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数十里,莫问进入深林。离开了玉清众人的视线之后他开始发抖,这倒不是担心玉清宗报复,而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以一己之力将玉清宗数十位紫气高手都变成了瘸子。
这是一场激烈的战斗,是一场快速的战斗,此战过后他将真正的扬名天下,但他却毫无荣耀感,因为他扬的是恶名,此战在外人看来并非正义之战,他杀伤的那些人也不是坏人。
翻过一道山脊,莫问取出了怀中仅存的那枚补气丹药,低头注视了片刻,张口吞服,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服用补气丹药了。九龙鼎他已经还给了绝情子,自己很难再炼出这种补气金丹,阿九而今生死未卜,也不可能再炼丹与他了。
以酒水送服丹药,莫问带着白虎继续赶路,此处仍然能够听到玉清宗众人的痛嚎,他是痛嚎的始作俑者,这种刺耳的声音令他心中很是烦躁。
急行三百里,莫问体内残存的灵气彻底耗尽,只能停下来盘坐练气催化丹药,白虎守护在旁,半个时辰之后灵气耗尽自动消失。
莫问有感,心中再呼侥幸,先前的胜利得来的很是辛苦也很是侥幸,乃如假包换的险胜,他不敢想象倘若白虎被玉清众人击散,他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天亮时分,莫问恢复了些许灵气离开藏身之处默然上路,此番他行的更快更疾,他很清楚玉清宗不会放过他,他此时只希望能够赶在玉清宗高手找到他之前搜遍所有的禁锢。
第九处禁锢位于身毒边境,这处禁锢也没有阿九,见到空着的禁锢,莫问并没有感觉失望,他已经习惯了。
不见阿九,莫问立刻调头回返,到得昆仑山中向北偏移了数百里,又行了数日,来到第八处禁锢之外,这处禁锢是一座湖心孤岛,此时天气寒冷,湖水已经结冰,莫问自冰上靠近孤岛,环绕寻找三周,见这里无人便离开此处继续东行。
就在莫问抬手倒酒之际,门外传来了破风声。
破风声止于门外,一声沉闷的落地之声过后,一个中年道人快步走进食铺向柜台走去。
莫问抬头打量,只见那道人穿的是一件太清派的蓝布道袍,年纪在四十五六岁左右,头大颈细,颌下有须,身后背有一把长剑。
“店家,前几日走的急,未曾付账,今日补还你。”那中年道人自怀中掏出一块碎银放到了柜上。
“哎呀,区区几个包子,道长拿去吃了就是,鄙人原本也没想收钱。”店主虽然嘴里推辞,却伸手抓走了银两。
那道人也不答话,转身欲行,转身之后看到了坐在门后的莫问,目光触及莫问腰间所配黑刀之后神色大变,踉跄后退。
莫问早就看到了此人,但他并未先下手为强,因为对方所穿道袍表情他乃太清门人,并不是玉清座下。
那道人退至柜台止住了退势,收回视线自东侧绕行想要出门。
“道友请留步。”莫问放下酒杯出言说道,就算他与玉清一战留下了恶名,对方也不至于这么惧怕他,此人先前的举动是遇到强敌的反应而并不是遇到恶人的反应,由此可见此人原本就将他看做了敌人。
莫问话音刚落,那中年道人忽然弓背前冲,意欲夺门而出,莫问抓起酒壶抬手将眼前木桌挥向门口,那道人见木桌飞来,反手将木桌拨回,与此同时闪身欲出。
莫问黑刀出鞘,将木桌劈为两半,外延的刀芒恰好将那中年道人逼回了店中。
“贫道与太清宗没有积怨,道长为何视我如仇?”莫问侧目看向那中年道人,此人被逼回店内之后抽剑在手,快速环视左右寻找突围之处。
“无耻之徒,教内败类,人人得而诛之。”那中年道人说话之时眼神飘忽,明显并无斗志,只想逃走。
“贫道近些时日不在中土,不知因何得罪了太清宗。”莫问说道。
就在莫问抬手倒酒之际,门外传来了破风声。
破风声止于门外,一声沉闷的落地之声过后,一个中年道人快步走进食铺向柜台走去。
莫问抬头打量,只见那道人穿的是一件太清派的蓝布道袍,年纪在四十五六岁左右,头大颈细,颌下有须,身后背有一把长剑。
“店家,前几日走的急,未曾付账,今日补还你。”那中年道人自怀中掏出一块碎银放到了柜上。
“哎呀,区区几个包子,道长拿去吃了就是,鄙人原本也没想收钱。”店主虽然嘴里推辞,却伸手抓走了银两。
那道人也不答话,转身欲行,转身之后看到了坐在门后的莫问,目光触及莫问腰间所配黑刀之后神色大变,踉跄后退。
莫问早就看到了此人,但他并未先下手为强,因为对方所穿道袍表情他乃太清门人,并不是玉清座下。
那道人退至柜台止住了退势,收回视线自东侧绕行想要出门。
“道友请留步。”莫问放下酒杯出言说道,就算他与玉清一战留下了恶名,对方也不至于这么惧怕他,此人先前的举动是遇到强敌的反应而并不是遇到恶人的反应,由此可见此人原本就将他看做了敌人。
莫问话音刚落,那中年道人忽然弓背前冲,意欲夺门而出,莫问抓起酒壶抬手将眼前木桌挥向门口,那道人见木桌飞来,反手将木桌拨回,与此同时闪身欲出。
莫问黑刀出鞘,将木桌劈为两半,外延的刀芒恰好将那中年道人逼回了店中。
“贫道与太清宗没有积怨,道长为何视我如仇?”莫问侧目看向那中年道人,此人被逼回店内之后抽剑在手,快速环视左右寻找突围之处。
“无耻之徒,教内败类,人人得而诛之。”那中年道人说话之时眼神飘忽,明显并无斗志,只想逃走。
“贫道近些时日不在中土,不知因何得罪了太清宗。”莫问说道。
“你以下作手段残杀玉清同道数十人,滥杀无辜,德行恶劣,已为道门所不容,三清首院诸位真人合议过后已将你自道门玉籍之中除名,命三清弟子齐出讨伐,谁若擒了你,就立下了诛邪大功。”那中年道人高声说道。
莫问闻言不怒反笑,这样的后果在他意料之中,玉清,太清,上清同根同源,杀了玉清宗那么多人,用罪恶滔天来评价并不为过,此事必然震动朝野,惊动三教,在玉清元气大伤之时太清和上清出面协助也在情理之中。
笑过之后,莫问探手入怀,那中年道人见状骇然大惊,纵身向后窗掠去。
莫问知道他要破窗而逃却并未阻拦,那中年道人破窗而出,随即发出了一声惨叫,原来这店铺后面并非空地,而是一座宅院的西墙,此人破窗而出径直撞上了西墙,墙壁乃砖石垒砌,很是坚硬。那道人冲势甚急,径直将那西墙撞破,与此同时自身也被撞的头破血流,此人脑袋甚大,偌大的脑袋卡在了墙内,两腿抽搐,无力呻吟。
莫问见状苦笑摇头,自怀中取出符盒画了一道火符,抬手轻挥,火符燃烧。
“贫道乃上清准徒,你们消不得我的道籍。”法术有效,说明道人的身份仍在。
那道人撞的头晕目眩,神魂不定,自然无法答话。店主见势不妙,推着闻声而出的婆娘躲入了内屋,整个店铺只剩下那个被吓傻了的农人端着饭碗一动不动。
莫问看向那个农人,农人翻着白眼与他对视,片刻过后放下饭碗仓皇逃走。
那农人刚刚跑走,外面就闪进了两个道人,二人进门之后先是看到了手持符盒的莫问,随后又看到了卡在窗上的道人,短暂的停顿过后,二人挥舞长剑攻向莫问。
莫问侧身闪避,苦笑开口,“我若说是他自己撞上去的,你们信吗?”
