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正统古典道术仙侠小说

  “你别走啊,哎哎哎,喂,你回来呀。”洞内传来琼瑶尼姑的叫喊。
  莫问用丹鼎交换了她的仙人泪,已然心安理得,听得琼瑶的叫喊,不但没有回头,反而行的更快。
  仙人泪自身带有奇香,琼瑶道姑将它放在香木之中为的就是掩盖它的香气,得了仙人泪,莫问心中巨石总算落了地,抬手摸了摸怀中木筒,纵身向北掠去。
  片刻过后,莫问停了下来,转身向西掠去,来到先前那姓马的老道和道童所住的草屋,此时老道正在水盆边梳洗。
  “真人去了那峭壁山洞?”马老道惊诧的问道。
  莫问点了点头,转而环顾房中,发现那道童正在西侧灶间烧火。
  “真人已经得了仙人泪?”马老道问道,莫问身上异香扑鼻,其香非花非木,非麝非石,清净灵窍,沁人心脾。
  莫问再度点头,看了那孩童一眼,又看向马老道,马老道会意,跟随莫问走出了草庐。
  “马道长,这孩童是何来历?”莫问低声问道。
  “他是贫道八年前自山下捡到的弃儿,真人有此一问,可是要提携于他?”马老道激动之下微微发抖,他知道莫问身怀绝技,若是能得他授艺,那个娃娃来日定能出人头地。
  “道长若是不怪贫道唐突,贫道愿留下修行法门与他。”莫问出言商议,这男童天赋异禀,气灵神动,最为难得的是本性中正,不畏强势,知恩图报。
  马老道听得莫问言语,抖的越发厉害,稽首说道,“那感情好,他已然懂事,再跟着贫道只能耽误了他,贫道这就喊他出来,拜真人为师。”
  “不需如此,贫道有要事在身,不能亲自教导于他,愿将所学精要誊写下来,由他自行修炼,还要烦劳道长教导他做人道理,可否?”莫问问道,他本无收徒之心,却不忍心让这天赋极佳的道童错过修行良机。
  “好好好。”马老道连声答应,引了莫问再度回房,抬手召了那道童过来,“这位真人要收你为徒,快给师父磕头。”
  “师父,你不要我了吗?”那道童看了莫问一眼,转身抱住了马老道的右腿。
  莫问见那道童说的可怜,急忙出言解释,“我不会带你走,只是留下法术与你,由令师教导你学习领悟,天下大乱之日不远,男儿总要有一番作为才是。”
  “快给师父磕头,你不一直想要学武吗,这位真人的本事可比前山的那些道长厉害多了。”马老道唯恐莫问改变主意,拉着那道童给莫问磕头。
  “无需如此,贫道并不看重名分。”莫问摆手说道。
  那道童很是执拗,就是不跪,莫问也不怪他,自桌前坐下探手入怀取出符盒,拿出符纸三张,分书练气之法,追风鬼步,擒风鬼手。沉吟片刻再取符纸四张,记录了七成符咒之法,快速写完折叠交予马老道,“此乃练气,武学,符咒三技,当由易入难,七年之内传授与他,传一技则烧一纸,万不可外流。”
  马老道接过符纸再度让那道童磕头拜师,那道童见莫问无心带他走,便跪倒磕头。
  拜师本来有着极为繁琐的仪式,事出从权,一切从简,三跪之后莫问就拉起了那个道童,拜师有着明确的规定,三跪九叩为正师,三跪为半师。
  “这如何使得?”马老道感动莫名,他先前一直以为莫问要带走自己的弟子,未曾想莫问虽然传艺却不占名分。
  “有何使不得?”莫问笑着将符盒放于怀中。
  “你叫什么名字?”那道童胆怯的走过来拉了拉他的衣摆。
  “混账,跟师父说话岂能如此失礼?”老道在旁出言训斥,虽是训斥却毫无责怪之意。
  莫问抬手摸了摸道童的头顶,“学了武艺和法术要造福于民,行善除恶,万不可恃强凌弱。”
  “好。”道童连连点头却并不喊他师父。
  莫问不但不怪他,反而对这个孩子念旧重情感到欣慰,转身看向马老道,马老道会意,知道莫问有话与无名说,便借故出门。
  莫问低头冲那道童笑了笑,转而延出灵气将其震晕,抱之床榻,反运灵气将腹中尚未化净的补气丹药反逼而出,以净水洗罢与无名服下,转而抓过无名左手脉门,灵气外延,为他拓经开络,强行周天。
  半个时辰之后莫问收回灵气转身,看了晕睡在床的无名一眼,背上包袱转身出屋。
  马老道正在门外忐忑等待,莫问冲其交代了几句,将身上所剩黄金留下,告辞离开。
  得到仙人泪较为顺利,时间很是充裕,但莫问中途并没有耽搁,而是竭力回掠,他早一刻回去,阿九就早一刻摆脱饥饿。
  傍晚动身,次日午后赶回了雪山。离主峰百里之时莫问停了下来,他看到了主峰南麓有大量道人,人数约有百余众,观其衣着皆为玉清座下。
  莫问见状微微皱眉,此事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玉清宗死伤那么多人,颜面尽失,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只要人数在两个以上,就会有领头之人,这是人间惯例,这百余玉清教众也有领军之人,其他人都在盘膝打坐抵御寒冷,只有此人背手站在人群之外举目东望。
  此人年纪当有八九十岁,身形消瘦,须发皆白,身穿青布道袍,手捧白丝拂尘,山风吹来,衣襟摇摆,鬓发微动,好一派离尘脱俗,好一副仙风道骨。
  此人无疑已经看到了他,二人遥隔百里远眺对视,片刻过后,莫问先行有了动作,纵身向对方掠去,对方既然已经寻到了这里,总要正面面对,不给对方一个交代,他们是不会走的。
  距对方五十里时,那一干玉清教众尽皆站起,二十里时对方亮出了兵器,那老道微微转头,想必是冲身后众人说了什么,众人尽皆收起了兵器。
  到得百丈外,莫问落地,步行上前。
  一干玉清教众见他到来,无不面露怒意。
  “福生无量天尊,天枢子有礼。”莫问止步于五丈外,先行稽首。
  “福生无量天尊,赤龙子还礼。”白发老道稽首还礼,声音平静。
  莫问听得对方言语立刻明白此人是谁,赤龙子是玉清派掌教,俗名太史正功,已是修行圆满只待双甲飞升的人物。
  “敝派前些时日收到了上清宗天玑子转交的九龙鼎,也已经知晓此事前因后果,赤阳子不辨是非,不分缓急,一味追逼未曾通融,此事玉清派大有过错。”赤龙子出言说道。
  “贫道执着私情,杀伤玉清同道数十,罪孽深重难辞其咎,请太史掌教降罪。”莫问出言说道,对方先行叙说自己的过失固然有反省之意,但与此同时也有各自领罪的意思。
  “年轻人行差踏错总是难免,三清同气连枝,贫道本不该为难于你,但贫道愧居玉清主事,玉清宗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贫道总要与万千教众一个交代。”赤龙子说的很是和缓。
