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我是不是惹祸了?”莫问的苦笑令老五很是心虚。
“没有,我也确有动手之心。”莫问笑着拍了拍老五的肩膀,“走吧,前往下一处禁锢。”
老五听得莫问言语,心中巨石落地,但他并没有立刻变身而是疑惑的问道,“老爷,一共有几处牢狱?”
“四十多处,三个月之内必须找到阿九。”莫问答道。
“为啥要三个月之内?”老五又问。
莫问本不想多费唇舌,但先前若是将九龙鼎和玉清派之事前前后后讲给老五,老五也不会自作聪明的贸然动手,有了前车之鉴,莫问只能耐心解释,“阿九被困的禁锢与你住了三年的蛮荒孤岛有些相似,有屏障禁足,没有人看守,也没有人送食水进去,阿九身上有三枚辟谷丹,可以撑上三个月,如果三个月之内找不到她,她就会饿死在禁锢里。”
老五听得莫问解释,这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和紧急,惊慌的追问道,“老爷,时间够吗?”
“再搜四处禁锢你就回返道观,我独自去北方寻找,你一个月之后去临西城内最大的客栈等我。”莫问并没有正面回答老五的问题。
老五闻言点了点头,抖身展翼,载了莫问继续南飞。
南下还有两处禁锢,一处是布满毒气的瘴潭,外部有毒气萦绕,好在二人皆不怕毒。另外一处是南海海边的龟坟,这里原本是一处海龟坟墓,海龟濒死之前都会爬到这处位于海边的山洞等死,后来被设置成了异类的受罚禁锢,这处山洞的入口位于水面以下,莫问闭气潜入,发现到得洞口竟然受屏障阻碍无法上浮,躺于水下斜视山洞内的情景,几番外出换气,终于确定阿九不在此处。
二人随即折返向北,沿途再度寻过两处禁锢,到得北方区域,气温骤冷,老五勉强载着莫问又寻了一处,再也无法继续升空,巨蝠的肉翼上布满了大量血脉,双翼受冷之后寒气会随着血液传回心脏,令老五无法耐受。
“回去吧,记住了,一个月之后前往临西城等我,倘若我无法进城寻找,会再度放火,若是火光在南,你就向北找我。若是火光在东,你就向西找我。”莫问冲老五说道。
“老爷,要不我帮你在南方找吧。”老五并不想撇下莫问。
莫问闻言没有立刻答话,倘若他孤身一人就只能自北向南往返三次,如果有老五帮忙,他就可以专心搜寻北方区域,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但是老五不熟悉地名,又得罪过玉清派的人,他不放心让老五滞留中原。
“我一定好好找。”老五说道。
“他们认得你。”莫问摇头说道。
“他们没见过我的样子,你放心吧,人多的地方我就走,人少的地方我就飞,出不了事儿,你就让我帮着找吧,不然以后见着夫人,我哪有脸跟她说话?”老五央求道。
“那好,南方由你寻找。”莫问环视左右,找到一处避风处迈步前往,坐下之后取出符盒,将路线图重新誊抄了一遍,以横线确定了南方北方,以圆圈圈出了寻找过的区域。
“除了问路,尽量不要自人多的地方滞留。”莫问将地图递给了老五,南方比北方要窄,老五搜寻的禁锢只有十一处。
“好。”老五接过地图折叠过后小心的放进怀里。
“如果禁锢周围地势险恶,你不要强行进入,留待你我会合之后再去查看。”莫问不放心的叮嘱。
“知道了。”老五点头答应,转而出言问道,“老爷,要是有飞鸟拦我,我是杀还是跑?”
“能够载人的飞禽非常罕见,多为仙人坐骑,凡人很少能够驯养驾驭,玉清派应该不会再有飞禽。”莫问画写定位符咒一道交予老五,“倘若遇到意外,立刻通知我。”
“好,那我先走了。”老五接过符咒,出言请行。
“走吧,多加小心。”莫问点头说道。
老五快跑几步到得山顶,收拾妥当展翼向西南方向飞去,莫问亦没有多待,连夜北上。
出发不久,变故出现,夜色之中东方山巅有火光闪现,火光一闪而逝,莫问扭头东望,只见东方四十里外的山顶有一矮胖道人正在向他所在的位置飞掠。
见此情形,莫问立刻加速向北,那道人先前所在的山巅为群山之中的最高处,自那里可以环顾四周数百里区域,他凌空飞渡很容易被对方发现踪迹。
莫问斟酌过后继续凌空前行,对方身法平平,追他不上。与其于树林之中闪躲,不如尽快甩掉对方。
下半夜,莫问回头不见了那道人的身影,立刻拐道向西前去搜寻一处禁锢,这处禁锢位于一处山洞尽头,莫问进入山洞快速向前行进,道路是通向地下的,山洞很是潮湿,温度较高,大量避寒过冬的毒舌堆叠盘绕在地道四处,通道内还布满了蜘蛛网,碗口大小的蜘蛛自蛛网上垂到地面猎捕各色毒蛇。
即便地道里布满了蛛网,莫问仍然不敢放过这处禁锢,蛛网的出现只能说明这里近期没有凡人来过,而彩衣道人是金仙修为,她要将阿九带进禁锢根本就无需经过通道。
快速穿过腥气熏人欲呕的地道来到山洞尽头,发现禁锢里吊着一只狐狸的尸体,这是一只红毛狐狸,死去的时间应该在一年之内,尸体已经干瘪。其死因是以腰带自缢身亡,想必是忍受不住这里恶劣的环境才会上吊自杀。
见此情形,莫问默然摇头,天庭对于自杀之人的惩罚是最为严厉的,自杀者的魂魄永远不得投胎,哪怕是投胎畜生都不能够,这只狐狸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选择。
短暂的停留过后,莫问原路返回,到得洞口处竟然碰了软壁,被无形的屏障反震而回。
一撞之下莫问立刻明白洞口被人以符咒布起了禁锢,待得后退数步止住身形,立刻取出符盒画写雷符一道,纳于右掌击向那道无形屏障,一声闷响过后屏障破碎,出路通畅,莫问急闪而出。
刚刚出得闪洞,洞口右侧就跃出了一个矮胖道人,此人他曾经见过,赤阳子讯问他的时候此人在场。此人出现之后也不说话,手中长剑急速斩向他的右腿。
由于对方来势甚急,莫问来不及横移闪躲,电光火石之间黑刀出鞘奋力斜斩。
叮当之声过后,对方长剑折断,莫问并未趁对方惊诧之际上前追杀,而是踏地借力,快速离开。
“果然是刀非剑。天枢子,交出九龙鼎。”那矮胖道人急追而来。
“九龙鼎我已经交还给了绝情道长。”莫问急行之际出言说道。
“你故意自人前交出九龙鼎混乱视听,背地里痛下杀手再行抢回,你当天下人都是呆傻?”矮胖道人体圆腿短,莫问一次飞掠,他需要蹦上三蹦。
“我没有杀人。”莫问并不回头,他先前当着小厮和食客交还九龙鼎,是为了万一出现意外也有个证人,未曾想当日的谨慎稳妥在今日会成为他人口中的话柄。
虽然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矮胖道人却仍然穷追不舍,“玉清派已然遍请玉清座下观,洞,山,府一起拿你,你跑不掉的。”
莫问闻言暗暗皱眉,玉清派乃是玉清宗的祖庭,若是邀请玉清宗所有道人阻截,当真是极为棘手。
“身为上清准徒竟然只知道逃命,上清一宗真是没落了。”矮胖道人追之不上开始出言激将。
为了消息不至于走露的太快,莫问本来已经有心回头制住此人,但闻得对方言语之后只能将动手的时机延后,对方既然喊出这种言语,自然是有所防备的,此时回头很难一击制敌。
飞掠之际,那矮胖道人一直在后面大呼小叫,莫问并未减速,飞掠的同时寻找不令对方起疑的减速借口,翻过了几道山脊之后,忽然看到前方有一倒伏树木,急掠而至踏上了树干,右脚猛然用力踩进了朽木之中,做出了失足假象。
待得矮胖道人翻过山脊,莫问将右脚自朽木之中拔出,再度前掠。
矮胖道人见到双方距离拉近,立刻奋勇前追。
“天下用刀之人不止我一个,你们凭借两处伤口就认定是我杀了绝情子,岂不荒谬?”莫问出言惑敌。
“若不是你杀了绝情师弟,你为何要跑?又为何要杀伤霜叶师叔的坐骑?”矮胖道人高声喊道。
“我有重要的……”莫问话到此处陡然回身冲向了矮胖道人,矮胖道人此时正在等待莫问的下半句,压根儿没想到他会忽然回身,待得反应过来已经被莫问封点了三处气穴萎靡倒地。
“你这道门败类,竟然如此奸诈。”矮胖道人咬牙怒骂。
“我再说一遍,绝情子不是我杀的。”莫问看了那矮胖道人一眼,转身继续北行……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杀人的凶手,玉清宗不会放过你的……”矮胖道人移动不得,只能高声叫骂。
“我若真是凶手,不会介意多杀一个。”莫问并未回头。
那矮胖道人被莫问一招制服,败的很是窝囊,听得莫问言语仍然在后面高声叫嚷,莫问没有再理睬他,快速离开了深山。
出山之后立刻拐道向西,先前他自北方一路南下,此时玉清宗势必以为他会由南向北,倘若坚持既定路线很可能遭受阻碍,此时南方有老五帮忙搜寻,路线可以权宜变通,由南至北当改为由东向西。
