真人坐镇,想必不用五年。”蒲雄想过之后出言回答。
“有得必有失。”莫问缓缓摇头,当日向赵国朝廷提出交换条件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目前来看先前的心理准备还不够,至少耗费的时间比他先前预计的要长。
“行军打仗历来耗时,短则半年,长的十几年都有,五年当真不算漫长。”蒲雄出言安慰。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既然赵国兑现了条件,他也应该履行自己的承诺,别说五年,就是十年也要打。
“真人仙体贵重,不比我等武夫,此次出征怎能少了洗衣端茶之人,末将即刻遣人回郡府接人前来。”蒲雄说道。
“蒲将军好意贫道心领了,我是出家人,无需女子侍奉。”莫问冲蒲雄摆了摆手,蒲雄虽然说的是洗衣端茶之人,实则暗指侍寝的女子。
“自古至今但凡将帅出征,都有婢女随行侍奉,真人无需有所顾忌。”蒲雄说完转身向帐外走去。
“真心不用。”莫问抬高了声调。
蒲雄见莫问声调有变,急忙止步,惶恐转身。
“蒲将军为贫道着想,贫道很是欣慰,”莫问手指近前座椅示意蒲雄坐下,待得蒲雄回身落座,方才再度开口,“女子随军,乃是朝廷担心将帅思乡心切急功冒进,蒲将军安心,贫道不会率军急进,当步步为营力求稳妥。”
“真人明睿。”蒲雄见莫问并无怪罪之意,这才放下心来,他乃莫问一手提携,一月之内自五品杂号升为一品龙骧,自然急于报答。
“我孑然一身,无有亲人,在哪里都是一样,只是连累你舍妻弃子,随我以身涉险。”莫问说道。
“此乃末将荣耀。”蒲雄起身回答。
“你武艺超群,箭法精准,为何一直不得朝廷重用?”此时无事,莫问便与蒲雄随口闲谈。
“先父苻洪曾背离赵国,故此我与哥哥不为朝廷所喜。”蒲雄犹豫片刻出言回答。
“为何令尊姓苻,而你姓蒲?”莫问点头过后再度发问。
“蒲乃氏族姓氏,入得中土恐被汉人鄙夷,便取谐音改为苻。”蒲雄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蒲雄趁机说道,“真人与我蒲家有莫大恩德,犬子年幼,只有奶称尚无大名,敢请真人赐名。”
“令郎乳名为何?”莫问笑问,他自然看出蒲雄此举是为了与他多加亲近。
“固儿。”蒲雄答道。
“乳名为固,大号取个坚字可好?”莫问随口说道。
“万谢真人。”蒲雄闻言急忙跪倒,莫问如此年轻便得入紫,他日登仙有望,能得莫问赐名,其子日后无形之中就有了倚靠。
“无须多礼,快快起身。”莫问抬手开口。
闲谈几句之后,莫问长出一口粗气,蒲雄见状急忙告退。
蒲雄走后,莫问开始盘膝念经,实则修行中人是不会哈欠连天的,他先前之举只是为了让蒲雄主动告退,以便于操行早课。
莫问之所以一直不曾懈怠早晚功课,原因之一是念经有清心凝神之效,原因之二是他不似其他道人有门派归属,若是再不念经怕会忘记自己的道人身份。
中午时分,军队再度开拔,蒲雄照例跟在莫问身侧,行走之时向莫问叙说军中琐事,得蒲雄讲说,莫问方才知道赵国军队正常行军时每日只有两餐稀粥,只有跑步行军和打仗时才有腌肉和三餐干粮可吃。此外作战时若是低级军官战死,其所属部下将会由上级将军接管带领,而不是由下级升迁替补,这样的安排是为了让指挥权一直处于高级将领的手中,战斗中不会出现副职为了谋权而趁乱杀害主官的情况。
行军的过程也是莫问熟悉军队的过程,数日下来对于军中各种事宜有了大致的了解,熟识了各级将领,这些都有利于他日后指挥和调动军队,毕竟国与国的作战不能单纯依靠一人之力。
由修行中人统带部队有一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不论胡人骑兵还是汉人步卒都俯首听命,在众人眼中修行之人是无所不能的,有修行中人坐镇,士兵心中有底,不再惧怕燕国妖兽鬼兵。
