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魇·锁连环(长篇现代灵异悬疑,每日更新)

  杨洋挠挠头,字正腔圆的又说了一遍,“他没有晨勃。”
  丁磊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最后一句吸引了,之前觉得有些牵强的疑点都被扔到脑后去了,追问道,“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杨洋比丁磊还小两岁,说到这个话题好像也有点尴尬,把椅子往丁磊这边挪了挪,“我开始也没注意。眼睛专盯着有人动的时候,去卧室还是去客厅,去干什么。关注所有和案子可能有关系的部分,听他们说话也是这样。比如说周家明在吃饭,或者娟子在睡觉,就是我们看到他们固定在做一件事的时候,注意力就会自然而然的松懈。因为觉得这是生活中很正常的事,吃饭,睡觉,上厕所,洗澡。我们自己脑子里就已经先入为主的觉得他们做这些事是正常的,主观上就容易把这些剔出反常的范围……”杨洋又抓了抓头发,可能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明白。
  “没有人的眼睛可以真的一眨都不眨的一直盯着屏幕的,十分钟都不可能。想想我们看电影的时候,是不是每一秒的画面都能映入脑子里?不可能的。即便你在很专心的看,如果事先没有提点,总有一些画面你看过了也没往脑子里去。尤其是当画面保持相对静止,就是一个状态时间比较长的时候,就更难了。我们的注意力很容易分散。”
  “我是在发现了不对劲之后,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才注意到的。我发现不管是周家明还是娟子,他从一件事去做另一件事的时候,我会很自然的注意到。但当他躺在床上,我已经看到他在睡觉以后,就很难再保持那种敏感度。因为已经知道他在睡觉了。只要他不动,不起身,我只会一会儿瞄一眼,而不会一直盯着他看。”
  杨洋说的兴高采烈,好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一样,丁磊却早听的不耐烦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跟他晨勃有什么关系?”
  “好,说到这个问题。现在不是夏天嘛,娟子睡觉还盖个毯子,穿个小睡裙。周家明不就穿个大裤头吗?而且经常什么都不盖。其实我先觉得不对劲的是娟子的娃娃。我现在正在追的那姑娘,上回你不是见过吗?她有个小侄女。上回过生日,非要那个芭比娃娃,还得是带主题的。那有多贵你知道不?她和我一起去的,我又不能买个仿品凑数。总之娃娃的事我就是这么知道的。其实娟子那些娃娃一直放在那儿,我都看过好多遍了,可从来没往心里去。直到那天周家明收拾屋子,翻出一堆装娃娃的包装盒,我才想起来。那一个就费了我小半个月的生活费,这一堆得多少钱?就算他全部存款都掏出来买的起,我们一般的消费习惯不会这样吧?我一个月赚三千,我有两万的存款,我会给我女朋友买一件五百的衣服,但不会给她买个两万的包吧?还是一堆?”