二人自然是不信的,因为他们的进攻依然凌厉。
两次躲闪之后莫问摸清了二人的修为,将符盒还归怀中,出手封点了二人胯骨外侧的环跳穴,二人气穴被封,双腿麻痹不支倒地。
紫气道人之间的比拼与武夫之间的较技不同,两个实力相仿的武夫可能要鏖战几个时辰甚至是一整天才能分出胜负,但紫气道人不需要,只要修为和身法高过对方,很快就能将对方制服。
二人倒地之后愤然怒视着莫问,莫问看了二人一眼,转身冲里屋喊道,“店家,尽快蒸好粟饼,我要赶路。”
莫问喊过之后,店主自里屋忙不迭的答应,“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倒地的二人败的很是窝囊,他们的灵气修为都不低于莫问,但他们身法落了下风,莫问并没有给他们比拼灵气的机会,直接利用诡异的身法将二人挫败。
莫问获胜之后并没有表现出盛气凌人,也没有做出狂妄姿态居高临下,而是站在柜台外等待粟饼,待得店主将粟饼端出,以干净的包裹盛了粟饼背负在肩。
“玉清宗的九龙鼎确实不是贫道所拿,但玉清宗百般阻拦贫道寻找贱内,故此贫道才会痛下杀手。”莫问探手入怀取出符盒,画了一道火符甩手焚燃,“贫道道籍仍在,有天狼毫在手,若有必要不惜越级画写金符,烦劳二位转告太清众人,贫道不愿与太清为敌,还请太清道友不要为难贫道。”
那二人听得莫问言语客气,面上怒气稍减,取而代之的是后怕,他们之所以敢搜找莫问,是因为他们以为莫问被削去道籍之后已经无法画符,而今发现莫问仍可画符,有上古神器天狼毫在手,没人能挡得住他。
莫问将符盒放回怀中,转身走到窗边将那大头道士拖了出来,这道士先前用力过猛头部受创颇重,到得此时仍然嘴歪眼斜,神魂不定。
“三位道友先前可曾去过昆仑山中一处温暖峡谷?”莫问皱眉看着那瘫坐在墙角的大头道士。
“是又怎样?”后来的两个道士之一出言说道。
“那处山谷的溪水之中藏有剧毒蓝蛇,你们定是喝了那山谷中的溪水,此时已经身中剧毒。”莫问正色说道,那两个道士的神色尚无异常,这个撞破了头的道士气息不稳,毒性有了些许显现。
莫问根据二人神情猜到自己所说不差,迈步上前解开了二人穴道,“蓝蛇剧毒无药可解,非蛇尾不可以中和,三位速回那处温暖山谷,寻到蓝蛇,以活蛇蛇尾浸水吞服。”
二人穴道得解,立刻直身站起,对于莫问言语半信半疑,走过去扶起了那个大头道士,查看他的伤势。
“蓝蛇蛇毒很是霸道,寻常人等撑不过一个时辰,哪怕渡过天劫之人也撑不过一个对时。”莫问再度开口,他并没有与太清宗化敌为友的想法,之所以如此急切的想保住三人性命是因为三人若是死了,他又要背黑锅了。
那三个道人闻言还是没动,他们二人并没有中毒征兆,万一莫问是故意诓骗,三人喝了那蛇尾浸泡过的毒水岂不是自寻死路。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苍老的声音,“还不快去,他要害你们,无需用计。”
声音传来,店内之人尽皆看向门口,却发现门口无人。
“来者何人?”其中一个道人疑惑的问道。
“你们的师父顾诚林要喊贫道一声师叔,你们带明清子速去寻找蓝蛇,此处由我处置。”门口倒伏的一张桌椅自动翻转归正。
“是后山的前辈来了。”二人闻言面露喜色,答应一声搀了那大头道士快步出门,途径莫问身侧时转头看了莫问一眼,眼神很是复杂,既有幸灾乐祸,又有几分怨恨,还有一丝感激。
“福生无量天尊,天枢子稽首。”短暂的沉吟之后莫问冲西北方向稽首行礼,虽然不见对方身形,他却能感觉到对方的元神,对方虽然不是仙人,却是将紫气修行到极致的高手,不然无法使用这种元神出窍的法术。
“悟真子还礼。”声音自店内西北方向传来。
莫问闻言微微皱眉,悟乃是道家正统辈分,三清各宗都有使用,太清宗有“清静通玄化,体性悟诚明”辈分,此人是那三个道士的师叔祖一辈,这三人年纪都在四十岁左右,上推两辈,来者至少也应该是百岁高龄了。
“玉清宗之事是你所为?”来者拉起一张椅子坐到了桌旁。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悟真子拉椅坐下表明了一种和善的态度,但他不得不防对方忽然翻脸,此人虽然将紫气修为练到了极致,出窍的元神却只带有自身七成修为,真要动手拼命,他不会输。
“能否向贫道说说缘由?”对方的声音很是平和。
莫问闻言心中一暖,对方没有听信玉清宗的一面之词,这才是公允的态度,心生好感便迈步走向柜台提过一只茶壶走到了空无一人的桌旁为悟真子倒了一杯茶水,双手敬送,虚空之中有一无形手掌接过了茶杯,道谢之后放于桌上。
莫问知道元神是无法饮食的,此举只为表达自己的态度,敬茶过后将前后经过和盘托出,并未隐瞒悟真子,虽然悟真子的修为不高,但此人的气度令他折服,这才是真正的长者。
莫问说完之后,悟真子久久未语,莫问见他不到,却能看到桌上的茶杯在缓缓转动,不问可知是悟真子在静心思考。
良久过后,不见形体的悟真子开口说道,“九龙鼎乃玉清重宝,赤阳子关心之下难免行事急切,你急于寻旧令正,行事同样急躁了些,而今大错已经酿成,玉清宗伤残数十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莫问闻言摇头长叹,悟真子以令正称呼阿九令他很是感动,此外悟真子的言语很是公正,令他感受到了长者的宽宏和豁达。
“你随后会前往何处?”悟真子问道。
“北方。”莫问答道。
“贫道相信你不是残忍好杀之徒,但三清同气连枝,此事太清宗也不好置身事外,贫道会将太清门人带至南方,不与你为难。”悟真子说道。
“多谢真人。”莫问躬身行礼。
“你莫要过于欢喜,太清宗不与你为难,还有玉清和上清,玉清宗乃受害一方,急于报仇正名,请出了几位隐居世外坐等飞升的高人。上清宗有失察之过,急于清理门户,据说已经着令与你同门学艺的几个年轻人寻找擒拿于你,前路难行啊。”悟真子说到此处所坐木椅向后挪了半尺,当是悟真子离座站起。
“多谢真人,真人厚意天枢子铭记于心。”莫问再度道谢。
“杀伤了这么多人,你该如何收场?就算找到了令正,你又如何援救,年轻人太冲动了,唉……”叹气声消失在了门外。
悟真子走后,莫问掏出银钱赔付了损坏的桌椅和门窗,带着干粮出了食铺,悟真子的高抬贵手令他感受到了人间还有理解和宽容,心中升起的暴戾之气有所消减。但悟真子的话也令他很是愁闷,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同门相残,但是之前担任赵国护国真人时与夜逍遥和百里狂风等人已经交恶,学艺时积累的几分旧情薄面几乎消磨殆尽,再度相见,双方都不会再顾念旧情了。
前行之际,莫问自心中斟酌夜逍遥等人会不会出面与他为敌,斟酌之后得出了肯定的答案,夜逍遥和百里狂风等人一定会与他为难,
原因有三,一是他担任赵国护国真人率兵北伐之事和杀伤玉清数十人之事在他们看来是错误的。