西行途中莫问内心一直忐忑纠结,他虽然封点了那道人的气穴,却并未下死手,对方的穴道会在一个对时之后自动解开,届时消息还是会泄露出去,上清宗众人得到消息之后定会集思广益,上清七位准徒之一的天璇子是异类女身,且对他有意,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玉清宗众人能够轻而易举的猜出二人逾越了教规,而他此时正在搜寻那些禁锢,只需守在那些禁锢周围就能等到他。
大部分的世人神智是混沌的,行事只看眼前。稍微好一点的会往前想出一两步。但是对于头脑清醒的道门中人来说,只需有一点蛛丝马迹的线索,他们就能推断出真相并作出应对,玉清宗众人一定会分析出真相,也一定会在禁锢周围设伏。
虽然心中忐忑,莫问却并未慌乱,那道人恢复行动需要一天的时间,召集同门也要用上一天,众人商议推断至少也要半天,他是渡过了天劫的上清准徒,玉清派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每一处禁锢至少会派去两名紫气道人,调整部署也需要时间,细细计算权衡,他感觉至少还有五天时间从容寻找。
西行途中莫问并没有遇到阻碍,接连三天不眠不休快速搜找了四处禁锢,仍然不见阿九踪影,对于屡寻无果,莫问只能摇头苦笑,运气是上天给予的,他此时所作的事情为天所不容,不可能有好运气,弄不好需要找到最后一处禁锢才能寻到阿九。
第三日的晚上,莫问自西方折回了东端,于一处府道西侧的山顶略作喘息,换上了最后一双鞋子。
就在莫问掩埋破旧靴子之际,两道人影自南方掠来,莫问凝神细看,只见那两道人影皆是道人打扮,其中一人正是他先前封点了穴道的矮胖道人,另外一人年纪较轻,凌空百丈就需落地借力,想必渡过天劫不久。
莫问藏起身形侧身远眺,那二人急于赶路并没有发现他,赶路之时一前一后也没有交谈。没过多久二人便途经莫问藏身的山下府道向北侧城池掠去。
莫问沉吟片刻尾随其后,为策万全,他落后了两百多丈,待他翻过城墙进入城池时,那两个道人已经停了下来,矮胖道人正在街道上与更夫说话,由于距离太远,听不到他们的言语,片刻过后两个道人辞别更夫,自挑灯食摊采买了食物,急切的翻过城墙向西去了。
二人走后,莫问现身拦住了那个更夫,“福生无量天尊,善人可曾见到两位道人途经此处?”
“那两位道长是何模样。”更夫看了看莫问腰间的佩刀,眼神之中有警觉之意。
莫问见状知道此人是怕多嘴惹祸,便出言说道,“三师兄较为矮胖,八师弟很是清秀。”
更夫听得莫问言语立刻抬手西指,“往青牛山去了,刚走不久,你快去追吧。”
“多谢善人。”莫问自怀中取了几枚大钱塞到了更夫手里。
“哎呀,不就问个道儿吗,不用这样。”更夫推辞。
莫问冲更夫摇了摇头,转而向西行去,实则那几枚大钱并不是问路之资,而是他对这个老者的补偿,他不愿欺骗良善却无可奈何,既然不想杀人就只能与玉清派斗智,而斗智则免不了有失光明。
出城之后莫问立刻拐道向北,更夫所说的青牛山正是诸多禁锢之一,不久之前他刚刚搜过那里,那两个道人出城之前采买了大量的食物,不问可知是前往蹲守的。
对方的反应速度超过了他之前的预计,好在他前往和离开青牛山的时候刻意隐藏了行踪,即便对方前去也不会发现那里有人去过。
连日不眠不休的赶路,莫问已然疲惫不堪,但他强打精神再度前往搜寻下一处禁锢,这处禁锢位于一处无人山中的水潭之下,此时天气寒冷,水潭已经结冰。
莫问站于潭边槐树上皱眉打量着这处水潭,这处水潭只有百步见方,倘若破冰而入,玉清宗的人赶到之后见到碎冰立刻就会明白他到过此处,这样无疑暴露了他的行踪。
沉吟片刻,莫问离开树顶落于冰面,他并不喜欢踩踏冰面的感觉,每当踩上冰面他都会想起八年前的那个冬天。
皱眉过后,莫问抽出黑刀划开了一尺见方的冰面,将那片浮冰以灵气抓至冰上,快速脱去衣物抱臂跳入水中。
潭水冰冷刺骨,莫问快速下潜,潜至两丈深浅到得潭底,挥走潭底淤泥果然发现下方是一无水石室,石室并无屋顶,潭水皆由无形屏障承托。
一次次的搜寻失望,莫问已经习惯了,快速浮上水面找到那处缺口纵身跃出,震飞身上冰碴将冰块移回了原位,冰块由潭水托顶,并未下沉,待得明日就会重新冻硬,只要对方不是刻意观察,应该不会发现痕迹。
离开这一处禁锢,莫问咬牙向西,下一处区域还在中原地区,只要搜过那处禁锢就会进入西南丛林。
西行之际,莫问自心中暗暗计算时间,老五搜寻南方之后,他改变了既定路线,原本需要南北跑上三个来回,现在需要东西五个来回,这是第二个来回,禁锢还有将近二十处,表面上看进度很快,但是玉清派的人已经开始防守禁锢,往后的禁锢不可能再像之前的那些从容搜寻了。
虽然心中愁恼,莫问却并没有怪罪玉清派,与玉清派周旋他需要打起十分的精神,令他没有时间为阿九悲惨的境遇和自己坎坷的命运而悲伤。
中午时分,太阳当空,莫问本想靠着温暖避风的山石假寐片刻,犹豫片刻再度咬牙上路。
这处禁锢比较特殊,位于璐城北山,是肥池的所在,所谓肥池就是官府所有的粪池,由专门人员将城中官宦人家和牢狱囚犯的便溺之物倒送至此,到得农耕时节就会有农人前来买去施肥。肥池入口在山腰,出口在山脚,山体之中有着很大的空间。
莫问来到此处是傍晚时分,一男一女两个道人正自粪池入口处向山顶走去,道士的年纪在三十岁上下,道姑要略小一些,却也将近三十,二人都长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冲天鼻,当是兄妹。
这二人不但鼻子相似,嗓门也大,那道士大声的说道,“赤阳子那个老不死的明摆着欺负咱俩,弄个粪坑让咱俩守着。”
“要是天枢子到来,一定要抢下他的九龙鼎。”那丑道姑声如母牛。
“他老婆又不在这儿,他不会来的。”道士瓮声瓮气的说道。
“那他也总得看过了才能知道,如果他真的来了,你出面缠住他,由我出手……”二人走的远了,声音逐渐听不真切。
听得二人言语,莫问心中有了计较,但他并未立刻离去,而是绕行十余里到得山体北侧,见到那丑陋道士脱下道袍前往溪流破冰清洗,方才确定此人真的下过粪池,先前所说并不为虚。
确定阿九不在,莫问继续向西,并没有在此处滞留,这一男一女长的很是丑陋,且品行低劣,玉清宗肯收他们,想必是看中了二人的修行天赋。
西行百余里,莫问自一处小镇停了下来,购买鞋子落店打尖。
进得房中,莫问更换并清洗了道袍,沐浴洗刷过后方才躺卧休息,道人不可邋遢,当保持身心高洁,但这并不是他沐浴更衣的主要原因,他这样做是希望阿九见到他之后不会因为他的憔悴而心疼,倘若真的找到了阿九,他绝不会向阿九诉说这一路上的辛苦和艰难。
安稳的休息了一夜,次日清晨莫问再度上路,此时镇上已经有了早起的百姓,莫问出门之后缓步向东走去,行走之时刻意让镇上的百姓看到他的黑刀,招摇走出了镇子,立刻于无人处调头西去,他孤身一人,必须处处小心,这种故布疑阵之法可以迷惑对方视听,隐藏自己的行进路线,令对方无法追赶只能于各处禁锢蹲守。
倘若对方只是于禁锢之中蹲守而不是前后追截,他就可以放心赶路,节省下来的时间可以弥补于禁锢处与对方周旋所浪费的时间。
莫问所用皆是小计,所谓奇谋也不过是由多个小计组成,他虽然被玉清派误解,却并不想动手杀人,不能动手就只能用计。
进入西南深山之后,莫问一路向西,行了两日,终于翻过群山来到一片沼泽区域,这片沼泽南北长东西宽,腐草黑水,一望无际。
在此之前莫问并没有来过这里,而文集上也并没有详细说明那处沼泽中的实地具体在什么方位,身处深山,想要寻个问路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根据气息找到一个可以幻化为人的花豹,逼问之下对方说的竟然是外邦言语。
无奈之下只好自沼泽边缘往复寻找,耗时七日终于找到了那处禁锢。
耗时如此之多竟然还是寻之无果,莫问有些急了,暗骂一声调头回返……
回返途中莫问很是焦急,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仍然还有十五处禁锢分散在北方大片区域没有搜找,时间很可能不够了。
当日中午,莫问赶到了第十五处禁锢所在的区域,这处禁锢位于太乙山脉的峡谷之中。
距离禁锢五十里,莫问停了下来,远眺周围的山势,这里很可能有人潜伏蹲守,他打量山势是想找出对方可能潜藏的位置。
最高的山顶无疑是蹲守的最佳位置,可以居高临下观察情况,这片区域有四座山峰,位于东西北三面,最高的一座位于东北,如果对方藏在那处山峰,可以清楚的观察到南侧缺口和东西两面的情况。
斟酌过后,莫问向北绕出了三百多里,自最高峰和另外一座山峰的连接处潜入了山谷,发现阿九并不在此处禁锢立刻原路返回,自始至终没有发现蹲守者,但这并不表示这里无人蹲守,最大的可能是双方皆未发现对方。
离开此处,莫问马不停蹄的赶往第十四处禁锢,两处禁锢间隔的距离有八百多里,傍晚时分莫问靠近了禁锢所在的山神庙,这里原本并无庙宇,只是禁锢非常显眼,附近百姓农人不明就里,惊以为妖孽作祟,故此才会建庙镇压。
