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魇·锁连环(长篇现代灵异悬疑,每日更新)

  22 黎明前
  
  杨洋看到周家明拎着豆浆油条上楼的时候,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睡的迷迷糊糊的被推醒,耳边有人问他,“这个……周家明……他怎么回来了?队长他们呢?不是全跟着他的吗?”
  几个人慌忙打了电话过去,那边的语气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
  袁祥的脸阴沉的能下出雨来,“跟丢了。他已经回家了。”
  在楼下潜伏了一个多小时的队员和刚刚才把整幢破楼又搜索了一遍的袁祥和徐晨一起,每个人的眼中都布满了血丝,对着已经清亮的天色,一整夜的疲惫和愤怒就像沉寂了一百年的火山,喷发在即。
  人就在这么多眼皮底下不见了。
  守了一夜好不容易跟来的地方居然是座空楼,每个房间,有门没门的都找遍了。既没有有人居住的痕迹,也没发现陈东村等人的踪影。
  徐晨拍拍袁祥的肩膀,“周家明那边先跟着,其他人换班回去休息吧。”
  袁祥的脸色已接近铁青,他没办法接受这么多专业人员居然被一个瘸子耍的团团转,尤其是他还肯定有嫌疑。“既然跟不到,直接请回来问吧!”他看看徐晨。
  “再等一等!有人或许能帮忙!”徐晨想想这诡异的一夜,再联想之前的案情,一个大胆的想法跳了出来。除了继续跟踪耐心等待,或是直接审讯,应该还有第三条路。
  周家明到家的时候,早点还冒着热气。屋里没有动静,娟子应该还没起床。他轻手轻脚的把早饭摆上桌子,又冲了个澡,才来到娟子床边,“还不起床?太阳晒屁股啦!”
  毯子下小小的脑袋一动都不动,一个顽皮的声音跳了出来,“你骗人!太阳都还没出来。我闻到了早饭的香味倒是真的!”
  两人说笑几句,一起吃过饭。娟子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看看坐在沙发上的周家明,“你是不是整晚都没睡?”
  周家明没有回答,而是指指娟子手里的漫画,“上学还带这个?不怕老师没收?而且都看过了还看?”
  娟子小嘴撅了起来,“不说就算了。那你今天别出去了,好好休息吧。”边说边伸过小手搭在周家明的额上,“嗯,不烫。”
  周家明啼笑皆非,握住她的手,叮嘱道,“放学早点回来,这几天就不要乱跑了。”
  娟子有点不服气,“我知道。可是一直乱跑的是你,我才没有……”她看看周家明的脸色,没有说下去。
  杨洋看着娟子一蹦一跳的下了楼,也看到周家明的脸面无表情的映在窗户后。
  
  尹杰缩着身子躲在最黑的角落,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他是听错了吧?肯定是。这个脚步声区别于所有那些有来无回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应该是真实的。可他今天怎么会放过自己,只是扔下两样东西就走了?说是东西,尹杰抓抓自己被开水和冰水轮番侵袭过,坏死又新长,刚挣扎着长出又被摧毁的皮肤,心里明白那应该是人。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和自己一样。
  最近他过的不太好。脑子里经常空白一片又突然炸出很多碎片,很多张脸跳出来,又一点点由清晰变模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他们是谁?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想也想不通,头还越来越疼,只能抱着脑袋满地打滚,希望这种折磨能快点过去。相比之下,周身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其实最近,它们有越来越好的迹象。尹杰迷蒙的眼神盯着自己近乎溃烂的身体,越来越好是指,他越来越感觉不到疼了。
  楼上传来几声响动。尹杰头都没抬,肯定是醒了。他越来越喜欢一个人静静的缩在这里,这地方太吵了。那么多奇形怪状的人。还总是拉着他跑来跑去。他也跟着傻过好几回,最后还不是回来这里?还有什么好跑的?
  楼上又是“砰”的一声,这回动静很大。尹杰摇摇头,凑到桌子下面。那里有一个堆满了黑色颗粒状物体的盆。他伸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满足的龇龇牙,打算睡了。
  
