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十二楼的杨洋头已经磕到窗台好几次了,小鸡啄米一样。每次磕醒过来全身都一阵激灵,看看周家明家,漆黑一片,应该早就睡了。单元门口无异样,对讲机也没什么动静,再抖抖僵硬的身体,换个不那么难受的姿势,继续监视。
一楼的袁祥比杨洋有经验多了。多年的刑侦生活让他形成了一个神奇的习惯,睡觉的时间可以根据需要调整。只要不超过三天,眼睛一下不闭都没问题,虽然到最后走路会发飘,思维会迟钝。任务完成后再狠狠睡两天,精神就算补回来了。虽然不知道这样对身体好不好,但对工作有益却是显而易见的。他蜷缩在窗户后的阴影处,连烟都没抽,以前就有过队友因为一闪一灭的烟头被发现,对方有枪,还是军人出身,直接一个爆头。周家明没有这方面的背景,腿还有点残疾,但不知为什么,袁祥一点也没办法小觑他。初见的感觉就是如此,再加上徐晨扒了他的画皮,能隐藏到现在才进入警方视线,怎么也有两把刷子。大多数时候,脑袋可比枪好使多了,拎着还不引人注目。袁祥盯着黑洞洞的出口,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换了一茬班,丁磊已经起来了。虽然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年轻人,精神头儿已经回来了大半。换班的那个队友只招呼了一句,“那你看着,我睡了”,就倒过头不醒人事。穿着衣服睡觉,醒来多少有点冷,丁磊紧紧衣服,侧个头,才发现徐晨就在后面,而且两眼炯炯有神,一点困意都没有。
“徐队!”丁磊还真不知道徐晨在他车里。
“嗯。”徐晨手上压着一摞文件,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句。
“你一直没睡?要不要休息一下?”
“问周家明的时候,他说有几个孩子?”徐晨答非所问,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
“他说有一个女儿,就是娟子的时候,神情语气有没有什么异样?”
丁磊回答不上来,当时问这个的是袁祥和杨洋,他又不在场。
徐晨更像是自言自语,“对讲机,我问一下。”
丁磊把对讲机递过去,这句话肯定是对他说的。
徐晨问了袁祥,又问了杨洋,那两人都不知道徐晨是什么意思。杨洋倒是彻底清醒了,苦思冥想当时周家明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袁祥也在脑子里过了半天,问徐晨,“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周家明这个人,不好说,第一次提到娟子的时候是有点表情。不过……”
徐晨接口,“你没看错。他还有个孩子。”
“什么?”
丁磊看不到袁祥和杨洋的表情,不过自己是够震惊的。
徐晨没有回答,直到袁祥和杨洋也不约而同的表示惊讶,他才说道,“周家明和你们说半年前他家那次意外的时候,没提到他还有个孩子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徐晨才说道,“不会他自己也不知道吧?法医既然能检查出来,难道会不告诉他……”没说完就又陷入了沉思。
事情其实也简单。徐晨今晚第二遍翻查资料的时候,因为是打发时间,看的格外仔细,边看边想,当时也没什么收获。俯身拿啤酒的时候,在车里捡到了一张纸。拿出来一看,应该也是案卷的一部分,估计是第一次看的时候抽掉出来的。徐晨暗骂自己不小心,当时的重点都放在娟子是不是要找的那个小女孩上面去了。
这张纸上只写了几行字,信息很简单。周家明的老婆,葛翠华,死时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徐晨把这张纸翻过来转过去的看了几遍,只是奇怪,为什么要单独列出来写这么一笔?案情报告里怎么没提?要是自己没找到这张纸,不就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了。四个月的胎儿就算不是一个法律意义上的人,也是一条人命。丁建国当初都是怎么办事的?