破旧的山神庙虽然不大,却恰好挡住了禁锢所在的区域,要想观察禁锢,必须进入破庙掀开地砖。
破庙大门是敞开的,自南侧山野之中远眺,可以看到里面的神像,门口干枯的杂草也没有很严重的倒伏,表面上看此处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但莫问却细心的注意到那山神庙中的神像身上披着的黄布并未褪色。
这处庙宇所在的位置并不避风,倘若庙门一直是开着的,寒风的吹袭会令得神像身上的黄布褪色,由此可以推断,这处庙宇的木门是近些时日才被打开的。
此时是冬季,农人少有上山者,即便是避寒的农人打开了庙门,庙前干枯的杂草应该有踩踏过的痕迹才对。
通过蛛丝马迹不难看出打开庙门的人无需走路,是凌空而至将庙门打开的,而打开庙门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看到里面没有人蹲守而放心的进入山神庙,对方用的是请君入瓮的计策。
山神庙周围并不适合藏人,对方想必没有藏在附近,既然对方不在附近,就是在山神庙附近设置了陷阱,这个陷阱应该是类似于上清定气符咒的困阵,对方只想困住他而不想杀了他,至少得到九龙鼎之前不能杀他。
打量过周围的情况,莫问抽身离开,他并没有去寻找埋伏在周围的玉清道人,埋伏在这里的玉清道人年纪应该不大,只有年轻人才会干出故意推开庙门的事情,老道士不屑使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由此可以判断对方年龄不大,既然年龄不大,修为就不会很高,既然修为不高,考虑到自身安全,他们自然会好好藏起来。
考虑到这一点,莫问没有去寻找他们,而是再度绕到后山,留下了两道定气紫符,随即纵身掠向山神庙,自山神庙屋后破墙而入,抬手移走神像和地砖,下方禁锢之中仍然是大量散落的尸骨,只有一具尸骸是完整的,几乎每一处禁锢都是这种情况,后来者被囚之后会疯癫的将前者的尸骨毁掉。
“天枢子,还不束手就擒!”自东西两面掠来了两个年轻道人,二人年纪在二十三四岁,容貌极是酷似,想必是一对双生子。
莫问闻言迈步而出,环视那两个年轻的道人,那对双生子落地之时长剑已然出鞘,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你们身上带有干粮吗?”莫问问道,这对双生子虽然年纪与他相仿,气势却大不如他,紧张之下甚至面皮发红。
“没带,你问这个干嘛?”其中一人不明所以,随口说道。
“休要与他废话,拿下他再说。”另外一人高声说道,与此同时挥剑向莫问冲来。
莫问冷哼过后闪身退入破庙,与此同时取出符盒再画一道定气符咒贴掌示于二人。
二人见状皆不知莫问举动是何含义,纷纷看向莫问手中符咒,但三清各派符咒并不相同,二人并不知道莫问掌中符咒有何作用。
“你们二人来到此处故意推开了庙门,意图引我进庙,庙内想必藏有一道符咒,与其他几道形成了一处困阵,我若是进入庙宇,就会被困阵中。”莫问平静的说道。
莫问言语告一段落,那两个年轻的道人面上皆有惊色。
“这处禁锢乃上仙所设,你们所布阵法无法囊括这一区域,故此我自庙后进入就不虞被困。你刚才出剑横削,为的是逼我越过禁锢区域进入你们的阵法之中,对否?”莫问看向那个出剑的年轻道人。
“你猜对了又能怎样,我们二人练有玉清轻身妙法鸿鹄掠影,你伤我们不得,也甩我们不掉。”那年轻道人面露恼怒。
“你们焉知你们所在的位置不是阵法?”莫问将手中的定气符咒贴于破庙北墙。
二人反应不可为不快,但阵法是瞬间起效的,左右疾掠的二人皆撞上了无形屏障被反震而回。
莫问自庙内东行数步,破墙而出,将存放干粮的包袱扔进了阵内,“使用计策与使用武力没有高下之分,你们虚荣之心作祟,认为使用计策更显能力,殊不知舍长用短乃兵家大忌。”
那兄弟二人听得莫问言语,既羞且臊,本来是来抓人的,反被人困在了阵内,而且还要承对方施舍干粮,当真是汗颜无地。
莫问没有再与二人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处区域,
离开山区,莫问无意之间发现田野与山林交接之处有鬼火飘荡,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偏离既定路线向南掠去。
坟茔之地总是多有鬼狐,但紫气道人周身有紫气萦绕,寻常妖邪鬼魅会自动闪避,而莫问来到坟茔也并不为捉鬼降妖,而是拾捡了几截腐朽的白骨,这些白骨含有骨磷,可以自行起火,他日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紫气道人终究不是铜铁之身,没日没夜的飞掠令莫问疲惫不堪,精神萎靡,双腿犹如灌铅,无奈之下只好寻处暂歇,他每日不过休息两三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只能勉强恢复灵气,根本无法消除双腿的酸麻。
只要条件允许,莫问每次都会在城镇打尖,一来可以顺便补充干粮和鞋子,二来城镇之中有热水可以催行双腿气血。
晚间,天降大雪,莫问没有急于上路,而是自客栈滞留了一日,将灵气彻底充盈,将双腿调理恢复,到得晚上再次出发,这次他身上多出了一个酒壶,他携带酒水一来是为了御寒,二来是为了吞服丹药之后催化药力,多日凌空飞掠,自身恢复的灵气无法补充飞掠的消耗,气海内残存的丹药已经出现枯竭征兆。
过了年关往往会有一场大雪,这场大雪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下的很大,持续时间很长,覆盖范围很广,一直行出六百多里仍然是大雪天气。
倒数十三处禁锢是一处废弃的殷商皇宫,在西亳境内的角山之中,这处禁锢使用的很是频繁,在所有禁锢之中这处禁锢困杀的异类最多,当有一百多人。
到得角山,莫问停了下来,他隐约察觉到前方有异类气息的存在,根据气息来判断,当是一只犬狼一类的皮毛动物。
自禁锢周围出现异类气息,这种情况莫问还是头一次遇见,起初他以为那只异类跟他一样也是寻找爱人的,但细想过后发现不对,上清教规只是禁止人与异类通婚,却并不禁止异类之间交往。
心中存疑,莫问便冒着风雪悄然进山,行出数十里,那异类的气息仍然停留在原处。
翻过一道山脊,莫问举目远眺,受风雪阻隔,前方的景物很是模糊,隐约可见一座废弃的城池坐落在山中的平坦区域,由于古城已经废弃了一千多年,所有的木质建筑都已经消失,土墙也尽数坍塌,只有那些由石头垒砌的建筑还能看出轮廓,城池原本有多大已经无法确定,此时残留的部分还有二十多里,中心区域有一座相对完整的石质建筑,想必就是第十三处禁锢的所在,那道异类的气息就在禁锢西方不远处。
由于情况不明,莫问不敢轻举妄动,自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凝神感知那异类的气息,不知为何,那只异类的气息一直在剧烈波动。
玉清宗是不招收异类弟子的,这只异类出现在此处的动机很令人费解,这里可不是什么修行的良处,它们也不应该选择此处修行。
短短半柱香的时间,莫问几番想要前去一探究竟,那只异类气息不弱,想必可以与寻常的紫气道人抗衡,倘若它正在与蹲守此处的玉清门人争斗,他就可以趁虚而入观察阿九是不是在这处禁锢之中。
就在莫问犹豫不定之际,忽然听到了身后不远处传来了破风声,回头一看,瞬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数名紫气道人正自南方向他所在的山峰掠来,这些人并非一涌而至,而是分散各处呈包围之势行进。
见此情形,莫问立刻反应了过来,那只异类是被玉清众人羁押此处的,为的就是利用异类的锐敏直觉感知他的气息。
发现危机,莫问马上离开藏身之处向北掠去,到得北侧山脊却发现北侧也有道人向此处飞掠,而那废城之中此时也出现了多名道人向此处疾行。
先前半柱香的犹豫,对方已经快速的完成了合围……
莫问快速环顾四周,发现自四面涌来的男女道人有十余人,自众人腾空起落的身法可以看出正北方位的两个道人修为较弱,若想突围,那里是最佳选择。
但短暂而快速的思考过后,莫问并没有向北移动,而是冲着正东掠去。这里聚集了大量的玉清宗道人,他无法确定对方是随意找了这处禁锢设伏等待,还是对方发现了阿九受困此处而着重防守,突围之前必须弄清楚这一点。
他是紫气修为,玉清宗派出的也都是紫气高手,也只有紫气高手才有与他一战之力。双方皆是凌空飞渡,速度极快,片刻过后就迎头相遇。