  陈东村其实早就醒了。一路的颠簸让他差点吐出来。他挣扎着用被绑紧的双手在狭小的空间里四处乱摸,从光滑的铁板到突兀冒出来的一颗人头。外面好像有人在说话。足足好几分钟,他才完全清醒过来,自己是被扔在了汽车的后备厢里。而现在压在身上的,如果不出意外,就是那个和自己一起被捆的人。
  车子很快停了下来。
  后备厢被打开了。
  隔着紧闭的眼皮,陈东村也能感觉到现在是白天。
  身上的重量被提了出去。车盖又压了下来。他屏着呼吸听到脚步声走远。虽然这是个好机会,但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只是轻微活动了下麻木的手腕,就闭上了眼睛。
  当自己被提溜起来的时候,他拼命的放松身体,装作毫无知觉的样子。凶手的臂力惊人,连拖带抱的拉着他并不显得很吃力。而没走几步,他就感觉到,这是个瘸子。
  那那个被绑的人,是不是就是郭成林?
  在现在就暴起发难和继续等待时机之间,他没有犹豫太久。身体的各种疼痛和酸软无力都跟着一起醒了过来,他没有资本再冒险了。
  上了不知道几级楼梯,他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差点忍不住呻吟出声。又是一番五花大绑。这个倒不怕,他只是担心凶手又给他打一针。上次的记忆结合现在的酸痛,他有理由怀疑那是麻醉剂。
  凶手绑好了他,又在旁边折腾了一番就向外走去,“砰”的一声带上了门。
  
  他终于可以睁开眼睛。
  郭成林被绑成一团倒在另一侧,还没醒过来。陈东村在绳子的范围内多少活动了下筋骨,奇怪凶手这次居然没把自己的嘴塞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他就不怕自己呼救吗?
  他竖起耳朵,除了自己的呼吸,听不到任何声音。大白天的,这里安静的不似人间。
  陈东村只缓了一会儿,手脚稍微有些力就开始努力挣脱了。经验就是这样,被绑的越久血液越不循环,也就越使不上劲。他努力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把郭成林弄醒。虽然两个人都被捆的像粽子,但如果背对背帮对方解,应该比自己挣扎更容易一些。
  他费了半天的劲才挪到郭成林旁边。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体能显然比自己要差的多,连呼吸都有些微弱。陈东村清清嗓子,最后还是对准了人家的屁股,一脚踹了过去。
  没有想象中的惨叫,郭成林只是闷哼了一声,眼皮翻了几下。
  陈东村也就继续踹了几脚,一点也没留情,毕竟搞到今天这个地步,也算是被这家伙害的。
  郭成林终于悠悠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陈东村五官分明的大脸。他缩着身子想往后躲,才发现自己被捆的根本不能动弹。
  “醒了?来吧。”陈东村一句废话都不想说,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可以浪费了,转过身子把自己的双手凑了过去。
  郭成林不笨,明白了现状以后,两个大男人就这么直胳膊竖腿的,拧着身子贴在一起为对方松绑。
  做做停停,最起码折腾了一个小时,可能还不止,陈东村满头大汗,能活动的几根手指都快抽筋了,最后连牙齿都用上,把自己热腾腾的脸凑到了郭成林的屁股旁边,撕咬着他手上最后几根顽抗不屈的绳子。
  就像故事里那个只有两个理发师的小镇一样,手艺差的才是发型好的。先挣脱的自然是郭成林。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解开!”
  郭成林在陈东村的催促下先把自己脚上的绳子解开了,然后四处看了看,居然走开了几步。
  陈东村有点奇怪,这家伙想干嘛。
  “你是警察?”这是郭成林说的第一句话。
  陈东村一愣。自己没穿警服,郭成林不是一直昏迷的吗?他还知道什么?
  “这是哪儿?”郭成林好像也不需要陈东村回答,又问道。
  “不是,你不打算帮我解开?”
  “你是警察,还需要我帮吗?”郭成林撂下这么一句,就走过去开门。锁的死紧。他试了几遍,开始回头找能用的工具。
  “喂!”陈东村一边挣扎,一边不甘心的喊他。怪不到刚才他帮自己解的这么慢,原来是成心的。
  借着唯一一扇打着铁栅栏的小窗户透进来的光,郭成林在房间里四处乱转,翻出一堆没用的东西。这房间以前不知道是干什么的,门不是木头的也就罢了,居然比普通的防盗门还厚实。从郭成林倒腾的声音来看,最起码是双层铁皮。房间不算大,却堆了不少架子,大部分都空空如也了。还有一些带门的柜子,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东西。
  郭成林转了一圈又回到陈东村面前,默不作声的开始帮他解绳子。
  “你好像很讨厌警察?”陈东村一边活动着双手一边问道。
  “我以前不讨厌,还有点怕。后来发现全是纸老虎,屁用没有,不干正事!”郭成林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强烈,这句话绝对是发自真心。
  面对这么严重的指控,陈东村有点恼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你们到现在还破不了案,凭你们抓不到凶手就拿一个无辜的女孩来顶包!”
  