袁祥听明白了经过,对徐晨说道,“这个要问区分局当时负责的人,还有经手的法医。这是意外死亡,都没立案的。”他没太明白徐晨纠结什么,也不全是为丁建国辩解,虽然这种案子确实没有报到市一级,不然他也不会不知道周家明家出过事。但毕竟现在还在执行任务,用对讲机说这么多,他很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暴露自己。
徐晨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你们继续。暂时不讨论这个。”
他换了个姿势,看着丁磊的背影,再看看时间,决定还是直接问清楚。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吵醒了一堆睡的正香的人。再一次感觉到了调任的好处,他可不用顾忌什么人情脸面,破案比天大。
找到当时负责的那个法医的时候,徐晨愣了一下,电话那头居然是个女的。
不到四十岁的样子,声音挺温柔。
徐晨没愣多久,轻声把事情说了一下。对方显然已经被打过招呼,简单寒暄几句,就进入主题。
“这个事情,有点特殊……”
徐晨没有打断她,耐心往下听。
“当时报案的是当地一家媒体,记者比我们先到。现场很乱。”女法医沉吟了一下,好像是在考虑措词。
“这件事我有责任。女死者比较……丰满,月份又小,后来发现胎位也很向上……从外表上确实没看出有身孕。我也完全没朝那方面想。现场只能初步检查……但死因确实是煤气中毒,这个不会错。后来……后来运回去,才发现有身孕。”
“你们没告诉死者家属?”徐晨忍不住问道。周家明对娟子的疼爱不像装出来的,对半年前的意外表现也很悲痛。如果不是不知道,怎么会在袁祥第一次问的时候完全没提起老婆一尸两命。
“不不,怎么会?”女法医有点激动,“当时一发现我就报告领导的。其实中间也没多长时间。但问题是……问题是当时电视台已经播报了这件事,还当一个专题做的。冬天洗澡,老式热水器不安全什么的,结合以往的案例。女死者又是裸死,和公公一起……影响比较大。”
“他们记者根据现场调查已经给定了性……我这边才发现……但确实是意外,所以最后就这么处理了。对外没必要再提怀孕这件事,但是死者丈夫我们绝对是通知到的。”
“女死者和公公一起……你是说……”
“不,女死者是洗澡中身亡的,她公公是在床边。那是一个几十平方的老公房,很小,事发时全部门窗都是紧闭的。”
“你们后来告诉的时候,死者丈夫是什么反应?他知不知道老婆有身孕?”徐晨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怪。
“这个……我只负责验尸,没直接和死者家属打交道。”
徐晨又给当时经手这件事的卢警官打了电话。
女法医的话都得到了核实。卢警官也证实,事后是他亲自告诉周家明才发现他老婆有身孕这件事的。周家明的表现很意外,而且很悲痛。
“事发到你们发现有身孕有多久?也就是说周家明本来不知道?”
“当时他在出摊,他女儿在上学。是邻居闻到煤气味报料和报警的。我们到的时候,门是打开的。后来知道是娟子上学时忘了锁门。附近住的人,报料的,看热闹的,还有记者,里外堵了几层。通知周家明的时候,他人都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第二天就上了电视……”
卢警官脾气不错,很温和的说了一大堆。徐晨听出了意思,要说现在办案确实有这个问题,方方面面都有顾忌。卢警官还在说,后来周家明没有告诉记者孩子的事,而一个月以后,他的最低生活保障就办了下来。
徐晨没说话,原来是这样。
21 暗渡陈仓
就在这时,丁磊轻声叫了起来,“徐队!那辆出租车十分钟前刚进小区,又出来了,也没载客,要不要看一下,会不会有问题?”
他一紧张,顺手也按下了对讲机。
结果他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杨洋的声音,“我一直看着,没动静,袁队你呢?”
袁祥的位置看不到丁磊说的什么出租车,但周家明家和单元门口确实没任何动静,本来入住率就低,十二点之后,一个人影都没有。
丁磊抓抓头,“我太紧张了。”这么大的小区,有出租车进出是再正常不过的。
徐晨说道,“记下车号。我们不要动,请附近巡逻的同事帮忙看一下情况!”
南城前几年刚配的摩托骑警,白天还不多见,夜里主要通道上经常能看见,两人一组,虽然不可能杜绝罪恶的发生,但让不少市民心里吃了放心丸。
一切又归于平静。丁磊觉得今晚怕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周家明没问题自然不会有什么动作。事实是他有问题。可警方既然找上门了,他能不加倍小心吗?还会在这风口浪尖上干什么呢?