  丁磊都呆了,他从来没听杨洋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所以,买的起不等于会这么买。这是消费习惯的问题。如果他们其他任何地方都非常节省,只为了买娃娃,那也勉强说的过去。但事实又不是这样。然后从这点开始我就反省自己,为什么眼皮底下的东西就是引不起我注意呢?然后按着这个思路,我以半个小时为单位,用看日本恐怖片的态度把这么多天所有的监控都看了一遍。”
  丁磊有点想笑。杨洋酷爱恐怖电影,唯独反感日式的。不止一次抱怨那种平淡甚至有些琐碎的情节中突然跳出个东西。前面的平淡已经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所以每每被吓一大跳,比血浆横飞的美式恐怖还让心脏受不了。时间长了,现在已经变成一看这样的恐怖片就更紧张。从开头就提着心,随时准备被吓了。
  “当我以这样捉虫的心态,以半个小时为一段,再去看那些貌似很正常的生活场景时,就发现了那些我之前完全没发现的东西。”
  丁磊把飞到自己脸上的唾沫擦干净,对着杨洋那张兴致盎然的脸,只说了两个字,“晨勃。”
  “哦,对。刚才说到周家明只穿个大裤头,而且睡着了经常把毛巾被踢开。所以看的很清楚啊。没遮没挡的,他房间的摄像头又正对着床。我每天早上自己都会那个……总是被尿憋醒,然后起来上厕所。我爸也是这样的。每个正常男人都应该差不多吧。偶尔一次没有可能是劳累过度或是晚上喝了酒,或者已经那个过了。可如果一直都没有那也太不正常了吧。他才三十几岁,现在还是单身。而且不只这个,他好像在这方面完全没有需求。他没有老婆,也没交女友,不看爱情动作片,外面也不找小姐。我们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监视他,不管家里还是外面。但是这么多天,你看过他一次那什么吗?”杨洋做了个撸管的动作。
  “这……”丁磊接不上话来,确实是这样没错,只是他以前从没从这个角度去想过,相信队长他们也一样。
  “我知道我们办案的角度当然不是这个。只是这真的有点奇怪。如果是在战争或其他什么特殊情况下还可以理解,正常的生活中像这样也太……克制欲望不奇怪,可他是完全没有欲望。”
  “他的腿残疾是因为小儿麻痹,会不会那里,也连带着有问题?”丁磊觉得这是最大的可能。
  “你看,你也这么想吧?那么问题来了,娟子是怎么生出来的?”杨洋的脸上开始泛起了一点小小的得意。
  “会不会是后天的?娟子出生以后他出了什么事才……”丁磊这完全是猜想了,一点依据都没有。
  “有这种可能。帝王星案的特征是什么?”杨洋继续启发。
  “所有受害者都被剪除了阴茎!”
  杨洋笑了,“所以,谁说只有女人才会报复男人?”
  丁磊只开心了几秒钟,兴奋就慢慢退去,“这道理上是很说的通,可证据呢?徐队一早就发现周家明有问题,可我们需要的是证据!”
  “其实这些都是调查的方向,经济情况,周家明的身体情况,还有那本日记。但是,那又要查好一阵子。”
  想到陈东村,两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门上的撞击声渐渐弱了下来,郭成林又拖了一个家伙堵在门后,自己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那个矮墩墩的柜子上。陈东村低头,开始检视自己的伤口。
  “这帮孙子,估计走的差不多了。”郭成林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你怎么样?”
  “还好,都不深。”陈东村尽量说的轻描淡写,不小心碰到还是疼的直滋冷气。两条腿最严重,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牙印,浅的只留个印子,深的就连皮带肉少了一条,大多数都是隐隐的泛着血丝。腰部往上就好多了,应该是双手能护的到的缘故。
  门外终于安静了下来,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郭成林这才从柜子上下来,“这他妈的什么鬼地方,那些家伙都不像人!”
  “是鬼倒好了。可惜都有气儿的。”陈东村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咬着牙站了起来。
  郭成林想上前扶他一把,陈东村摇摇头,表示自己还撑的住。
  外面现在情况不明,陈东村又带着伤。两人不约而同往里走,开始打量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避难所。
  这里和他们醒来的地方不同,居然是个套间。刚才一直呆着的外间空荡荡的,只随意散落着几件破旧笨重的家具。尽头又是一扇门,黑乎乎的看不清材质。陈东村刚要动,郭成林已经抢先一步,指指他的伤,然后小心翼翼的凑到门前,半晌,才伸手推门。
  门应声而开。又是没有锁的。
  陈东村等了半天,郭成林只是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站着,一声不吭。
  “喂!”陈东村盯着郭成林僵直的背影,忍不住喊道。
  郭成林这才回过头,“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陈东村慢慢的踱到门口,向里面看去。这里应该有窗户,比外间亮了许多。室内的陈设在还算明亮的光线下看的一清二楚。
  陈东村的眉头一点一点的皱了起来,视线从墙上挂着的一排排奇形怪状的器具转到角落里依稀还冒着热气的炭炉,最后停在正中央那块隆起了一个人形的白布上。上面是斑斑的血迹,下面是一个条形的长凳。
  “这……”郭成林从手边的墙上拽下了一根棍子。长不过一肩有余,一端是细细的柄子,另一端从头部开始越往后越鼓,底部好像还有机关。郭成林捣鼓了一会儿,不知道触动了哪里,棍子的那头“砰”的一声裂开了。绽出的圆圆的形状既像一朵花,又像一把缩小了的伞。
  郭成林被吓了一跳,甩手就扔开了,“这是什么东西?”