  如果现在站在郭成林面前的是丁建国,那么他不但不会生气,也许还会状似大度的笑笑,再说一番不痛不痒冠冕堂皇的屁话,反正这些是他最擅长的。他从来也没关心过破案率的高低,而只在乎交上去的报告好不好看。可现在听到这句话的是陈东村,他才二十几岁,参加工作还没几年,他还太年轻,还有血性。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份职业的神圣性,也还没有放弃过应有的责任感,又怎么能让别人做这样无谓的批评?他不愿意哑口无言的就这么杵着,一股热血直往上涌。可郭成林说的又都是事实,他要拿什么来反驳。于是在张了半天嘴之后,还是没发出一点声音,颓然的转过了头。
  郭成林说完之后自己也愣了。这些话确实已经在他心里堵了太久,甚至他一直认为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说出来了,还是对着被谴责的对象本身。好吧,其实他也知道没理由让眼前这个年轻的警察一个人背负这么重的责任。可如果不是眼前这种特殊的时间地点,这种根本超出常理的背景,他可能到死也踏不上这块平等对话的台阶。从意外发生以后一直到现在,和警察打交道的经过让他顿足垂首也不愿再回想。本该信任依靠求助的力量却百般避忌唯恐躲闪不及,不可能是没有原因的。
  “李岚是无辜的,她不是凶手!”郭成林语气缓和了一些,内容还是那么犀利。
  “你怎么知道?”陈东村本来想说“就算是这样,你又为什么要给她送花?”还好刑警的本能提醒了他,郭成林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一直跟踪他还不一定。
  “我怎么知道?我当时和凶手直接打过交道。他是个男人!”郭成林运了运气,干脆全说了出来。“我承认我开始没把知道的全告诉你们。我当时那种情况……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我从头到尾就没看见人,可却确实撞到了一个身体!我告诉你你信吗?后来我才知道已经有四个受害者了,我只不过是第五个,我已经是第五个了……你们那个丁队长,他真的会破案吗?他是怎么当上这个队长的?就那样我还考虑要怎么说才比较容易让你们相信,结果你们就结案了!拿一个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吸毒死去的姑娘结案了!”
  郭成林情绪很激动,几声大喘气之后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东村撞了几下紧锁的铁门,“我觉得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再说也不迟。”
  
  周家明家对面,杨洋正在向徐晨和袁祥汇报工作。娟子一早正常上学去了,周家明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他可是忙活了一晚上,是得休息休息。”袁祥安排好了继续蹲守和回家休息的队员,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
  徐晨点了根烟,没抽几口又摁灭了,“你也休息一下吧,我出去一趟。”
  袁祥看看他,没说话。
  “我想了很久,这一晚上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我去见一下温老。”徐晨揉揉太阳穴,走了出去。
  袁祥站在窗后,盯着周家明的窗户看了一会儿,习惯性的喊了一声“东村”。没人应答。他狠狠的捶了一下墙,掏出手机,翻到一个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下去。
  徐晨看到那熟悉的外墙和雕花铁门的时候,脑子里不可避免的闪过了上一次在这里发生的事。他摇摇头,刚停下车,就看到一身运动装扮的曼曼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见面都是一愣。
  曼曼先打了招呼,“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一大早跑过来?不会也是晨练的吧?”
  徐晨笑笑,“温老起了吗?有事向他请教。”
  “早起来了,你快进去吧,有人会感谢你的。”曼曼说完,也不管徐晨听没听懂,甩着马尾跑远了。
  徐晨走近客厅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感谢他。桌子上摆着棋局,温老一个人坐在前面。还没关紧的侧门里,一个笨拙的身影正裹着毯子欢快的往床上跳,还不忘扔下一句,“你们先聊!慢慢聊!完了我们再下啊!”没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噜声。
  徐晨想笑,忍了半响,嘴角还是微微的往上翘了翘。
  温老咳嗽了一声,“年轻人,都喜欢睡懒觉。”
  徐晨笑笑,看样子庆庆的伤养的不错。他坐正了身子,开始陈述来意。
  没说几句,温老就摆摆手,走到庆庆睡觉的偏厅前,把门关紧,这才转回来坐下,“继续。”
  徐晨点头,尽可能简明扼要的把前一夜的事说了一遍,不忘加上自己认为的疑点。
  “所以,你想我怎么帮你?”温老抿了一口茶,温和的问道。
  “相对于抓住凶手,找到陈东村和尹杰更重要,如果尹杰还活着的话。”
  “这个周家明,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没道理能在那种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逃掉。他不像普通人。”徐晨斟酌了半天,还是选了比较谨慎的表达方式。
  “我不能出去。”温老放下杯子,看向徐晨。
  “那么……”徐晨看看庆庆的房间,点头道,“我来安排。”
  