时间过的很快,已经到后半夜了。丁磊看看差不多,该换班了。徐晨窝在后面,一直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睡没睡。他推推边上的队友,没什么反应。太累了。要不再抗会儿?他摸出一根烟,考虑要不要提提神。
又一辆出租车进了小区。
丁磊瞄了一眼,习惯性的先记下车号。
车子在大门处停了一下,挡车栏升起的同时,丁磊看到值班的保安头伸出岗亭,和司机说了什么。
出租车开进去了。
丁磊想想,给保安打了电话。晚上大搜查时,相关人员都给警方留了联系方式。
“啊,丁警官好!……没事……啊,那个出租车司机是我们小区的业主!对!车不是他的,他是给人跑晚班的。挺辛苦……不,不是拉客。他刚结婚,小俩口感情好着哪。媳妇给准备了吃的,才回来一下。”
挂了电话,丁磊真不知道自己是谨慎呢,还是草木皆兵了。出租车司机夜里都要吃夜宵的,不过一般都有顺路定点的排档或小饭店。这个还专门跑回家,真是感情好啊,不怕费油钱。正想着呢,电话又震了。
是刚才拜托的巡警。
丁磊一看时间,这都快一个小时了,什么效率。
接完电话,他不敢怠慢,立刻把徐晨推了起来。
情况是这样的。接任务的巡警就在两个路口外,这和订车时来的都是跑的最近的出租车一样。夜里车少,这边又比较冷清,很快两人就跟上了那辆空着开出去的出租车。远远的跟着,这附近也没什么生意,司机兜了一圈就往市中心的方向开了。这边交待主要是跟踪,看看是不是可能有什么情况。于是两人就这么一直跟着,看着司机拉了个小活就直奔一通宵营业的面条店去吃饭了。两人跟着也有一会儿了,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想着打个电话说一声就撤了。那边司机刚停下车,在店门口碰到两个认识的人,看样子也是的哥,就吹起来了。大晚上的,街上又没什么人,那司机的大嗓门让这边两个巡警不用靠的太近也听的一清二楚。
有人抱怨生意不好,有人说总是跑晚班身体受不了,刚说了没两句,那个司机就接茬了。
“我今晚还行,生意不好,运气还不差。本来接到电调中心有订车的,还不想去,被放鸽子的太多了。后来想想反正也没生意,离的确实也近,就去吧。就在南阳家园。结果……”
边上有人笑了,“运气不差。那肯定是接到了,还是大活,是吧?”
“哈哈,比这还好!”
跟着的这两人从听到南阳家园开始耳朵就全竖起来了。
“那边住的人少。我按着地址开进去,说是老人家腿脚不好,又要去医院,就直接给开到楼下了。要不怎么说是拆迁安置房呢,连个灯都没,黑的不得了。我这边车到了打电话过去,倒是有人接,说孩子赶过来已经给送走了。不要车了。嘿……”
“嗯?然后呢?”那怎么还好?边上人的好奇心都给勾起来了。
“然后我还没来得及生气,那边接电话的人下楼了。一边跟我说不好意思,一边从单元门缝给了我一百块钱!说不能让我空跑!住的是老年人,以后还会经常叫车什么的。”
“啥?”
“是吧。嘿嘿,所以说我运气不错啊。当时还觉得奇怪,后来开灯看了半天那张钱,真真的啊!”
“这也……”边上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出租车叫车被放鸽子是常事,连投诉都没地方,好多司机都怕。这能赶上个说声不好意思的还有,这没跑还给钱的,真是第一次听说。
“所以说吧,嘿嘿,明天我就去买彩票!”
那边乐呵呵的吃面条了,这边两个巡警赶紧打了电话。不管算不算线索,交给刑警去判断吧。
徐晨和所有监控人员都联系了一遍,尤其是袁祥和杨洋,还是没动静,其他人也一样。但这件事又确实透着蹊跷。
半晌,袁祥问徐晨,“我觉得有问题。是吊我们的吧。”
丁磊松口气,“还好当时没直接上去查。那现在我们没暴露,他是不是要活动了?”
杨洋说道,“我也觉得不是巧合。太奇怪了。可我确实没看到人。”
徐晨想了想,果断的说,“先把人和车控制起来,检查一下,就在原地待命。那个司机要专门问话。”
隔着单元门给钱?半夜叫车?开到楼下?徐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可以连起来,袁祥现在不宜动,他本来想自己去的,想起上次的“被调虎离山”,“小丁,你去一趟,检查车,问清楚。每个细节都不能放过,把照片带上。”虽然明知道隔着单元门又是晚上,能认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还是要试试。
丁磊出发了。两分钟后,徐晨又派了一个队员,“跟在后面。隐蔽一点。”
徐晨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区门口,精神高度紧张。那种感觉又来了,他好像提着刀走在蜘蛛网上,一步一颤,披荆斩棘,离网中心已经很近了。他和对手都知道。但那只吐丝织网制造这一切的蜘蛛到底藏在哪儿呢?如果说这个案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其中不可解释的那部分。徐晨心里也是这么安慰鼓励自己的,不然不可能拖到现在。到底有没有超自然的力量?他一直尽力把案件中纷繁的信息分成两部分,能分析能抓住的只是合乎常理的那部分。而一直给他们重大打击让他们晕头转向的却正是不可理解的部分。怎么办?他要非常努力才能维持住自己理智的大坝,他知道自己已经快被淹没了。
对讲机响了。是袁祥。
“不会有其他出口吧?”