数日过后,军队到得一处县城,这座县城不大,城墙也不高,这样一个县城应该有人五到八千,但进得城中所见乡人却寥寥无几,这座城池先前被纵火焚烧,城中一片狼藉,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木然的看着大军路过,莫问见到此处光景,命令后军留下些许军粮与城中灾民,他看到城中有孩子,若是城中灾民再无吃食,他们极有可能会吃掉这些孩子,他早就知道人一旦饿的狠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真人真是菩萨心肠。”蒲雄有感而发。
莫问闻言苦笑摇头,并未责怪蒲雄比喻不当,实则此处变成了这等光景全是他一手造成的,若不是他为了全歼燕国的三万骑兵和前锋野兽而命令五万援军滞留黑郡不前往增援,燕国的骑兵就打不到此处。
十日之后,大军进入山区,东北三郡多有群山,此处的群山较之蛮荒群山更高更陡,林中树木多松多柏,山中道路不宽,大军前后蜿蜒十几里,此等地形最适合敌人设伏,且此处距离最近的一处州府已然不到三百里,故此蒲雄频频派出探马前去探路。
实则这些探马无甚用处,因为军中探马通常探出二十里,而莫问能够感知到百里之外,若是有异类潜伏,逃不出他的感知。
在山中行了两日,无惊无险,进山的第三天午时,莫问察觉到前方有异类存在,异类气息只有一道,道行不浅,当可幻化人形,且其移动迅速,不似兽类。
察觉到异类靠近,莫问并未惊动三军,只是凝神感觉那异类是何种妖物,此物为雄性,根据其移动速度来看当是飞禽之流,却又与他之前见过的飞禽不同,这表明此物乃是东北三郡独有的物种,他之前从未见到过。
那道气息到得十里外停了下来,停留片刻之后又回撤了十里,在二十里外潜伏了下来。
下午未时,军队途径一处山坳,路旁有一处不大的水潭,有十步见方,此时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先前所到之处都无水源,到得此处士兵早已口渴难耐,故此见了水潭便有喝水之意,只是未得长官允许,无人敢离队上前。
此处正是那妖物先前停留之处,莫问心中存疑,便上前看那潭水。
“能喝。”蒲雄跟随莫问来到潭边看那潭水。
“哦?”莫问侧目看向蒲雄。
“水里有鱼。”蒲雄探手指着水中游动的几尾幼鱼,这是行军途中辨别水源是否能够饮用的方法。
莫问收回视线,围绕水潭走罢一圈,自南岸草多处发现了两只浅显的脚印,这表明先前那异类的确来过此处,探手掬水而尝,冷意森然。
“水中有毒,且为剧毒。”莫问冲蒲雄说道。
“水中鱼儿为何不曾中毒?”蒲雄愕然发问。
莫问没有回答蒲雄的问题,而是闭目凝神分辨毒性,这水中毒性不是草药之毒,当为禽兽体内滋生之毒,由于那妖物为禽属,故此他最先怀疑是那妖物是一只鸩鸟,潭中之毒乃是其自身翎羽之毒,但细辨之下发现这水中的毒性并不是鸩毒,如果是鸩毒的话,这潭中游鱼也难得活命。
“下毒者所用的当是水中妖物的毒涎。”莫问睁眼说道。
蒲雄闻言急忙传令三军,告知潭水有毒,不可饮用。
短暂的停留之后,军队再度前行,就在此时,前方十里外的妖物再度开始移动,此时移动的速度较先前缓慢不少,其移动方向是冲着大军迎面而来的。
莫问心中有感,却仍未告知众人,不多时,前方路上出现了一名探马,虽然那妖物变成了探马的样子,却隐藏不了身上浓重的妖气。
片刻过后,那妖物幻化的探马到得近前,翻身下马,来到莫问身前单膝跪地,一个‘报’字未曾喊完,莫问已然探手封住了它双肩和右膝三处气穴,“别报了,现原形吧……”
那妖物闻言先是一愣,转而现出了原形,令莫问没想到的是此物虽然可能幻化人形,其本体却并不很大,是一只一抱大小的斑斓鸟儿,形体与野鸡有些相似,尾后却无长翎,头上长着数寸长的羽冠。
这妖物现出原形立刻舍了衣物想要逃走,但它气穴被封,双翅不得彻底伸展,腿脚不得蹬踏用力,故此只是在原地扑腾,并不能远走。
由于妖物形体不大,样貌也不吓人,近前兵士纷纷簇拥上前观看,其中有人认得这鸟儿,“好大的嘎嘎咕。”