二是夜逍遥等人与他同门学艺,知道他的底细,也只有这些人才有可能拦住他。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有惩奸除恶,舍我其谁之想。
三是上次与他们相见的时候,百里狂风等人尚未渡过天劫,在他手下吃过亏,此时他们必然已经渡劫入紫,双方实力的差距缩小了,他们会有报仇之念。
由于先前前往身毒浪费了不少时日,此时剩下的时间已经不足二十天了,离开边陲小镇之后莫问快速东行,小心的行了两日,有惊无险,就在他距离第八处禁锢还有五百里时,他感受到了老五的焚符召唤,凝神感知方位,在东南千里之外的临西城,那是他与老五之前约定好的会合地点,想必老五已经寻遍了南方的禁锢回到临西城等他。
感知到老五的召唤,莫问并未急于南下,而是先行赶赴第八处禁锢所在的区域,这处禁锢也在山里,到得禁锢百里之外他开始凝神感知,确定对方没有在那里安插异类方才小心前往,到得禁锢外围不由得眉头大皱,禁锢之外有人在蹲守。
有人蹲守他并不意外,令他意外的是蹲守之人并不是道人,而是数十位光头僧尼。
见到蹲守之人不是同道,莫问少了几分顾忌,径直现身靠近禁锢,那些僧尼见他出现,高喊着向他掠来,“休要放走了恶道。”“杀了他为无名大师报仇。”“就是他废了兴光大师的修为。”
听得僧尼喊叫,莫问心中大惊,这些僧尼所喊的名号乃是他当年在军中抽身南下帮周贵人杀废的三个国师候选者,此事他做的非常隐秘,为了稳妥起见当日他甚至佩戴了蒙面黑巾,外人不可能知道是他所为,除非有人故意告知了他们,但知道此事内情的只有三个人……
当日暗中南下相助周贵人之事知道内情的只有三个人,周贵人,张洞之,除此之外此事他还曾经跟阿九说过,但是这三个人都不可能向外泄露此事。
可是根据那些僧尼的举动来看,他们并不是胡乱猜疑,应该还是有人走漏了风声,石真和老五都不知道此事,不可能是他们泄露的,除了这五个人,还有一个人虽然不知道内情却有可能猜出内情,那就是柳笙。
当日他自晋国回到邺城向柳笙借用僵尸,柳笙无意之中向他说起赵国太子请他南下相助晋国褚家夺取国师之位,那时候他并没有将南下之事告知柳笙,但柳笙南下之后完全可以通过蛛丝马迹猜到那三个僧人是被他杀掉的。
“等等!”莫问冲那些疾掠而至的僧尼抬手喊道。
那些僧尼虽然义愤填膺,在听到莫问喊声之后还是缓了一缓,没有马上向他发难,而是趁他站立不动之际将其团团围住。
莫问并未将这些僧尼放在眼里,也不在意这些僧尼做些什么,而是继续回忆之前的一些事情,他当日向柳笙借用僵尸之时并没有隐瞒柳笙之意,本想听柳笙先说完再向其叙述南下杀死和尚之事,未曾想柳笙当日走得急,他没来得及向柳笙说明经过。
柳笙心思缜密,也熟悉他的行事习惯,一旦去了晋国,轻易就能查出那三个僧人是被他所杀。如此一来柳笙心中自然会感觉受到了蒙蔽,一定会心中不快。
细想下来,柳笙可能还不止心中不快,他有可能感到非常的愤怒,因为柳笙当晚曾经告诉过他,自己受太子差遣要南下相助褚家,而他却并没有告诉柳笙他已经抢先一步将那三个僧人杀掉了,如此一来柳笙心里就会生出睚眦,“我以诚待你,凡事皆与你说,你竟然刻意隐瞒于我,害得我白跑一趟晋国,你真的以为我看不出那三个僧人是你杀的吗?”
以上所想是莫问按照人之常情来推断的,不会有大的出入,柳笙感觉受到了蒙骗却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来,只是在那之后跟他再无交往,直至他卸任赵国护国真人之位离开赵国,柳笙一直没有再露面。
“休要鼓噪,将那三个僧人之事详细说来,容我回忆是否为我所为。”莫问冲那些围在他身边大肆叫嚷问责的僧尼说道。
莫问说完,自人群之中走出一中年僧人,开口详述当日之事。莫问无心听他废话,而是趁机再度思考柳笙之事。他要仔细的斟酌权衡,揣度柳笙会不会因为受到欺瞒而故意泄露是他杀害了那些僧人。
细想过后,他感觉这种可能性很大,任何受到欺瞒的人在发现真相之后都有揭露真相的想法,揭露真相倒不一定是为了报复对方,主要还是为了向他人证明自己不是轻易上当的蠢人,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之下,柳笙很有可能将他杀害和尚一事泄露出去。
想通这些貌似已经水落石出,但莫问并未停止思考,而是继续向深处想,虽然他当日并不是有意隐瞒柳笙,但还是没有说出实情,柳笙生气之下泄露他是真凶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此事有一个很大的疑点,那就是消息泄露的时间。
如果柳笙当年就泄露了他是杀害和尚的凶手,晋国的和尚早就成群结队的跑到东北三郡跟他算账去了,可是晋国的僧尼在当年并没有去找他,这就表明柳笙当年并没有泄露事情的真相,而是近期才向外人说起的。
柳笙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近日才说?
“莫问,你可认罪?”那中年和尚高声喝问。
此人先前说了什么,莫问压根儿也没去听,但对方的喝问打断了他思考的连贯性,令他很是不耐,“闭嘴,容我想想,我既然来了,就没准备再跑。”
那群僧尼不明所以,但莫问的确没有逃走的意思,也没有提气的征兆,故此他们仍然没有急于发难。其实他们不发难的主要原因还是畏惧莫问的实力,知道贸然上前有可能也被莫问变成瘸子。
柳笙为何以前没有泄露此事,偏偏在他被三清一干紫气高手围追时才说?
合理的解释有两个,第一个是最合理的,跟人的劣根性有关,大部分人都喜欢痛打落水狗,在某人没有落难时三缄其口甚至是阿谀奉承,但对方一旦落难,立刻跟风围攻,大肆揭丑污蔑,以此向强者摇尾表忠。他大开杀戒之后,三清各派应该是聚集一处商议过如何处置他,柳笙在那时说出了他之前做过的恶事。
这种推断貌似合情合理,却并不适用于所有人,柳笙的俗气没有那么重,如果他真的那么肤浅,也不可能憋到现在才说出此事,发现真相之后早就开始嚷嚷了。根据他对柳笙性情的了解,这第一种最合理的解释应当排除。
排除了合理的解释,就只剩下一个他不愿相信的可能,那就是柳笙挑选这个紧要关头向僧人泄露此事乃是为了集合道佛两方的力量置他于死地。
俗人可能会做出你骂我一句,我杀你全家。你抢我老婆,我吐你口水诸如此类前因和后果不对等的事情,但是道士不会,道士心中都有一杆称,道士做事前因和后果是对应均衡的。仅仅因为对方欺瞒了你,害得你跑白了一趟晋国就要害死跟自己同门学艺的师兄弟,这种事情不可能出现在道士身上,哪怕柳笙出了山门之后心性产生了偏差,其衡量轻重的标准也不会变化这么大。
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柳笙心中那杆秤为什么出现了倾斜,在此之前二人的关系一直很好,老五在建康遇难时柳笙是前去救援了的,二人之间的交情好比一只羊,之前的误会只能算是一只鸡,鸡的分量远远没有羊重,除非在鸡的称盘里出现了另外一个隐形的东西,这个隐形的东西分量很重,重到柳笙不顾同门之谊也要除掉他。
九龙鼎!