  莫问闻言心中一凛,对方果然不肯放过他。
  且不管赤龙子修为如何,他都不能束手待毙,他若被杀,阿九就会饿死。哪怕玉清派不杀他,只是废了他的修为,他也无法承受,没有了修为他就无法在山顶存活,更何况仙人泪只能保阿九一年不死,在一年的时间里他还要再行设法为阿九寻找食物。
  心随意动,体内灵气立刻开始运行,莫问以意行气,提气备战。
  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有一股霸道厚重的灵气破体而入,压制自身灵气开始逆行,转瞬之间提起的灵气就被压回了气海。
  莫问惊愕之下抬头前望,只见赤龙子抓握着拂尘的左手食指微微前伸。对方只用一指就压制住了他的灵气。
  莫问瞬时感到周身冰凉,赤龙子虽然滞留凡间,但其灵气修为至少在天仙级别,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就在莫问万念俱灰之际,忽然发现赤龙子撤去了灵气。
  “贫道昨日曾经去过山顶,见到了被禁的令正,越发感觉此事错在玉清,不该在你苦寻令正之时与你为难。但天道承负,真人所行之事虽然有情可原却大失仁和,贫道苦思良久终究难以断处,既无上策可行,就只能取下策了断。”赤龙子说道。
  “请太史掌教明示。”莫问说道。
  “三清门人受道于天,所承技艺大同小异,今日便由玉清宗派出三位与真人年纪相仿的后辈,与真人切磋岐黄,武艺,法术三种技艺,真人胜一局可保性命,胜两局可留修为,若是真人三局全胜,当尽免前罪,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听得赤龙子言语,莫问很是意外,赤龙子这个处置方法看似严苛残忍,实则摆明了要放他一条生路,即便不使用天狼毫,他也有把握三局全胜。
  “福生无量天尊,掌教师兄容禀,贫道以为此事有欠斟酌,天枢子身拥上古神器天狼毫,可越级做法,我玉清后辈如何能胜的了他?”人群之中一鹰鼻老道插嘴说道。
  “切磋之时自是不能借助外力。”赤龙子并未回头,其言下之意是莫问不能使用天狼毫。
  “此人身兼上清诸艺于一身,我玉清后辈岂有遍习诸艺者?”鹰鼻老道再道。
  “三局切磋,玉清出阵三人。”赤龙子说道。
  “掌教师兄……”
  赤龙子抬手打断了鹰鼻老道的话头,“诸技同修较专修一技要难的多,我方以三人三技对莫真人一人三技已然有欺人之嫌,此事无需再议。”
  赤龙子说完抬头看向莫问,等他做出决定。
  “切磋之前可否容贫道将食物送与贱内?”莫问出言问道
  “临阵比试,自当心无旁骛。”赤龙子缓缓点头。
  莫问抬手行礼,绕过众人,提气上山。
  登山之时,莫问自心中斟酌该如何应对这三场比试,赤龙子做出这样的决定并非下策,而是真正的上策,赤龙子明知道他能够获胜还让门下后辈出战,其目的是要通过与他的比斗,让玉清众人进行正确的自我审视,玉清宗是三清之中最为高傲的一支,门下弟子一直看不起招收异类弟子的上清宗,若是三人尽败于上清弟子之手,他们会羞愧无颜,不再夜郎自大,会放下三清之首的虚妄念头专心修行。
  除了年逾百岁明窥天道的赤龙子,换做他人怕是想不出这种圆满的处置方法,俗人受辱之后往往召集狐朋狗友前去围殴对方,此举无异于告知旁人‘我不如对方,只能寻找帮手’,最终只会落得个以多欺少的无赖名声。正确的做法是知耻而后勇,努力强大自身,凭借一己之力洗辱翻身,哪怕不敌落败亦不失光明磊落。
  他有信心三局全胜,此时斟酌的是是否三局全胜,若是三局全胜赤龙子面上会不会挂不住,按照常理来推断,赤龙子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表明其内心很是豁达,应该可以承受三局全输的结果,但他不敢冒险,倘若赤龙子改变了主意,他无法承受后果,最好的结果就是胜两局,给玉清派留下一丝颜面。
  想好了对策,莫问开始将心思转移到另外一件事情上,那就是如何将这滴仙人泪送入禁锢。
  仙人泪乃天地灵物,较地乳更加神异,定然可以送入禁锢,仙人泪有异香,只要进入禁锢,阿九可以立刻发觉,他此时想的不是能不能送进去,而是怎样送进去,能够进入禁锢的东西少之又少,这滴仙人泪一定要物尽其用。
  到得山腰上部,莫问再度感觉头痛气喘,无奈之下只好暂停休息,静气回力。
  喘息之时,莫问自怀中掏出了木筒,拔开木塞发现仙人泪并未结冰,小心的捏住木筒上部将木筒置于寒风之中,片刻过后收回再看,仙人泪已经冻硬。
  见此情形,莫问长出了一口粗气,仙人泪先前之所以没有结冰是因为在他怀里受到了体温的温暖,而并非不能结冰,能够结冰就好,只要结冰就有办法传递信息。
  短暂的喘息之后,莫问再度上路,即便逐渐适应了此处的严寒和憋闷,攀爬主峰也并非闲庭信步,足足两个时辰,直至太阳偏西他方才来到了禁锢之外。
  此时阿九仍然蜷缩在禁锢的南侧靠北角落,在其身体旁侧放置了一块尺许大小的石块,石块的一面已经被削平,刻有十字,“生相随,死勿悲,无悔,无悔。”
  看到字迹,莫问立刻明了其意,生相随表明了阿九的心迹,死勿悲是阿九对他说的,无悔则是阿九内心的感叹。
  通过石头上的字迹能看出阿九并不认为他的营救能够奏效,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阿九也是道人,知道这处禁锢出自祖师之手,无法被击破,食物也送不进去。
  山顶有风,哪怕晴朗天气,山顶也有风,看罢石块上的字迹,莫问躲进天雷劈出的避风处,卸下包袱翻找锐器,寻过之后发现身上没有匕首锐器,便自阿九包袱里找出了她画符的砚台,阿九被削去了玉籍,以后无法画符,砚台没什么用了。
  砚台质地较软,莫问手持砚台皱眉沉吟,这滴仙人泪比寻常水滴要大的多,几乎有雀卵大小,可以利用刻模的方法将其冻成一个字,但这个字笔画不能太多,倘若太过繁琐,仙人泪凝固之后就很不结实,笔画越少越好。
  短暂的沉吟过后,莫问以指甲自砚台背面刻出了一个简单的字,修理加深之后取出怀中仙人泪倾倒其中。
  仙人泪流出之后立刻被低温凝固,耐心等待了片刻,莫问将其倒扣而出,走到禁锢边缘,蹲身挡住微风,小心的拿捏力道,将仙人泪紧贴地面推向无形屏障。
  这道禁锢的灵气屏障虽然坚固却薄如宣纸,仙人泪顺利的穿过屏障进入了禁锢。
  仙人泪进入禁锢之后,阿九抬起头茫然四顾。