莫问闻声回头看那士兵,那士兵见莫问看他先是噤声后退,后见莫问神情有询问之意,便壮着胆子抬手指那鸟儿,“国师不认识这东西吗?这是个嘎嘎咕。”
“之前未曾见过。”莫问并未怪罪那士兵言语无状,士兵多出身贫苦,不曾读书便不懂得礼数。
那士兵见莫问不识此物,便走上前来冲他解释,“嘎嘎咕只在我们这儿有,是上贡的东西,一般只能长的跟碗那么大,这么大的还是头一回见。”
“官名为何?”莫问点头过后出言发问,嘎嘎咕肯定是本方土语,既然是贡品自然有官名。
“不知道,我们就叫它嘎嘎咕,这东西好吃的很,没有比它再好吃的了。”那中年士兵指着那鸟说道。
那妖物不得逃走本已安静了下来,听得那士兵说它好吃,又开始挣扎扑腾,情急之下发出了叫声,“嘎嘎咕~嘎嘎咕~”
“真人,此物想必是一只树鸡,又名飞龙,因其美味,故此被朝廷列为贡品。”蒲雄摆手示意那粗鄙的士兵退下。
“你吃过此物?”莫问蹲下身检查那树鸡留下的衣物。
“末将地位卑微,岂能得赐贡品,只是听过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一说,知道那龙肉所指乃是这树鸡之肉。”蒲雄摇头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这树鸡留下的衣物为探马先前穿着,翻检过后发现其袖管之内藏有一把半尺匕首,匕首两面以血迹画写了一些扭曲怪异的文字,探指其上,可感觉到匕首上有死气萦绕。毫无疑问这把匕首被施过巫术,与破魂黑刀一样都可以杀伤魂魄。
“是何人派你前来行刺的?”莫问冲那妖物问道。
那树鸡精此时已然知道被困难逃,闻言幻化人形磕头不止,“真人饶命,真人饶命。”
“答我所问。”莫问说道,这妖物变化人形之后仍有几分鸟的模样,嘴尖脸窄,鼻短眼大。
“是腾格里巫师逼迫小的前来行刺真人的,真人饶命,小的也是被逼无奈。”那妖物磕头如捣蒜。
“燕国共有几位巫师?”莫问再问。
“我只知道大巫师有七八位,寻常巫师还有很多,小的初来乍到不太清楚这里的情况,只知道守牛州的是腾格里巫师。”树鸡精低头回答。
“你所说的腾格里巫师是大巫还是小巫?”莫问问道,牛州本是赵军先前驻防之地,后撤之后被燕军所占,而黄郡和白郡的情况也是如此,实则此时赵国丢失的已经十六州而是十九州。
“腾格里是大巫师。”树鸡立刻回答。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点头过后侧目打量着那树鸡精,树鸡精见莫问看他,急忙再度磕头,“小的所说都是真的,真人饶命啊。”
“真人,趁机问明燕军于牛州的布防。”蒲雄耳语莫问。
“留下内丹,贫道放你离去。”莫问并未再追问牛州的情况,他想要留下这只树鸡的内丹,倘若逼供之后再留内丹便有失厚道,故此干脆不问。
那树鸡精听得莫问言语,顿时面露惊恐,能够幻化人形的异类体内都有内丹存在,但这内丹乃是它们多年苦修所积存的灵气凝成,倘若失了内丹便会修为大减,且不可再度幻化人形。
莫问见它犹豫,也没有催促,而是探手解开了它的气穴,“留下内丹可得从容离去,若是不舍,可尝试逃走。”
世人多有舍命不舍财者,禽兽却少有此类,树鸡看了看莫问手中的那把匕首,犹豫片刻吐出了内丹,双手呈与莫问,莫问取出手绢将其包住纳入怀中,转而冲那树鸡精摆了摆手,后者虽然失了内丹却幸运的保住了性命,得莫问放行,立刻现出原形钻进了路旁树丛。
蒲雄并没有追问莫问要它内丹有什么用处,一个聪明的下属永远不会多嘴。
部队再度前行,于傍晚时分到得平坦区域,安营扎寨,埋锅寻水。莫问坐于大帐,拿出了那枚树鸡内丹,这枚内丹有鸽卵,呈白色,置于掌中可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木属灵气,内丹的大小和所蕴灵气的多寡与异类体形的大小并没有直接的关联,以这树鸡为例,由于它本体长不了很大,故此在其形体长到极限时体内便开始有灵气积存,若是形体可以长的很大者,往往需要很长的时间去生长个头儿,而体内的积存的灵气反而不多。
