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家蛊女》(连载)——愿你喜欢上这部魔幻现实主义奇书


  诸葛灵辰发现自已具备了一种神秘本领! 她在接触某些东西时,能感受到一些消息!

  比如那天她的手一碰到徐小六屁股留下的凹痕时,她就能“听见”徐小六的“心声”!

  还有一回取木瓢喝水时,她感觉不是自已在喝水,而是晏大妈在喝水!她“听见”晏大妈正在思量要不要借钱给一位穷亲戚……

  诸葛灵辰虽然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但她明白这种异事是绝不能讲给外人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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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概括:

  追求爱情是人类最原始的情感,用超自然手段获取爱情是世界各民族普遍传承的一种巫术。
  本书讲述了几个性格迥异的湘西苗家女子,她们运用各种匪夷所思的致爱巫术追求婚姻幸福的故事。

  最接地气的本土原创奇幻小说!

  两个湘西苗家蛊女的旷世传奇!


  

  66字

  大巫师的招魂咒歌——

  要吃海椒不怕辣,
  要恋情姐不怕杀,
  刀子架在脖子上,
  眉毛不皱眼不眨。

  山中盘竹根连根,
  哥妹相交不离分。
  烈火烧烂皮和肉,
  难烧你我一片心。

  
  222字

  情歌——

  于是杜娟一边走一边唱歌:

  辰州下来是苏州,苏州有个梁婆婆,生下一个吴幺姑。
  吴幺姑生得美,鹞子眼睛鸭子嘴,赛过天上娥眉月。
  吴幺姑生得美,团团脸巴桃红色,好像黄瓜一包水。
  吴幺姑好头发,梳子梳来篦子刮,梳起盘龙插金花。
  吴幺姑生得妙,眉毛弯弯一脸笑,说话恰像鹦哥叫。
  吴幺姑十六七,九村十寨媒人挤,走路犹如风吹摇。
  ……

  杜娟眉飞色舞地一边唱歌,一边还摇手摆腰,邵元节见她娇憨活泼的样子,心里有点想与他对一支山歌。但二人无形中有了一种师徒的关系,所以不敢放肆。

  
  219字

  养蛊的巫女——

  杜娟哀怜地望着木盒子中的金蚕蛊,说道:“你喜欢吃猪油炒鸡蛋、还有鼎罐米饭之类,我总是尽量满足你啊。我这些年是怎么照顾你的,你都一清二楚的,是不是?”

  杜娟幽幽叹息一声,续道:“是,你替我也做了不少事情,我是应该对你这样好才对的。你做的事情我都一一看在眼里,喜欢在心里呢。家中来了客人,门槛上带些泥土,你看见了马上就将泥土收拾了,地上总是干干净净的。家中每一间房屋都没有一丝蛛网。你好爱清洁的,只要有你在家,家中的桌椅凳子就总是一尘不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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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天涯文学《苗家蛊女》)


  
  摘录天涯文学《苗家蛊女》第一章



  (一) 惊艳透视


  明朝正德年间,湖南西部辰州(今天的沅陵县)大山深处,新雨初霁,山花烂漫。一条青石板小路蜿蜒穿过村前一株大黄桷树,消失在坡下一片乳白色的晨雾中。白雾中忽然传来一阵拨水的声响,原来是一个苗家少女蹲在溪边洗菜。

  这位湘西苗家少女名叫徐小六,是桃花寨人,年方十七岁。她面容恬静,一件宝蓝色的衣裳没有领子,裸裎着洁白纤细的项脖。一条乌黑的短辫绾在后脑上,用红头绳系着,绳头上还吊着一枚铜钱。

  徐小六忽然掉过头来张看什么,鸦翅般黑的眉毛下一双大眼睛湛湛有神。她拢了一下耳边头发,见四下里悄无人踪,口中不由唱起一支山歌来:

  山歌不唱不开怀,
  磨子不转浆不来;
  主不劝客客不醉,
  树不逢春花不开。

  不唱山歌不闹热,
  快把山歌唱几则;
  这山唱了那山应,
  那山唱了这山接。

  轻柔婉转的歌声,飘在烟水蒙蒙的溪流上。白雾和绿波仿佛也被这曼妙的歌声打动,像两个调皮的小孩般追逐嬉戏。

  徐小六不知道,在一片诺大的涧石后面此时还有一位苗家少年,他是来割猪草的。只是在看到徐小六后,少年不知何故,便躲藏在涧石间偷窥徐小六!