  莫问见状大为焦急,禁锢内的地面很是平滑,山中微风随时会将仙人泪吹入雪谷,一旦吹入雪谷,白色的仙人泪就无法再寻了。
  好在阿九很快找到了香气的来源,伸手拿起了那滴冻成字形的仙人泪。
  拿起仙人泪的瞬间阿九就开始大哭,莫问利用仙人泪冷冻了一个“土”字,她立刻就明白了莫问让她敲碎山石积累泥土,而这背后更深的含义就是莫问无法救她脱困,要设法送进灵物的种子在禁锢内生养植物,为她提供食物。
  她能想象到莫问向她传递消息是何等的困难,也能想象到莫问在三天之内为她寻到能够穿透屏障的食物是多么的不易,除了心疼莫问,阿九心中更多的还是幸福,她的丈夫是一个勇敢坚定的男子,她享受到了世间女子享受不到的关爱。
  阿九痛哭之时察觉到冰字有融化迹象,急忙低头吞食,仙人泪入腹之后她再度开始大哭,她能感受到仙人泪的神异,雷声响起之后莫问并没有送入这种奇异的灵物,那就表明那时候莫问并没有得到这种灵物,自雷声响起到仙人泪送到只用了三天,这三天莫问去了哪里,他是怎样得到这种灵物的,她都不知道,但她知道这种神异的灵物不管在谁看来都是宝贝,得来绝非易事。
  莫问一直等到阿九吞服了仙人泪方才彻底放下心来,仙人泪确实神异非常,肉眼可见阿九被冻伤的双手在快速愈合,脸上重新有了血色。
  阿九忍住哭泣,拿过身旁石块敲击石壁,转而捏起石屑示向西侧,她看不到莫问,但她知道莫问就在屏障之外,她要告诉莫问,她明白了莫问要让她做什么。
  向屏障外展示石屑之后,阿九拿起石块自地面上快速的刻画道,“不要以身涉险。”
  莫问习惯性的点了点头,但点头过后忽然想起阿九虽然在看着他,实际上却看不到他。但阿九的回应还是令他心头一暖,阿九如此急切的刻画字迹,表明阿九知道他马上就要离开此处前去寻找灵物种子,二人当真心存默契。
  “我会尽快回来。”莫问自言自语,言罢转身离开,仙人泪一年之后就会失效,到时候就没地方再行获得了,要在这一年之中尽可能多的寻找地乳和灵物的种子,何时禁锢里的食物能够自给自足,何时才能真正的松一口气。
  虽然没能一劳永逸,莫问心中压力还是减轻不少,与三个月相比,一年的时间算是很长的了,就算找不到灵物仙草的种子,也应该能找到地乳的泉眼,届时大不了不停往返,至少也能保证阿九不被饿死。
  想到此处,莫问心头陡然灰暗,他想到万一自己出现了意外或者是老死了,就没有人为阿九递送食物了,真正治本的方法还是要让禁锢内有灵物生长。
  改造禁锢之事之前从未有人尝试过,莫问虽然犯愁自何处寻找灵物种子,却并不担心彩衣道人会阻止他对禁锢进行改造,这倒并不是彩衣道人慈悲,而是他坚信彩衣道人不敢那么做,阿九是他的牵挂,只要阿九还活着,他心中就有希望,就会忍辱负重,尊天重道。倘若彩衣道人将阿九置于死地,就是摆明了逼他发疯,届时他一定会无法自制的进行疯狂的报复,彩衣道人承担不起伏尸千里,血流成河的严重后果。
  三更时分,莫问回到山下,与玉清宗的恩怨今日就要有个了断……
  玉清众人见莫问到来,再度露出了敌视厌恶神情,他们不曾来过这么冷的地方,等候一天已然很是煎熬,莫问前往峰顶往返又耽搁了三四个时辰。
  “福生无量天尊,有劳诸位久候,请太史掌教示下。”莫问回到先前站立之处冲赤龙子稽首说道。
  赤龙子微微点头,转而回头冲众人说道,“年过而立者居右。”
  此语一出,人群之中走出了数十人居于右侧,剩下的年轻一辈当在六十人左右。
  莫问见状微微皱眉,在此之前他曾经猜测过玉清派渡过天劫的人数,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渡过天劫乃道门中人梦寐以求之事,寻常道人哪怕勤修不辍想要渡过天劫也多在不惑以后,玉清宗有这么多后辈才俊,不得不承认他们的修行法门和弟子天赋确有过人之处。
  “何人愿与上清宗天枢真人切磋歧黄之术?”赤龙子问道。
  “弟子请缨。”身后众人异口同声,争先请战。
  “杏林宫祝青云。”赤龙子点名。
  “弟子在。”人群中传来应答之声。
  莫问循声望去,发现一清修孱弱的年轻道人正自人群之中向外挪移,赤龙子在点名之时并没有回头,这表明他早就想好了由此人出战。
  祝青云自人群之中走出,来到赤龙子身侧弯腰行礼,躬身候命。
  莫问趁机打量此人,祝青云年纪当在二十七八,身材偏矮,相貌无奇,体形消瘦,脑袋很大,身后背着一个尺许大小的紫木药箱。
  古语有云,相由心生,相者,并非单指人的样貌,还包含了气度和神采,此人虽然相貌无奇,但气息沉稳,面上神情很是平静,这是岐黄高手才有的平和。
  修习岐黄医术的道人有四个层次,最低的层次是刚刚出师,这时候他们的面上会有忐忑流露,是信心不足的表现。
  第二个层次是游历了一段时间,治愈了很多病人,这时候他们的神情举止会是极度的自信。
  第三个层次是在治疗顽疾时失过手,他们自内心深处开始认识到歧黄之术的玄妙和深奥,重新回归谨慎,这时候面上的表情就是祝青云此时的表情,不骄不躁,不卑不狂。
  歧黄之术的最高层次就是岐黄圣手,想要达到这个层次,需要阅历足够,见多识广,对阴阳五行了然于胸。到得最高层次的圣手已经没有固定的神情了,他们表现出的往往是自己的真实性请,圣手本人脾气暴躁,他们就会表现出暴躁。圣手本人性情怪异,他们就会喜怒无常。
  见到祝青云之后,莫问开始打起十二分精神,他身兼数艺,兼学必难专精,祝青云出自玉清派杏林宫,杏林指的是研习岐黄和医术的所在,此人背负药箱随队远行,肩负的是为众人治伤疗疾的任务,当是玉清医术的翘楚,定是劲敌。
  “各自问答,以分高下。”赤阳子向右侧走了几步,以避暗授嫌疑。
  赤阳子说完,莫问没有立刻开口,他在等待对方先出题。
  与莫问不同,祝青云没有丝毫的犹豫,“问,江北花甲农妇,湿邪冷气侵骨附节,气虚体热,脾胃虚寒,行动不便,举步维艰,夜疼痛,日酸麻,乃至骨节变形,肘,肩,颈,髋,膝皆受蔓延,当如何治愈?”
  莫问闻言心中立升怒气,自古以来诸多绝症之中就有风湿入骨一类,究其发病根源,乃是常年田间劳作,疲惫之时受地垄沟渠之中的湿邪之气侵染所致,祝青云所说的是病入膏肓的晚期症状,关节肿胀表明骨髓损坏,若是四十上下的男子,或许还可以用药物壮大患者自身阳气,以自身阳气驱逐寒邪之气,但对方用了个六十岁的农妇,女子本来阳气就弱,还在温度较低的北方,这是个死结。
  心中动怒,莫问立刻给予回应,“问,待字无盐,肝生恶瘤,蔓延脾脏,如何治愈?”