留下这枚内丹自然是为了炼丹之用,此番远征东北耗时长久,非三年五载难尽全功,而夜逍遥和百里狂风等人用不了那么长时间便可渡过天劫,他们一旦回返势必影响战局,要想掌控战局必须保持住双方实力的差距,换言之就是修为一定要高于他们才行。此外燕国的巫师和异兽也不容小觑,世人多以为巫术源自苗疆,实则不然,巫术最为盛行的地方是在东北,而苗疆擅长的只是蛊术。
东北三郡多有茂密森林,这些森林绵延很长,占地极广,且少有人进入打扰,故此其中多滋生有妖物,此间的妖物与蛮荒相比数量可能要少,但修为却高,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东北三郡冬天既长且冷,天气的寒冷可以令大部分的异类心跳减慢,由此可以存活更长的时间,而活的时间越长,道行就会越深。
缘于以上三方面的考虑,莫问方才急于提升自身修为,自出山到现在他一直未尝败绩,但这并没有令他盲目自大,反倒令他感觉到了后怕,他所经历的事情与大多数人做的事情都不一样,别人如果失败还有翻身的机会,他若是败了结果就是死路一条,没人会给他活命的机会,所以他败不起。
世人多认为受挫之后报仇雪耻才显英雄豪气,实则这是极大的误区,因为一旦失败往往永远难有翻身机会,故此必须抓住现有优势,心存危机前瞻远虑,力求一生不败。要做到这一点,远比那些失败之后的复仇要难的多,所以从没败过的才是真正的英雄,他们不败是因为他们想的更远。
要想以内丹熔炼补气丹药,也必须齐全五行,一枚内丹是练不得丹药的,打量片刻,莫问将那枚内丹放回怀中。
晚饭过后,莫问照例盘膝念经,一部上清经未曾念完,便察觉到东方出现了一道异类气息,感知到这道气息之后莫问心头狂喜,那是一道鼠类气息,但凝神细查之后狂喜便为之消减,到来的异类虽然是只老鼠,其修为却不甚高,怕是不能变化人形,此外它是只公的,并不是先前刺杀前任国师的那一只,若真是那一只,他也不可能感知的到。
莫问心中有感,定心将上清经念完,转而走出大帐,望东看去,今晚安营之地东北两处有山,西南两面平坦,由于有山峰阻隔,故此难见东方情况。
短暂的沉吟过后,莫问踏地借力,凌空东去,在出发之前他曾经看过太尉府转来的那箱战报,其中有一封邕郡战报禀报的是燕国遣出鼠辈偷袭粮草一事,先前感知的那只老鼠修为不高,自然不是前来行刺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故技重施前来毁坏粮草,无有道行的寻常老鼠是感知不到的,因此无法确定那只老鼠是否是率众前来,只能亲身前往探查。
自松林之中掠出八十里,莫问见到了月色之下犹如潮水般向西涌来的鼠群,鼠群之中多为寻常黑鼠,个头不一有大有小,数量极多,难以计数,一只家犬大小的白背黑鼠跑在最前,不时回头发出几声尖叫,约束和引领鼠群。
查明情况,莫问立刻调头回返,回到大帐时蒲雄正在帐外焦急等候,莫问冲其招了招手,后者跟入大帐。
“燕军遣了一群鼠辈前来,意图毁我军粮,数量不少,三更时分当可到来。”莫问落座开口。
“末将即刻命人严密看守。”蒲雄急忙应答,远征在外军粮就是命脉,绝对不能折损。
“不急,几道符咒就可保军粮无忧,但我想将那群鼠辈尽数杀尽,以免它们袭我们不成,改袭绝尘和檀木。”莫问摇头说道。
蒲雄闻言未曾接话,根据莫问言语不难猜出此番到来的鼠群定然极为庞大,士兵杀敌尚可,对付老鼠却无甚用处。
“将那军粮分至各个营帐,先前屯粮之处以柴草堆积成垛,留少许军粮为饵,待得它们到来,当围而焚之。”莫问沉吟片刻冲蒲雄说道。
蒲雄答应一声,转身出帐。
临近三更,军粮分散妥当,兵士按照莫问吩咐,自营帐周围解裤撒尿,以此掩盖谷粮气味。
三更时分,浩荡的鼠群自北侧山中涌入营地,直扑粮草辎重……