徐晨知道他指的是周家明。“他们家的楼临街,所有窗户的角度,我们侧门的人都能看到。”
袁祥也知道徐晨不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周家明也没多大可能会半夜在十几层楼的外立面爬来爬去。他只是觉得无法理解。逻辑上完全解释不了。除非被叫车的这个司机的事完全和周家明无关,否则他是从哪儿出来的?看上去再神秘的事都一定有个解释,他耐下性子,等丁磊的回复。
丁磊到的时候,那个“幸运”的司机早就吃完了面条,正一脸郁闷的靠着车屁股抽烟。两个巡警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店里零零散散还坐了几个客人,包括正在下面的店老板,时不时的都悄悄向这边瞄一眼。
出示了证件,又打过电话,两个巡警确认了丁磊的身份,一个人上来说道,“人和车都检查过了,没任何可疑物品。”
丁磊点点头,其实他也不知道要找的东西是什么,只能看看再说。
可怜的司机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幸运了。又被搜了一遍身。车里车外丁磊都仔细查看了一遍,上次吃过亏,这回连车底都没放过。
一无所获。
丁磊说不上失望,临时借了面条店老板后面睡觉的地方,掏出录音笔,“把和南阳家园有关的情况仔细说一遍,越详细越好,一点都不要漏掉。”
天上掉下来的一百块钱给这个有些虚胖的司机带来的喜悦早被消耗的干干净净,他苦着脸,又说了一遍经过。
丁磊仔细听完,开始发问。
“男的女的?”
“男的。”
“大概年纪?”
“不好说,中年吧。”
“见到脸了吗?”
“哪见的到脸?他根本就没出来,隔着单元门给的钱,我就看见一只手!还是模模糊糊的,那么黑!”
“大概身高有印象吗?”
“没有。”
再问什么都是没有了。他知道的确实非常有限。
“那个号码呢?”
司机先想拿个东西写下来,想了想,直接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您自己看吧,最近一个来电。警官,还要问多久?我这一夜的油钱还没跑回来哪……唉……”
丁磊没理他,“具体地址他是怎么告诉你的?还记得吧?”
“他告诉我是几区几幢,没具体门牌号。我开到楼下打的电话,他告诉我是从左数第几个单元门,就这样。”
丁磊记下了地址,“如果再去一次能认出那个单元门吧?”
“这个应该没问题。天再黑,门总不会跑了。”
丁磊点点头,也就这么多了。他记下了司机的身份证号,车牌号,地址和联系方式,向徐晨汇报了一下,打算让他走了。
这边徐晨看着那个地址,想了想,给小区值班的保安打了电话。他想知道这个单元在位置上和周家明家有多远,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得到的回答没多大帮助,是在同一区,都是小区的第一期工程。不是同一幢楼,但隔的也不远,单元门也不在一个方向。看上去没有任何关系。这个单元里确实有几户住家,也是比较早就搬进来的,拆迁安置房,老年人是肯定有的。
徐晨想了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单元门是怎么开的?刷卡还是钥匙?”
“钥匙也能开,刷卡也可以,还有密码。”
“密码是通用的吗?”
“每个单元门肯定都是不一样的,但有一定顺序。”那保安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说实话,进单元门没那么麻烦。虽然我们晚上巡逻时,十点以后看到还有开着的都会带上。但是……但是好多单元门锁早坏了,一直没修……”
徐晨没说话,又是这样。他看看时间,不相信周家明就这么沉的住气。陈东村和郭成林两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不管在不在小区里面,难道真的和他没关系?是不是还有同伙?
正心浮气燥,对讲机响了。
是杨洋,声音很激动,“注意,蛇出洞了。”
这句话不是只对徐晨说的,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全被调了起来。
袁祥的声音传来,“他不是向正门走的。大家注意。”
徐晨说话了,“谁离他现在位置最近,跟上!”他担心如果周家明根本不出小区,而是在里面搞什么名堂,出了袁祥和杨洋的视线范围可就要白白跟丢了。
袁祥应道,“我来,我在一楼。”
差不多十分钟过去了,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
没有袁祥的消息。小区各个出口也不见两人的踪影。现在在跟踪,他肯定把对讲机关掉了。徐晨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丁磊都回来了,袁祥还是没动静。
徐晨越想越不安,因为想知道陈东村和郭成林的下落,甚至还有尹杰的消息,一直投鼠忌器,暗中监视周家明而不是直接控制。可这样的坏处也显而易见,不会又被他个个击破吧?