  袁祥放下手机,对杨洋说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徐队。”他没有解释原因,杨洋也没问,只是点点头,“东村一定没事,我们会找到他的。”就快步走了出去。
  手机再响起的时候,袁祥还以为那边的布置出了什么问题,也没看号码,劈头就想说,“这会儿就别管什么程序了”。对方显然更急,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串。袁祥听愣了,直问道,“人现在在哪儿?车呢?不不不,带去局里,我马上就到!”
  打电话过来的是卢警官。
  在几条街区以外发现了一辆抛锚的出租车。说抛锚并不确切。只是这辆车在路边停了许久,司机一直趴伏在方向盘上。来来去去的行人都以为司机是睡着了。直到八九点钟临街的铺面老板过来开店门,看到这辆车挡在了自家门口才过来敲窗户。司机一点反应都没有,车窗车门也锁的很好。老板无奈才打了110。
  出警的警察费了半天功夫也没把司机叫醒,围观的群众聚了一堆,有人说这司机肯定是酒喝多了,有人就说会不会是出事了。最后警察打破了玻璃才把人拖出来,居然还是没反应,而且没有一点酒气。呼吸也很平稳。折腾了半天连人带车拖回派出所,又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年轻的司机才睁开了眼睛。
  做了酒精测试,他真的没有喝酒。而他接下来说的话让做笔录的小民警吓了一跳,立马拖过卢警官,给袁祥打了电话。
  他就是那个半夜回家吃饭又睡过了头,早上才出车,刚结婚一个半月的南阳家园那个跑晚班的出租车司机。
  袁祥赶回局里的时候,卢警官已经带着人到了。
  从派出所被带到刑警大队,对面的人从民警变成了便衣,年轻的司机明显很紧张。刚才的那盆冷水加上清晨的寒意让他止不住的打着哆嗦。
  叫人倒了一杯开水给他,袁祥开口,“不用紧张。你只要说清楚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昏迷不醒的把车停在大街上。”
  年轻的小伙子姓赵。他灌了一大口开水,差点烫到舌头,“其实这事得从昨晚说起。”
  