数万只老鼠齐涌而至,场面甚是骇人,鼠身所带的臊气熏人欲呕,所发吱叫之声刺耳惊魂。由于数量众多,它们并不怕人,循着气味到得粮草所在的西北山脚,立刻开始大肆噬咬吞食。
由于事先接到了命令,士兵并没有上前打砸,实则即便没有接到命令他们也不敢上前阻拦,如此之多的老鼠,能将靠近之人在顷刻之间啃成一副白骨。
为免夜长梦多,莫问立刻有所动作,取出符盒画写定气符咒一道贴于东北山脚的一处岩石,转而纵身向南,自东南角落再下一道,随即向西自西南下了第三道,最后落于西北山腰,下了第四道和第五道定气符咒,这最后两道符咒间相隔半步,之所以做这样安排是因为这群老鼠的数量实在太多,倘若尽数烧死,怕会有伤天和,故此留这半步生门与那些命不该绝者。
由于留有生门,阵内的气息并没有与外界彻底隔绝,鼠群也就无从察觉,莫问闪身入阵,以黄色符纸画写火符将那已然堆积如山的鼠群引燃,老鼠身上的皮毛极易着火,且蔓延很快,一道火符便令得三里见方的区域成了一片火海。
与火苗一同蹿起的还有老鼠吃痛之下发出的凄厉惨叫,万千老鼠一同惨叫犹如万鬼齐哭,哪怕莫问事先已有心理准备却仍然被惊出了一个激灵,所有杀戮之中火烧是最为残忍也最伤天和的,看着火海之中尖叫逃生的鼠群,莫问眉头紧锁,举手之间杀生万千,无人能够面对这由自己亲手造成的惨象而无动于衷。
火起之后鼠群开始惊慌逃窜,自火场之中四处寻觅逃生路径,但周围都被定气符咒困住,它们冲突不出,到得那无形的边缘便难得再行,无奈之下只能逃往别处,但别处也不得出来,几番尝试无果之后便被烧死于阵内。
片刻过后大火烧到了粮堆下方的柴草,火苗更盛,火起之后钻于柴草之中的老鼠失去了最后的藏身之地,惨叫声着冲出火堆,胡乱冲撞,意图逃生。
大火燃起之后莫问回到了东方营地,皱眉打量着火场,由于有阵法阻隔,故此大火燃烧为四方形状,唯独在西北角落有一不大的缺口,可以看到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火球自那缺口之中向外涌出,消失于北方山林之中,这些侥幸逃出的老鼠亦多被烧伤,能死里逃生者怕是连一成都不到。
皮毛被焚发出的是焦臭之气,待得烧到血肉,又是另外一种气味,这种气味既香且臊,肮脏之中透着肉食诱惑。
火光映红了天际也照亮了整个营地,士兵纷纷离开帐篷打量着这场烈火杀戮,这种场面既宏大又凶煞,众人在惊叹之余对莫问产生了深入骨髓的惧怕,无人敢站在在他三丈之内,只有蒲雄强定心神站于莫问身后,这是一场不流血的杀戮,却令他这个见多了沙场血腥的人双腿发抖。
大火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逐渐熄灭,难以计数的鼠尸摞叠成堆,飘散着刺鼻的气味,莫问逐一收回符咒甩手焚化,转而回返营地,迈步走向大帐,所到之处兵卒慌忙让路。
回到营帐,莫问倒身床榻,长叹了一口粗气,杀戮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至少对他来说不是。
辗转一个更次,到得东方放亮,莫问方才睡着,但他睡的并不安稳,远处的焦臭气息不时飘入大帐,令他不愿呼吸。
卯时,军队拔营东进,由于此处臭气熏天,早间便没有起灶,众人空腹上路。
“昨夜若非真人施展仙法克制鼠群,我们这万余人怕是要饿死在这茫茫的大山之中了。”蒲雄于莫问身后开口说话。
“放心好了,我没感觉自己做错了。”莫问闻言笑了笑,蒲雄这句话看似是在恭维,实则是在婉转的安慰他。
“此时距牛州已然不远,真人准备何日攻城?”蒲雄见莫问看透了他的心思,便笑着换了话题。
“牛州陷落不久,这么短的时间燕军不得扎根儿,到得州府当立刻开战,牛州唾手可得。”莫问说道。
“真人言之有理,末将亦作此想,若是燕军准备充分胸有成竹,便无需派人行刺真人,亦无需驱赶鼠群前来袭我粮草。”蒲雄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对方的刺杀和偷袭都表明他们准备不足,并无信心守住牛州。