  莫问的问题虽然较祝青云要简单,实则比祝青云的问题要刁钻很多,刁钻之处不是将土脾木肝这两个滋生五行活气的脏器失去了作用,而是留下了一线生机给对方,此绝症有法可医,但非常困难。
  祝青云不知是计,立刻答道,“借三品以上辅弼威武之精气,倚胎气活命,以千年蜈蚣金壳熬汁浅服,百日去毒,届时引下死胎,此女得……不行,不行,算我没说,不能这般施为。”
  祝青云说到后来急忙改口,他已经发现莫问给他设了个丢人的死局,让一个未嫁女子去勾搭三品以上官员,此事有违贞洁妇道。再者谁家的大官大将会喜欢一个非常丑陋的少女。最要命的是还要牺牲腹中胎儿,这哪是道人干的事情。
  祝青云改口较晚,身后众人听得他的言语无不咧嘴黑面,暗道丢人。
  “你问,我束手无策。我问,你无计可施。算平。”祝青云不善与人交往,有些木讷,情急之下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意图,玉清宗断腿的那些人有很多都是他医治的,他虽然没见过莫问却对莫问有着深入骨髓的畏惧,压根也没指望赢,只希望平了就算上上大吉。
  “无有平手一说,”赤龙子不满的看了祝青云一眼,转而冲人群之中说道,“赵灵妃,叶然之,你们二人前去胡人居所得活羊两只带回。”
  赤龙子说完,赵灵妃和另外一个坤道出声答应,快速向东南方向掠去。
  莫问和祝青云听得赤龙子言语尽皆错愕发愣,赤龙子让门人弟子带活羊回来自然不是为了吃的,无疑是要让二人出手医治,二人学的都是治疗人身疾病的方法,怎么能当兽医。
  赵灵妃二人走后,莫问快速自心中斟酌活羊带回之后赤龙子会出什么样的题目,首先可以排除掉针对内脏的诊治,玉清派没有异类,祝青云不可能对异类的内脏经络有所了解。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三种可能,一是打断腿骨,让二人快速救治。这种可能性最低,堂堂玉清掌教,不可能做出这种血腥之事。还有就是解毒,这种可能性也不大。最大的一种可能就是利用此处的低温将山羊冻住,让二人将冻僵的山羊救活。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敢请暂离片刻,两位真人带羊回返之前,贫道一定回到此处。”莫问冲赤龙子说道。
  赤龙子闻言缓缓点头,转而冲祝青云说道,“你也可以先行准备。”
  “不知题目,如何准备?”祝青云懦懦的说道。
  莫问看了一眼可怜的祝青云,转而向北掠去,祝青云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整个一书呆子,虽然能够静心钻研,却不知广思变通。
  莫问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寻到了三味中药,将药物留在隐蔽处,自下风处回到原地,此时祝青云仍然忐忑的留在原地,不问可知赤龙子并未给他任何的提醒。
  身法快有时候并不是好事,赵灵妃和叶然之身法快,所以她们被派出去找羊,羌人好客,给了她们二人两只肥壮的山羊,扛的二人好不劳累。
  “送于山顶,半个时辰之后带回。”赤龙子手指一处较矮的侧峰冲二人说道。
  祝青云闻言这才明白赤龙子用意,急忙告退离去,前去寻找回逆还阳的药草。
  莫问也随之离开,片刻过后带回了自己寻到的药物,他先前离开只是惑敌之计,让祝青云误以为他分析错误,这次需要重新寻找,以此麻痹祝青云,令祝青云感觉时间充裕。
  赤龙子看了莫问一眼,神色有些黯淡,且不管比试结果如何,单就聪慧而言,祝青云就落了下风。
  祝青云在半个时辰之后准时回返,观其神情,当是已经找到了合用的药物。
  赵灵妃和叶然之随后自山顶回返,山羊虽然耐寒,却也是相对而言,东北三郡的冬天就经常冻死山羊,休说雪山峰顶的严寒,此时两只山羊已经被冻的很是僵硬。
  山羊带回,莫问和祝青云立刻将目光投向那两只山羊,不管是禽兽还是人,被冻死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神态特别安详,换言之,表情越安详,救活的可能性越小。
  “救其还阳。”赤龙子冲二人说道。
  看罢山羊,二人转头对视,莫问指了指那两只山羊,示意祝青云先挑。祝青云迈步上前,选了一只头上长有黄毛的山羊,头上长有黄毛的山羊往往比较聪明,在遇寒时会想方设法多活片刻。
  莫问走向另外一只,到得近前取出之前寻到的药物,扒开羊嘴以灵气喂送入腹。
  二人相隔不远,莫问可以看到祝青云所用药物跟他完全一样,分别是附子,炙甘草和蛇蜕,前两者为反逆回阳的药物,附子为君,炙甘草为臣,最后的蛇蜕亦是臣药,为安神定心所用。
  使用前两位药物的时候二人都没有犹豫,这种回阳药物无需拿捏,最后一味蛇蜕二人在使用时出现了差别,莫问去掉蛇蜕尾部将剩余部位喂送。祝青云断去了蛇蜕头部将剩余部位喂送。
  喂下药物,同时以灵气反冲山羊七窍,两只山羊同时发出了叫声。
  虽是同时苏醒,却也分出了高下,莫问留下了带有少许毒性的蛇头,蛇蜕在安神的同时令山羊产生了剧痛,山羊苏醒之后如遭蛇咬,一跃而起,撒腿就跑,而祝青云救治的山羊此时仍在挣扎着起身。
  “玉清宗祝青云歧黄之术输于上清宗莫真人。”赤龙子说话的同时环视身后众人,目光所及,众人尽皆低头。
  祝青云红着面皮讪讪而回,被其救活的那只山羊跟在他的身后咩叫不停,似有道谢之意,祝青云大窘,摆手轰撵,“去,去,去……”
  那山羊受到驱赶仍未离开,祝青云无奈,延出灵气隔空出指,山羊吃痛之下叫着跑开,如此一来本来紧张尴尬的气氛得到了缓解,人群之中多有窃笑者。
  赤龙子闻声回头,横眉环视众人,“眼见同门落败,不以为耻反而发笑,发笑之人禁足三年。”
  众人闻言立刻噤若寒蝉,赤龙子平日里一直很是和善,似今日这种发怒重罚的情形从未出现过。
  “无需多言,回山之后立刻前往后山思过。”赤龙子冲右侧想要开口为晚辈求情的平辈道人抬了抬手。
  赤龙子说完,回头看向莫问,“真人歧黄之术很是玄妙,玉清后辈皆是不如。”
  “太史掌教言重了,祝真人心性仁慈,不下重手,不施猛药,故此山羊恢复行动稍晚了一些,似贫道那般用药,有伤魂动魄之虞。”莫问稽首说道。
  “真人无需过谦,岐黄之道亦为天道,拿不住刚柔并济,分不清轻重缓急就是不明天道,进退无度,祝青云禁足十年,静心修艺。”赤龙子沉声说道。
  此语一出,玉清众人再度大惊,这么重的责罚表明赤龙子动了真怒。
  “遵掌教法旨。”祝青云颤声领受。
  莫问能做的只是再度稽首,禁足十年实在太重了,祝青云完全是无妄之灾,但同情之下他也并未后悔赢了祝青云,不能手下留情,不然就有亡命废功之厄。