  陈东村弯下腰,并不捡起来,就这么凑着地上看了一会儿,“这边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锯齿,大小也是可以调的。”说完直起身,对着一脸惊恐的郭成林点点头,“你拿的这个东西,有的地方叫菊花棒,原理——和扩阴器一样。这是手动的。还有坐式的,顶部是金字塔的样子,过去叫菊花台,现在也叫坐火箭。”他的目光最后在室内扫视了一遍,又回到郭成林脸上,“这是刑房。”
  郭成林想起刚才还拿在手里研究了半天,冷汗涔涔而下。
  更正一下,不是“菊花棒”,是“菊花梨”。
  “要不,我们拿几样顺手的家伙就赶紧出去吧。”郭成林盯着那块白布,总觉得那下面的东西会突然跳起来。
  陈东村应道,“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出口。这里的结构很复杂,不是没这种可能。”
  两人在满墙的刑具前一一走过。陈东村本来想挑个长刀之类的东西,热兵器是肯定不要指望了,用手枪结果那就不叫刑罚了。长一些,攻击范围大,有一定的安全距离,适合应付刚才那样的情况。结果转了一圈,唯一算长的只有一根钉满了倒刺的鞭子。陈东村从来没用过这类软兵器,只能放下,又拿了一根猫爪一样的东西,柄子还算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也还好用。一耙子过去,肯定能划拉下一片肉花。郭成林已经转到另一边了,陈东村刚要走过去,想了想,还是把那根鞭子取下来,绕成一圈缠在了猫爪柄上。
  郭成林拎着一根长长的火钳子,刚从炉子里拎出来,头部似乎还微微的冒着白气,正站在条凳前面,瞪着那块白布,想掀又不敢掀的样子。
  陈东村小心的绕过一个晃晃悠悠的木制刑架,走到郭成林旁边,“怎么不拿墙上的?不比这个钳子好用?”
  郭成林闷闷的接了一句,“还不知道被用来干过什么!”他终于伸出手,准备去掀白布,一边说,“有阴影。”
  “等一下!”陈东村虽然一点也不认为底下的人还能活着,他看了半天,胸口一点起伏都没有。但以防万一,他还是拉着郭成林退了一步,远远的用手里的猫爪挑开了白布。
  郭成林握紧了火钳。
  没有诈尸,也没有惨叫,白布下平静的躺着一具年轻的男性躯体。面庞柔和,五官端正,甚至可以说是清秀。长长的睫毛盖着紧闭的双眼,看不出一丝痛苦,就像是睡着了。
  那那些血迹是怎么回事?
  郭成林正疑惑,陈东村已经把白布整个挑到了地上,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个。
  整具尸体完整的现了出来。
  两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冷气。
  脖子是连着的,可身体和头看上去实在不像一个人的。赤裸的上半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孔洞,就像一层叠着一层的莲蓬乳。腹下勉强遮住下体的一小块布料,早已看不出颜色。身下的两条东西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腿,上下差不多一般粗,找不到大腿和小腿的界限,软软的两条也丝毫看不出骨头的存在。陈东村伸着猫爪挑起一条颠了下,居然有微微的“哗哗”声,就像两个装满了小石头的布袋子。
  “骨头全轧碎了,怪不得腿都没形了。”陈东村收回猫爪,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碎了?怎么会碎成这样的?”郭成林的嘴唇有些发白。
  陈东村左右看了看,“这里的刑房肯定不止这一个,还有其他的。只有固定的器械才能把骨头轧的这么细碎,光用工具从外面敲或砸是达不到这个效果的。”
  “我……我找不到其他什么出口,我们还是出去吧。”郭成林一点也不想再呆在这儿了。
  陈东村点点头,刚要抬脚,外面传来了“咕咚”一声。
  两人都吓了一跳,声音听的真切,是从外间传来的,而不是走廊上。
  门明明堵的死紧,难道已经有人进来了?