  “我是给人跑晚班的,那车不是我的,我还买不起。”他掏出手机,上面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车主打来的。到了时间没接到车,又找不着人,那头估计过会儿也要报警了。
  “昨晚生意一般,我刚跑完一小活,就收到了我老婆的短信,说专门做了好吃的,叫我呆会儿饿了别在外面瞎凑合,回家吃。我就奇怪她白天要上班,咋好好的半夜起来给我做饭。我们不是刚结婚嘛,我俩工作又是昼夜颠倒的,我想她肯定是想我了,就想给她打个电话。结果又收到一条短信,说她先睡了,叫我赶紧回去吃饭,别凉了。我一想她都睡了,那就不打电话了。离家也不远,回去一趟吧。”
  袁祥问道,“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夜里回去?那肯定有过。不过半夜叫我回去吃饭是没有。”
  袁祥抬抬手。小赵继续。
  “我把车停在楼下就回家。她还真做了几个菜搁在桌上。人早就睡熟了。我就吃饭。没想到怎么就睡过去了。醒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你吃过饭睡着的?”
  “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醒的时候还趴着呢。我就奇怪了,怎么会那么困,我白天觉都是睡够的。然后就接了一个电话,是以前的老客人,跑过长途的,说有活给我,我就出去了。”
  “等等,”袁祥打断了他的话,“你是醒了以后才接的电话?把这段说详细点。”
  “不是,我应该是被电话吵醒的。”
  “你说是老客人,那号码应该是认识的?”
  “这个,”小赵掏出手机按了两下,“这号码我倒没存。”
  “那你听出了他的声音?”
  “那哪能听的出来。就好几个月前跑过一次长途而已。因为那次挣的比较多才有印象。他留了我的电话,说以后还会找我。”
  “所以你是因为他提起以前那次才知道他是那个客人?你后来见到他了吗?”
  “没啊。关键就是这儿啊。反正他说了那次的事儿,就问我今天有没有空,要出一趟城。我当然说有啊。他就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到那儿等着。然后我开到的时候是在一个写字楼下面,那会儿天还早,门口的超市都还没开门。我打电话给他说到了。他说他马上下楼。然后我打开窗户抽了根烟,再然后就在这儿了。”
  “你从头到尾没见到这个人?”
  小赵直点头。
  袁祥问后面检查的人,“车有没有什么异样?”
  回答是否定的。
  小赵的电话响了。他举着问袁祥,“警官,我能接个电话吗?”
  袁祥点头,“谁的?”
  小赵看看号码,站了起来,“我老婆单位的。”
  “扩音有吧?放出来!”
  就听到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你是吴青的爱人吧?她今天怎么不来上班呢?打电话也不接……”
  小赵一慌,再打电话给老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打座机也没人接。
  袁祥起身,“你们家的门牌号是多少?马上通知那边看看是什么情况。我们现在就过去!”
  
  小赵坐在车上的时候,手一直在抖。最后实在忍不住了,问袁祥,“警官,我老婆……会不会有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搞我的吗?我车也在,钱也一分没少,为什么又搞我老婆?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祥看看他,又一个被牵进来的倒霉鬼。别说纪律不允许,就算能说,他现在都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杨洋等人的效率很高,蹲了一夜没整出任何东西,个个都憋着口气。没一会儿电话就打来了。开锁花了点时间,其他都很顺利。吴青没什么大事,只是睡着了,呼吸有些微弱,怎么叫都不醒,和小赵之前的情况一模一样。手机就放在她旁边的床头柜上,是因为没电自动关机的。家里没有被强行进入和盗窃的痕迹,吴青本人也没有任何被侵犯的迹象。
  小赵听完才松了口气。快一米八的大男人,泪花都快在眼眶里打转了。
  袁祥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新婚燕尔可真不是乱说的。他以前经手过的案子里,不乏这种老婆出事,丈夫被警察通知,最后一个才知道的情况。有没有嫌疑,和是不是真伤心还真有一定的关系。虽说不是全部吧。毕竟大部分的谋杀其实都发生在熟人之间,到处流窜随机杀人的变态不是没有,但真的没影视作品里塑造的那么多。比起说谎,控制每一个肢体动作和每一个微表情就明显要困难的多。“lie to me”的剧情在眼前一闪而过,前阵子他花了不少时间研究和学习。说起来,他这个年纪的中国警察对美剧热衷的真不多。他也是因为陈东村的大力推荐,说是真人真事改编才勉强瞄了两眼,结果一发不可收拾。想起东村,他刚刚放松了一点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袁祥没急着进去。打电话问清了周家明一直没有现身,车还是从后门开了进去。现场看上去没多少有价值的东西,袁祥还是让法医在可能的地方提取了指纹,并有针对性的对一些生活用品检样提取。小赵夫妻俩被一起送去医院做详细检查。让他们昏迷的原因应该能提供一条崭新的线索。
  袁祥转了一圈,没找到丁磊。问起来说是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应该是徐晨派了新的任务。袁祥没说话,这样也好,自己行动起来更方便一些。刚才的情况他也早打电话通知了徐晨。徐晨只说了一句,“你看着办就好。”
  袁祥确实自己看着办了。为了早一点找到陈东村,他也顾不了太多了。
  