  “真人若是劳累,可暂歇片刻。”赤龙子冲莫问说道。
  “多谢太史掌教,贫道并不劳累。”莫问说道,只需再胜一场他就能彻底安心,不打完,他无心休息。
  “何人与莫真人切磋武艺?”赤龙子说话之时并不回头。
  “弟子请缨。”玉清后辈齐声开口。
  “玄真堂李飞霜,杨寒霜。”赤龙子点名。
  莫问闻言心中微感惊讶,赤龙子怎么会派两人出战。
  赤龙子所点的两个玉清后辈皆为坤道,二人领命出列,来到赤龙子左侧稽首行礼,躬身候命。
  “莫真人请择一而战。”赤龙子看向莫问。
  莫问这才明白赤龙子此举是为了公平起见,转而抬头打量二人,这二人都是坤道,年纪都在二十四五,身形也多有婀娜,但长相有着天壤之别,名为李飞霜的道姑很是俊美,名为杨寒霜的道姑则异常丑陋,二人眉宇之间皆有傲气流露,傲气来自实力,由此可见二人皆非等闲。
  看罢样貌,莫问移动视线去看二人眼睛,此时与女子对视乃是无礼之举,但他此举乃是为了确定二人谁是处子之身,身为处子,眼睛会清如净水,若非处子,眼睛就会浑浊。
  二坤道见莫问无礼直视,面上皆有怒意,莫问快速看罢再度陷入犹豫,这两人全是处子,处子之身修道,灵气纯净绵长,威力较寻常妇人要强上三分。
  选好看的,还是选难看的。
  莫问对丑陋之人有着三分忌惮,因为丑陋之人为世人所不喜,受到的诱惑较少,极少分神,能够更加刻苦的修行。而貌美之人通常为情所困,难得专心。
  沉吟片刻,莫问选了丑陋的杨寒霜,原因是丑陋之人内心总会有些许自卑,自卑会导致信心不足。此外丑陋之人往往不为师尊所喜,在临阵迎敌时会有急切的立功之心,只要急躁就会出现破绽。
  “福生无量天尊,请杨真人赐教。”莫问说话之时看的是人群之中的赵灵妃,他并不指望赵灵妃会给他什么提示,但赵灵妃曾经跟他动过手,他知道赵灵妃的修为,试图通过赵灵妃的神情判断出自己选择的是强者还是较弱者。
  并非每一次的细心观察都能起到效果,赵灵妃听得他的言语之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想必是对赤龙子没点她出战而暗自失落。
  “福生无量天尊,莫真人请。”杨寒霜回应的很是干脆。
  “点到为止。”赤龙子再度让开,李飞霜转身走回,杨寒霜迈步上前。
  “不知莫真人用何兵器?”杨寒霜抬手扯去御寒披风。
  “贫道徒手。”莫问卸下肩头包袱。
  “贫道惯用长剑,莫真人徒手相对,贫道怕是拿捏不住,无法做到点到为止。”杨寒霜抽剑在手。
  “若有死伤,乃上天对贫道的责罚,杨真人请。”莫问双手下垂,擒风鬼手没有起势,有起势就有破绽,没有起势反而无迹可寻。
  杨寒霜闻言转头看向赤龙子,赤龙子白眉微垂,并不做任何指示。
  “呀!”杨寒霜脆喊一声,挥剑前冲。
  莫问并未急于移动,而是根据杨寒霜移动速度判断其身法的快慢,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杨寒霜的身法与赵灵妃在伯仲之间,前冲之势异常快速。
  杨寒霜转瞬之间就冲到了莫问近前,前冲之时她已然调整好了出招的方位和角度,到得近前长剑高举,看似想要自左上向右下斜劈,结果中途变招,改为自左下向右上斜撩。
  莫问见状心中一凛,今日算是遇到了真正的劲敌,杨寒霜出招极快,且剑尖上有灵气吞吐,灵气时隐时现。
  皱眉过后,莫问快速旋身躲避,杨寒霜并未动身来追,而是娇叱一声双手持剑原地旋身,舞出了环形剑气。
  莫问选择了旋身而不是横移,其用意就是闪开之后加以攻击,故此离杨寒霜很近,感受到剑气之后想要后退躲避已然有所不及,情急之下再施铁板桥急速后仰,堪堪躲过了杨寒霜的环形剑气。
  就在莫问曲足想要后撤之际,杨寒霜强行定住身形,右脚急踏而下,径直踏中了他的前胸,将其踏倒在地。
  “好!”玉清人群之中传来了轰然叫好。
  赤龙子微微抬起右手,示意众人不要喧哗。
  莫问被踏倒之后气息随之一滞,强忍前胸痛楚连番急滚,躲开了杨寒霜斜划而下的一剑,随即以乌龙绞柱之势快速站起,右掌凝聚灵气,自右侧直取杨寒霜持剑右臂。
  先前的一个回合他已经摸清了杨寒霜的心性,杨寒霜在旋转发出剑气时本不能快速停下,她是拼着自身受伤而强行定住身形出脚攻他的,此举表明了她有强烈的求胜欲望,不惜自身受伤也要将他拿下,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此时他开始后悔先前没有选择李飞霜,但此时后悔有些晚了,已经挑了个刺猬在手里,对方的剑法很是玄妙,纯阴之身灵气收放自如,他的擒风鬼手占不到便宜,要是长久鏖战,一个闪失就有可能身受重伤,必须做出果断的决定。
  杨寒霜见莫问右掌攻来,以为他想伤其持剑右臂,再度发声助力,右手长剑挽出一朵剑花之后平直刺向莫问右掌。
  但是她想错了,莫问这一掌并非为了击伤她的右臂,而是引她出剑。面对急刺而来的长剑,莫问任凭长剑贯穿自己的右掌,忍痛前移穿过剑刃握住了长剑护手,与此同时左手急出,快速的封住了杨寒霜右臂曲池,抢下了她的长剑,随即出手取背后大椎,腰部脊中,左臂尺泽。
  接连被封住了四处穴道,杨寒霜上身已然无法移动,但她不愿认输,急速闪身以左膝顶撞莫问下腹,莫问本有心留她颜面,不让她摔倒,见她不知进退便不再留情,抬起右腿挡下了她的左膝,随后起脚将其踹倒在地。
  赵灵妃倒地之后,莫问右手前伸猛然上抬,自长剑之中抽出了右掌,转而封点右臂三穴止住鲜血,活动右手五指。
  比武只持续了三个回合就宣告结束,玉清众人无不瞠目惊诧,他们惊诧的不单是比拼持续时间之短,而是他们没想到莫问会用这种方式取胜。
  莫问虽然付出了右掌受伤的代价却没有感到丝毫的不妥,相反的他非常庆幸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正确的决定,身法不占优势,招式不占优势,灵气亦不占优势,对方又抱着不惜自身受伤也要将他拿下的念头,这种比试打到最后绝对是一场血战,双方会越打越狠,他庆幸自己狠在了对方之前,如果杨寒霜发狠拼命,他就不是右掌受伤这么简单了。
  赤阳子也没有想到莫问会选择这样一种打法,但惊讶过后他就理解了莫问的做法,这种看似狠辣的打法实则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了胜利。
  莫问确定右掌并无大碍,拿起长剑,走到杨寒霜近前,出手解开了她的穴道,反剑相送。
  杨寒霜怒目看向莫问,探手接过长剑将自己右掌贯穿,转而抽出右掌握拳喊道,“再打过。”
  “放肆,”赤龙子沉声说道,“已然输了技艺,还要连气度也输掉?”