莫问心中浮现出了那只三足小鼎的模样,在赤阳子追询他的时候,他曾经推算过杀人凶手的来历,根据绝情子的死亡时间他推算出了凶手是自赵国赶到勼城的,当时他曾经怀疑是与他一起争夺国师之位的那些落选者趁机陷害,现在看来他当日想错了,这个听到风声赶到勼城杀掉绝情子,抢走九龙鼎的人应该是柳笙,柳笙一直住在太子府,太子主管太尉府,各地的探子以海东青传回的消息都会传到主管军事的太尉府里,柳笙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柳笙知道他剑鞘里放的是黑刀,柳笙有毁掉紫气道人魂魄的能力,柳笙可以幻化成任何人的样貌,可以轻易靠近绝情子而不受到怀疑,但他不擅长用刀,一刀并未杀死绝情子,而他本身也已经突破紫气,凭借追风鬼步,绝情子哪怕有所察觉,也躲不过他的第二刀。
“莫问,你想好了没有?快快认罪伏法,休要无故拖延。”莫问长时间的站立令得已经完成合围之势的僧尼很是不耐。
“我没罪。”莫问环视左右,他先前一直不想杀人,但是一旦杀了人之后心中也就没有了顾虑,以己推人,柳笙也应该是这种心理,柳笙抢了九龙鼎嫁祸给他已经是做了坏事,既然已经做了坏事,柳笙定然会进一步觊觎天狼毫。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之下,柳笙不会像百里狂风等人那样想要跟他单打独斗力求胜的光彩,他会藏在众人之中,让别人出头,他自暗中寻机行事。
三清各宗皆有领队之人,柳笙混不进去。只有这些僧尼是临时聚集,倘若凶手真是柳笙,一定会变幻身形藏在这群僧尼之中……
这群僧尼的人数在四十人上下,多为僧人,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尼姑,穿的大多是大红袈裟,也有黄布袈裟。
莫问定神看过三人之后便加快了观察的速度,柳笙心细如发,倘若他逐个观察,柳笙就会怀疑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莫问,你恶贯满盈,今日休想全身而退。”一个手持黄锡禅杖的高大和尚见莫问环顾四周,以为他在寻找退路。
莫问闻言暗自冷笑,他故意加快观察速度为的就是误导对方,让对方以为他在寻找缺口,实则他虽然看的快,却并非走马观花,而是有目的的寻找,他看的不是这些人的容貌和身形,而是谁的身上带了包袱,柳笙若是得了九龙鼎一定会将它放在稳妥之处,哪儿最稳妥?带在身上最稳妥,哪怕有朝一日事情败露,可以随时带着九龙鼎远走高飞,故此,谁身上带了包袱谁的嫌疑就大一些。
带了包袱的僧尼共有五人,两个和尚带了包袱,还有那三位尼姑也都带了包袱,九龙鼎的个头很小,若是放在腰间自然可以看出来,若是放在包袱里就看不到轮廓了,故此这五人都有很大的嫌疑。
“你们谁是主事之人?”莫问席地而坐,放下包袱取了干粮来吃,此时已经是下午申时,自昨夜到现在他一直未曾进食。
莫问说完之后,包围他的僧尼左右张望,这些人的目光大致集中在三个人的身上,皆是须眉皆白的老僧,由此可见对方确是一群临时聚集的乌合之众。
“阿弥陀佛,在场比丘皆可做主,施主有话但说无妨。”站在西北方向的一位白眉老僧合十开口。
“你们指责贫道杀废了三位僧人有何根据?”莫问低头进食。
僧尼闻言齐刷看向刚才说话的白眉老僧,莫问循着众人的视线看向那个老僧,此人个头不高,有些偏瘦,根据容貌来看此人至少也有八十岁,不过和尚跟道士恰恰相反,道士都显年轻,和尚都显老,这是道佛门人对肉身的在乎程度所决定的,故此这白眉老僧的真实年纪应该在古稀之年。
“若无凭证,老衲等人不会为难施主。”白眉老僧没有正面回答莫问的问题。
“拿贼拿赃,若有凭证早些拿出来,若无凭证不要胡言乱语。”莫问说道。
“敢请施主前往菩提寺一行,到得菩提寺,自然会有凭证展示。”白眉老僧说道。
莫问闻言笑了笑,倘若此事真是柳笙在暗中使坏,势必会做的滴水不漏,菩提寺择菜的小沙弥至少见过他的身形和手里的布包。
“不知大师如何称呼?”莫问吃罢一个粟饼,又取了一个拿在手中。
“阿弥陀佛,老衲法号弘光。”白眉老僧合十回答。
“弘光大师,你们此时拿不出凭证,你自忖贫道会随你们前往菩提寺吗?”莫问问道。
“那证人不得远行,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随老衲等人前往建康,菩提寺定有凭证出示。”弘光和尚语气平和坚定。
“贫道有一事不明,还请大师解惑。”莫问说道。
“阿弥陀佛,施主请问。”弘光和尚合十开口。
“流云寺的无明和尚是怎么死的?”莫问问道。
“明知故问,好生无耻。”那手持锡杖的中年僧人高声骂道。
“不能做主便不要插言。”莫问挑眉看了那中年僧人一眼。
弘光和尚犹豫了片刻出言答道,“无明大师是被利刃夺了性命,魂魄亦被灭杀。”
莫问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与无明和尚一起被利刃砍杀的是谁?”
“哈哈,做贼三日不打自招,若不是你杀了无明大师,焉知他的小徒弟也与他一同遇害。”那中年僧人听得莫问言语,自以为抓到了莫问的话柄。
那中年僧人喊过之后,其他僧尼的神情都变的很是尴尬,他们都看出了莫问是在借机揭露佛门少数僧侣存在的陋习。
“这么说来,无明大师遇害的当晚是跟小徒弟睡在一起的,据贫道所知流云寺有房舍数十间,这师徒二人怎会同居一室赤身相拥?”莫问低头吃着干粮。
“知道的如此详细,还敢说你不是凶手?!”那中年僧人以为又抓住了莫问的话柄,殊不知他在坐实莫问是凶手的同时也间接的承认了莫问说的都是实情。
“知道详情也不见得就是凶手,贫道没有亲口承认杀人。”莫问说道。实则他先前言已经表明了自己是凶手,那三人的确是他下的手,但是他只杀了无明和他徒弟,另外两个和尚他只是废了对方的修为,并没有取他们的性命。
“死到临头还在抵赖,当我佛门无人乎?”那中年僧人好似心智有些愚钝,到得此时仍然不明就里。
莫问没有搭理此人,而是转头看向弘光和尚,“大师,你刚才说佛门弟子不打诳语,此话当真?”
弘光和尚闻言眉头微皱,没有立刻接话,他已经发现莫问心智灵活,唯恐一不小心着了莫问的道儿。
“不如这样,大师如实回答贫道一个问题,贫道也如实回答大师一个问题,可否?”莫问咬了一口手里的粟饼。
弘光和尚闻言看向站在东北和正南方向的两个老僧,那二人缓缓点头,弘光和尚出言说道,“施主请问。”
“这处禁锢里有无活物?”莫问抬手指着东北方向的那个山洞。
弘光和尚听得莫问言语,再度以眼神征求另外两个老僧的意见,两个老僧再度点头,弘光出言回答,“这处山洞荒废已久,屏障内空无一物。”
莫问点了点头,再度咬了一口手中粟饼。
“请问施主,菩提寺兴光大师等三人是否是你……”
莫问不待对方问完,陡然起脚踏向身侧一块青石,猛然借力向东斜冲而出,“正是贫道所为。”
声音传出之时,他已然冲出了包围圈,向东提气疾掠。
众多僧尼没想到莫问会在这个时候向外突围,待得回过神来莫问已经在包围圈之外了。见到莫问冲了出去,众人立刻在后奋力狂追。
莫问冲出之后,站在东北的那个老僧快速追来,莫问闻声辨位,甩手将吃剩的半块粟饼向那老僧扔去。
那老僧追在最前,忽然见莫问扔出了粟饼,唯恐有诈,急忙出掌将其震飞,待得重新提气,莫问已经将双方距离拉到了十丈。
莫问在前方疾掠,众多僧尼在后面紧追,这些人本来对莫问很是忌惮,在见到莫问逃走之后顿时胆气大壮,在后面大呼小叫。
莫问不曾理会他们,只是提气飞掠,但飞掠之时并没有用尽全力,而是始终与后面的追兵保持着十丈到二十丈的距离。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趁机观察后方追兵之中有无柳笙,就算柳笙不用追风鬼步,他的飞掠姿势也应该有几分追风鬼步的影子,追风鬼步是柳笙最先接触的身法,如同一个人最先学会的方言,就算刻意伪装改变,也总会带有几分乡音。
