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魇·锁连环(长篇现代灵异悬疑,每日更新)

  一直不温不火的太阳干脆彻底躲进了云层,清朗的天色开始有些发灰,可徐晨头上的汗却一点点密集。他看看时间,不能再等了。就在他握紧腰上的枪刚准备行动时,外面的人群突然炸开了。
  “楼顶上那是什么?”
  “那是个人吧,是不是要跳楼?我说怎么这么多警察堆在这儿呢?”
  “瞎说!谁会跑到小白楼去跳楼?那还不如不死呢?”
  ……
  马路对面的人最先看见,乱哄哄的议论却已经传到了这边。徐晨和所有人一起,后退几步,仰头向上看去。
  距离过近的关系,开始他只看到了一个红色的人影。但那人在不断的向楼边移动,看上去是像要跳楼的样子。徐晨立刻通知了消防队,那边带着气垫和云梯正往这儿赶。徐晨电话还没放下,人群就起了更大的骚动。这次的警戒隔离圈形同虚设,根本没人凑近看热闹,避小白楼如避瘟疫,却都在对面隔岸观火。这本来就增加了队员们的心理负担,楼顶的情景又越看越清楚,那人四肢修长,却不着片缕,通体血红,就像被整个扒了皮,没有人看到他的脸,因为他在一步步的向楼边后退,就像前面有什么危险在时刻逼近一般。
  大白天看到这样的场景,几个年纪轻的队员或张目结舌,低头不敢再看,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直愣愣的一直瞅个没完。现场一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最先打破的是杨洋,他几乎尖着嗓子在喊,“袁队!是袁队!”
  几乎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朝上看。
  传来动静的却是一楼。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那块被打破的玻璃阴影处往外钻。
  还不只他一个。
  另一个是被拖出来的。
  袁祥面色灰败,“我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地上的郭成林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最近大家不要嫌少啊,这一段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的比较辛苦)
  虽说人没救到,而且死状可怖,但袁祥的全身而退还是极大的鼓舞了士气。大家一起看向徐晨,跃跃欲试。毕竟楼顶还有一个。
  郭成林的尸体已经移到一边,法医正在做最初步的检查。
  徐晨和袁祥都没多言,既没提袁祥为什么违反纪律,也没提徐晨为什么不派人进去营救。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就按部就班的开始工作。
  楼顶上的红色人影不知什么时候起停住了脚步,在离天台边缘还有几步远的地方伫立不动。
  已经赶到的消防队员正在铺设气垫。
  徐晨和袁祥在确认营救方案。
  “里面一共有几个人?你知道楼顶上的是谁吗?”和救人无关的东西暂时完全不用去浪费时间,但这件事例外。
  袁祥的表情有些古怪,“我根本没上楼,在一楼找到郭成林就出来了。没见到这个人。”
  徐晨点点头,不再多问,只是提议用云梯直接上楼顶救人,小白楼才四五层的高度,完全不在话下。
  对于这样有意避开进入小白楼内部的举动,袁祥居然毫无异议的赞成了。
  那边在准备云梯和安排人手的时候,徐晨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徐晨走开几步接起,一个甜美的女声传了出来,“徐队,你们打算怎么上来?我只能带一个人!”
  竟然是曼曼。
  “我打你电话一直不通。你现在在哪儿?”徐晨看到袁祥没事就知道温老所言非虚,但袁祥没说看到曼曼,她到底在哪儿?
  “快到楼顶了,不然也不会有信号。送你们袁队出去我才有空上楼。要不是他突然闯进来,我也不会耽误到现在。”曼曼听上去有些急躁。
  徐晨感觉到温老和曼曼在做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曼曼在自己向温老提及小白楼之前就已经赶到,现在的言下之意又这么明显。但眼下实在不是时候,他压下这个已经被温老回避过一次的疑问,回到正题,“我们用云梯直接上楼顶。你只能带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没事没事。这个方法太好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那倒省事了。”曼曼松了好大一口气的样子,“我到了。不说了,我会尽量稳定他的情绪,你们要快!”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过后,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
  消防队员们的效率非常高,不知道和重压下的现代社会节节攀高的自杀率有没有关系,气垫布置妥当,几个云梯也从不同的角度架了上去。
  第一个上去的并不是警察,而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消防队员,带着对讲机。为了不惊动轻生者,选择的位置是离他最远的天台里侧的斜角。
  消防队员的身影在梯子尽头消失没多久,对讲机里就传来了压抑着的嗓音,“情况……还算稳定。我看到了那个女孩,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不过好像有用……那个人,那个人好像不太正常……”
  袁祥不以为意,要跳楼的又有几个是正常的,率先爬了上去。
