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啊,不能便宜了这个老小子!”高老头儿叉着腰叫道。
师父一直安定的站在那里,终于,他挥了挥袍袖,淡淡地说:“你觉得算平手,那就算平手吧。”
聂天义嘿嘿一笑,冲师父伸了伸大拇指,“张师父果然是信人!”
聂晨瞪了他一眼,忿忿地哼了一声。
聂天国低声说:“刚才这一场虽然算平手,但这老鬼气势上已经输了。为了挽回局面,第二场他肯定志在必得,不知会弄些什么厉害东西出来…”
听聂天国这样说,我们都看向聂天义跟前那只鼓囊囊的包,我又替师父捏了把汗。
在我们的注视之下,聂天义和师父二人分别重新设了个坛。忽然,聂天义从那包里拿出一只碗,然后,他抓了一把米出来,放进了那碗里,摇晃几下,聂天义把右手的中指咬破,滴了三滴血入碗中,又往碗里倒了些白酒,一边用手搅拌,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他这是在弄什么玄虚?”
我们都看向聂天国,他眉头紧皱着,一言不发。
这时候,聂天义停止了搅拌,突然把手从碗里面抽出来,把正中那根坛香的火头折了下来,朝碗里一甩,那碗里的米‘轰’地一声着了,焦臭味儿往四处漫荡开来。
自从师父引那雷电下来以后,四处的云都往我们这里聚拢,在上空翻翻滚滚,不时便有电光闪动。此时却忽然起了大风,吹的枯草乱舞,飞沙走石。
风起云涌中,聂天义端着那碗站了起来,背转身走到涧边,嘴里‘咿咿呀呀’的,像是唱的某种未开化民族的俚歌。这时候,那碗里的火已经熄灭了,但还在冒烟,被风吹的飘散进涧里。
“唱的这是什么鬼歌,跟死了爹一样。”聂晨讽刺挖苦道。
高老头儿咧嘴笑了笑,样子却很紧张。
聂天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闪了闪,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忽然说道:“他好像是在召唤什么东西…”
唱着唱着,聂天义停了下来,用手抓起碗里烧的焦黑的米,往山涧里面抛洒。
“过去看看哩…”
我们急忙奔到涧边,往聂天义所站的那下方看去,米落进涧里,立马就被奔腾的涧水给卷没了,不时一个浪头拍在石壁上,水花便溅起好几层楼高。
突然,我隐隐约约听到从山涧的下游传来一种轰隆隆的声音。这时,高老头儿他们三人也听到了。同时往下游看去,我们看到,一个巨大的旋涡正旋转着逆流往这里而来。
离的近时,只见那漩涡的直径在十米左右,足有一座房子那么高,带起的风顺着山涧冲我们扑面而来,就像有刀从脸上刮过。一道闪电从山涧上方划过,雷助水势,更增可怖。
我有种两腿发软的感觉,心里面道,这来的是什么玩意儿,难道是昨晚的那些鬼兵又到了?
这个念头刚落,聂天国便大叫了一声:“大家当心!”张开双臂挡住了我们。
与此同时,那个漩涡就像一个巨大的水怪,旋转咆哮着从我们正下方经过,停在了聂天义那里。‘嗖’一下子,从漩涡中心蹿出一个东西,趴在了石壁上。
定眼一看,我和聂晨同时‘啊’了一声。那东西很像是一个‘人’,一个浑身裹满了泥浆的人,是我和聂晨当初头一次过来这里时,差点把我们拉进山涧里的那种东西!我突然明白,聂天义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和师父斗法了…可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当初我认为,这东西是洪水的灵!
“是地缚灵!”聂天国叫道。
“地缚灵?”我愣问。
就在此时,又一个那种‘泥人’从漩涡中心蹿了出来,怎么又一个?!
“姓王的!”聂天国指着聂天义叫道:“你养地缚灵在这涧里,就不怕遭报应吗?!”