  杨寒霜闻声羞愧低头,终究是女孩心性,落败之后羞愧委屈,哭着跑回了人群。
  “祝青云,为莫真人敷药。”赤龙子说道。
  “多谢太史掌教,贫道并无大碍。”莫问稽首道谢。
  赤龙子闻言没有答话,缓步走向莫问,到得近前直视莫问,莫问拘礼,不与赤龙子对视,但他并未低头。
  “果敢坚毅,隐忍持衡,应变灵通,进退有度,似你这般良才定可将上清宗发扬光大,为何道君祖师要将你拖在这极寒的雪山上?”赤龙子疑惑摇头。
  莫问闻言深感惭愧,并未答话,赤龙子这番话并不是对他说的,而是看不透天机的自言自语。
  “启禀掌教,弟子愿与他比试符咒之术。”人群之中有弟子走出来请缨。
  赤龙子闻声转身移步而回,到得那弟子面前沉声说道,“修习道法贵在修心,他已然受伤,你怎能再行邀战?”
  那玉清弟子既愧且怕,急忙低头听训。
  “当日若是你们能有半点仁和通融,事情亦不会落得今天这种境地,与人宽仁就是与己宽仁,罢了,回山吧……”
  玉清众人听得赤龙子言语尽皆惭愧低头,,按照道家的行事之风,在得知莫问急于寻找妻子之后应该通融放行,不近人情一味紧逼,最终迫使莫问大开杀戒,莫问固然有罪,玉清宗亦非无有过错。
  “福生无量天尊,莫真人有伤在身,符咒比试暂且延后,他日玉清宗会差人前来。”赤龙子冲莫问说道。
  “如太史掌教所言。”莫问稽首回礼,右手的伤势比他事先预想的要重,拿捏符笔定然大受影响。
  赤龙子微微点头,转而带领玉清众人向南离去。
  玉清众人离去之后莫问长出了一口粗气,此事总算做了了结,赤龙子能够位列玉清诸派首席当真是实至名归,其法术修为固然高超,胸襟气度亦是超然,如此处置不但消弭了仇怨,还为玉清宗后辈门人敲响了警钟,从今往后玉清门人定会静心参道,勤修法术,赤阳子等人亦算伤得其所。
  玉清众人逐渐远去,直至不见人影,莫问低头检视自己右手伤势,伤口位于食指和中指的掌骨之间,长达寸许,皮肉外翻,筋骨显露,需要及时处置。
  此时他身上已经没有疗伤丹药,伤口太大需要缝合,短暂的沉吟之后莫问向东掠去,此处距离凉国边境有八百多里,但往东三百里就有羌人散居,当前往那里处置伤口。
  大半个时辰之后莫问见到了羌人的皮帐,他并未立刻停下来,而是继续往东掠了一程,寻到了那个会说汉话的妇人帐篷。
  由于时辰尚早主人还未起床,莫问自帐外发声,羌人夫妇识得他的声音,急忙起身出帐将其迎了进去。
  羌人也要缝补衣物,自然有针线笸箩,莫问以酒水洗净伤口,取了针线将伤口缝合,羌人夫妇愕立旁侧既惊又奇,这种缝合伤口的事情他们之前从未见过。
  处理包扎了伤口,莫问并未急于离去,而是在羌人的帐篷中躺卧休息,数千里的长途奔袭加上先前的紧张比试令他身心俱疲。
  只睡了一个时辰莫问就疼醒了过来,那妇人见莫问醒转为他端来了热水,她知道莫问喝不惯羊奶。
  莫问道谢过后喝水解渴,转而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毫无睡意,闭眼只是为了不受打扰安静的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仙人泪送进禁锢换取了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里他需要做三件事情,一是寻找地乳,只要找到足够的地乳,阿九在他有生之年就不会饿死。二是寻找可以耐受寒冷的仙草和灵物的种子,只有禁锢内有灵物生长,阿九才能一直活下去。第三件事就是设法挡住山顶的寒风,若不将寒风挡住,山顶就无法种植灵物。至于雨水他并不发愁,前些时日发现的那条蛇医恰好能够派上用场。
  这三件事情任何一件实施起来都很是困难,相对简单的是寻找地乳,循着龙脉寻找想必不会太困难。
  寻找仙草和灵物的种子困难大一些,这次所需要的仙草灵物与炼丹的灵物完全不同,非天地奇宝不可送入禁锢,而这些仙草和灵物皆有滞留人间的仙人或利害异类看守,想从他们手中获得种子无异于虎口拔牙。
  紫气道人按照自身修为以及功德大小,在寿数终了之前分别证地仙,天仙,金仙,大罗金仙四等品位,证地仙位者只有魂魄存世,多受封一方土地山神,神通有限,虽得元神不死却不能随意离开所辖属地。只有天仙以上者才能保留肉身,行动自由,与天地同寿。
  绝大多数的修行中人在修至天仙品级时都会马上飞升,原因是只有证了天庭位次才能获得相应的神通,不然便无法施展仙家法术。也有极少数道人在达到飞升品级时并不飞升,而是选择留在凡间,如此一来就不受天庭职事所限,可得逍遥自在,付出的代价是无法获得相应仙位的附属仙法。对于这类不受天庭调派的闲散仙人,天庭称之为散仙。
  散仙多年滞留凡间,在亲友老死殆尽之后多会感觉苦闷,苦闷之下难免云游四海解闷散心,遇到天地异宝就会带回自己的洞府生养,亦或许干脆自灵物旁边开凿山洞住下来,要想拿到灵物的种子就要从这些散仙手里获取,其困难程度不言而喻。
  除了这些散仙,还有一些灵物是被异类占有的,能够占据天地异宝的异类绝不会是碌碌之辈,有很多都是上古时期存活至今的神兽,与散仙相比,想从它们嘴里抢东西难度更高。
  三件事情之中最困难的一件就是如何挡住山顶的寒风,禁锢所在的山峰顶部为笋形,没有可以堆积土石的着力之处,要想挡住寒风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主峰北侧的那座次峰搬移到西方风口,以此阻挡和分流寒风。有天狼毫在手,他有信心移动整座山峰,但不经天庭许可擅自移山动岳是逆天之举,会遭到天庭严厉责罚。
  越是细想莫问心中越凉,这几件事情的难度太大,此时他开始感觉到自己能力的弱小,这些事情每一件都有可能令他丧命,他不怕死,他担心的是万一自己死了,阿九怎么办。
  悲观之心一出现,莫问越发感觉心头灰暗,就算九死一生做完了这些事情,阿九还是会被困在禁锢里,永远也不可能见到他。阿九此时的情形比坐牢更惨,坐牢只是行动失去了自由,还能听到外部的声响,还可以看到外面的事物,但阿九在禁锢里看不到外面的景物,那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死牢,在那样一个与世隔绝的狭小空间里,阿九每时每刻都需要承受幽闭带来的无形压抑。
  想到阿九所承受的巨大压力,莫问情绪更加低落,忽然之间产生了回去移动山岳布置五行大阵冲开屏障的念头,哪怕是祖师所布屏障也逃不过天地五行,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冲破屏障。
  闪念过后,莫问陡然醒觉,不能那么干,阿九承受那么大的压力都没有放弃希望,不能因为前路的凶险和日后的未知而生出死在一起的冲动念头。
  醒觉之后莫问恍然大悟,此时是月初,初七是他的生辰,每个月初七往后的几天他的情绪都会产生轻微的波动或低落,生辰之时是元神最易产生波动之时,换言之他先前的想法是上天影响的结果,心中对于未来的茫然是上天无形诱导所致,并非其自身想法。
  “你可以决定我的生死,但你改变不了我的决定。”莫问睁眼开口。
  “你说什么?”正在烹饪早饭的妇人疑惑回头。
  “烦劳善人再与我热水一碗。”莫问说道,失血之后他一直感觉口渴。
  喝罢热水,莫问再度闭上了眼睛,他此时思考的是接下来前往何处,片刻过后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但要前往那片区域需要老五相助。
  中午时分,莫问告辞动身,到得凉国境内自行配药一副煎熬服饮,耗时两日横穿凉国赵国,第三日中午回到了道观所在的晋国西北。
  道观还是老样子,护院的老头认得莫问,见莫问回返,立刻高喊“莫老爷回来啦。”
  话音刚落,老五就自后院蹦了出来,将莫问拦腰抱起,喜不自胜,语无伦次,“哎呀,老爷,你回来就好啊,我这心一直揪着呢,你没事儿就好,哎呀,太好啦。”
  “成何体统,还不放我下来。”莫问拍了拍老五的肩膀。?????????????