  两人一左一右守在门后,手里的东西都握的死紧,一言不发作高度戒备状。
  半天。
  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东村有点不耐烦了,总不能一直在这儿躲下去,还要找出口。他示意郭成林后退两步,自己憋足一口气,一脚踢开了面前这扇充当了半天屏障的门板。
  外间一切如旧。门后的两样家伙完全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郭成林松了一口气,提着火钳走了出来,说道,“是我们太紧张了吧。”
  陈东村还是有些疑惑,把本来就不大的地方又打量了一遍,才觉得可能真是幻听了。里面的死人都一动不动,何况外面根本没人呢?
  打算移开门后柜子的时候,两人分外小心,商量好这回直接往楼上跑。楼下是那帮人的据点,不管他们现在还在不在都不能再轻易冒险。尽量在不惊动他们的前提下先跑到楼顶看看地形,寻找其他出口。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说干就干。听了半天确定门外确实没人后,两人一起轻手轻脚的挪开柜子,悄没声儿的开了门。
  走廊上空无一人。
  陈东村坚持打头阵,好歹自己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让郭成林一四十开外的中年人冲在前面,实在是说不过去。说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看了白布下那个尸体的缘故,和他一比,自己这点伤实在算不了什么。这么一想,好像真没那么疼了。
  郭成林后脚跟着出来的时候,特意把门大敞着,没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是害怕又像原来那个房间那样关上了就进不去吧,万一再遇到危险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两人中间隔着三四步的距离,郭成林刚出门没两步,陈东村已经快到楼道口了,他朝向下的楼梯瞄了两眼,刚要转头上楼,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一道黑影闪电般从敞开的门里直冲向郭成林。
  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郭成林已经被扑倒在地,随之而起的是一声惨叫。
  陈东村提着猫爪冲过去的时候,楼下也响起了乱糟糟的脚步声,显然被惊动的不止他一个。
  郭成林半跪在地上,一个猴子般大小的人形紧紧附在他身后,两条细瘦乌黑的胳膊麻花一样缠绕在他胸前,稻草似的蓬乱的头发下,一粒尖牙粹射出渗人的寒光。而郭成林的脖颈处,早已血流如注。
  陈东村试着把这个庞大的“水蛭”从郭成林身上扯下来,几次都没能成功。一大一小两个身体贴合的太紧,还不时被反抗的郭成林带的滚来滚去,猫爪根本派不上用场。楼下的脚步声已经跃上了二楼楼梯。
  陈东村一狠心,也不管正手忙脚乱拼命撕扯的郭成林,手下一使力把两人都拎了起来,拖着就往三楼狂奔。
  跑到一半的郭成林反应过来了陈东村的意思,不再把力气浪费在身上的这个家伙上,只用一只手狠狠的撕扯着那口四处狂咬,近在咫尺的尖牙,尽量使它远离自己的脖子,一边加快脚步,甩开后面更为疯狂的追兵。
  转眼上了三楼,冲在前面的陈东村活生生被挡了个趔趄,走廊与楼道的交口处居然有一扇门,而且锁的死紧。
  两人只停了几秒,就果断放弃,继续向上奔。
  四楼的走廊入口处伫立着一扇一模一样的门。
  楼梯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郭成林快绝望了,一直与那口利齿搏斗的右手早就血肉模糊。陈东村对着门狠狠的撞了几下,突然停了下来,对着郭成林大吼,“你来撞!用后背!”
  郭成林几乎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过身子,拼尽全力对着门就撞了上去。
  连滚了几次才勉强停住的他只觉得身上一阵轻松,还没爬起来,就看到陈东村举着被自己甩下的那团东西对着楼梯上潮水一般的人群狠狠的摔了下去。
  郭成林瞠目结舌的看着陈东村跑进来,关上门。
  “妈的,这帮疯子!”陈东村顺利的找到门后的凹槽,把郭成林一直没扔的火钳插了上去。这才一屁股坐倒在地,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一滴滴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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