聂天义哈哈大笑,“当年在这涧边,国民党部队用机枪射死了那么多的民工,我就在一旁,如此难得的机遇,若是不从中挑选几个,养成恶灵,岂不是暴胗天物?”
所谓的地缚灵,是日本阴阳道里的一种恶灵,它们是人或者动物死后,灵魂被打回身体里困住,然后身体又被禁锢在死亡地一带所养成的恶灵。由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腐烂,承受腐烂之痛苦,却又无法脱入轮回,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此,地缚灵的怨念极重,是日本阴阳道里力量最强的一种恶灵。
据说,日本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一只地缚灵,是阴阳道的祖师安倍晴明养的。被养成地缚灵的那个人,是安倍晴明手下的一个童子,那童子患了恶疾,无药可治,阴阳术也救不了他。临死之前,他求安倍晴明将自己养成地缚灵,以供安倍晴明驱使。于是,安倍晴明就将那童子养在了他住处门前的一座桥下,每天用自己的血以及从各地采集来的各种秽物来喂养他,一直养了六十多年。安倍晴明晚年的时候,有人拜访他,想要见识见识那只地缚灵的威力。安倍晴明就带着那人走到桥边,从树上折了一片叶子下来,把那地缚灵的怨念召唤到叶子上,随手一丢,那叶子落在桥边的一只青蛙身上,把那青蛙给压成了肉泥。
“有这么厉害?”我愣道:“一片叶子,就把一只青蛙给压死了?”
“不是叶子,是那地缚灵的怨念。”聂天国说。
这时候,已经有四只那种‘泥人’,从漩涡里跳了出来。当第五只‘泥人’跳出来以后,那漩涡一下子消失了。
那五个泥人像是五只大青蛙一样,趴在石壁上,发出‘吼吼’的像是洪水咆哮的声音。聂天义手一挥,它们一个接一个的从山涧里跳了上来,蹿跃着落在斗法场地的正中,并排站在了那里。
“张师父,这种东西水火不惧,你的法器应该也对它们没用,只有知道它们的八字,用阴阳五行术才能对付它们。凭你一个人,是对付不了这五个东西的,这一场,权且输掉好了!”聂天国叫道。
聂天义冷笑道:“认输?如果这一场认输,那么我下一场还用这五个东西,难道下一场还认输吗?”
“你真够无耻的!”聂晨道。
“张师父,来吧,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如果你能把这五个东西给消灭,这一场你就胜了!”
“大家站远一点!”
师父说完,起身站了起来,看来,他是要亲自下场斗这五个东西。
正当师父要往场地里走的时候,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分着叉从我们头顶划了过去,山崩地裂般的雷鸣过后,大雨倾盆而落,浇灭了坛香,把法器冲的到处都是。
轰隆隆的雨声中,我再一次听到了那种‘呜噜噜’的声音,是那个夔兽,它又出现了!
聂天义急切地仰头转动着脖子,叫道:“姓张的,你非要和我作对吗?!”
“但教我有一口气在,你的阴谋计划就休想得逞!”
“好,那我就先除了你!”
“高老哥,聂书记,你们不用管我,去对付那个东西!”师父大声道。
“走!”聂天国暴喝一声。
“走!”高老头儿也说。
二人一个拉起我,一个拉起聂晨,循着那种‘呜噜’声传来的方向而去。走出一段,我回头望去,大雨迷蒙中,师父和那五个泥人斗在了一起。
转了一个弯,什么也看不到了,那种‘呜噜’声却变得清晰起来,山野的震荡也越发强烈。
“我到树上去看看!”
雨声太大了,要靠喊的才可以。喊完我冲到一棵大树旁,几下就爬了上去,扒开树枝朝远处望,我望到了它。昏沉阴暗的天幕下,它就站在远处的一座断崖上,身上的光芒一闪一烁的。
“往西南走!”