距离一近,莫问发现自东方赶来的几人之中有赤阳子在内,此人年老,灵气修为自然深厚,但莫问并未避他,而是径直向他冲去。
“给贫道留下!”赤阳子回臂聚气,待得莫问迎头到来,双臂前送发出了凛冽灵气。
莫问选择冲向赤阳子是因为那几位道人离赤阳子距离较远,他可以自缝隙中闪突,压根没有与赤阳子比拼灵气的打算,见到赤阳子出招立刻回臂凝气做出了出招之势,但他这一掌并没有击向赤阳子,而是在赤阳子灵气发出之后凌空转身向西侧发出了灵气,借助灵气的反冲之力快速后退。
赤阳子见莫问回臂想要出掌,误以为他想硬拼,故此疏于防守,待得反应过来,莫问已然以背向前自他身侧急退而过。
待得赤阳子转过身形,莫问已然落地转身,重新借力之后快速向东掠去。
赤阳子乃玉清派的前辈,见莫问竟然愚弄于他顿时怒火中烧,怒哼过后率领其他道人调头来追。
莫问兵行险着冲出了重围,随即将身法提到极限,自地面上频频借力冲着废弃城池中心区域掠去。
玉清宗众人先前为了将莫问围住,将身法较好的道人都派到了西侧,莫问向东突围恰恰将西侧那几个身法最好的道人甩到了远处,在其竭力飞掠之下,很快与赤阳子等人拉开了距离,早于对方两个起落来到禁锢所在区域。
到得此处,莫问低头下望,未曾想禁锢之上有屏障存在,屏障上落有雪花,令得整个屏障彷如罩了一只偌大的白色穹顶,无法看到下面的情况。
情势严峻,莫问来不及多想,立刻引龙出海,将灵气自气海调于双臂想要震飞屏障上的积雪。
就在此时,下方的残垣断壁之中跃上了一个道人,来人也不说话,到得近前立刻出掌攻向莫问后背。
莫问有感,急速转身,来不及看清对方模样便将凝于双臂的灵气催发了出去,双方灵气相撞,激出一声闷响,二人各自倒飞急退。
后退之时莫问方才看到先前出手的是赵灵妃,赵灵妃面上有七分杀气和三分痛楚,她没想到莫问仓促之间发出的灵气会如此刚猛,此时肺腑受到震荡,周身酸痛。
莫问倒飞丈许之后强行转过了身形,借着对方灵气的反震加速,再次出掌击向禁锢上方的屏障。
这处禁锢的屏障为灵气屏障,是仙人以自身灵气布下的,这种屏障有反弹之效,一击过后,屏障上的积雪被震飞,与此同时莫问也被屏障上凝聚的灵气反撞而回。
为了将肺腑的伤害减到最低,赵灵妃并没有强行止住退势,莫问被屏障震回之时她仍然在倒飞之中,眼见莫问急速回返,瞬时亡魂大冒,此时想要变换身形加以闪躲已然来不及了,而倒飞之时仓促出掌也无法抵御莫问的攻击。
就在赵灵妃惊骇之际,却发现莫问并没有凌空追踢于她,而是避开了她,自后方两丈外的石墙上踩踏借力再度向东冲去。
莫问后退之时没有冲赵灵妃出手,借力前冲经过她身边时也没有出手,虽然赵灵妃先前之举有偷袭之嫌,他却不愿趁机报复。
这处禁锢南北长有二十几丈,东西宽有五丈,根据禁锢中残存的巨大石柱来推断,这里先前应该是商朝早期的皇宫大殿。
由于禁锢南北很长,加之其中堆积了大量的白骨,故此莫问急闪而过并没有将下方的情况尽收眼底,为了防止有所疏漏,越过禁锢之后莫问立刻止住身形,落地借力之后向北侧掠去。
此时追兵已经赶到,马上出手攻击,追风鬼步最擅长兜圈旋转,莫问闪过两个出掌的道人,黑刀出鞘斩断了第三个道人的长剑,快速看清了下方的情况,确定阿九不此处,马上转身东行。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声脆响,回头反望,只见是先前那个被斩断了长剑的道人将半截长剑抛扔了出来,不偏不倚的击中了包袱中的丹鼎。
“九龙鼎就在他的身上。”有人根据声音听出了莫问携带有丹鼎。
“这是四足雌鼎,乃贱内所有,并非贵派九龙鼎。”莫问急忙高声解释。
“天枢子,你若问心无愧何必要跑,说明前因后果,若是贫道查证你所说属实,定会妥善处理此事。”赤阳子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莫问听得赤阳子前半句确实有心停下,但对方的后半句令他打消了停下的念头,九龙鼎之事乃是有人诬陷嫁祸,要想查证属实绝非易事,他耗不起那些时日。更何况老五咬死了霜叶道姑的灰鹤,对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带着玉清派众人兜了这么长的圈子,对方早已经气怒难耐,一旦停下来绝不会受到优待。
“请求玉清宗与贫道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贫道定会前往贵派听从问讯。”莫问前掠之际高声说道。
“这话只能欺骗垂髫顽童。”追兵之中有人喊道。
“贫道对天起誓,绝不会妄语相欺。”莫问试图说服对方。
“你这不知廉耻的好色之徒焉会在乎誓言?”有人大骂。
莫问不再说话,一味狂奔急掠,双方距离由三丈变为五丈,五丈拉长为十丈,众人之中以赵灵妃身法最为玄妙,但她此时胸中岔乱的气息尚未平复,速度大受影响。
“冯师弟,追星赶月。”后方传来了一声叫喊。
莫问虽然不知道追星赶月为何,但顾名思义想必是一种帮助他人加速的方法,此时双方的距离尚未彻底拉开,倘若被他们截下,将再度陷入重围。
情急之下莫问抽出黑刀延气后甩,与此同时高声提醒,“刀芒可达五丈。”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惨叫,莫问惊骇回头,只见一年轻道人双手抱头落于地面,不远处是一顶连着头皮的道髻。
见到未伤人命,莫问长出了一口粗气,但转念过后开始担忧,这一刀削去了对方的头皮,对方复原之后会是个光头,光头和尚有的是,光头道士可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果不其然,玉清宗众人见此情形大是暴怒,赤阳子高声下令,“定不要放走了他,只要留下一口活气,杀伤无罪。”
莫问听得赤阳子言语再度皱眉,他先前之举只是为了阻挡对方来追,无意之中削去了对方头皮。但是在赤阳子等人看来,他先前之举并不是无意,而是存心的羞辱和戏弄。
哪怕他一直避免结仇,双方的误会却是越结越深,眼见没有善了的可能,莫问也不再说话,闷着头往东疾掠。
待得距离拉到五十丈,莫问开始自心中思量盘算,由于先前他处置得当,至少有十几位玉清派的紫气道人被其甩困在了之前的那些禁锢,身后这十余人应该是玉清宗的主力,随后的十二处禁锢有没有玉清道人把守尚不可知。
通过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并不知道阿九被困在什么地方,不然他们完全可以告诉他,然后前往那处禁锢等候,不用像现在这样穷追不舍。
由于前夜养足了精神,莫问狂掠整夜,次日清晨到得第十二处禁锢所在的区域,这处禁锢位于山洞之中,来到此处莫问并没有进入山洞,而是自山中寻了个避风处潜藏了下来。
一个饼子没有吃完玉清派众人就赶了过来,赶来的一共有十一人,比先前少了三个,想必是留在后面照顾伤者了。
赤阳子等人来到此处,自隐蔽处跃出了三个道人与赤阳子等人说话,片刻过后有两人往东去了,这一举动表明对方并不知道他具体都搜寻过哪些禁锢。
随后赤阳子等人就自洞口停了下来进食休息,莫问趁机略作喘息,但是赤阳子等人进食之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这一情形令他很是不解,这处禁锢有道人蹲守,倘若阿九在这里,蹲守的道人就会通知赤阳子等人,换言之,阿九并不在此处,他们应该离开此处继续追赶才是,怎么会停了下来。
转念一想,莫问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对方猜到他藏在了附近,是故意拖延时间的,那三个没有跟上来的道人很可能在周围布置阵法。
心生警觉,莫问马上离开了藏身区域向西北方向后撤,行出十余里之后发现山脚下的树林里蹲着一个道人,细看正是先前受伤的那个年轻道人。
此人头上缠着厚厚的绵布,此时正抓着被冻住的朱砂砚台不停的哈气……
莫问见状暗道好险,幸亏天气寒冷,朱砂被冻住了无法画写符咒,不然对方此时已然布起了困阵。
那头上缠着绵布的道人一瞥之下发现了莫问,刚想出言叫喊,莫问已然急闪而至封住了他三处行气穴道和一处哑穴。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先前并不是故意伤你,绝情子也不是我杀的,九龙鼎更不在我的身上。”莫问冲那倒霉的年轻道士抬了抬手,转而卸下包袱取出阿九的丹鼎展示于他,“看清楚了,九龙鼎是三足,这是四足。”
展示过后,莫问背上包袱转身向西掠去,两个起落过后又调头折返,冲那年轻道士说道,“我若留你在此你会被冻伤,我解开你的哑穴,你默念一遍道德经再出声呼喊同门,可好?”