僧人的轻身法术比玉清众人还要慢上几分,莫问有把握将这些僧尼打跑赶散,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一来是他不想节外生枝再添仇恨,二来倘若柳笙真的幻化身形藏在追兵之中,杀跑了和尚和尼姑,他也会跑掉。柳笙本人就算渡过了天劫也不是他的对手,必须倚仗这些僧尼打前锋,而他本人则在鹬蚌相争的紧要关头充当渔翁,于暗中牟利。
东掠之际,莫问不时偏左偏右,以此更好的观察追兵中后部位的那些人所用的身法,这是一个艰苦而漫长的过程,偏离直线时必须有足够的理由,只能借助山势和地势向左右偏移,柳笙的心思缜密程度不低于他,倘若无故偏离直线向后张望,柳笙就有可能猜到他向后张望的目的和动机。
莫问选择的路线是冲着第七处禁锢去的,第七处禁锢应该也有人蹲守,他此时希望于第七处禁锢蹲守的道人越多越好,倘若人数足够多,他就可以趁机洗去自己头上的污名,当然前提是柳笙的确伪装成了僧人,而且也的确将九龙鼎带在了身上。
掠行一个时辰,莫问左右偏移了三次,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自人群中发现了一个可疑之人,此人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尼姑,中等身材,容貌无奇,头上戴着一顶比丘帽,身后背着一个不大的麻布包袱。
令莫问起疑的并不是此人身后的包袱,三个比丘都背着包袱,令他起疑的是此人的举止,此人移动之际女性姿态明显,双臂摆动幅度比僧人要大,身体重心上下移动幅度较小,飞掠时显得很是轻盈,此外,此人踏地借力时是跨部带动腿部。所有的这些都是女人的行动姿态,没有任何与女性不符的地方。
但是此人异常就异常在所有的举动都太像女人了,倘若此人是道姑,她的这种行动姿态就是正常的,但是此人是尼姑,世人皆知佛教的修行法门是针对男子创立的,尼姑修行会导致女性特征逐渐消失,连带举止都会偏向男子。
与另外两个尼姑相比,这个尼姑的胸部非常扁平,但举止却非常的女性化,前者应该是柳笙刻意变化所至,后者才有可能是他的无意流露。
莫问在前方疾掠,僧尼在后紧追,入夜之后,莫问停了下来,转头冲众僧尼高喊,“莫要再追了,若是再敢追来,定不轻饶。”
僧尼闻言无不心惊,他们已然听说过玉清宗的事情,知道莫问不是轻与之辈,不过人多胆气壮,僧尼仗着人多,对莫问的警告置若罔闻,依然在后紧追。
莫问见对方没有停止追赶,再度转身疾行,实则他回头高喊也并不是为了让众人却步,只是为了让他们趁机跟上来。这群人都是紫气高手,其中不乏聪慧者,不能让他们察觉到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
四更时分,莫问见众人拉得远了,便再度回头,“尔等犹如跗骨之蛆,着实可恨,当真以为贫道不会再下辣手?”
众僧尼闻声也不答话,只是追。他们此行的目的表面上看是在伸张正义,但内心深处也存有扬名之念,不畏凶顽强大,敢于为受害同门主持公道,此事传扬出去所有的佛门弟子都会高看他们一眼。虽然存有这种念想,他们仍然不愿当那出头之人,他们都知道谁吆喝的声音大,莫问就有可能记住谁。一旦让莫问记住了,离瘸也就不远了。
“想死的就跟来。”莫问喊过之后再度东掠。
此番他行的更快,竭力将双方的距离拉开,清晨卯时双方的距离已经拉开将近十里,莫问假意宽衣,众僧尼趁机掠近。莫问佯装慌乱,快速规整道袍继续东行。
“哈哈,憋死你。”那手持禅杖的中年和尚嗓门甚大。其他僧尼闻言仿佛看到了希望,再度奋力追赶,人有三急,莫问急于解手,势必撑不了多久。
莫问东掠之际自心中盘算距离,第七处禁锢名为敛声谷,位于豫郡东北的深山之中,距离此处还有六百多里,敛声谷东西北三面皆是城镇,南面为江流,山谷四周有四座山峰,呈八字形冲对山谷,水声风声还有世人发出的各种声音都会被传送到敛声谷内,身在敛声谷,各种杂音震耳欲聋,日夜不得安宁。
此时离第七处禁锢已经不远了,那些僧尼不可能放弃退缩,一定会跟去敛声谷,此时需要做的就是确定柳笙在不在这群僧尼之中,柳笙如果不在,带僧尼前往敛声谷就没有任何意义。
用什么方法确定那中年尼姑是不是柳笙?
只剩下六百里,中午时分应该就可以赶到禁锢处,可用的时间并不多。
短暂的沉吟过后,莫问想到了验证的方法,飞掠之际开始寻找目标,他需要一处位于山脊东面的湖泊或者水潭。
半个时辰之后,莫问找到了目标,实则他并没有看到水潭,也没有听到水声,但是他根据前方山脊上密布的大树猜到山脊东侧有很大的水源,倘若没有水源支撑,山顶的树木不会长的这么密这么高。
莫问并没有落于山脊正中,而是落在了山脊偏西,转身回头抽出黑刀逼出灵气削断了身后一片大树,冲追赶在后的的僧尼冷声喊道,“若是仍然不知进退,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对方已经追出了这么远,自然不会因为他的恐吓之言而止步,而莫问也并不是为了让他们后退,他砍断身后的那片大树看似是恐吓,其实是为了众多僧尼落脚,大树倒伏的区域恰好可以居高临下观察到山脊东侧的情况。
等待僧尼追来的短暂时间里,莫问自心中快速斟酌之前数次回头会不会令可能藏在人群中的柳笙起疑,细想过后感觉柳笙不会起疑,因为柳笙了解他,知道他入道之前受儒家影响深重,除非被逼得急了,否则不愿跟人动手。他先前数次回头警告恰恰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片刻过后僧尼追近,那个背有麻布包裹的中年尼姑也在人群之中,但她所在的位置靠后,很难落在树木倒伏区域的前排。
见此情形,莫问眉头大皱,他苦心积虑的布局,为的就是确定这个尼姑是不是柳笙,倘若此人不能第一时间掠至,就看不到他落水时的狼狈。
莫问沉吟之际,僧尼已然掠近,见事情没有按照自己预计的那样发展,莫问只能临时应变,大喊一声“不知死活”将黑刀归鞘,纵身跃起翻过了山脊。
山脊东侧果然是一处湖泊,虽然莫问早就猜到这里是湖泊水潭,却仍然故意发出了惊呼,“呀。”
发声之后,莫问快速提气减缓落势,此时已经过了年关,湖中虽然有冰却并不坚实,道人的凌空疾掠和踏浪而行,灵气的运转速度和力度完全不同,他身法的起势决定了他无法凌波前行,势必要落进水里。
落到冰面时,莫问很是狼狈,两脚接连踏碎冰面,这是他费尽心机设计的局,他的对手是个心智极高的人,要想骗过这种人必须将事情做的合情合理,顺理成章,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造作和刻意。
落水之前的瞬间,莫问快速扭头回望,只见他先前削断大树的那片区域站了一群幸灾乐祸的僧尼,那个身背麻布包裹的尼姑站在最左侧,面上也带有浅浅的笑意。
莫问落水之后双臂急振,自水中拔出,改用柔和的凌波踏浪向湖对岸掠去,自水面上凌波前行是他自己揣摩出的轻身方法,这些僧尼做不到这一点,见莫问竟然踏浪东逃,急忙绕行左右前往追截。
莫问此时只感觉周身冰冷,这股森然冷意并非来自被冰水打湿的道袍,而是来自内心深处,先前的苦肉计达到了他的目的,他清楚的看到那中年尼姑微笑时嘴角内抿,此其一。其二,那尼姑先前位于追兵后部,听到他落水之前发出的惊呼之后快速的冲到了前列,在她之前有七八位僧人,可以自人群之中快速穿绕,这正是追风鬼步的特点。
那个中年道姑无疑是柳笙幻化,由此可见他先前猜测无误,杀害绝情子嫁祸给他的就是柳笙,泄露消息给赤阳子等人的也是柳笙。
莫问不敢相信昔日同门学艺,朝夕相处,同桌吃饭甚至是同池洗澡的同门会冲自己下毒手,但事实由不得他不信。
中午时分,莫问赶到了敛声谷,到了敛声谷外围,他缓了下来,自西南方向的这条岔道可以清楚的看到山谷中心的禁锢之外站着一个道人,此人体形高大,满面胡须,手拄丈许狼牙棒横步跨于禁锢之外,正是玉衡子百里狂风。