  这位少年名唤邵元节,是乌杨村人,桃花寨和乌杨村以这条小溪为界。两村人平素多有往来,邵元节闲时常随村中几个少年伙伴到桃花寨串门摆龙门阵(聊天的意思),因此常遇见徐小六,邵元节打从十四岁起,就对徐小六滋生了爱慕之情。

  邵元节瞧见徐小六洗的原来并不是菜,而是在洗给牛吃的青草,又感稀奇又忍不住好笑。

  原来这一天是四月八“牛王节”。湘西苗族人家认为动植物同人类的生活息息相关,因此约定俗成这一天耕牛要休息,还要吃好的——除了喂青草和稀饭外,还要灌白酒。

  邵元节心想:“虽然是牛王节,但也亏她想得出,给畜生吃的草她也来洗,也只有天真烂漫的少女才会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听到徐小六唱这首山歌时,不禁如醉如痴。

  徐小六洗完了牛草,收拾起背篓,便回家去。
  邵元节在涧石后默默注视着徐小六的背影行走在陇亩间,脸上流露出痴迷之色。

  突然,他感觉眼前有了一团朦胧的光晕,他有意无意地稍微凝注这光晕,眼前赫然出现了徐小六的背后身体!

  邵元节吃了一惊,脸上不由烧得绯红!徐小六后背的幻影也立时消失了。他心上心下的,直到徐小六的身影看不见后,他才暗自揣测这幻影的怪事。
  ——其实邵元节一直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从五岁那年开始,他就已经多次看到过一些奇怪的幻影。

  记得第一次看见这种幻像是一个夏日的傍晚,他和一群伙伴在这条小溪中游泳,邵元节下水游了一会便上岸休息,当他坐在山石上垂目养神时,突然间眼前出现了一幕情景:他“看见”同伴张明右脚卡在了水底下两块大石间的夹缝中!双手徒劳地在水中乱抓……他矍然一惊,睁开眼后这幻影便消失了。

  他当时也没深想,只以为这是不好的兆头,于是他大声疾呼“张明”的名字,但其时张明正在水下,无法听到他呼唤的声音。
  他想等他出水时单独劝他一回,然而张明却再也没有活着游上水面!

  后来他多次追忆起此事,他开始怀疑他“看见”的幻像并非是一种预感,而是在他“看见”张明右脚卡在了水底下两块大石间的夹缝中时,张明就真的遇难了。

  另外,邵元节还有一种无法对人言说的“看见”经验:他自两岁时便没有了母亲,一般来说,人在长大后,对两岁前所见所闻几乎没有印象了,虽然能忆起一些片断,但影像总是模糊的,——所以说邵元节不可能知道母亲的相貌,然而奇怪的是,当他在目睹母亲的一些遗物时,他有好几次都清楚“看见”了母亲的相貌!母亲的身影是如此的真实可及!他不知多少次流下伤心的泪水……

  如果说这只是他幻想中的母亲的相貌的话,那么在他九岁那年,他母亲的一位早年出嫁的嫡亲妹妹,第一次回乡省亲时,他惊奇地发现这位嫡亲姨妈好象他“看见”过的母亲!不惟是面相十分相似,而且连身材都十分近似……

  他对自已拥有这种异于常人的“本领”又惊又怕,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欢喜。

  就象刚才“看见”徐小六的背后身体,表面上看似乎是他少年人第一次怀春的心灵反应,但那洁白光滑的身体宛如就在面前,纤细的腰,还有修长的腿……

  正当意乱情迷之际,忽听见舅娘呼唤他回家吃饭的声音,他才从失魂落魄中醒过神来,心绪不宁地回家。

  邵元节自幼父母双亡,因父亲原是入赘的外乡人,故邵元节便被舅舅收养。
  舅舅是一个赶尸人,两月前到朗州(今天的常德市)替人户赶尸时,晚上行走在黄泥小路上被毒蛇所咬,一命呜呼。