对方闻言愣了一愣,转而连连点头,莫问封住的是他身体穴道,脖颈还能活动。
莫问见对方同意,出手解开了对方的哑穴,转而纵身向西掠去。
刚刚掠下山,后面就传来了高喊,“天枢子逃走了……”
莫问闻声无奈苦笑,道德经有四五千字,对方怕是连四五百字都没念完就开始叫喊了。
莫问并没有回去惩戒对方的言而无信,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此处。
那道人一喊,玉清宗众人立刻奋起直追,出山之后是平坦地势,莫问自田间疾掠,众人在后紧追。
这片区域多有乡镇城池,逃亡之时莫问无心避人耳目,玉清宗众人也是如此,所到之处百姓无不愕然仰望。
飞掠之际,莫问不时回头观察玉清派众人,对方一开始是十四人,一个时辰之后能够跟上他的就只剩下七人,到得中午时分只有赵灵妃等五人呈一字直线吊在他后方百丈处。
莫问丝毫不敢松懈,一直提气疾掠,日落之后双方的距离拉大为两百丈,莫问感到很是疲惫,玉清派众人亦是如此,到得晚上,再度进入了降雪区域,莫问终于甩脱了追兵,自一处废弃的驿站略作喘息。
短暂的喘息过后,莫问拆下椽梁生火取暖,对方既然跟丢了他,就不会再胡乱寻找,他们定会前往下一处禁锢固守等待。
莫问坐在火堆旁默然的吃着干粮,他对玉清派一忍再忍,但对方却是认准了他就是凶手,步步紧逼,处处设计,搜寻禁锢的难度越来越大,加上这越落越厚的积雪也严重的拖延了他的速度,北方比南方要广袤,剩下的十余处禁锢分散在东西各处,单是赶路就差不多要用去一个月,哪有多余的时间再去应对纠缠。
他身上一直背了三个包袱,一个包袱里装的是自己的衣物,另一个包袱装的是干粮,这些干粮除了自己食用,还是为阿九备下的,倘若找到阿九所在的禁锢,他会第一时间将干粮送进去。还有一个包袱是阿九的衣物,起初阿九的道袍上还残留着她的气息,这些日子的吹风日晒令得这些气息逐渐消散,到得此时已然淡不可闻。
气息的减弱令莫问很是紧张,一直以来都是阿九道袍上的气息安抚着他心中的焦急,闻到气息他就感觉阿九并未走远,没有了这股熟悉的气息,孤独和绝望开始占据心头,情绪开始剧烈波动。
次日清晨,雪停放晴,莫问背上包袱继续上路,剩下的禁锢间隔太远,临时变换搜寻路线已经来不及了,哪怕明知对方在下一处禁锢设伏,也只能自投罗网。
地上的积雪将近两尺,自山野之中直行无法分辨落脚区域下方的情况,故此他只能从道路上方飞掠,这样至少能保证落下之后踩于实地。
第十一处禁锢位于一面绝壁之下,绝壁位于一处山涧之中,山涧位于昆仑山南端,莫问到达此处是两日之后的中午。
到达山涧绝壁时,山下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玉清宗道人,于禁锢外起了七处草庐,遮蔽并严密的守住了这处禁锢。
莫问没有再隐藏身形,落于对面山顶,俯视着那面绝壁和绝壁下的草庐。
很快就有玉清道人发现了他并通知了玉清众人,玉清众人出了草庐,当有三十几人,众人于草庐之外仰望站在对面山顶的莫问。双方相隔两个起落的距离,他们很清楚这么远的距离追不上莫问,他们压根儿也没有追赶的想法,他们知道只要守住这处禁锢不让莫问查明禁锢内的情况,莫问就不会离开这里。
“绝情子不是我杀的,九龙鼎也不是我拿的。”莫问平静的看着下方众人,虽然他表情平静,言语平和,内心却并不平和,他准备与对方做最后一次和解的努力。
“霜叶的坐骑不是你杀的,冯兑平也不是你伤的。”赤阳子答话。
“那是我为了逃脱贵派的追赶无意错手。”莫问说道。
此语一出,赤阳子发出了冷哼,其他众人纷纷怒骂莫问的解释虚伪徒劳。
“想必诸位已经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与贱内违犯了上清教规,贱内遭本派上仙囚禁,我要前往寻找她,受时日所限,我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而我需要搜寻四十多处禁锢,贫道急于赶路所以才会将九龙鼎交托绝情道长,也正因为我急于赶路,所以才会躲闪逃避。”莫问冲众人如实解释。
莫问知道这番言语无法令对方放他从容查找,但他却没有想到这番言语会换来对方鄙夷的唾骂和几欲呕吐的恶心神情。
“我此番与众位说话,只是想请求诸位慈悲抬手,容我从容寻找贱内,不管是否寻的到,此事一了我都会前往玉清派协助诸位查找杀害绝情子的真凶和九龙鼎的下落。”莫问说道。
“你明知道我们不会相信你,何必多此一举。”赤阳子挑眉怒视。
“我一直没有冲诸位痛下杀手,乃是因为贫道确有杀人嫌疑,也是因为真人见面之初没有冤枉贫道,但是我的时间不够了,若不尽快找到贱内,贱内就有饿毙之虞,请求真人容我一个月的时间查找,贫道定会感念玉清道义,绝不会食言不至。”莫问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你干出了人神共愤的丑恶之事,不但不知悔改,反而说的大义凛然,足见你心性之卑劣。”赤阳子一直仰头与莫问说话,心中存怒,“你为虎作伥,早已经臭名昭彰,你既然没有门派师长教导,便由我们玉清派代劳惩处。”
“我若心性卑劣,就不会留下干粮与那对双生子,也不会放过重伤赵灵妃的机会,更不会一直没有伤害贵派门人性命。”莫问摇头长叹。
莫问的解释之言在赤阳子听来变的极为刺耳,赤阳子勃然大怒,“你的言下之意是要贫道多谢你手下留情?”
“真人误会了,贫道没有此想,贫道身上还带有贱内的一只丹鼎,也是神异之物,贫道愿意将它留于贵派权作抵押,事后一定会前往玉清派协助贵派查找真凶。”莫问说道。
“嘴尖舌滑,耍弄心机,你当贫道是三岁顽童不成,你若真有诚意,当留下天狼毫和你那腰间的破魂利刃做抵。”赤阳子高声说道,莫问得了画符神器天狼毫之事世人皆知。
莫问闻言皱眉站立,没有言语,天狼毫关系到阿九的生死存亡,没有天狼毫他就没把握将食物送入禁锢之中,此物绝不能用作抵押。黑刀倒是可以给对方,但单纯给对方黑刀是没用的。此外对方之所以认准了他就是杀人凶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绝情子的魂魄被人灭杀了,而他腰间的黑刀恰恰有着破魂之效。
赤阳子见莫问默然不语,更加认为自己判断正确,冷哼一声,转身走向草庐。
“赤阳真人请留步。”莫问高声喊住了赤阳子,“贫道已然父母双亡,身无牵挂,唯一的眷恋就是蒙难受苦的贱内,为了救她性命,贫道会做出任何事情,贵派阻拦我寻找救援,实为不智。”
赤阳子见莫问言语强硬,震怒回头,“你敢威胁玉清派?”