从树上下来,我用手指了指道。
我们披荆斩棘,冒着大雨往西南方行进,透湿的衣服包裹在身上,像是沉重的铠甲。前方出现一片山坳,几棵巨大的榕树生长在山坳里,形成一片林。
那座断崖就在这林的后面,透过林木的间隙,隐约可以看到有亮光在闪动。那种‘呜噜’声闷沉地穿过林木传出来。
“冷雨,你和晨晨留在这里,我和老东西去对付它!”聂天国叫道。
我正要说,我是玄女选定的传人,身上肩负着她交给我的使命,对付这个东西,我才是主角,还是让高老头儿和晨晨留在这里吧…就在这时,一个人从那榕树林里面跳了出来,正是高凉。
‘呜噜’声停止了,震荡也跟着停止,但那种亮光还在闪动,不知那夔兽在干什么,大雨仍在倾倾盆而落。
从高凉一出现,高老头儿就呆住了。
“你要干什么?”聂晨喝问。
“我说过,如果你们还赖在这里不走,再被我遇到,有一个,我就杀一个…”
高凉说这些话的时候咬着牙关,脸上的肉一跳一跳的,表情显得很狰狞可怕。我从心底冒出一股凉气,看这混蛋的样子,他肯定说的出做的到,凭我们四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高老头儿失魂落魄看着高凉,嘴唇一抖一抖的,颤声说:“凉啊,你真的要杀爹么?”
高凉眼睛一瞪:“昨晚放你的时候我已经说了,我们之间两清,互不相欠,从此恩断义绝…”
高老头儿脸如土色,苦涩笑了笑说:“那你就把我杀了吧!”
“很好!”
高凉说着,冲着高老头儿便扑了过来。
“大爷闪开!”
我大叫一声拽开高老头儿,把所有‘神力’都运在两只手上,冲着高凉拍了出去。‘轰’一声响,我倒飞出去,同时撞在了聂天国和高老头儿身上,高凉也‘噔噔噔’退后了好几步。
被我巨大的冲撞力一撞,我,聂天国,高老头儿,三个人都爬不起来了。高凉又走了过来,呲着雪白的牙道:“冷雨你找死吗?那我就先送你上西天!”
这时候,聂晨扑过来护住了我。
“你走开!”高凉喝道。
“你要杀冷雨,那就先把我杀了!”
高凉冷笑道:“你这么护着他?好吧,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不杀他,连你也不杀。”
聂晨一愣,“什么条件?”
高凉阴邪地笑了笑,把头往下一俯,一字一顿说:“给我,当女人。”
“你什么意思?”聂晨愣问。
“什么意思?”高凉哼了一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聂晨很干脆的回答。
“好,那我就告诉你…”高凉忽然换了一副表情,大雨噼里啪啦落在他头上,身上,他也浑然不觉,而是幽幽的说:“三年前的那天晚上,我被冷雨请去你们学校捉鬼,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我记得,当时我站在你们学校正中花坛旁边的冬青树后面,你从女生寝室区出来,由我旁边经过时,很随意的瞥了我一眼。聂晨你知不知道,就那一眼,你便在我心里印下了痕迹,再也抹不去了。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你那天晚上穿的什么衣服,梳的什么发型,以及看我时脸上是什么表情。感情有时候很复杂,有时也很简单。喜欢一个人可能需要很久,但也可能只需要一眼…”
“我是一个山里面长大的孩子,从小就很自闭,不爱说话,因为总是吃不饱穿不暖,也很自卑,总觉得低人一等。自从到了城市里面读大学,那种感觉更强烈了,我同四周的一切都格格不入。虽然城市五颜六色,可是一切在我眼里都是灰色的。聂晨你知不知道,是你点亮了我生活里的色彩。那天晚上见到你,并且同你接触以后,我就再也忘不掉你了,有时候做的梦里也都是你。你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女孩儿,和我从小到大见过的,遇到的,接触的,都全然不一样…”
高凉出神的说着,我们都听呆了。
“后来,冷雨拜了姓高的为义父,作为他的同学,你常不常过去高老头儿那里玩儿。我真的很高兴啊,因为这样我就能经常见到你了。所以刚一开始时,我也常不常往那里跑。可是,你同冷雨,同老头儿,都有说有笑,却唯独对我爱答不理。我多想像他们一样,也能很自然很随意的同你说笑,聊天,可你越是那样,我就越是鼓不起勇气,聂晨,你就那么看不起我吗?”