大军一路东行,三日之后的下午未时到得牛州城外,早已有探马探回了消息,牛州是空城,无有燕军,也无有百姓。
为恐燕军设伏,莫问便先行进入城中探查了情况,牛州的城池还算完整,虽有破损却并未被纵火焚烧,城中也无敌军埋伏,只是几口水井都被投了毒药,井水不得饮用。
牛州城内不见死尸和血迹,反倒多见遗落的铺盖和包袱,想必是城中百姓得知燕军要来已经躲入了这附近山中,并没有被燕军杀害。
城中水井所投毒之毒与先前那树鸡精在水潭之中投的毒药是同一种,为水属蛇毒,由于井水并非完全的死水,地下水脉缓慢流动之下井水之中的毒性已然变淡,莫问随后自城中药铺寻到草三七,大叶七星,七叶一枝花等解蛇毒草药投入井中,解除余毒令井水可以饮用。
回到城外,莫问命士兵齐声呼唤藏于山中的百姓,听到呼喊,百姓陆续自山中出来,携妻带子回返城中。
“率队进城。”莫问冲蒲雄交代了一声,转而纵身向北方山中掠去,先前回返的百姓数量不是很多,偌大的州府城池不应该只有这么多人,而北侧山中一直无人回返,当有异常。
北侧山中有踩踏而出的进山路径,沿着路径望北搜寻,很快莫问便闻到了血腥之气,循之再找,到得一处流水山谷,一眼望去山谷之中俯仰白骨无数,皮肉脏器已然不见,只有筋腱连接着白骨不曾散乱,这些白骨周围多有生活器皿和被褥,当是自城中逃出的百姓,而那白骨之上的诸多细碎齿痕以及到处散落的鼠粪表明藏在这里的百姓是丧命于前几日死于火阵的鼠群之口的。
在山谷做了短暂的停留之后莫问转身回返,他之前并未对烧死鼠群感到不妥,现在看来那群鼠辈是罪有应得,不过他也没有对留下生门感到后悔,因为道家行事从不赶尽杀绝。
见到此等惨景,莫问心中除了愤慨更多的还是安定,事实证明北上驱逐燕国是对的,萨满巫师为妖人,百里狂风等人所作的事情并不正确,倘若他们三人再敢前来阻挡他驱逐燕国,当辣手严惩,若是仍然执迷不悟,干脆废了他们的修为,让他们只能念经行医。
回到城中,军队已经安顿下来,州府衙门自然被安排为他的住处。
进入房间,莫问提笔书写战报,要石真重新派遣官员接管牛州,并携带赈灾粮食赈济灾民,写罢交由杂役以信鸟传达黑郡。
信鸟一直随军带有,但只能向黑郡传递消息无法接到黑郡的消息,原因是信鸟只能带信回巢并不能外出送信,只有到了州府才能接到黑郡的消息,黑郡留有原本孵化于牛州的信鸟,若是放出,便会飞回牛州。
发出战报,莫问喊来了哈吉克,命其带路前往前任国师先前居住的院落。
这座院落位于州府东面不远,此时已然无人居住,大门敞开,院内空空。
进得房间,莫问命杂役移开了那张木床,按照哈吉克所指,重新挖开了地砖,这处地道先前是那黑鼠精挖开的,回填的时候并没有使用泥土,而是用了流沙,故此可以清楚的看到地洞的大小,挖出部分砂砾之后可以看到洞壁上有爪印,再看那木床下方,果然有锐器戳刺留下的小孔,这些都说明哈吉克没有说谎。
由于时间太久,洞内残留气息有所减弱,为了能更清楚的闻嗅和感知,莫问命人将地道中的砂砾掏出十余筐,转而俯身其中仔细辨别,由于砂砾本身无有气味,故此洞内残留有明显的鼠类臊气,却并无一丝一毫的妖气残留,这一情形表明那黑鼠精确实脱去了妖气。
查明情况,莫问命人重新填上了地道,回返州府落脚歇息。
次日傍晚,有信鸽来到,信鸽的双腿上都绑有信筒,其中一卷是石真回复,表示将会重新派遣官吏接管牛州。另外一卷是石真转来的檀木子的战报,檀木子所率南路大军受阻于黑水河畔……
檀木子的战报是今日清晨传回黑郡的,战报上只说于黑水河畔受阻,却并未说明因何受阻,观檀木子言语,情势虽然不容乐观却也没有到那不可收拾的地步,沉吟良久之后,莫问决定不前往增援,由檀木子自行处置,他不敢擅离中路大军只是原因之一,主要原因是檀木子的战报上并没有请求增援,倘若贸然前去,会令檀木子感觉不受信任。
就在莫问放下战报准备进食晚饭之时,蒲雄到来,莫问抬手请他进屋,命人再上一副碗筷。
“谢真人,末将吃过了。”蒲雄说完站立一旁不再言语。