他坐不住了。正准备起身的时候,袁祥的电话过来了,明显压着嗓子,声音很轻,“快到后门了。有点奇怪。”就挂了。
徐晨对后门监控人员叮嘱了两句,琢磨着“有点奇怪”是什么意思。想了想,老办法最保险,吩咐后门的人等袁祥过去就悄悄跟上。
这边丁磊很兴奋,“那我们呢?”他言下之意,正主子都走了,等在这儿还有什么意义?
徐晨看看他,年轻人就是这样,沉不住气。他对杨洋说道,“不要动,继续看着,别忘了里面还有一个。”
很快,后门传来了消息,“出来了。”
隔了最多一分钟,“看到袁队了。”
徐晨道,“保持一定距离,跟上!”
虽然看不到那边的情况,丁磊还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徐晨也全神贯注,终于出来了,他会去哪儿呢?
袁祥离周家明有一段距离。这不是大白天,路上人多还可以打个掩护。离的太远了又怕跟丢,好在周家明走路不快。袁祥一边跟着,转过了一个路口,到了小区正门所在的街道,已经可以看见徐晨他们的车了。袁祥停了两步,在阴影处又给徐晨打了个电话,他有种不好的感觉。刚才周家明在小区里七拐八绕的,开始他还以为是有什么目的,后来越跟越觉得不对劲。这家伙是不是发现了有人在跟他?
南城的主要街道都挺宽敞,四通八达的,还没有死路。每一条并不一定很长,周家明已经走过了徐晨的车,快到那边的路口了。
袁祥越发觉得不对劲,他如果要去那边,为什么不走小区正门?大老远的专门绕一圈?
徐晨的车没有丝毫动静,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里面有人的样子。
周家明过了马路。
袁祥有些着急了,小跑起来。这样很容易跟丢,他也顾不上被发现了。
两人中间,宽敞的马路上偶尔有几辆车呼啸而过。
袁祥开始掏手机,为了不被发现,自己离的太远。徐晨那边应该有个人插上才行。
他紧盯着周家明的身影,开始打电话。
一辆出租车开了过去,挡了一下他的视线。
袁祥一紧张,还好,周家明没有坐车的样子,只是沿着马路慢慢的走。
电话接通了,袁祥只听到一声“喂”,那辆出租车又倒了回来,周家明不见了。
袁祥气急败坏,正要喊。
徐晨的车动了。
袁祥松了口气,差一点。
丁磊开车,徐晨紧盯着前面那辆出租车。
袁祥的电话没挂,“小心。他知道我们跟着,可能还会继续甩。要不要再补一辆?”
徐晨也是这个意思。前面的车开的歪歪扭扭,有弯必拐,明显是想甩掉他们。他调整了一下部署,在周家明家的单元门口又加了几个人,补上袁祥的位置,也防止杨洋盯了一夜精神不济。专门负责看着娟子。其他几个门口全部撤掉,集中人手向这边跟进。
听了袁祥的意见,徐晨想到周家明从小区后门出来,又绕过正门。如果他在小区里面就已经知道被跟,也就意味着后门和正门口的车他都已经注意到了。这里可不是中高档小区,外面的街道上总共也没几辆车,确实比较显眼。那没暴露的就只有侧门的那辆了。他看看有一两次差点跟丢,紧张万分的丁磊,也许——不如将计就计。
对讲机一直保持着联系,另外两辆车飚开速度,也已经跟上了,不过是在不同的路口,不同的方向。
徐晨叫丁磊一点点的放慢车速。丁磊不解,还是照做了。
已经到了另一个区了。在高架桥下面走了不久,前面的出租车拐进了一条比较暗的马路。
“糟了!”丁磊叫了一声,就开始踩油门。
“怎么了?”徐晨对南城不熟,“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前面有铁路道口。如果被挡住,我们就真的跟不上了。”
“他开过去大概要多长时间?到那个铁路道口?”
“最多十分钟,如果他不拐弯,确实是想这样甩掉我们的话。”
徐晨打开对讲机,放到丁磊嘴边,“叫咱们侧门那辆车插到那个道口前面,在路口等他。那路叫什么名字?”