“我有看不起你吗?”聂晨皱眉道:“是你太冰冷,太孤傲了好不好?你总是一副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样子,谁敢跟你说话?”
“不,你看不起我,我知道的…”高凉说道:“像你这样又洋又俊的城市女孩儿,怎么会把我一个山里来的穷小子看在眼里呢?所以后来,我经济宽裕了,把钱都用在了打扮自己上,我买各种名牌衣服,做各种时尚发型。可是你仍然很少正眼看我,可能在你眼里,无论我怎么洗刷自己,也洗不掉山里娃的那股土气吧。所以,我就很少过去高老头儿那里了,但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每天晚上,我都会在你下晚自习之前,过去你们学校马路对面的那棵梧桐树后面等你。每当下课铃一响,我就眼睛也舍不得眨的在汹涌的人群中寻觅你的身影。若是能够见到你,我就会整晚睡的很香甜,若是见不到,我就辗转反侧睡不着。若是你单独外出身边没有同伴,我就会暗地里跟随着你,保护你的安全,直到你回学校…聂晨你知道吗,将近三年,我就这样坚持了下来,无论刮风,下雨,冬天,还是夏天…”
高凉此时说的话,比我认识他三年多以来说的话的总和还要多,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冷漠的外表下,居然包裹着一颗如此敏感丰富的内心。更加没有想到,他居然喜欢晨晨。听着他诉说这一切,我居然没有任何的酸意,而是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同情和感动。
“可是我做了这么多,换来的是什么呢?是你和冷雨越走越近了,高老头儿对他,也比对我亲切。我真的很恨,不知道自己有哪一点比他差。后面我有了女朋友,我把她带去高老头儿那里,主要是为了试探你,我想看看,你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恼怒。可是你一点表示都没有,我真的死心了,打算祝福你和冷雨,而我,则和那女孩儿过一辈子。可是,她却因为嫌我穷,离开了我,那以后,我就恨上了每一个人,也包括你。知道我根本就不是高老头儿的儿子以后,我就一直在正与邪之间游走。本来,我打算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把你卖给了那胖子。可我心还是软了,若不是我在保护你,你独自被关在地窖里的那些天,早被那些龌龊的混蛋给糟蹋了。后面,我把冷雨也关了进去,你不是一直喜欢他吗?好,那我就让你们成就好事,到时生一个怪胎出来,痛苦一辈子。可到最后,我心又软了,你以为一根金条就能引诱到我吗?是我故意中你的计,放你们离开的!至于昨晚,救你们脱困,名义上我是为了高老头儿,而实际上,是为了你…这一切,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聂晨回过神,原本复杂的表情变为坚定和倔强,“谢谢你做的这一切,不过对不起,就像你说的,感情很复杂,也很简单。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冷雨,我只知道,我跟他在一起很快乐,很安定,没有任何压力,这就足够了。我只选择属于并适合自己的,其他人不适合我的,或者适合但来迟一步,就算推一座金山给我也没用。感情在我眼里,需要的不是感动,而反之,我也不会对谁施舍或者同情。”
高凉柔和的表情隐去,又恢复了那种狰狞可怕,“他眼下就要死了,你也陪他一起死吗?两条路给你选择,要么给我做女人,我把他们仨都放了,要么,你就陪他们一起死!”