他看到了百里狂风,百里狂风也看到了他。
百里狂风看到他之后微微一愣,转而提着狼牙棒顺着西侧岔道向他冲来。
莫问没有继续前冲,这里并无其他道人,只有百里狂风一人,他有把握顺利查看禁锢全身而退,但他不能这么做,他费尽心机才将后面那群僧尼带到此处,倘若继续引诱他们前往下一处禁锢,僧尼或许会跟随前往,柳笙一定会起疑抽身,倘若那样,他将会一直背负着杀人越货的罪名。眼下只剩下了一条可行的道路,那就是向百里狂风说出实情,百里狂风为人正直,值得相信。
莫问看着百里狂风冲近,五里之地百里狂风三掠便至,能够凌空飞渡说明百里狂风也已经渡过了天劫。
百里狂风提着狼牙棒飞掠而至,见莫问站立不动并无出手征兆,便没有主动冲莫问动手,落到莫问十步外侧目打量着莫问。
此时追兵也已经赶到,见百里狂风拦住了东侧去路,便堵在了西侧区域,阻断了莫问的退路。
数年不见,百里狂风体形更加壮硕,面上黑须密布,眉眼之中丝毫不见当年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不怒而威的霸气。
短暂的对视之后,莫问在百里狂风眼中看到了疑惑,而百里狂风则在莫问眼中看到了犹豫。
“莫问,动手之前,你可有话对我说?”百里狂风沉声开口。
“我为胡人征讨燕国,为的是换取赵国汉人五年减赋,没有任何私心,事成之后我便挂印离去,一日未曾多留。我与阿九拜过先人,正了夫妻之名,本以为金玉蕈草可以褪去她身上的异类气息,未曾想金玉蕈草并无此效,我们逾越了雷池,阿九被彩衣道人带走囚禁于某处禁锢,禁锢共有五十几处,阿九只能撑上三个月,故此我日夜赶路苦苦寻找,路过勼城之时遇到了玉清宗绝情子,他言之我自蛮荒一山洞中拾得的丹鼎乃玉清重宝九龙鼎,要我交还。我急于寻找阿九便将九龙鼎交予他带回,未曾想此人后来被人杀害,九龙鼎再度遗失,玉清宗想要查找真凶,但我急于赶路无法协辅他们,故此玉清宗认定了我就是那杀人凶手,于各处禁锢设伏为难于我,三月之期所剩无几,我苦劝无果又急于赶路,便下手杀伐。”莫问如实解释。
百里狂风闻言皱眉不语,良久过后抬手指着那群僧人,“他们为何追你?”
“三年前我离开军营,南下晋国杀废了三位僧人。”莫问说道,百里狂风不再是当年的愣头青了,通过他的神情很难看出他内心所想。
百里狂风闻言再度皱眉,当年他在晋国争夺护国真人之位,结果对手在一夜之间被人杀废了个干净,此事他自然记得。
“莫问,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百里狂风咂舌侧目。
莫问没有接口。
“算了,算了,我还是下不了手,你走吧,别再让我见到你。”百里狂风侧身摆手,“夜逍遥和刘少卿也在寻你,他们不会留情的,你好自为之吧。”
“我还有话跟你说,我已然知道……”
“果然蛇鼠一窝。”那手持禅杖的中年僧人打断了莫问的话头。
“死秃驴,跟你百里爷爷说话客气点儿。”百里狂风高声骂道,莫问杀了玉清宗那么多人,身为上清准徒他理应清理门户,但他下不去手,这令他很是憋气。
百里狂风此语一出,僧尼皆是面有怒色,好大的胆子,竟然当着和尚骂秃驴。
“臭牛鼻子,别以为拿根棒槌佛爷就怕了你。”那中年僧人高声骂道。
“哎呀,真不怕吗?”百里狂风迈步上前,那中年僧人见势不妙,急忙退入了人群,
“不要鲁莽,你听我与你说……”莫问侧身拦住了百里狂风。
“走你的,别等我改了主意。”百里狂风拨开了莫问。
就在此时,人群发出了齐声惊呼,莫问闻声转头,只见那刚才说话的中年僧人已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手脚抽搐。
“这是咋回事儿?”百里狂风疑惑的看向莫问,这是当年在无量山养成的习惯,百里狂风一有疑问就会向莫问请教。
“杀死绝情子嫁祸于我的是开阳子,此时他变化了身形混在了僧群之中伺机而动,先前是他趁乱下的毒。”莫问低声说道。
“他不是跟你挺好的吗,怎么会害你?”百里狂风一头雾水。
此时那僧人已经蹬腿断气了,那些僧尼纷纷抬头怒视百里狂风,莫问见状知道柳笙又要栽赃,急忙上前三步,“贫道身上毒药仍多,若想活命,及早退去。”
“杀了他为钟仁师父报仇。”“狂徒当真是丧心病狂。”“佛门中人岂会畏惧恶人。”
“胡说什么,你刚才哪有机会动手,”百里狂风并不知道莫问此举是为了还他清白,跨步上前拉住了莫问抬手西指,“你不是说柳笙在人群里吗?是哪一个?”
百里狂风话音刚落,手指方位又有一位僧人倒地。
“阿弥陀佛,是那恶道放毒,大家一起动手将他们二人拿下,不然我等皆无活路。”人群中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声音。
此语过后,数十位僧尼立刻向二人急扑过来,性命攸关,没人会犹豫等死。
“狗娘养的敢陷害老子,柳笙是哪一个?快指给我。”百里狂风急切发问。
莫问闻言急忙环视寻找,却发现少了一个尼姑,多了一个和尚,“分不清了,背包袱的一个也不要放走……”
百里狂风听得莫问言语,立刻环视寻找背有包袱的僧尼,就在此时众多僧尼已然急冲而至,戒棍,朴刀,月牙铲,锡杖一股脑的冲他招呼。
“柳笙,你给老子滚出来。”百里狂风狼牙棒横扫,将众人逼退。
“金刚掌”,“降魔刀法”,“菩提棍”,“普渡慈航” ……
“普你娘啊,滚一边去。”百里狂风见这些僧尼不知进退顿时火起,狼牙棒倒撩而出击飞了一名肥胖僧人。狼牙棒前端有着诸多锐刺,那肥胖僧人被其砸飞之后瞬时受伤冒血。
与百里狂风相比,攻击莫问的僧尼人数较少,只有那三位白眉老僧,但是这三人年纪都在古稀上下,修为精深,虽是徒手其外延的灵气却极为刚猛,三人合力将莫问死死拖住,虽然未曾大喊大叫,出招时却极为凌厉,显然是想将他尽快拿下。
围攻百里狂风的人数较多,先前已经有两人中毒丧命,这二人的死在众人看来都跟百里狂风有关,僧尼为求自保尽皆拿出了看家本领,拼命的冲百里狂风出招,百里狂风被阻在原地寸步难行,他不善防守,顷刻之间就中了一刀一棍。
“别逼老子杀人,你们这群蠢驴。”百里狂风狼牙棒旋舞,将围攻之人逼退,但他狼牙棒长有丈许,挥舞之时回势较慢,有一矮小僧人趁机躺地上前,挥棍砸中了他的左腿。
“莫问,他们跟疯狗似的,咋办呢?”百里狂风见唬不住众僧,无奈之下冲莫问高喊。
莫问此时正在凭借擒风鬼手以一敌三,这三个老僧配合的极为默契,你进我退,攻防有度,将他困在原处无暇画符,听得百里狂风急忙出言喊道,“你先退走。”
“我要是再留在这里非杀人不可,你也走吧,他们困不住你。”百里狂风大喊一声,挥舞狼牙棒逼退了逼近的众僧,转而倒拖狼牙棒向北山掠去。
百里狂风一退,那些僧尼立刻急追而上,不过两丈远近再度将百里狂风给拦了下来,棍棒其下,拳掌尽出,百里狂风气的暴跳如雷,怒骂不已。
莫问需要同时应对三个老僧的攻击,无暇抽身相助百里狂风,几个回合之后终于找到机会抽出了黑刀,逼出刀芒逼退了三位老僧,趁机掏出了符盒。
“若是让他画符,我等皆要命丧此处。”百里狂风周围的人群中有人发出了嘶哑的喊声。
“刚才发声之人就是柳笙,你要小心。”莫问出言提醒百里狂风。
那三位老僧趁莫问发声之际再度反冲而回,灵气疾出,招招不离莫问左手符盒。
见对方出招急攻,莫问只能挥刀防守,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了右手黑刀可用,左手因为抓握了符盒,无法再度施展擒风鬼手,处处掣肘,招招受制。
“那两个僧人是我所杀,此事与你无关,你尽快离开此处,将消息传出去,切莫拖延滞留,以免遭其暗算。”莫问高声喊道,他不怕这些僧人是因为有天狼毫为倚仗,未曾想被三个老僧拖住,没有机会画符做法。倘若百里狂风继续留在这里,柳笙很有可能趁机杀他。
“你脑子里到底想的啥,那两个和尚根本就不是你杀的。”百里狂风高声回应。
莫问闻言无奈皱眉,说那两个僧人是他杀的这群僧尼还有可能相信。若是说有人变化模样藏在人群中暗中下手,这群僧尼怎么会信?