  “老爷,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我还以为以后见不着你了呢。”老五将莫问放了下来上下打量,“老爷,你手咋了?”
  “老爷,夫人呢?”慕青牵着吴吉儿自后院跑了出来,吴吉儿手里还抓着筷子。
  老五闻声扭头瞪眼,慕青急忙改口,“老爷,先吃饭吧,饭菜刚上桌。”
  “重新做,做好的。”老五冲围过来的下人吩咐道,转而看着莫问的右手,“老爷,需要什么药,我去抓。”
  “没什么大碍。”莫问习惯了安静,眼前的喧闹令他有些不适,不过这些许不适与见到亲人的欢喜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老五知道莫问是岐黄高手,听得他的言语也就不再坚持抓药,拉着莫问走向后院。
  落座之后,三人对面说话,吴吉儿还是个孩子,惦记着桌上的饭菜,嚷饿。
  “好地方一点儿不像我,”老五无奈的看了吴吉儿一眼,转而冲慕青摆了摆手,慕青会意,带着孩子先去吃饭。
  莫问不待老五发问,主动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简略告知。
  “那老道姑没提我咬死她灰鹤的事儿吧?那个雪山在什么位置?九姑现在咋样?”老五接连发问。
  莫问理顺调理,逐一解答。
  “对了,老爷,你不是说蛮荒死人坑里有棵什么草吗,那个行吗?”老五问道。
  “那株乾坤藤虽是灵物却不够神异,送不进去。”莫问摇头说道。
  “哪儿能找到更好的东西?”老五急切的问道。
  莫问闻言没有立刻答话,沉吟过后抬头看向老五,“你最长能在空中停留多久?”
  “蝙蝠扇翅跟人迈步差不多,一点儿都不累,三两天我肯定能撑住,老爷,你问这个干嘛?”老五不解的问道。
  “寻到地乳之后,你我前往仙山蓬莱……”
  “蓬莱是什么地方?”老五疑惑的问道。
  “海外有诸多仙山灵岛,蓬莱是较为有名的一处。”莫问出言解释。
  “老爷,你知道蓬莱在哪儿吗?”老五又问。
  莫问缓缓摇头,仙山灵岛的记录多见于秦汉杂记,道家典籍对此并无明确记载,究其根源当是天庭并不鼓励仙人滞留凡间,也就不会显圣世人对散仙的事迹著书立传。
  “那你怎么知道蓬莱仙山上有灵物?”老五抬手挠头。
  “我并不知道海外仙山的情况,但世间多有传言,想必不是空穴来风,事出无奈,即便是空穴来风也只能前去寻上一寻。”莫问摇头。
  “咱是不是该在中原找找?”老五建议。
  “我先前曾经遍寻北方各处禁锢,南方的禁锢也寻了一些,沿途从未发现散仙隐居的洞府,仙人多不喜被俗人打扰,住在中原难免有樵夫农人和好事求道之人扰人清静,若我是他们,一定会寻海外孤岛隐居,来去自如又不会被人打扰。”莫问随口解释。
  “也对,中原人多,有啥好东西也都被人挖走了,海外的那些小岛一般人去不了,好东西能多些。”老五点头赞同。
  二人说话之间,有下人前来,告之老五饭菜已经准备妥当,问何时开席。
  “老爷回来了凡事就由老爷做主,开不开席得问老爷。”老五瞪眼。
  莫问无奈的看了老五一眼,转而冲那丑陋的婢女摆了摆手,“我们即刻就去。”
  “老爷,要是找到了仙人,咱跟他们要种子,他们能给吗?”老五见莫问轻咳,知道莫问又要怪他拘礼,急忙岔开了话题。
  莫问起身向外走去,“这也正是我舍近陆求远海的原因,中原之地多有俗人打扰,散仙若是留有灵物会严加看守,海外那些仙山灵岛常人去不得,其防范想必不会太严。”
  “老爷,你的意思是咱俩去偷?”老五愕然瞠目,莫问虽然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他没准备去讨要灵物,而是打定主意要窃取。
  “借。”莫问有些尴尬。
  “老爷,咱能带些东西去换吗?”老五转身跟上了莫问,无主之物还好说,若是自仙人手里偷东西,万一被抓到可就糟糕了。
  “咱们有什么东西是人家看的上眼的?”莫问苦笑摇头。
  “好好说说,他们兴许能给咱。”老五快走几步先行开门。
  “仙人不会毫无缘由的给别人东西。”莫问迈步出门,在待人接物上道家和佛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度,排除那些心性不正的佛门败类,大部分的僧尼在遇到他人请求时都会竭力予以满足,这是因为他们受到了佛祖如来割肉饲鹰之事的影响。
  但道门中人可不是这种态度,道人和仙人在帮助他人一事上持有非常谨慎的态度,这种做法是对大道自然的敬畏,也是不想助长世人的劣根性,如果求助之人认为你应该帮他,就绝不能出手相助,世间所有一切都是交换而来的,别人没有帮助你的义务,不曾付出就别想得到。
  二人说话之间来到正厅,暂停交谈落座进食,老五见莫问右手受伤,要过来亲手侍奉,莫问冲其摆了摆手,以左手使用筷子,道人左手需要捏诀,其灵活程度不比右手低。
  “老爷,咱啥时候动身?”老五等莫问放下了筷子出言问道。
  “明日清早,可好?”莫问商议道,老五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不能说走就走。
  老五闻言连连点头,点头过后陪莫问回到上房,老五与慕青住的是厢房,正房一直给莫问和阿九留着。
  莫问洗澡歇息,老五等人准备干粮,为莫问浆洗添置衣物,准备出行。
  次日清晨,二人准备妥当,离开道观步行下山。
  “老爷,现在去哪儿?”老五问道。
  “寻找地乳之前先去一趟无量山。”莫问说道,当日阿九被彩衣道人带走,他急切的前往无量山求助,得到古阳子和青阳子全力支持之后曾经答应过对方,不管结果如何都会回去请二人喝酒,君子不可食言。
  老五闻言点了点头,待得离开送别之人的视线变身巨蝠载莫问北上,此时气温已经回升,可以展翼飞翔。
  坐于蝠背,莫问开始斟酌眼前之事,此次前往无量山除了答谢二位长辈,他还想听听二人对东海之行的看法,多向老人请教可以少走弯路。
  中途二人落地采买了礼物,老五飞行迅速,赶到无量山不过正午时分。
  到得山门处,恰好遇到一位年轻道人沿阶下山。
  “清风。”莫问冲那年轻道人喊道,当日正是这个小道童教他简单礼仪和如何穿戴的,时隔七年,当日的小道童已经长成了英俊的道人。
  清风听得莫问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面色随即大变,转身向山上跑去。
  老五抬手摸头低头看脚,确定不是自己变化不彻底而吓跑了他,这才出言问道,“老爷,他咋啦?”