“你们对贫道成见已深,心存智子疑邻之念,不管贫道做什么,在你们看来都是在做戏诓骗,贱内受难,贫道心中很是悲苦,一直在强行压制,始终不敢忘记道人本分,但贵派阻拦我寻找贱内,且时间越发紧迫,贫道已然压制不住内心悲苦,心中恶念妖龙即将挣脱禁锢……”
莫问尚未说完,一中年道人便抢过了话头,“你与畜生做出了丑恶之事已然令我们很是恶心,而今又在此处矫揉作态,上清宗怎么会收下你这种恶心人物。”
莫问闻言摇头苦笑,“贱内若是在这处禁锢,你们不会与贫道浪费口舌,由此可见你们所守禁锢乃是一处无人所在,贫道无需前往观看。”
说到此处,莫问紧了紧身上的包袱,“言已至此,希望诸位不要再堵截贫道,贵派利用贫道寻妻心切,于禁锢外设伏,此举不啻于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细想下来并不光明,倘若诸位继续与贫道为难,后果难料。”
“大胆狂徒,胆敢视我玉清为无物?”赤阳子听得莫问言语瞬时气冲斗牛,踏地拔高,凌空站立。
“为人在世当分亲近远疏,自你们和贱内之中做出选择并不困难,若是一味顾及你们的性命,贱内就会丧命,”莫问转身向西掠去,“贫道已然仁至义尽,自今日今时起,拦我去路者,必杀之……”
“狂徒休走!”赤阳子听得莫问言语气愤异常,怒吼一声向莫问急冲而至。
莫问没有回头,他已经有言在先,倘若对方仍然横加阻拦,他一定不会留情。
赤阳子等人在后急追,很快赵灵妃就超越众人掠在了最前,莫问有感,奋力加速,将双方的距离逐渐拉大。
西行不久就进入了昆仑山,昆仑山中多有各种禽兽,一行人声势浩大的闯入山中,令得鸟兽受惊,鸡飞狗跳,昆仑山地势复杂,树木茂密,莫问完全有机会甩掉众人,但他并没有那么做,逃避躲闪是没用的。
傍晚时分,莫问途径一道峡谷天堑,这道天堑东西宽有数里,南北绵延百里,来到此处,莫问拐道向北,自东侧悬崖边一路北上,寻找可以飞跃的狭窄之处。
北行五十里,莫问远远的看到一处狭窄区域,这片狭窄区域有百丈宽窄,临近这处区域,莫问微微减速,在追兵看来他此举是为了飞跃峡谷,但莫问本意却并非如此,既然打定了主意他就不会犹豫,他此时想的是利用这处地势杀死几名追兵。
到得狭窄区域,莫问纵身向西掠去,自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向对岸,赵灵妃和两名身法较快的弟子随之跃起追赶,未曾想莫问落于对岸并没有继续逃走,而是自悬崖顶部的岩石上快速借力反冲了回来。
此时三人身在空中,无法快速变换身形,眼见莫问到来,纷纷采取各种应对之法,赵灵妃见势不妙急忙撤去灵气落向谷底,虽然山谷深不见底,紫气道人却不虞被摔死。另外两名道人一个抽出了长剑,想要发出剑气逼退莫问。另外一个凌空出掌击向莫问,这一掌伤不得人,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将其反推回对岸。
莫问自岩石上借力甚猛,回冲速度极快,身在空中黑刀出鞘,抢在那道人出剑之前将其拦腰斩断,趁着余势追上了那出掌的道人,侧身斜踹。
这一脚是用了全力的,一阵骨头碎裂的声响过后,那道人口吐鲜血落向东岸,莫问则趁势掠回了西侧崖顶,回头反望,发现那道人并没有落到东侧崖顶,而是撞上了悬崖外凸的岩石,惨叫着跌落深渊。
随后有数名道人赶来,他们自南侧看到了这一幕,到得悬崖边停了下来,震惊的看着站在西岸的莫问,他们没想到莫问真会下此毒手。
莫问站在悬崖西侧面色如常,他的心情与其脸上的神情一样,非常的平静,他动手是经过长时间的斟酌和思考的,他很清楚杀了人的后果是什么。
短暂的对视之后,莫问转身向西侧山林冲去,玉清众人见他逃走,立刻凌空来追,但莫问刚刚进入树林再度疾冲而回,三人见状亡魂大冒,纷纷止住身形向东回掠。
在此之前莫问已经用过这种计策,熟悉岩石的硬度,对借力之后的速度也了然于胸,快速追上了一个身法较慢的道人,再度奋力疾踹,起脚异常果断,吐气异常刚猛,半空借力的反弹力道本来就不大,若是不尽全力,反弹之力不足以支撑他掠回对岸。
这一脚同样将那道人踢的口吐鲜血,习武之人都知道人的后背比前胸要脆弱,攻击背部更容易伤及内脏。
“天枢子,你竟敢残杀三清同道,玉清宗与你势不两立。”那两个道人扶着吐血不止的同门高声喊叫。
莫问闻言挑眉冷笑,欺负人的事情自古至今一直都有,受人欺负的事情也屡见不鲜,但聪明的强者都知道见好就收,只有蠢材才会将弱者逼上绝路。任何人被逼上了绝路都会反抗,他痛下杀手全是对方不知进退所致。
“你完了,你完了,你非死不可。”另外一个道人年纪较轻,见同门惨死眼前,方寸大乱。
莫问仍然没有答话,该说的话之前他已经重复了很多次,但对方并没有相信,既然已经动了手,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杀了玉清门人的同时也断了自己的后路,这和战场搏杀不同,杀了没有罪过的道人,不管由谁来评判他都是错的,也没有人会在乎他为什么杀人。
莫问一直站在悬崖西侧没有离开,这种地势不容易寻找,他想趁机多杀几个,他的心态转变很快,既然已经杀了人,杀一个和杀一百个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片刻过后,赤阳子到来,听得道人禀报七窍生烟,暴跳如雷,甩过包袱拿出画符事物和诸多法器,但山崖之上风势甚急,符纸拿出之后会被吹刮撕裂,而画符用的朱砂也早已经冻的无法调和蘸笔,赤阳子几番尝试之后扔砸了符笔砚台,取山崖上岩石遥击莫问。
这些石块自然砸不到莫问,莫问站立西侧崖顶换位闪避,与此同时观察对方的举动,道士都会做法,但是大部分的道士做法都有很繁琐的仪式,并不是拿来就能使用的。此外但凡做法,都要用到符咒,而此时天寒地冻,对方携带的笔墨根本就无法使用。
观察对方举动的同时,莫问自心中估算着敌我双方的实力,他当年求的是上清符咒法术,其他六位准徒虽然也会画符,却没有他知道的这么全面,上清宗所有的符咒都在其脑海里,那些不需要繁琐仪式的法术他一清二楚,这一点玉清宗的人比不过他。还有就是他有天狼毫在手,晨露朱砂是不冻的,他随时可以快速做法。他还有破魂黑刀在身,这是所有道人都非常忌惮的,道家虽然有不少起死回生的法门,却都需要魂魄完整,魂魄一死,这个人就彻底消失了。
对方一直在谩骂,谩骂的内容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针对他杀人抢夺九龙鼎的,大部分针对他与阿九的肌肤之亲和他为赵国收复国土一事,将他说成了一个与猪狗禽兽交合的败类,一个贪霪好色的霪贼,一个助纣为虐的十恶不赦之徒。
天下有无数的道人,但道人何道人的精神境界差距很大,这些玉清道人自以为看的很透彻,没有说他担当赵国国师是贪图荣华富,而是骂他此举是哗众取宠,沽名钓誉。
对方的谩骂令莫问心中越发气怒,他从未想过自己与阿九之事在外人看来会如此丑恶不堪,也没有想到自己耗时三年历经辛苦为百姓换取减赋之事会招至同道这么大的怨恨和嫉妒。
莫问扼住了关隘,据险而守,玉清宗奈何他不得,赤阳子扔过几块巨石之后高声喊道,“追星赶月。”
对方先前曾经用过这一招,故此莫问闻声立刻知道对方要自宽阔区域强渡,果不其然,赤阳子喊罢,玉清宗门人南北散去,自宽阔区域飞掠,所谓追星赶月就是一人先行掠出,另外一人后随,待得前人飞掠之势枯竭时,后人赶到助其一臂之力,前者疾冲,后者倒退。
对方南北双分,莫问无暇分身阻挡,但他并没有急于逃走,而是站立原地环顾左右,看似是观察左右情况,实则是在凝神感知下方的异动,他自对岸玉清道人的眼神之中猜出了赵灵妃正在悬崖西侧石壁悄然上行,他等的就是赵灵妃上来。
左右强渡之后,下方传来了细微的声响,细微的声响被山风遮盖,非常不易觉察,但细听之下还是可以感知的到。
使用追星赶月的玉清众人到得西岸之后并没有立刻向他急冲,而是留在原地等待后来者,这一举动看似合情合理,实则背后隐藏着很大的阴谋,他们是在等待赤阳子的命令,而赤阳子等待的是赵灵妃靠近他,届时就是四管齐下的发难。
看透了对方的意图,莫问快速自心中斟酌,赤阳子这个人虽然灵气修为不低,脾气却很是暴躁,且身法不快,由此人带队,对他有利,故此不能杀掉此人,万一玉清宗派来个精于计谋的领队,情况就对他大为不利了。
南北两面冲在最前的人也势必是修为高超之人,他也没有把握在一个回合之下将其击杀。权衡再三,他决定对付赵灵妃,赵灵妃虽然名字好听,人也俊美,但此人曾经偷袭过他,此次又想如法炮制,这样一个女人必须出手惩戒。世间好看的女子数不胜数,但好看不是免责的理由。
打定主意,莫问气出涌泉,下探站立之处的岩石厚度,这处凸出的岩石有两尺多厚,赵灵妃就潜伏在这处岩石下方。
感觉出岩石的厚度,莫问没有丝毫的犹豫,果断抽身后退,与此同时挥刀斜划,将先前站立之处的岩石豁断,转而纵身西掠,至于赵灵妃有没有被巨石压死,他并不在意。
莫问西掠之时没有再出言警告,之前他已经警告过了,动口不能动手,动手也就没必要再动口了。
动手之后他一直没有开口,掠出十余里之后,莫问苦笑抬头仰望苍穹,“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吗?”