  舅娘一个妇道人家,实难养活一家老老小小六张嘴,于是托人向亡夫的师父徐矮子说情,想让外甥接替亡夫做赶尸的活计。

  赶尸匠从不乱收徒弟。学徒由家长先立字据,接着赶尸匠必须面试。徐矮子传话让邵元节今天晌午后就去让他老人家法眼看看再议。

  在湘西民间,自古就有赶尸这一行业,是把客死四川、贵州的湖南人的尸体运送回家乡。

  为什么会有“赶尸”的营生呢?因为湘西沅江上游一带,地方贫瘠,穷人多赴川东或黔东地区,作小贩、采药或狩猎为生。

  那些地方多崇山峻岭,山中瘴气很重,恶性疟疾经常流行,生活环境很坏,除当地的苗人以外,外人是很少去的。

  死在那些地方的汉人,没一个是有钱人,而汉人在传统上,运尸还乡埋葬的观念很深。

  然而,在那上千里或数百里的崎岖山路上,即使有钱,也难以用车辆或担架扛抬,于是有人就开创了这一奇怪的经济办法运尸回乡。

  邵元节想到从今以后,自已多半同舅舅一样,常年在外赶尸,一年难得有几天得闲回家,再难与心上人徐小六见面,心中隐隐作痛。

  吃过饭后,舅娘拿出一套还算干净的衣服让邵元节穿上。舅娘对邵元节叮咛了一番待人接物的道理,说话间舅舅从前的一位师弟便来带领他去见赶尸匠。

  舅舅的师弟名叫陈大富,是大山那一面的白水村人,可能是因从事一种神秘的职业,常年昼伏夜行,性格沉默寡言,人家问他几句他才吱一声。头发如枯草,眉稀眼细的,脸上还生着一些小疙瘩,三十余岁年纪,说大不大,但看上去却象老了十岁的样子,让人难以亲近。

  陈大富不爱说话,邵元节也是心事重重的,二人一路上没啥说的,只是闷闷地行走在田埂小径上。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便到了白水村,远远就能看到山凹中师父徐矮子住的那座吊脚楼了。

  
  徐矮子名叫徐朝晖,年纪六十四岁,却赶了三十七年的尸,算是老资格的赶尸匠了。他长年午夜行走在深山老林潮湿的山路上,但现在他的身子骨已经无法适应要命的山岚和露水,老胳膊老腿害了很严重的风湿。

  年青时他徐矮子就好与人斗气,什么事都爱出风头,如今他已经把名誉看得淡了,想当年一起出道的几个同他呕气的师兄弟都作古了,他并未因为这最后的胜出而偷笑。

  老婆在九年前去了冥界,作为赶尸匠,一辈子可谓见多识广,也没有太多的悲哀,过去的人和事都如梦、如露,他只为岁月的无情流逝感到空虚和寂寞。

  门外传来了徒弟陈大富的咳嗽声,他无声一笑,收敛起纷至沓来的思绪。有意无意噘着嘴,背着双手,用一种莫测高深的目光斜睨着这个少年。

  “徐老师……”邵元节的声音有些不安,他也不清楚自已内心究竟是愿意被老人相中还是不被相中,有一种听天由命的意思。

  “本来你还差三个月才满十七岁,并不合我行的规矩——”徐矮子慢慢吞吞说道,“我们这行当起码要满十七岁才行,但看你个头长这么高了应该无妨。”

  老人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忆起当年因为自已身材矮小,差点没吃上这碗饭,后来多亏师父破格收下的往事。

  徐矮子再次打量了一下少年人,心中嘀咕:“撇开年龄不谈,你的外在条件也不符合啊——吃我们这行饭的人相貌要丑些才好,可你却是一个英俊小伙子啊。”

  须知赶尸人是一种十分神秘的职业,对外行人而言,其中有许多不能告人的秘密。赶尸人相貌不能生得较好,因为这样会让人易生亲近之意,过多的接触会妨碍赶尸人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相反,赶尸人最好选择相貌丑陋可怕一些才好,这样才能让人即敬又畏。但这层窗户纸是不能捅破的,秘密一旦捅破了就不值钱了。

  老人在心里幻想了一下死去的徒弟谢勇的音容,唏嘘道:“你舅舅也跟我差不多有二十年了……”犯难了半晌,似终于下了决心,说道:“佛度有缘人,还是按老祖师留下的规矩办吧。”