心中焦急,莫问开始设法突围,要想突围,当务之急是先将符盒放回怀中腾出左手,但此时这三个老僧对其左手防范甚严,他根本就没有机会探手入怀。
“灭魂三刀。”莫问右手黑刀快速横扫,与此同时凝气高声。
那三名老僧听到莫问喊声,以为莫问要施展霸道绝技,急忙回防,莫问趁机将符盒还于怀中,腾出左手再施擒风鬼手向南突围。
那三名老僧本以为莫问黑刀挥出之后会有两式后招,未曾想莫问根本就是误人之计,待得反应过来立刻疾追而上。
“我片刻就回,你多加小心。”莫问高喊过后急速南掠。
三名老僧闻言立刻明白莫问是要拉开距离趁机画符做法,先前说话的弘光和尚情急之下灵气外延出体,隔空击向五丈外的莫问。
莫问有感,顾不得掏拿符盒,仓促转身发出灵气迎向弘光发出的那道灵气,顷刻之间两股灵气相撞,莫问灵气修为平平,远不如弘光的灵气精纯,所发灵气陡然反震而回,令他如遭重锤,气息不畅。
灵气比拼虽然高下立分,莫问却趁着反震之力急退三丈,将双方距离拉开,快速转身再掠,与此同时探手入怀取出了符盒。
“不杀了你们,老子今天就要被你们弄死。”北侧山中传来了百里狂风的高喊。
莫问闻言心中大惊,倘若百里狂风大开杀戒就中了柳笙的奸计,会落入与他一样的境地。可是此时他并不能阻止百里狂风杀人,因为有树木阻隔,他不知道百里狂风处于一种怎样的危险境地。
“我半柱香之内定可召出白虎。”莫问疾掠的同时还刀入鞘,腾出手来抓起了天狼毫。
“缩地成寸!”一名老僧听得莫问言语,落于地面出声高喊,四字过后已然到得莫问前方十丈处,转而自下方高高跃起,前来阻截莫问。
莫问刚刚写出个符头,见此情形顾不得再写符咒,陡然卸去灵气快速落地,躲避那老僧的堵截。
缩地成寸本是道家高深法术,后被佛家学去,根据修为深浅可以达到一步十丈,一步百丈,直至一步千里的玄妙境地,这老僧修为虽然高深,却也只能勉强跨出十丈两步,一次施为已然令得他气息不稳,自空中运转不灵,没有拦下莫问。
就在莫问刚刚落地之际,北侧山林之中传来了百里狂风的怒吼,“混元护体,力出通天。”
莫问此时身在丛林之中,正在快速画写符咒,听得百里狂风怒吼,知道他已然施出了看家本领,果不其然,百里狂风怒吼过后立刻传来了连声惨叫,不问可知百里狂风出于自保开始痛下杀手。
说时迟那时快,惨叫传来的同时,后方两名老僧已然追到,那半空中的老僧也已经俯冲而下,莫问无奈之下陡然止住去势,横移三丈避开了三个老僧,转而纵身跃起,趁机再画。
星宿白虎符咒莫问已经使用的极为娴熟,画写符咒之时并没有低头观看,而是回头反望北侧山林,只见百里狂风身形暴涨丈许,周身有金光流动,彷如巨人一般站在山坡阳麓,手中狼牙棒左右挥舞,周围的树木如遭风卷,纷纷离地横飞,那些僧尼见状尽皆凌空来袭,但他们的兵刃丝毫伤不得百里狂风。与百里狂风相比,他们彷如孩童侏儒,不说满是锐刺的狼牙棒,就是那大若锅盖的手掌他们也耐受不住,但凡被百里狂风击中,无不扑地身亡。
“不要让任何人近身。”莫问情急之下提气高喊,但凡法术却有缺陷,百里狂风虽然求的是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法术,但他并非刀枪不入,也有罩门存在,此时他身上的道袍已经被撑撕,在其腰部缠了一条由黑鱼筋编织的牛鼻短裤,短裤前方石门穴所在区域有乌光发出,当是一块玄铁铸造的护心镜。护心镜到了腰部,此举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稍微一想便知道他的罩门在石门穴。
莫问高声提醒之际,那三名老僧已然凌空追至,莫问无处可躲,只能强自拔高,趁机画完星宿符咒,还符盒于怀中,左手掐捏指诀,快速念罢真言,招出白虎猛然下扑。
那三位老僧见莫问祭出白虎,立刻凌空卸力急速下落,莫问尾随白虎快速下落,与此同时神授白虎攻袭三人。
那三名老僧比玉清宗众人要沉稳许多,落地之后立刻靠背防守,白虎连番冲突,皆被其中二人联手震退。
“可需援手?”莫问落地之前高声问道。
“螳臂当车,不足为惧。”百里狂风高声回应。
莫问闻言心怀大定,黑刀出鞘冲向那三名老僧,协助白虎攻袭。
那三名老僧知道黑刀的厉害,见莫问刀芒袭来,急忙分散躲避,白虎趁机而上,自后方咬住了其中一人头颅,连番甩头将其身首撕裂。
防守阵势一破,两名老僧瞬时落于下风,但他们二人并没有退去,避过莫问刀芒之后急速反冲而回,置白虎于不顾,将灵气逼到极致,四掌齐出意欲将莫问一举震毙。
莫问见势不妙并未硬挫其锋,再度横移闪开,命白虎绕至二人后方进攻。
二人一击落空,快速转身应对白虎,所发凛冽灵气顿时削去白虎两成气息。
莫问见状没有继续亲身攻敌,而是站在十丈之外凝神操控白虎,由于还可以幻化一只白虎,故此他操控白虎时并没有顾惜羽毛,以进攻为主,片刻之后白虎将其中一名老僧再度扑倒,弘光和尚见状急忙上前援救,所发灵气击散了白虎,但在此之前白虎已然挥抓拍碎了那名老僧的头颅。
白虎消失之后,莫问略有犹豫,他在斟酌是否再幻化一只白虎,就在他斟酌权衡之际,弘光和尚做出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的举动,转身跑掉了。
莫问纵身南掠,轻身急追。
弘光身法不如莫问,十余里之后莫问便追上了他,到得近前立刻挥刀急削,弘光有感,躬身躲避,待得莫问招式用老身体左斜之际快速回身双掌逼出灵气急攻莫问右肋。
莫问来不及回刀,便快速转身以左腿旋踢弘光头颅,莫问腿长,弘光判断过后感觉无法赶在莫问踢中他头部之前将莫问击出,便仰身后倾,暂避锋芒。
莫问趁机回身再度挥刀横削,弘光仰身急退。莫问见对方重心不稳,立刻急追而上。弘光见势不好,右手急摆,将袈裟舞起。莫问视线受阻,马上猜到对方还有后招,顾不得追赶急忙侧身横移,但他晚了半瞬,弘光左掌发出的破空掌力已经击中了他的左胯。
好在莫问转身及时卸去了大部分力道,没有伤到筋骨。
莫问中掌之后立时后退,与此同时行气活血,恢复微微麻木的左腿,弘光和尚一击得手,也不追赶,再度纵身南逃。
莫问斟酌过后没有再前往追赶,而是还刀归鞘取出怀中符盒画写星宿符咒,召出一只奎木青狼前去追赶。弘光灵气修为高深,临阵经验丰富,若是靠武艺拿下他定然要费上一番周章,他担心百里狂风的安危,无法与弘光缠斗,故此才会不惜灵气速战速决。
奎木青狼乃无形之气幻化,速度迅捷,且其移动之时不带破风之声,故此那弘光和尚并不知道它已然追到了身后,待得回头查看情况之时,光头恰好送到了青狼的獠牙巨口之中,青狼体形较之寻常猛虎还要大上几分,利齿咬合,红白尽出。