  时针已经走到了九点半,周家明还是没有出门。汇集到袁祥手里的情况都有了好几条。
  打给小赵叫车的号码和之前那个给一百块钱的叫车号码虽然不同,但都是新卡,在通讯店里无记名购买,只用一次。
  小赵和他老婆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两人昏迷都是麻醉剂的结果。区别是小赵是通过食物摄取,而他老婆直接是肌肉注射的。再加上男女体质原因,后者昏迷时间更长也就显而易见了。虽然没有到致命的程度,但如果吴青不是被送到医院而是等她自然醒来,那真的还有一阵子呢。她的口供除了说明她昨晚其实是一直睡觉的,短信不是她发的,饭菜也更不是她做的,就没任何有用的线索了。
  而麻醉剂的来源,在听了法医的话以后,袁祥刚刚升起没多久的希望又破灭了。
  “对饭菜的样本做了化验,这不是医用的。”腾明远的声音一贯的慢条斯理。
  “不是医用的?那是干什么用的?”
  “这个嘛。袁队,咱们自己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国家对麻醉药品的管理当然是严格的。但是,但是很多东西也不都是空穴来风。这里面成分不算复杂,但是是好几种药品掺杂在一起的。简单来说,就是某些民间的小作坊自己配制的。所以药性比起一般正规的医用来说,还要强一些……现在网上什么买不到啊……”
  袁祥想起电视报纸上有一阵很热的探讨迷药到底存不存在的问题。异曲同工吧。
  幸好他还有准备。
  又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一下,袁祥对杨洋吩咐了几句,看着他和另一个队员向周家明家走去。
  
  从温老家出来,徐晨很是踌躇了一番到底要怎么做。南城他不熟,又不能按正常的渠道办理。一个人想了半天,还是给丁磊打了电话。
  两人坐在车里,丁磊听了徐晨的话,半天没有反应。
  徐晨解释道,“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你也知道,比起私家侦探,我们虽然有很多优势,但他们也有他们的方便。”
  丁磊还是没说话。
  “其实到现在,这个案子破不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我不是死钻牛角尖的人。但东村……”徐晨没说下去。
  “徐队你误会了,”丁磊抬起头,“但是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这样的责任?虽说是不太合程序,但是如果大家一起的话,最后也会好的多。再说还有尹家撑着。”
  徐晨看着丁磊,“这只是一方面。温老家你也去过,他的那些东西,不是每个人都信的。”
  丁磊默然,这是事实。
  
  周家明被押进来的时候,还是一脸平静。只是看到袁祥以后,才问道,“我犯了什么罪?”
  “只是请你协助调查。回答一些问题。”袁祥扔下这句话就走了出去,留下两个年轻的小警察翻开笔录本,转开笔,坐在对面就开始审问。
  周家明看着袁祥的背影,嘴抿的死紧。
  
  丁磊带着人把车开到南阳家园时,先给杨洋打了个电话。听说周家明已经被带到局里去了很有些惊讶。这倒省了不少功夫。
  对面的楼里只留了两个人,其余都抓紧时间休息去了。
  丁磊上楼和同事们打着哈哈散烟的时候,他带的两个人进了对面的单元门。
  娟子还在学校,周家明也被带走,留守的队员自然不用太紧张。丁磊眼角的余光瞄着那两人顺利进了楼,才看似无意的把身子从窗口转了回来。顺利的话,也就半个小时的功夫。丁磊抽着烟,精神也算放松了一些。
  没想到没两分钟,他的电话就响了。丁磊接起来,拔腿就朝对面走去。
  周家明家的门虚掩着。
  丁磊在门口停了一下,犹豫要不要给徐晨打个电话。最后还是没打,鼓鼓劲一个人走了进去。
  他带来的两个师傅,一个开锁的,一个装监控的,都拎着包站在客厅呢。卧室里一个人影正在忙碌。丁磊完全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杨洋从厨房走了出来。
  “你……”
  “快装完了。要不你的人帮着检查一下效果?”杨洋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丁磊看看边上的几位师傅,又看看杨洋,不再多言。
  
  徐晨和袁祥在局里碰面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尴尬。
  关上门,袁祥先道,“人我已经放回去了。”
  徐晨点点头,“这事你就不要再管了。找到东村,封了案我就会离开南城,你和我不一样。”
  袁祥笑笑,“只要把这家伙的狐狸尾巴揪出来,找到东村,被处分我也认了。”
  两人都没再开口。因为没有证据而出此下策,但如果能因此找到证据,救人,抓捕,结案,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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