  他吩咐陈大富带邵元节到院坝子中央,告诉他面朝午后的太阳站好。

  邵元节心中窃喜,他从前听舅舅讲过一些入门的趣闻,知道这是要让他对着日光看片刻,然后身子旋转一周后倒在地上,师父会问他东西南北方位,如果说正确了表示方位感强,能适应无星无月的夜晚走山路;如不能正确说出方位,就不是做赶尸人的料。

  他小时为图好玩多次练习过,此测试可说是易如反掌。果不其然,他闭目躺倒在院坝地上后,老人问他东他就用手指东,问他西就指西,较顺利地通过了这种方位感的特别考试。

  徐矮子不动声色,喝了一口徒弟陈大富递过来的老鹰茶,说道:“大富,你今天在天黑之后上后面的坟山,在那座冯姑娘的坟墓上放一封‘入门信’和一片桐树叶。”

  陈大富没吭声,只是接过师父递过来的茶盅放在八仙桌子上。

  徐矮子咳嗽一声,盯着邵元节郑重其事地说出了入门的最后一道测试:“听着,你须在今夜子时光景独自一人上坟山,将这片桐树叶和这封‘入门信’取回来交给我。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你有赶尸人的胆量!”
  1325

  
  乡下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了节省灯油,天一抹黑就睡下了。邵元节双手枕头躺在草席上,一边察看窗外天色,一边在黑暗中胡思乱想,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才披衣下床。

  邵元节轻轻关上家中两扇板门,手中灯笼照见板门上的秦叔宝和尉迟恭两位门神画像,心中若有所触。

  他将灯笼放在地上,双手抱拳,朝秦叔宝和尉迟恭两位传奇英雄作了三个揖。心说:“求两位大英雄显灵,借我一身英雄肝胆,助我今晚独上坟山!”

  行礼毕,与两位英雄人物的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对视片刻,似乎真的就借来了大英雄的胆气,转身大步流星向坟山行去。

  从前,邵元节的舅舅每次赶尸后回到家中,总爱讲些外面听来的评书给家中几个娃娃们听。然而舅舅没读过书,口才很差,每次讲完《隋唐演义》的一些故事时,他只会笨笨地评价一句“尉迟恭这个人很勇敢!”、“秦叔宝这个人很讲义气,所以他有许多朋友。”

  因为自小听舅舅讲故事的关系,邵元节小小心灵中便对这些“很勇敢”、“讲义气”、“有许多朋友”的英雄人物充满了敬仰之情。

  此刻邵元节提着灯笼,孤身一人走在坟山的黄泥小径上,有一股英雄情结在荡气回肠,所以并不如何惧怕。

  天上一弯冷月不时被云翳掩蔽,四野万籁俱寂,幢幢暗影,宛如有鬼怪在跟踪自已,他脑子中不断浮现出一个女鬼的影子,令他寒毛直竖。

  为了自壮行色,他便哼唱起苗家人的情歌《屋檐脚下会情郎》来:

  月儿弯弯照妹房,
  屋檐脚下会情郎,
  娘问女儿么子响?
  屋檐跳下黄鼠狼。

  郎在山中学鸟叫,
  妹在屋中把手招,
  娘问女儿么子咿,
  绣花累了伸懒腰。



  纵步上山,走过了数个山头,进入一座黑压压的松林,忽听林中传来人语,邵元节中心栗六,停步察看动静。

  突然,黑暗中传来“哎呀!”一声,接着地上落叶哗啦啦大声响动,邵元节惊疑不定,藏匿在一株大树后偷窥——

  斗听一个声音问道:“是谁?”邵元节这回听得分明:是个年轻女子声音,可能是女子发现了大树后有灯笼的红光。邵元节一时间举措不定。

  少顷,坡上又下来一个人,手中提着一盏小桔灯,口中嗟怪道:“看你这么不小心……”邵元节借着小桔灯的微光,看清楚少年原来是桃花寨的徐小七!

  他心念电转:先前那个问话的年轻女子必定是徐小六了!心中又惊又喜,当下更不迟疑,走上前去,说道:“刚才吓我一跳,原来是你们两姐弟!”

  徐家姐弟俩见是乡邻邵元节,彼此之间半生不熟的,俱是惊诧。

  徐小六坐在地上,双手握着左足踝,光着左脚,显是先前从坡上滚下来时鞋子掉落了。

  邵元节看见她肥大的兰布裤管滚了白色花边。裤管下一段白皙的小腿颈和秀气的脚丫,怦然心动。脑海中闪过白天“看见”的徐小六的身体,忙转移了视线。

  徐小七满腹狐疑:“原来是邵大哥啊!你来这儿做什么呢?”