“出了什么事情?”莫问出言问道,蒲雄面有愁容说明有事禀报,此时不语只是想等他吃完晚饭。
“末将失职,所率骑兵进城之后掠了妇人回营,末将闻讯前往,竟不能令行禁止。”蒲雄面露无奈。
莫问闻言眉头微皱,放下碗筷迈步出门,蒲雄快步跟出,超前带路。
骑兵驻扎于东侧,离州府不是很远,前行之际莫问心中很是气怒,城中百姓本已躲入山中,是听到赵军呼喊方才回返城中的,这是对本国军队的信任,而胡人辜负并利用百姓对他们的信任抢夺了百姓的妇人,此举可恨之极。但是气怒之余他也感觉到此事的棘手,蒲雄不能制止士兵的恶行除了他擢升不久威望不够之外,主要还是因为有先例在前,胡人抢夺汉人女子已然形成了习惯,这是赵国朝廷所允许的。他先前曾经向赵国提出胡人不得抢夺汉人妻女财物一事,却被赵国以大赦天下予以替换,此时若是杀了这些胡人有些师出无名,但若是不杀又难消心头之恨。
二人行的很快,片刻过后到得军营外围,军营外站立了百十男子,以年轻男子居多,脸上无一例外的带着悲痛神情。
“求道士爷爷为我们做主啊。”众人见到莫问到来,哭喊着跪倒一片。
“稍等片刻,贫道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莫问并未停步,快步穿过人群向营门走去。
这里是图鲁当年的屯兵之所,曾屯兵数万,而今万余人在此处屯扎很是宽敞,弓兵步卒和骑兵划分的很清楚,彼此并不交接,由于马厩位于西墙区域,故此骑兵都住在军营西南,此时西南校场上有大大小小数十处人群,由于每处人群都有数十人围绕,故此不见其中情形。
“骑兵原地列队。”莫问站立校场正中提气发声。
有灵气扬声,莫问所说话语回荡军营,那一干骑兵闻声纷纷转头,见到莫问到来立刻原地站立,东西一排。
此时可以见到每处人群正中都有一张木桌,木桌上都躺有一赤身妇人,有些脱了禁锢还能下地哭泣,而有些则直挺挺的躺在桌上如同死人。
“行婬者上前三步,一人隐瞒,尽数株连。”莫问面无表情。
此语一出,军营之中响起两种声音,骑兵发出的惊骇的“啊?!”未曾参与恶举的步卒和弓兵发出的是幸灾乐祸的“哈!”
“做都做了,还怕责罚吗?还不出列。”蒲雄见骑兵之中无人出列,急忙高喊催促。
莫问闻言转头看了蒲雄一眼,蒲雄此语看似严厉,实则是在告诉骑兵坦白承认或许可得不死。
蒲雄喊罢,士兵有了动作,由于蒲雄报信及时,上前三步的骑兵并不是很多,每一群都在十人左右。
“其他人回营。”莫问再度发令,众人闻言领命执行。
“若是尽数斩了,骑兵要去三成。”蒲雄耳语莫问。
“点亮火盆,召十五刀斧手,将那些等候在营外的妇人主家请来。”莫问没接蒲雄话茬,而是冲其下令。
蒲雄闻言急忙召来下属将领,吩咐行事。
那群等候在外的男子壮着胆子进了军营,急切的找到各自的妻女,哭喊着或背或抬或搀或抱,想要及早离开此处。
“诸位暂且留步。”莫问出言喊住了众人,转而带着刀斧手走至最近那处队列。
“跪下。”莫问冲那些噤若寒蝉的骑兵说道。
那队士兵闻言面色瞬时呈现一片死灰,他们虽然久经沙场,对莫问却有着深入骨髓的惧怕,颤抖着跪下,听候莫问发落。
“真人手下留情,容他们戴罪立功。”蒲雄见事不妙,急忙上前求情。
“留情与否由事主决定。”莫问挑眉看了蒲雄一眼,转而冲那些跪倒在地的骑兵说道“将身上所有银两取出。”
众人闻言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纷纷拿出身上银钱,在此之前他们曾得朝廷十两赏赐,一直不得使用。他们放下银钱之后立刻有下级校尉上前收起,捧于事主面前。
“是否收下银钱宽恕他们的罪行,由你决定。”莫问转头看向那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那男人闻言看了看莫问,又看了看那些跪倒在地的骑兵,犹豫片刻腾出手来将银两揣入怀中,背负妻子快步离去。