莫问趁机上前,在其魂魄离体之前补上了一刀,转而带着青狼快速驰援百里狂风。
到得谷道近前,莫问发现百里狂风仍然傲立北侧山林与那一干僧尼酣斗,百里狂风施出看家本领之后力大无穷,无人可挡其锋芒。且其周身有金光护体,掌力和兵器皆不能伤他。这是一场一面倒的战事,此时已经有看不到希望的和尚临阵逃脱,最远的跑到了东方山脊。
短暂的沉吟之后,莫问神授青狼前去保护百里狂风,而其自身则纵身东掠,前去追赶逃兵。
两个起落之后,莫问追上了距离较近的一个和尚,自其身后出手,出刀刺杀了他。不在背后伤人的古训他并没有遵循,与人性命相搏乃凶险之事,一旦动手绝不能迂腐。
这个和尚死前发出的惨叫传到了前方那和尚的耳中,后者闻声回头,见莫问追来,瞬时肝胆俱裂,亡命奔逃,莫问在后提气急追。
人在逃命时潜力会发挥到极限,五里的距离,莫问一直追出十倍的路程方才追上了那个僧人,那僧人方寸已乱,见莫问追来,发出了一声既尖且粗的吼声,回身挥舞月牙铲拦腰横扫,莫问后仰贴地,右脚灵气自涌泉下探入土以为根基,贴地旋转出刀断掉了那僧人的左腿,不待其发出惨叫便快速补上一刀,转而快速纵身回掠。
若是正面争斗,柳笙不见得是百里狂风的对手。若是使用计谋,十个百里狂风也敌不过一个柳笙,哪怕有青狼保护,他仍然担心百里狂风会遭柳笙算计。
翻过山脊,莫问不见百里狂风变身之后的高大身形,心中陡然一凛,快速起落飞掠赶到了战事发生的山林,到得近前心中一块巨石陡然落地,这片区域死尸遍地,血流浸土,百里狂风手持狼牙棒站在原地,青狼蹲在他的左侧三尺之外,柳笙站在他对面十步外,此时已然现出了本来面目。
青狼见莫问回返,自动回到他的身旁,莫问站于东北,百里狂风站立东南,柳笙站立正西,三人之间的距离皆是十步。
场中弥漫着尴尬,敌意,纠结的气氛。
柳笙神色很平静,手中拿提着一个破碎的包袱,徒手站在西侧,那包袱想必是青狼利爪抓碎的,百里狂风有无看到里面存放的事物不得而知。
百里狂风先前大展神威,以一己之力尽屠数十位僧尼,此时有些杀红了眼,杀气很盛,鼻翼不停抖动,但其眼神之中却有着气愤和不满的神情。
半柱香的沉默对峙之后,百里狂风长出了一口粗气,冲柳笙高声骂道,“你疯了是吧,为了那么个破鼎,竟然冲同门下手?”
柳笙闻言抬头看了百里狂风一眼,转而又看向莫问,莫问面无表情。
“说话呀,哑巴了?!”百里狂风性子急,见柳笙不说话,气急再骂。
“此物太过神异。”柳笙沉默良久,闭目开口。
“想要直说啊,我不相信你冲他张口他会驳你面子,你陷害他干啥?你明知道阿九出了事儿,你还添乱,你脖子上头是夜壶啊?”百里狂风喊道。
“别说我,当年老五在建康遇难,你出手了吗?”柳笙皱鼻看向百里狂风。
“老子是没出手,莫问明知道我跟夜逍遥在帮燕国,还去帮着赵国跟我们为敌,老子心里就是不舒服。我们是汉人,要有忠义之心,这家伙冲进皇宫杀了国师还想杀皇帝,没找着皇帝把大殿都烧了,干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让我怎么出手?但是咱们志向不同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怎么能互相捅刀子?一个锅里吃饭的人,你倒下的了狠手。”百里狂风并不为当年之事辩解。
“大错已经铸成,后悔也无济于事,你们动手吧。”柳笙将手中的包袱扔向莫问,包袱本来就是破的,脱手之后九龙鼎滚了出来。
莫问并没有接那只小鼎,任凭它跌于染血地面。
“他为了找阿九都快急疯了,你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能添乱加堵?这下好了,玉清宗残废了那么多人,你让他以后怎么办哪。”百里狂风高声问责,上清准徒除了两个异类,他的年纪是最大的,在无量山的时候他就一直以大哥自居,这个习惯到现在也没改掉。
“你还搞了一群和尚来,你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呀,你看看,这下连我也拖进去了,这事儿捂不住的,早晚佛门得听到风声,都得倒霉。”百里狂风指着一地死尸高声训斥。
“一步错,百步歪。”柳笙神情茫然麻木。
百里狂风见状扭头看向莫问,莫问知道百里狂风看他的用意,但他并没有表态,按照常人的思维,倘若奸计被旁人识破,定然会恼羞成怒,柳笙没有恼羞成怒而是立刻认错,此事不符情理。
“咱们下山时曾经说过,不管什么时候永远是兄弟,在建康时我们几个赌气没有出手帮忙,后来我要争夺晋国护国真人,莫问还是偷偷出手帮忙了,看他干的什么事儿,再看看你都干的什么事儿,在无量山的时候老子怎么没看出你这么混呢?”百里狂风调和的意图显而易见。
莫问看出了百里狂风的心意,但他仍然没有开口,有些错误可以弥补,有些错误是没法儿弥补的,他杀了这么多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是杀了人,而且杀的还是罪不至死甚至是无罪之人,他不是没有退路,而是没有活路了。
“他悄然出手杀废了那三个僧人,回到赵国之后对我只字不曾提起。罢了,不说这些,你们废了我的修为押我前往菩提寺和玉清宗吧,我会认罪伏法。”柳笙悲笑。
“要是把你送过去,你还有活路?”百里狂风撇嘴摇头,“我已经召唤其他人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赶来,等他们来了之后再好好商议怎么擦屁股吧。”
百里狂风说完再度扭头看向莫问,等待莫问发话,此事最大的受害者是莫问,莫问的态度决定了事态的发展。
就在此时,柳笙抬手指向莫问腰间,“可否容我表明心迹?”
莫问闻言挑眉看了柳笙一眼,沉吟片刻将黑刀解下抛给了柳笙。
“你这是干什么?”百里狂风见状骇然大惊,冲莫问喊道。
莫问看了百里狂风一眼,没有答话,柳笙既然想表明心迹就如他所愿,如果他真心悔过想要自刎,会有杀气出现,就可以拔出黑刀。如果他只是做戏,那他就拔不出黑刀。
“锵”,柳笙拔出了黑刀。
莫问和百里狂风皆有准备,见状同时闪到了柳笙面前出手阻止。
“算了,我不与你这妇人一般见识。”莫问释怀笑道。
“快把刀收起来,万万不要乱来……”百里狂风话到此处双目圆睁低头下望,与此同时莫问也感觉到小腹一阵剧痛。
“你们不要怪我,九龙鼎和天狼毫我必须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