  邵元节不答这话,反奇怪地问对方:“这深更半夜的,你们又在这儿做什么呢?”

  双方都不肯回答真话,邵元节见姐弟俩欲离开,头脑中一激灵,忙说道:“实不相瞒,我因为要拜徐老师为师,学习做一个赶尸人,徐老师为了考验我的胆量,特地叫我半夜来这坟山取回两件入门的信物……”

  姐弟俩互视一眼,徐小七纳罕道:“你是要拜徐老师为师么?!”

  邵元节点点头,微微一笑。

  徐小七忻然道:“原来大家是一路人啊!我同你一样,也要拜徐老师为师的,我们也是来取信物的!”

  邵元节微愕道:“哦?可是陈师傅今天带我去见徐老师时,我怎么没有在那里看见你啊。”

  徐小七问道:“你是托陈师傅引荐给徐老师的?”

  邵元节道:“是啊,我舅舅和陈师傅都是徐老师的徒弟,陈师傅是我舅舅的师弟。你又是托谁引荐的呢?”

  徐小七道:“我是托赵师傅引荐的,赵师傅也是徐老师的徒弟。”

  邵元节点点头:“原来是赵师傅啊。”

  他听舅舅讲过,徐老师共收过四个徒弟:大徒弟已多年洗手不干了,二徒弟就是邵元节的舅舅,三徒弟是赵平,四徒弟是陈大富。

  邵元节瞥了徐小六一眼,纳闷道:“难道你姐姐也是同你一样么……”他可没听说过在湘西还有女孩子做赶尸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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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自天涯文学《苗家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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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小七脸上微热,他不好意思承认是因自已胆子小怕黑,要姐姐相伴而行。

  徐小六怕弟弟难堪,说道:“邵大哥,别看我家小七个子长这么高了,但他年纪其实还小,只有十六岁。”

  邵元节脱口说道:“我也是十六岁。”
  徐小七喜动颜色:“原来你和我一样大啊,敢问邵大哥是几月份出生的?”

  邵元节道:“我是七月份出生的,还有三个月就满十七岁了。请问你是……”

  徐小七乐了,说:“我是腊月出生的。”指着姐姐不假思索说道:“她比我大一岁。”这话好像是说因为姐姐比自已大一岁,胆子就应当大一些才对。

  徐小六顿感害羞,睕了弟弟一眼,抢白道:“人家同你一样大小,却这么勇敢!瞧你这么胆小,还要姐姐陪你一道才敢上山取信物。哼!看你今后做了赶尸人脸红不红?”

  徐小七涎着脸道:“邵大哥可不许对人说破哦,要不然我就不能吃这碗饭了。”
  邵元节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徐小七自我辩护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反正我想今后真做了赶尸人的话,又不是让我一个人去做事,至少也有几个师兄弟一起吧,嘿嘿。”

  邵元节忙笑道:“对对,今后我们就是师兄弟了,今晚大家就一道去取信物吧。”

  徐小七连连点头,徐小六也不反对,从地上站起来,瞪了弟弟一眼,没好气说道:“还不去替我把鞋找来,只是废话干什么!”

  徐小七见四周漆黑一片,转对邵元节商量道:“邵大哥,借你灯笼一用,我这小桔灯光亮不够。”邵元节不好意思独自面对徐小六,连忙说道:“你把小桔灯给你姐,你和我一同去找吧。”

  徐小六没说什么,接过小桔灯倚树而立。

  徐小七跟在邵元节身后,在乱草丛中寻找。少时,邵元节发现鞋子掉落在坡下,便摸黑跳下去,拾起来看时,见是一只高梁青面白底鞋,鞋口滚书边挑“狗牙办”。邵元节心中莫名慌乱,忙将鞋转交给了徐小七。

  徐小六穿上鞋,问道:“你的信物也是放在龙婆婆的坟头上么?”

  
  邵元节道:“你们姐弟自管去吧,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天亮了!”