莫问见状大失所望,转而走向第二队骑兵,骑兵见莫问率刀斧手到来,急忙跪倒取出怀中银钱听候发落,与第一个男子一样,此人也携带银钱离去,并没有要这些骑兵抵命。
无一例外,所有人都选择了拿钱,没有一个要求严惩凶手,在金钱的面前,贞节当真是一文不名。
“之前我未曾告诫你们,此番便不加严惩,从今往后任何人不得抢占他人妻女,若有违抗,大辟枭首。”莫问冲众人说道,
那一干骑兵死中得活,急忙齐声答应,感谢莫问不杀之恩。
莫问心中不快,没有搭理众人,转身走出军营回返衙门,蒲雄跟随在后,感谢莫问对那一干骑兵手下留情。
“那些无有骨气的男人能够饶恕他们,我却不能,这些胡人一个也不得活着回去。”莫问的一句话令蒲雄愕然止步。
由于要等檀木子和绝尘的两路兵马并行,便只能在牛州暂作停留,掩埋无主尸骨的同时等待黑郡消息。
两日之后,黑郡再度传来消息,檀木子和马平川已经率军冲破阻碍攻下白郡骅州,而绝尘和李文所统北路也已经抢回了先前驻防的黄郡晖州。
到得此时,仍然不可率军前进,因为粮草尚未得到补充,还得等。
石真并未拖延粮草,到得中旬军粮到来,与军粮同行的还有新任的牛州官员,莫问得了粮草立刻率军东进,前方五百里外就是平州。
此番东进方才是真正的出征,因为平州于去年秋季沦陷,燕军有一年多的时间布防,此去必定是攻坚之战。
好在前方的五百里路程多为平坦区域,不易于敌军偷袭设伏,大军日行五十到七十里,七日之后临近平州,到得百里区域之内,莫问立刻察觉到平州有两道怪异的异类气息,其中一道较为明显,当为能够幻化人形的雌性黄鼠狼,另外一道很是混沌,只知为雄性,难以根据其气息判断其种属,但这一道混沌的气息却很是霸道,灵气修为在他之上。
此次北伐兵卒只是辅弼,战争的本质是修行中人与萨满妖人的斗法,故此能否敌过对方妖物直接决定着战斗的胜负。
翻过一道山梁,前方为一马平川,百里外的城池隐约可见,此时是清晨时分,有雾气存在,故此难见城池详情。
到得此处,莫问没有急于催军前进,前方百里之内不见河流,无有水源,兵卒自身所携带的水囊最多只能撑上三日,故此一旦出兵就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于城外与敌军拖延鏖战。
“我前去一探究竟,你们在此等候。”莫问冲蒲雄说道。
“骑兵上马,跟随真人。”蒲雄高声喊道,这一路上毫无动静,表明平州燕军有恃无恐。
“不用,我独自前往。”莫问摇头说道,言罢踏地借力向东掠去。
刚一动身,莫问便察觉到城中那两道气息也有了动作,片刻过后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出了城池快速向西迎来。见此情形,莫问暗自皱眉,此举表明对方的修为高于自己,同样可以感知到他的动向。
即便看到东方迎来两只妖物,莫问也并未减速,此番容不得犹豫,且不管这两只妖物修为是深是浅,都必须前往与对方打个照面,不然便是露怯,会降低己方士气。
平州城中出来的两个妖物都渡过了天劫,同样可以凌空飞渡,飞掠五十里后,双方于中途相遇,遥隔十丈落地定身。
这两个妖物幻化为一男一女,那黄鼠狼幻化的是一女子,由于黄鼠狼本体细长,故此这一妖物幻化成的女子也很是高挑婀娜,此时已然临近夏日,天气炎热,那妖女穿着了一席薄如蝉翼的白色长裙,较之玉玲珑所穿的那件还要通透,一眼望去彷如无物。此外这妖女虽为黄鼠狼所化,却丝毫不带黄鼠狼的鼠类模样,瓜子脸庞,娥眉大眼,长的很是美貌。
不过这妖女虽然美貌却很是婬邪,落地之后颦眉看向莫问,揉捏手绢媚眼频频,举动很是轻佻。
另外一人为矮挫男子,又矮又胖却尖嘴猴腮,穿着一身大红衣裳,双手抓着一对两尺长短的双尖峨眉刺。
这一变为男子的妖物虽然貌不惊人,其灵气修为却高,故此莫问落地之后着重防备此人。但这妖物此时却并不看他,而是一脸醋意的仰头看那女妖,“喂,你出来是勾汉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