聂晨倔强地笑了笑,毫不犹豫的回答,“我选后者。”
聂天国大叫:“好晨晨,不愧是我孙女!”
眼见高凉就要动杀机,我随手往怀里一摸,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那把弯刀。
“那你就死吧,我先杀了你!”
“晨晨闪开!”
我一把将聂晨推开,把那把弯刀冲着高凉甩了出去。高凉身子一偏,躲开了这一击,一脚将我蹬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听到高凉发出一声惨叫,急忙挺起身一看,我看到,聂晨正站在高凉的后面,手里拿着那把弯刀,捅进了他后背里。
聂天国,高老头儿两个也看呆了。
高凉又怪叫了一声,像只垂死的野兽,聂晨脸一下变得煞白,松开刀柄,摇摇晃晃退后几步,看着自己的手,“我…”
“你居然杀我!”高凉嘶吼着,一把把那刀从背上抽了出来,两只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像是要吃人一样。
“快躲开!”
我冲上前,扑倒聂晨,那刀从我背上飞了过去,整个插进了榕树里。
‘嗷嗷’的声音使我看向高凉,这一看之下,我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他屁股后面居然长出了一个东西,像是条蛇,扭来扭去的,又像是条尾巴,若隐若现那种…我第一个想法是,这人要变异了!
“快走!”
趁高凉还在吼叫,我拉起聂晨,聂天国拉起高老头儿,四人往同一个方向跑去。跑着跑着,一道闪电像是贴着我们头顶划了过去,‘轰隆’一声巨响,大地像是地震一样,剧烈一抖,我们四个一同掉进了榕树林旁边的一个大坑里。
那坑里积满了枯叶,只一下子,我们就都被埋到了脖子。
“干脆藏在这里面!”聂天国说。
我们每人抓了些树叶,分别盖住了自己的头。高凉的那种吼叫声听不到了,透过树叶的缝隙,只见他像只野兽一样正蹲在地上,两手撑着地,脖子转动着,两眼一闪一闪的,应该是在搜寻我们…
看这样子,高凉仅有的一点‘人性’,此刻也被他的‘邪性’,或者说‘魔性’,给压制住了。他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不属于三界六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怪物!
他屁股后面刚才还若隐若现的那条尾巴,此时已经成了实物,足有好几丈长,高高翘立在他身后。他整个人则蹲蜷在地上,通红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样子说不出的古怪可怖。目不转瞬看着他,我连害怕都忘记了。
突然,高凉的脖子停止了转动,嘴里再次发出那种‘吼吼’的声音,一蜷一蜷的往这坑这里爬过来。
我们被他发现了…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我便急运神力在手,两脚奋力一蹬,赶在高凉来到坑边之前,我当先从坑里面跳了出去。双掌朝他拍出,两股热流排山倒海一般朝他涌了过去…高凉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连身子都没晃动一下,瞬时间,我记起了那陈连长的话:那‘邪胎’不属于这个世间,没有任何人的任何一种力量,可以对付的了它!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高凉的尾巴便冲我甩了过来,我伸手去抓,没抓住,那尾巴一下缠住了我的腰,把我甩的飞了起来。半空中,我听到了高老头儿的叫喊声,往下一看,只见老头儿从那坑里跳了出来,但刚站住脚,就被高凉一头给撞了回去,整个埋进了枯叶里。
这时侯,我上升的势头尽了,也往下坠去,摔在了一块大石头上,若不是被榕树的枝条给挂了一下,我这一下肯定摔死了。眼下虽没死,但肋骨也差点没折断,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全身筋骨欲断中,我听到了聂晨的哭叫声,硬撑起身一看,我看到,聂天国被高凉抓住了两只肩膀,聂晨扑上前想要救他,但刚刚靠近,就被高凉的尾巴给挡了开去。
聂晨被那尾巴给扫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爬起来,再一次冲了过去。高凉发出一声怪吼,尾巴一下变得笔直,带起的风发出‘呜呜’的像是吹哨子一样的声音,冲聂晨扫去。
眼见聂晨若是被这一下给扫中,势必筋断骨折,我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冲上前抱住聂晨,把她扑倒在地。感觉有疾风冲我后脖子袭来,猛把头一低,那尾巴贴着我后脑勺扫了过去,像是钢刀刮过一样的疼。
我顾不得疼痛,抱着聂晨连续打了好几个滚,感觉力气将要用尽了,全身犹如散架一般,我和聂晨瘫软在一起。
‘嗷’一声怪叫令我挣开眼睛,我看到了骇人的景象,高凉的嘴巴张的就像美国大片《木乃伊》里的那木乃伊一样,以一种极其夸大的弧度冲聂天国张开着,嘴角似乎要咧到眼睛上去。而聂天国的头顶则有一团东西往上一鼓一鼓的,想要冲出来,是他的魂魄,高凉这是要吃他的魂魄吗?