莫问并不怨恨玉清众人,因为玉清众人有足够的理由不相信他,倘若他肯将天狼毫留下,玉清众人会放他走,但是他不能。倘若他不是百毒不侵,也可以请玉清众人与他慢性毒药吞服,以此向玉清派证明他办完事情会回去,可惜他百毒不侵。
莫问虽然不怪玉清派却并不影响他冲玉清派下狠手,因为对方选择了不相信他,也因为他心中存有怨怒之气,既然上天要逼他出手,那他就如天所愿。
此次前掠,莫问行的并不快,玉清派众人仍然在后紧追,他杀了玉清派的数位门人,玉清派更加不会放过他。
第十处禁锢位于昆仑山西南,距离此处有两日路程,莫问盘算过距离之后开始加速,掠出百余里之后转头回望,只见玉清派众人再次被他拉成了东西一条直线,而这也正是他想要的。
飞掠了一炷香的时间,莫问跃过了一处高山的山脊,跃过山脊之后马上急闪而回,贴上了西侧石壁,片刻过后两名道人凌空翻过了山脊,莫问凌空跃起,自二人身后发动了攻击,那二人此时正在目视前方寻找他的踪迹,未曾料到莫问会藏在下方,两刀过后双双毙命。
待得后方追兵赶到,莫问已然掠出了近百丈,赤阳子见到地上的尸首怒发冲冠,“追上他,布玉清大阵。”
莫问听到赤阳子喊叫再度冷笑,玉清大阵想必是一种极为霸道的阵法,但是再厉害的阵法也得追上他将其围住才能布置。
赤阳子喊过之后,玉清众人竭力前掠,莫问亦提气加速,玉清众人有了前车之鉴,每次遇到山脊都会小心防范,见此情形,莫问心中有了另外的计较。
又是百十里,这里山势较缓,且少有树木,莫问飞掠之际再度回头查看情况,此时前方的追兵距他有两百丈,追兵的队伍拖长了两里,此时回头击杀前方追兵,前方的那几个追兵有足够的时间后撤,而后面的众人也有足够的时间赶上来,此时不能动手。
存了杀对方一个回马枪的想法,莫问便开始缓慢减速,这片平坦区域往西还有两百多里,在这片平坦区域对方的心神会有所松懈,倘若到了茂密丛林,对方反而会提高警惕,要想回头动手必须在这两百里之内。
估算了距离之后莫问微微皱眉,两百里的距离不太够,如果他减速太过明显,对方就会起疑,倘若减慢少许,在对方追近之前他就会离开这片平坦区域。
闪念的思考过后,莫问抬头前望,这片区域少草少树,只有为数不多的死树零散的分散在各处。见到这些死树,莫问心中有了计较,认准了方位,冲着八十里外的一棵死树冲去。
莫问原本每掠出数十里就会回头,这一次直至掠出八十里方才回头,他之前每一次回头对方都能看到,这次也不例外,对方清楚的看到他回头观察情况,也看到了他观察完后方的情况回头前望时陡然减速横移三丈,躲避一棵没有了枝叶的死树。
人都有自以为是的习惯,莫问的这个举动在追兵看来就是他回头观察情况,忽视了前方障碍而差点撞上死树,实则不是,莫问是为了顺理成章的减速。
由于对方想的太少,莫问减速时他们并没有随之减速,如此一来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了五十丈,莫问再度回头,希望冲在前方的两人能够同时起落,趁对方身在半空无法快速改变身形之机将二人一举击杀,奈何这两人一直是你起我落,且前后有一定的距离,很难一次杀掉二人。
又等了片刻始终不见机会,莫问调整起落时间,找到了一个自己落地,对方腾空的机会,落地之后快速转身反冲而回,黑刀再度出鞘。
那道人见状亡魂大冒,无法及时后退只能慌忙抽出长剑横加封挡,黑刀所至,先断剑,再杀人。
莫问此时身在半空,第二位的那个道人位于地面,见到同门遇袭,立刻出剑跃起前来救援,莫问身在半空,处于行动不灵之时,见对方到来,左脚横扫,将那具尸身向对方踢去,趁势落地,再度西掠。
“老夫要将你剔骨抽筋。”赤阳子气的双目赤红,他空有一身灵气修为,却苦于身法不尽人意。空有一身玉清法术,却苦于无法起坛作法,眼见所率同门被莫问逐一斩杀,除了生气只能叫骂。
莫问自然不会答话,他此时再度回到了统兵东征的状态,统兵三年,他见多了尸体和鲜血,也见惯了各种计谋,赤阳子的怒骂不但没有令他畏惧,反而令他想到了对付赤阳子的办法,赤阳子此人人如其名,虽然修为高深,脾气却异常暴躁,不需要刻意去攻击他,只需将玉清门人一一杀掉,此人就有可能肝火攻心,生生气死。
“停下,不要再追了。”赤阳子高声喊道,他虽然脾气暴躁却并不愚蠢,他注意到了莫问先前一连串的举动,也看透了莫问是故意设计,他惊诧莫问的心机之深,必须重新评估对手,不能再轻敌了。
玉清派众人闻言立刻停了下来,莫问连番借力,快速向西而去,数十里后进入山中。
进山之后,莫问选了一处山峰遥望玉清众人,玉清派此时还剩下了二十多人,其他人要么被杀,要么留下收敛尸首照顾伤者。
玉清宗是三清座下最高傲的一支,平日里极少行走江湖,也不屑为了米粮去为人做法事,临阵经验不足令他们吃了大亏,大意轻敌使他们受了大辱,此时各个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由于距离较远,赤阳子说的什么,莫问听不到,但他并没有急于离去,这二十多人应该并不都是玉清派自己门派的,一个门派再强大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紫气高手,这其中想必还有一些玉清其他门派的道人,他们三三两两的站位也可以佐证这一点。
换言之,玉清宗的紫气高手并没有他先前预计的那么多,这三十几人应该就是主力,剩下的那些禁锢里可能还有一些,也可能没有,此外他们可能并没有前往最北面的几个禁锢勘察,那些禁锢实在太远了,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到不了那里,故此玉清宗的人没有去那里蹲守的必要。
赤阳子等人站在原地一直未动,莫问藏于山中也没有离去,赤阳子命令门人停下,说明赤阳子知道了他的厉害,开始重新商讨对策。被对方高看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对方先前之所以一直吃亏,就是因为低估了他,而今发现了他的厉害,一定会将神智用到极限,他再也不能利用对方的轻敌而大占便宜了。
杀机一旦升起就很难平息,莫问留在此处没有离开是打定主意要将对方赶尽杀绝,既然已经得罪了对方,就必须将对方的高手尽数杀死,不然对方一定会疯狂报复。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玉清宗众人自平坦区域坐了下来,见此情形,莫问移动视线,纵观平坦区域,在对方休息之处的北方二十里外有几棵死树,入夜之后玉清宗众人有两个去处,一是自山中寻找避风之处,二是在平坦区域寻柴生火,这么冷的天气他们不可能在平坦区域挨冻。
短暂而清醒的斟酌之后,莫问自山中悄然绕至北山,此处距离那些死树区域只有不到十里,倘若对方前往那里,今天晚上就要设法将对方尽数杀掉。
初更时分,玉清宗众人果然向北移动,自死树区域停了下来,砍倒死树生火御寒。
见此情形,莫问更加坚定了今夜大开杀戒的想法,对方没有回头就表明他们不肯善罢甘休,对方如此谨慎,日后所出计谋必定很是周全,对方虽然清醒了,却不能给他们喘息和反应的机会。
三更时分,莫问掏出了画符黑盒,接连画写两道星宿白虎大符,手捏指诀,口念真言,两只白虎凶兽同时现身。
白虎现身之后,莫问毫不犹豫的神授白虎冲向玉清众人……
虽然莫问制止了白虎在现身之初发出虎啸,但玉清众人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白虎散发出的肃杀之气,纷纷起身向北张望,这也正是莫问召出白虎之后立刻驱使白虎前往冲杀的原因。
两只白虎冲出之后莫问紧随其后,对方也是道人,亦懂得召唤神兽之法,绝不能让对方祭出神兽阻拦白虎。
十里之地常人需要步行半个时辰,对于紫气道人来说不过五个起落,而白虎的速度较之紫气道人还要快上三分,十里之地顷刻便至。
前冲之时,莫问最为担心的就是对方会撤退,因为对方一旦四散躲避,两只白虎就无法尽诛玉清众人。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赤阳子属于宁战死不后退的那种人,见白虎冲来并没有命令众人躲避,而是身先士卒的迎向了其中一只白虎,“震散它们!”