  徐小六瞟了邵元节一眼,说道:“要不然,你就先陪同我们去取了信物后,回头再来吧……”

  邵元节不置可否,想了片刻,说道:“这样白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还是自个先上去看看动静吧,别要自已吓自已,兴许与我们的事情毫无关系呢。”

  徐小六见他主意已定,也不再多话。徐小七道:“那我们就在这儿等你消息,不管有事没事,你都喊一声……”

  邵元节嗯了一声,便轻步向山上走去。徐家姐弟俩心中忐忑不安,四目注视着他的背影。片刻,他的身影便被树林遮挡住了。

  徐家姐弟估计他已到达了目的地,然而过了许久也未听见邵元节传来音讯。

  徐小六道:“小七,你在这儿等我一会,我悄悄上去察看有什么动静没有。”

  徐小七担心姐姐的安全,说:“要去就一起去吧。”徐小六一时间踟躇起来,徐小七道:“左右不过都是乡下人,应该没什么事吧。”

  徐小六想了一下,便同意了。于是姐弟俩悄悄向山上走去。

  彼时晨羲微露,天际泛出鱼肚白,二人走到了冯姑娘坟茔地。游目四顾,只见荒草埋径,空山寂寂。却没有发现邵元节的身影!

  徐小六猫着腰走到坡前察看,忽然听见左首山坡下传来人语,忙探首偷看。
  只听林中有一个苍老的男人声音说道:“李仙姑,你为何苦苦相逼,我已经对你说过,令堂不是我杀的!”

  又听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怒道:“不是你杀的又是谁杀的?家母临终前发现了你的秘密,你才杀人灭口,此时还要狡辨么?”

  这时徐小七也走过来,徐小六忙伸手掩住他的嘴,示意噤声。

  又听先前那个声音苍老的男子说道:“此事中间有许多关节,实不足与外人道,但令堂确非死于我手,信不信且由你。”

  那中年女子“李仙姑”恨恨地道:“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只见衣袂飘飘,从一株红皮薄尾松树后现出一个蓝衣身影,手持一口长剑刺向那老年男子藏匿处。

  从徐小六姐弟俩的视角,无法看见那个老人,只听闻乒乒乓乓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响。

  片刻,便传来一声惨叫声!接着听见有脚步声向山下逃去。

  徐家姐弟惊魂不定,待那脚步声消失了,二人才相视一眼,携手并肩向先前打斗处走过去。

  只见乱草丛中躺着一人,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了还是受了伤。长发披肩,看不准是男是女。

  二人心中十分害怕,不敢走近去察看。突然间有个人在徐小七肩上轻轻一拍,徐小七吓得身子一缩,却原来是邵元节!

  徐小六左手扪胸,右手紧张地捏着兄弟左手,她的指甲差点划伤了同样胆战心惊的兄弟。

  邵元节低声道:“我先过去看看。”说完缓缓向地上那人走过去。

  他一个少年人,胆量虽然不小,但遇上凶杀事件,也是惴惴不安。然作为一个男子汉,雅不欲让徐小六小看了自已,所以才斗胆过去。

  邵元节绕到那人面前去看动静。蓦然间发现什么,惊上加惊,不由得哇的一声大叫!

  徐家姐弟甚是惶恐,然见邵元节怔在那里,看着崖壁某处,似乎有什么重大发现?!

  徐小六见邵元节好象没遇到什么危险,便放脱弟弟的手,轻步走到邵元节身边,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不由吓得花容失色,双手捧着脸颊,发出“啊——”的一声低叫!


  
  只见崖壁前,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女孩!小女孩大约十岁左右年纪,面有风尘之色,想是久经跋涉。她双眼发直,注视着地上那人,显是受了莫大惊恐。

  邵元节问小女孩道:“小妹妹,看样子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请问地上这位是你什么人?”

  小女孩不答,徐小六和颜悦声道:“小妹妹,别害怕,坏人已经走了,没事了。”

  小女孩仍然不回应。眼睛直勾勾看着徐小六,却又似乎没有在看她,两只黑瞳宛如两口深井,令人不寒而栗。

  邵元节见地上那人一动不动,揣测多半是死了,遂壮起胆上前轻轻将那人身体扳转过来,拂开那人面上乱发,看清了是那个声音苍老的老者。

  老者的胸前一片血迹,邵元节伸手探了一下老者的鼻息,果然没有了呼吸。邵元节又问小女孩道:“这位老人家是你爷爷么?”