  曼曼坚持的很是辛苦,她看到了陆续上来的袁祥徐晨等人,却连分神说一句“快点制住他,我撑不了太久了”都有些困难,只有浸透了发间额上的汗珠泄露了她的脱力。今天的情况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备妥了从三万四千亡灵之中抽身的功夫,却没想到还要连救几个活人。更何况眼前这个看不出面目的男子早已心智全无,魂魄碎乱,替他收敛又比刚才护着袁祥要费事更多。所谓生有生道,死有死路,最麻烦的就是这种不死不活。
  第一个上来的消防队员一直缩在一角不敢动弹,他从来没在电影电视以外见过活生生的皮被扒的血肉模糊,连脸都看不出却还活着,还闹跳楼的人。而那个姑娘,自己上来之前就已经站在他对面,打的奇怪的手结非佛非道,身后一步有个黑洞洞的大口子,边上还躺着一块看上去很沉,一面包着铁皮的木头盖板。这里应该就是她从楼里爬上楼顶的出口。这种老式的多层建筑,很多都是这样,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天台和入口的门。爬到最高一层,竖个竹梯,从里面把盖板挪开,就上了楼顶了。光秃秃的楼顶更是危险,别说围栏是一米还是两米高了,四周完全没有防护。在这儿跳楼,真是一点技术难度都没有。
  徐晨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袁祥倒有些出乎意料的镇静,别人还在适应那具筋肉纠结的身体,他只略微扫了一眼,判断了一下形势,就开始尝试和轻生者沟通。今天的情况比较复杂,谈判专家还在路上,时间不允许,也没人有兴趣再等下去。
  袁祥按着套路说了几句,对方完全没有反应。他认为可能是自己的思路不对,对方受伤这么重也区别于一般跳楼的人,于是试着往前进了一步,又开始搜肠刮肚的组织语言。
  徐晨一直没说话,只是认真的观察着曼曼和她对峙者的反应。袁祥几次尝试失败,徐晨注意到曼曼的眉头越皱越紧,痛苦溢于言表。
  他小心的向曼曼的方向移了两步,尽可能用只让她听见的声音问道,“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行动?”
  曼曼没说话,眼神里多了些内容,慢慢的,以几乎觉察不到的轻微幅度点了下头。
  徐晨完全不清楚她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至少明白了该做什么。
  袁祥对徐晨的指令有一点疑惑,但看到轻生者离楼边只有两步,却像被施了定身法,半天一点动作都没有也算放了心。大手一挥,最近的三个队员形成三角之势,开始向前逐步缩小包围圈。
  袁祥的嘴唇抿的死紧,密切注意着轻生者的反应。他的双眼和嘴都大张着,就像在那片血红的脸上生生刻出的黑洞,深不见底。
  三个队员离他只剩一米左右。
  他依然像根血红的柱子,戳在祭祀的仪式当场,纹丝不动。
  徐晨看到曼曼嘴角的弧度愈加柔缓,这是放松的标志。
  袁祥最后看了一眼徐晨,后者的表情坚定有力。
  袁祥大喊了一声“上”,右手果断的挥了下去。
  三个训练有素的警员,两个向内,一个向外,向轻生者包了上去。
  徐晨一直提着的心开始归位,根据现场情况,轻生者背对楼边,还有两步。两个队员从他背后全力向前冲,前面那个只起心理作用,基本不用力。后两人的冲力足以使轻生者脱离险境,束手就擒。一秒多的时间里,徐晨的思绪已经跳到“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幢楼里?和死去的郭成林,受伤的陈东村又有什么关系”上。这从来就不是一起简单的跳楼案,眼前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最直接的突破口。
  一丝若有似无的风声掠过耳畔。
  现场的每个人都高度紧张,没人注意到这小小的自然现象。
  轻生者已经被淹没在小小的包围圈里。
  风声陡然大了起来。
  一直站在边角的消防队员闭上了眼睛,沙吹走石的狂响在耳边呼啸,割的皮肤生疼,他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袁祥挥出的右手没有收回来,顺势在半咪的眼上搭了个凉棚,努力想在咆哮的狂风中拯救自己渐欲迷乱的视线。
  徐晨的身子晃了两下才勉强站稳,平地而起的风声比夏日天边的惊雷还要竦人,紧紧的贴在身侧狂舞,眼皮没挣扎两秒就要合上,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影像,是曼曼胸前低垂的长发。
  尖利的长风仿佛一把钝剑,已经刺进了温暖的心脏,徐晨觉得灵魂最深处被生生搅出了一个空洞,破裂的心膜应和着肆虐的狂风,一进一出间,所有的明亮和温柔,妻子的笑容,女儿的欢声,甚至童年最碧蓝无洗的长空,都被折断了记忆的翅膀,堕入了永无止境的黑暗深渊。
  他踉跄着脚步,跟随着风的呼唤,朝与曼曼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浑然不觉前方一左一右两个身影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就摔下楼去。
  一片虚无的空洞里,只有曼曼的眸子还在闪烁些许的光芒。
  无因自起必有妖。徐晨仅存的一丝理智在拼命呐喊。
  曼曼,抓住曼曼!
  她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抓住她什么?
  抓住什么?
  哪里不对?哪里可以救我?
  ……
  额前摇摇欲坠的那颗汗珠终于从发上滑落。
  “啪嗒”一声砸在脸上。
  也砸进了徐晨悲凉透彻的心底。
  ……
  那束低垂的头发?
  是曼曼胸前那束低垂的头发!
  那束一丝不乱,静静低垂的头发!!
  风未动,幡未动,仁者心动。
  徐晨猛然睁开眼,耳边风声依旧,眼前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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