莫问止步于战团百丈之外,听得赤阳子言语,立刻神授那只白虎躲避,与此同时分心二用,命令另外一只白虎攻击玉清道人。
白虎乃是星宿凶兽,为天地灵气凝聚,不惧刀兵,受莫问驱使立刻咬断了西侧一名道人的右腿,转而向另外的目标扑去。而赤阳子想要阻拦的那一只也避开了赤阳子,挥爪将一坤道的右腿生生拍折。
由于需要同时控制两只白虎,莫问并没有参与攻击,而是分神控制白虎逐一攻击目标,在战场上使用法术杀人是不折损福禄寿命的,但是离开战场之后滥用法术取人性命则是大罪,这是上天对道人的约束,也是他只命白虎攻击目标右腿的原因,大部分能够御气凌空的道人都用右腿借力,伤及右腿,他们就无法逃走。
虎入狼群和虎入羊群是不一样的,两只白虎虽然骁勇威猛,对方二十多命紫气道人也并非羔羊,他们知道白虎的底细,也知道如何克制白虎,都没有使用兵器去挥砍,而是使用双掌逼出灵气前去攻击白虎,以此消磨白虎的灵气。
实则世间根本就没人能够做到分心二用,所谓分心二用不过是在处理完一件事情之后将心神快速转移前去处理另外一件事情。同时操控两只白虎对莫问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需要冷静快速的判断。
做法招出两只白虎几乎耗尽了莫问自身所有的灵气,这两只白虎是他此战的唯一倚仗,也是他的全部本钱,白虎虽然威猛却并非不死之身,在操控白虎的时候必须快速进行判断,倘若击杀一个目标的同时需要承受三人的攻击,他就会命令白虎停止攻击快速闪避。既然只有这些本钱,就必须谨慎使用,倘若在对方死绝之前耗光了本钱,将会付出死的代价。
白虎自身的速度很快,此时考验的就是莫问的反应速度,只有他反应过来冲白虎下达了命令,白虎才会行动,倘若他神智出现迟缓,白虎就会遭受攻击。
片刻过后已然有数人毙命,右侧那只白虎几乎完好无损,但赤阳子追袭的那一只却频频中掌,这倒不是他驾驭不了两只白虎,而是赤阳子灵气修为高深,近战时灵气可以延出数丈,白虎难以闪躲。
即便赤阳子对那只白虎伤害颇大,莫问却并没有选择他为攻击目标,擒贼先擒王得看是在什么时候,想要驱散对方,擒贼先擒王就好用。可是如果想要将对方尽数杀死,擒贼先擒王就会导致树倒猢狲散,只要赤阳子在这里,玉清众人就不会跑,所以赤阳子不能动。
众人虽然都看到了莫问站立在北方百丈之外,也知道是他在操控白虎,却并没有抽身来攻击他,这是个聪明的决定,倘若谁敢向北冲,莫问就会立刻将其确定为白虎的攻击目标,他们之中还没有哪个人的身法能快过白虎的移动速度。
玉清众人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一心想要将白虎震散,白虎乃四象之一,寻常紫气道人根本就无法召唤,非到达紫气中期以上不可为之。他们追了莫问很久,知道莫问的灵气修为在紫气初期到紫气中期之间,哪怕有天狼毫辅助,召唤两只白虎也是他的极限,故此,他们心里非常清楚只要将白虎震散就可抓住莫问。
“右腿,右腿,右腿……”莫问在驱使白虎时将神智用到了极限,没有多余的精力命令白虎选择其他的手脚,只要有机会就会攻击对方右腿,白虎或抓或咬,或拍或剪,场中鲜血横飞,惨叫不断。
一个人如果将全部的心神用来处理某一件事情,是听不到声音的,场中的惨叫和哀嚎并没有扰乱莫问的心神,他在专心衡量白虎的灵气耗损情况以及对方剩余的人数,以此推算能否在两只白虎消散之前将对方尽数放倒。
莫问一方有两只星宿凶兽,对方有二十多位紫气道人,双方实力皆是强悍,属于硬碰硬的攻击和抵消,彷如两个家财万贯的财主在豪赌,虽然财力雄厚,每一次的赌注却很大,每一局的胜负都令双方欢喜心疼,白虎一击奏效立刻就会废掉对方一名紫气道人,而对方拼了性命发出的凛冽灵气倘若击中白虎也会令白虎的气息陡弱几分。
这是一场血肉横飞气爆震天的争斗,白虎大若蒲团的的利爪能将对方的腿骨拍的粉碎,獠牙巨口能将对手的大腿撕出森森白骨。而紫气道人双掌发出的灵气乃是他们苦修所聚,不惜血本的疯狂催出,可将体长将近十丈的庞然大物瞬间掀翻。
莫问一动不动的站在百丈之外,他能够看到对方的道人在一个个的倒下,但与此同时他也能感受到两只白虎身上的灵气在快速减弱,分心二用之下他甚至无暇细数对方剩余的人数,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也无路可退。
那些受伤倒地的道人也并非全部都在翻滚痛嚎,有些人很是硬气,封住穴道蹦跳着出掌攻击白虎,见此情形,莫问有心想要命白虎后撤一段距离以减少遭到攻击的次数,但战事到得此时他已经无法分出心神命令白虎做攻击之外的其他事情。
赤阳子乃玉清派前辈,此人虽然年纪很大却是童子之身,灵气却纯净而刚猛,所发灵气暗藏纯阳正气,对白虎伤害极大,东侧那只白虎在其攻击之下已经出现了消散征兆。
到得此时,莫问已经顾不得先擒王还是后擒王了,见势不妙立刻命东侧白虎回头攻击赤阳子,与此同时神授西侧白虎前来驰援。
顺序对了,莫问冲两只白虎发出命令的顺序对了,赤阳子见白虎回头攻击他,心中大喜,并没有抽身闪避,而是快速出掌攻向白虎的额头,白虎虽为灵气凝聚,身上也有要害,倘若这两掌击中白虎的额头,可以将其瞬时震散。
就在赤阳子灵气到得东侧白虎额头之际,西侧白虎急冲而至,赤阳子气怒之下不愿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半瞬的犹豫之后高喊了一声,“护我后背”,与此同时将自身灵气提到极限,将正面的那只白虎彻底震散。
玉清宗幸存之人听得赤阳子喊声,立刻竭力发出灵气阻截白虎,白虎虽然速度极快,却快不过修行中人的灵气,被众人一起发出的灵气陡然掀飞,但是在其被掀飞的同时,右侧前爪猛然前探,将赤阳子右腿生生搂走半截。
右腿一失,赤阳子站立不稳摇摇欲坠,但此人着实硬气,倒地之前以右掌发出灵气撑地回正,剩余的玉清门人一拥而至,快速封点他的穴道为其止血。
“不要管我,毁了凶兽,将那上清狂徒碎尸万段。”赤阳子冲众人高喊。
每个人心中都有善恶两面,莫问亦是如此,但他心中的善与恶不似常人那样混杂不清,而是泾渭分明,心存善念就会心怀百姓,悲天悯人。恶念一生心中就只剩下了杀戮,在众人停止攻击白虎为赤阳子封点穴道的时候他并没有停止攻击,而是继续命令剩下的那只白虎疾扑上前。
赤阳子看的真切,高喊告警的同时冲着白虎再度出掌,莫问操控一只白虎,压力顿轻,驾驭的游刃有余,见到赤阳子双掌到来,立刻神授白虎躬身甩尾,这条粗大虎尾有两丈长短,粗如成人臂膀,一甩之下将赤阳子身前的三人六腿尽数扫断。
“你这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仅存的那个玉清道人抽出长剑向莫问冲来。
莫问闻言鄙夷冷笑,双方争斗本来就是以命相搏,他不明白玉清派的人凭什么认为他会在他们为赤阳子止血的时候暂停攻击,如果停止攻击,他可能付出性命的代价。为了一群想要杀死自己的人而牺牲掉自己的性命,这是什么道理,他们怎么会有这种不符合情理的想法。
冷笑的同时,莫问神授白虎回身追赶那年轻的玉清道人,白虎有感,立刻转身。
赤阳子眼见大势不妙,双臂延出灵气撑地飞起,掠到了白虎脖颈之处,左臂抓住了白虎颈后皮毛,右掌猛击白虎额头。
赤阳子受伤之后气息已弱,没有将白虎击散,白虎快速追上了那个年轻的玉清道人,自后面将其扑倒,随即补上一爪踏断了他的的右腿腿骨,转而原地翻滚,将赤阳子甩了下来。
赤阳子本就身受重伤,再受重压瞬时晕死了过去。
战事到此结束,二十余名玉清宗道人尽数成了瘸子,莫问临时改变了主意,没有取他们的性命,也没有与他们说话,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多说的必要了。
短暂的停留之后,莫问在玉清宗众人的大骂声中带着已然暗淡的白虎向西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