  “想必是尚未接到玉清宗已经与我和解的消息。”莫问迈步上山,前段时日他杀伤了大量玉清门人,此事三教皆知,但他与玉清派和解不过三两天的时间,无量山可能还没得到消息。
  “那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儿吧?”莫问抬头看着手足并用仓皇逃走的清风。
  二人正暗自纳闷,清风开始惊恐大喊,“莫问来啦,快来人。”
  莫问闻言陡然一凛,心中升起了浓重的不详,提气前掠,抓住了正在高喊的清风。
  “我跟你拼了。”清风高喊着想要拔剑。
  莫问抬起左手将其右手摁住,“清风,出了什么事情?”
  清风也不答话,挣扎着想要拔剑,就在此时,上方传来了说话声,“清风,此事与他无关。”
  莫问闻声抬头,只见刘少卿正一脸悲伤的站在子峰山顶。
  “出了什么事?”莫问舍了清风,提气跃至刘少卿对面。
  “玄阳,古阳,青阳三位前辈昨夜尽皆遇刺身亡,凶手行凶之时化作了你的样子。”刘少卿挑眉看了莫问一眼。
  莫问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尸身现在何处?”
  “大殿,无量山众人正在做法超度。”刘少卿转身向北走去,“我曾留有定位符咒在道观,今日四更时分得到感召,来到之后方才知道三位道长尽皆遇刺,玄阳子掌教驾鹤于后山山洞,古阳和青阳两位道长死在了各自房中。”
  “可曾招魂?”莫问与刘少卿并行。
  “魂魄亦遭灭杀。”刘少卿眉头大皱。
  莫问闻言没有接口,刘少卿与无量山这几位道长的私教也不错,他出征之前来的那次青阳子曾经说过刘少卿送来了不少香火,刘少卿得到传信立刻赶来也在情理之中。他此时不明白的是谁会变化他的样子加害三位老人,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人就是柳笙,但柳笙已经死了,身首异处是他亲眼所见。
  二人行的很快,片刻过后来到青阳子生前所在的房间,房内已无尸首,十几个道人正在房中先前放置床铺之处低头围观,见莫问和刘少卿到来,急忙左右闪开。
  床榻已被搬离了原位,床下地面有几个潦草的带血字迹,“非天枢所为。”
  “我也是刚刚发现床下有字,想必是青阳道长受伤之后匆忙留下的。”刘少卿说道。
  莫问没有接话,青阳子对他当真是关爱有加,在最后时刻仍然设法洗清了他的嫌疑,但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出凶手,但他实在想不出凶手为什么要对这三位与世无争的老人动手。
  “别想了,一定是柳笙所为。”刘少卿愤然冷哼。
  “柳笙已被夜逍遥砍下了头颅,焉能复活作恶?”莫问侧目看向刘少卿。
  “当日我前往那处禁锢见到了玉衡子的尸首,也看到了柳笙的头颅,但柳笙的尸身不见了。”刘少卿说道。
  莫问闻言骇然大惊,他一直想不明白当日夜逍遥为何舍了他回返禁锢,原来是柳笙的尸身失去了踪影。
  “就算柳笙死而复生,他有何理由冲玄阳子等人下手?”莫问眉头紧锁,凡事都有理由,柳笙恨他在情理之中,但变化成他的样子杀害无量山三位前辈完全多此一举,在此之前他的名声已经很坏了,柳笙有什么必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柳笙一直跟你走的很近,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问我干什么?”刘少卿冷视莫问。
  “能够变化形体的不止柳笙一人,我并不认为是柳笙死而复生加害了玄阳子等三位前辈。”莫问摇头说道。
  “即便凶手不是柳笙,也必定与你有仇,不然他不会变化成你的样子行凶,无量山三位前辈遇害,你脱不得干系。”刘少卿高声数落。
  “我不与你争辩,先前是何人见到了凶手的模样?”莫问问道。
  “照顾青阳前辈起居的小道童,事发之时不到三更,道童端水来送,被凶手踢中前胸晕死院中,撑到同门到来告知是你行凶便伤重不治。”刘少卿指着遗落在门外的铜盆出言说道。
  “带我前去。”莫问说道。
  “我已经查过了,出脚方位与擒风鬼手很是相似,取的是前胸中庭,力道拿捏很准,令其暂时不死却不得活命。”刘少卿猜到了莫问想要验尸。
  莫问闻言眉头再皱,如果刘少卿的判断是对的,柳笙真的死而复生杀害了三位无量山前辈,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玄阳子等人待柳笙也不薄,柳笙不会无缘无故的杀死他们,做出这种狠毒的事情通常有两个原因,一是为了报仇,二是以此达到什么目的。
  心中闪过报仇二字,莫问忽然想起一事,当日三清各宗合议之后做出了剥夺了他道籍的决定,他在无量山受箓,理应由无量山焚香剥夺他的道籍,但青阳子等人可能暗中庇护了他,并没有焚香禀天剥夺他的道籍,故此他仍然能够画符做法,也正因为他能够做法,所以才令柳笙功败垂成,身首异处,若是柳笙死而复活,他有足够的理由恨无量山三位前辈。
  事情到此已然缕出头绪,他唯一不确定的是柳笙真的能够死而复生?
  就在莫问皱眉思考之际,双耳忽然出现了细微的鸣响,莫问有感,扭头看向刘少卿,刘少卿此时亦转头看他,二人对视一眼暗道糟糕,有人起阵将无量山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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