聂晨挣扎着想要过去救他,被我用力抱住了,“晨晨,别过去!”
“爷爷!”聂晨嘶喊了一声,精神再也承受不住,昏厥了过去。
“他奶奶哩,放开老小子!”
高老头儿从那落叶坑里挣扎着爬了出来,头上还挂着两片枯树叶子。
“大爷别过去!”
我还没喊完,高凉的尾巴便一抖,以比刚才扫聂晨那一下更猛的势道,冲高老头儿扫去。
眼见高老头儿必死,我的心仿佛被利刃猛戳了一下,不忍再看,正要闭住眼睛,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突然从上空落下来,挡在了高老头儿前面!
‘砰’一声闷响,高凉的尾巴打在了那人身上,那人被打的像炮弹一样,直挺挺飞了起来。怎么这人的样子这么怪异?我往上一看,救了高老头儿的这个,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居然是我们当初在洛阳找到并制伏的身穿旗袍的那具女尸,那个活煞!
我被眼前的变故弄的懵呆住了,怎么这女尸跑到了这里来,还救了高老头儿?
那女尸飞到半空,高凉的尾巴像条长蛇一样盘旋而上,卷住了她。就在这时,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哗啦’从距离我们不远的一棵榕树的高处跳了下来。
冲着那女尸抬手一指,那人对高凉叫道:“看清楚了!看清她是谁!她是你这怪物的母亲!”
高凉‘嗷’一声怪叫,松开聂天国,尾巴也一抽,纵身一跳蹿起一丈多高,抱住了那女尸。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们,此情此景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大家快走!”
那人扛起聂天国拉了高老头儿,我则抱起聂晨,跌跌撞撞往西跑去。远远离开那片榕树林,我们看到一块房子般大的岩石,躲在了那岩石后面。
把聂晨放下来,连掐了好几下她的人中,聂晨苏醒过来,刚一睁眼便哭问:“我爷爷呢?”
“晨晨,嘘,你爷爷没事!”
这时候,聂天国也被那人给弄醒了。当那人侧过身来,我一看,救了我们这人,居然是聂晨的父亲聂刚!怎么他没死?
“爸!”聂晨惊呼道。
聂刚咧嘴一笑,刚说了一句,“晨晨…”
聂天国‘啪’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骂道:“你个兔崽子这么久跑哪儿去了?”
这聂刚都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被聂天国当着我们的面儿给了一巴掌,还像训小孩儿一样的训他,我们都看呆了。
“爸…”聂刚捂着脸,支支吾吾道。
“聂叔,你不是被那老鬼给杀了吗?怎么你…”
聂刚挨了一巴掌似乎想挽回点儿面子,他指着聂晨说:“聂叔我有晨晨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女儿,自己的基因能差到哪儿去?凭他那个老鬼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聂天国从背后踢了他一下,“当着我的面儿还吹牛,捡重点说!”