丁磊愣了一下,明白过来。
前面的车一直在直走。
徐晨的视力一向很好,他开始寻找红色警示灯。
远远的,果然看到了。
“放慢车速,慢慢的,不要太明显!”徐晨一边说,一边等待着。
地面似乎有了轻微的震动。
前面的出租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
闸道栏杆放了下来。
徐晨他们刚好慢了一步。
那边已经跟上,徐晨转身拎包,“回头。看到出租车停下来,我们也打一回的。”
两人调转车头,身后,隆隆的绿皮货车吭哧吭哧的驶过。
徐晨他们换上出租车的时候,对讲机传来了新的情况,“停下来了。在一家药店门口。”
丁磊笑了,“再过一两个小时天都要亮了,果然很赶时间,一把我们甩了就不绕了。”
“小心不要被发现。具体地址在哪儿?我们马上到。让另一辆车绕绕看有没有其他出口。”徐晨一如既往的沉静。
“不过他去药店干什么?”丁磊喃喃道,“难道有人受伤了?”
徐晨没说话,如果没错,下一站就该是他们的目的地了。追了这么久,终于。他握紧了拳头,不让自己的紧张泄露出来。
徐晨他们换车的时候,袁祥已经坐着那辆原来停在小区侧门,唯一没被周家明看见的小面包追了上来。
这是一家连锁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
沿街一溜的橱窗,里面的货柜看的清清楚楚。值夜班的中年女人倦怠的趴在入口处的柜台上。周家明走了进去,她连头都没抬。出租车没走,在门口停了下来。
袁祥打开对讲机,“是买药的。还有下一站。”
周家明没有在里面浪费一点时间。径直走到一侧,伸手拿了几样就回身结账。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又在哪里。
女人怏怏的收了钱,打票,装袋。周家明往外走了,她还是没抬一下头。
出租车又开动了。
袁祥留下一个队员。要搞清楚周家明买的是什么药。
这回时间很短,前面的车开的很有方向性,很快拐进一个小区,不见了。
袁祥很想不动声色的跟上去,却发现有点难度。这里严格意义上讲已经不是一个小区了。临街的几幢多层建筑都被拆的七七八八,明显是不可能住人的。路边堆满了建筑垃圾,各种砖头碎块。留在中间的通道窄的仅能过一辆车。他不清楚周家明会在里面呆多久。不能冒撞上头的风险。
“下车,注意不要落单!”他叫一个队员把车开到路边不显眼的地方等候,带着其他两个人跟了进去。
只来得及看到出租车停的大概位置,那边就已经掉转车头开出来了。只有司机一个人。
袁祥做了个手势,所有对讲机全部关毕。
这里面的楼虽然也是黑洞洞的,不过一眼看过去就发现,还是有几户钉子户的。在一大片大敞着的窗洞中,偶尔几扇完整的玻璃特别的显眼。
袁祥从出租车停的位置已经判断出周家明上楼的方向。吩咐那两人各自隐蔽,小心戒备后,他猫着腰,从边上绕了过去,贴着墙摸进了楼道口。
不知道是不是晚了一步,他既没听见脚步声,也没听见开关门。会不会已经进去了?
这里面完整能住人的房子总共也没几间了。袁祥只稍微考虑了一下,就从一楼开始,悄悄的一间间找起来。
天色隐隐开始发白了,月亮躲到云层后,羞羞的不肯露头。
徐晨和丁磊看到了停在外面的袁祥的车。
杨洋已经倒在地板上睡的不省人事。换班的队员还在勉力支持。
几公里的范围内,庆庆在床上翻来覆去,梦里是全身沾血的疯子,正大张着双手,向他喊着什么。
南城本地最大的一家奶站,开门已经有一会儿了。
一篮一箱的牛奶,被放上一辆辆自行车电动车,既送到了庆庆的门口,也送到了南阳家园。
南阳家园很大,订奶的却不算多。
送奶工刘姐骑着小小的三轮车,哐当哐当的进了小区。
值了一夜班的保安瘫在椅子上,脸对着天花板,睡的四仰八叉。
一辆出租车轻巧的驶出了小区。年轻的司机不时揉揉头,嘴里嘟哝两句,“怎么睡着了?头还这么疼!还是随便在外面吃点什么好了!这一晚上真是!”电话响了。他一手拿起来,“马上就到!不不不,我谢谢你才对,这么照顾我生意!”
……
21 暗渡陈仓 完
下面是 22 黎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