聂刚告诉我们,聂天义是要杀他的,但被他装死逃过一劫,趁聂天义不备,他逃离了清溪镇那座老宅子。聂天义发现他‘尸体’不见了,知道他没死,到处寻找他,因此他躲藏了好久,直到后面才悄悄现身。
当初在洛阳那座鬼宅,从那宅子里往外引阴煞之气的时候,有个醉汉跌跌撞撞往那沟里冲,我在沟对岸没法阻止,一个人跳出来打跑了那醉汉,那个人就是聂刚…
我一直都挺纳闷,虽然聂晨对聂天义有用不能死,可我和师父过那座鬼宅破他当年设在里面的那个局,他却协助我们,有点说不过去。相对于聂晨的生死,我们把那局破了,对聂天义来说可谓百弊无一利。若不是破了那个局,我们就不会发现正屋底下的那座地下室,也就不会知道他的根底…原来,协助我们破局的不是聂天义,而是聂晨的父亲聂刚。
“爸…”聂晨撅嘴说:“那你就暗中跟随着我们,也不现身让女儿见见?失踪了这么久,你知道我多为你提心吊胆不?”
聂刚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说:“不是爸心肠硬,那老鬼以你爷爷的性命要挟你帮他办事,我怕万一我露面跟你相见了,他会对你或者你爷爷不利,凭我的本事,我又斗不过他,也不知你爷爷被他藏在了哪里,所以我只能躲在暗处查找。后面我尾随你们进山,你们终于找到并救出了你爷爷,我本来打算跟你们见面的,可你爷爷醒来第一句话就是‘你爸那混蛋跑哪儿去了?看我见了他不把他的腿给打断!’,我又吓的不敢露头了…”
我和聂晨哭笑不得对望了一眼。
“当时我就知道,那老鬼和那个姓高的怪物联手在了一起。我想,那个姓高的既然是当年韩复榘的三姨太所怀的胎儿,那么,把那三姨太的尸体整过来,不知能不能震慑他,所以我就出山了,去了你们当初埋那尸体的地方,把那尸体挖出来,带了过来…”
这本不过是聂刚异想天开的想法,居然还真有用,如果他迟来一步,我们刚才就都死了!
高老头儿被高凉撞那一下不轻,不时捂着胸口咳嗽,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问他要不要紧,他说没事。
大雨还在噼里啪啦下个不停,我们躲在岩石后面喘息了好一阵子,没见高凉过来,决定回去看看。
当我们回到那片榕树林前,只见适才打斗的痕迹犹在,高凉却不知去了哪儿,那具女尸也不见了。目光穿过林木,依然可以看到那种闪烁的亮光,说明那只夔兽还在那崖上。师父还没过来,也不知跟聂天义斗的怎么样了。
“走。”聂天国沉着脸说:“到了对付这个鬼东西的时候了!”
这片林很大,但其实只有几棵榕树,里面密不透光,十分阴森。踩着枯草和落叶行进,每前进一步,感觉就像离鬼门关近了一程。
眼前忽然开朗,树林到头了,那座悬崖近在眼前。离的近了看,这崖还挺高,抬头往上,只能望见那亮光,却看不见那鬼东西。我们都不敢出声,高老头儿强忍着咳嗽,胸腔里发出小鸡打鸣一般的声音。
“聂刚,你和晨晨你们父女俩帮不上什么忙,在这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着我们吧,我和冷雨我俩绕到这崖上去。”聂天国用不容反驳的口吻说。
“我哩?”高老头儿问。
聂天国眼睛一瞪,“你也躲起来!”
高老头儿脖子拧了拧,“凭啥,咳…你让我躲就躲?”
聂天国冷哼道:“你个老东西愿意死就跟着我们吧!”
“跟就跟…”
“行啦!”聂天国说:“把你们身上凡是金属物,一律丢在这里,别带上去!”
“为什么?”我不解问。
聂天国横了我一下,“距离它越近,被雷劈死的几率就越大,不想引雷下来,就照我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