  小女孩一动不动杵在那儿,呆若木鸡,也许她是被适才血腥恐怖的杀人情景给吓傻了。

  这时小七也走了过来,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试着安抚小姑娘的情绪,但说了半天,小女孩宛如充耳不闻。三人不得要领,面面相觑。

  小女孩为何会与老者于深更半夜出现在这荒山野岭呢?那个用利剑杀了老者的“李仙姑”又会是谁呢?她为什么没有对这小女孩子也下杀手呢?


  
  四人一起走到冯姑娘的坟地,邵元节在坟边找到了被一块圆石压着的入门信,信封口夹着那片桐树叶。信封口被饭粒粘连着,不能看见里面的内容。

  当天早上,官府接到报案后,立即对现场进行了勘察,并分别找报案的邵元节和徐小七询问了详细情况。

  那个神秘的小女孩仍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负责侦缉的捕快郭立人是一个有经验的老捕快,他认为这个小女孩是被吓傻了,可能从此不能开口说话,听仵作讲这种情况叫做“失语”。

  郭捕快向邵元节和徐小七询问疑凶“李仙姑”的外表特征,邵元节说看见的“李仙姑”中等身材;徐小七说“李仙姑”现身时是跳出来的,身高没看仔细,但似乎有些胖——其实他当时根本未看清楚,也未听清楚“李仙姑”的称呼,他讲的这些情况都是听姐姐说的。

  郭捕快又问他们李仙姑和老者的口音是何地时,两个少年人因孤陋寡闻,从小到大还未走出过这个大山的世界,自然分辨不出是何地口音,只是感觉不似湘西人。但两个少年人均称“李仙姑”的声音听上去已非年轻。
  从死去的老者和小女孩的衣服看,只能判断是汉族人。老捕快从一老一小身上没有找出什么能显示身份的物事。

  郭捕快观察小女孩并未流露出亲人死去的悲痛情绪。老者的年纪大约在六十岁以上,小女孩只有十岁光景,看老人和小女孩的相貌也不挂相,郭捕快怀疑老人和小女孩可能不是一家人。

  在凶案现场的黄泥小径上发现了嫌疑人留下的几个足迹,从足印判断:“李仙姑”是个中等身材的人,但因荒草掩径,足印均不明显,故胖瘦不得而知。官府根据邵、徐二人的描述,向辰州邻近州府立即发出了海捕文告,对“李仙姑”进行通缉。

  当然,各州官府间彼此心照不宣,对这种江湖仇杀的案件也不会倾力侦缉。

  捕快也对墓主人冯姑娘的亲属进行了调查,冯姑娘的双亲已于多年前相继逝世了,冯家现在只有几户远房亲戚,都是土著人,调查没有能够获得比较有价值的线索。这事在当地沸沸扬扬闹过一些日子就渐渐平息下去了。

  那个失语的神秘小女孩因不知来历,经桃花寨头人的一番热心联络,最后被徐小六的邻居晏家好心收留了,大家可怜她小小年纪便生世成谜,希望她今后能平平安安长大,于是替她取了一个新名字,唤做晏平儿。

  邵元节和徐家姐弟时常去看望晏平儿,小女孩虽不能开口讲话,但对邵元节和徐家姐弟俩却表现得很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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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期间,邵元节和徐小七都被徐矮子收入门中做了赶尸人。
  按徐老师的意见,邵元节作为已亡故的舅舅的记名弟子,实际上由介绍人陈大富传授赶尸的本领。徐小七则作为他的介绍人赵平的弟子。邵元节和徐小七都成为徐老师的徒孙。

  邵元节心中暗自激动,他借着和徐小七成为师兄弟的关系,时常到桃花寨晏家和徐家来串门摆龙门阵,趁机与心上人徐小六多亲近。徐小六心知肚明邵元节的醉翁之意,然而邵元节却没有勇气向徐小六表白爱慕之情,他寻思等自已做了赶尸人后,努力攒下足够多的行脚钱,才有资格向徐家求亲。

  闲处光阴易过,转眼间过去了一个半月。这天傍晚时分,天上忽然下起倾盆大雨,徐母寻思小儿子徐小七到白水村学艺去了,此刻多半在回家的路上,便叫女儿徐小六拿了斗笠去半道上接兄弟。

  徐小六冲风冒雨赶往白水村,却没有在半道上遇上兄弟徐小七,她走到徐小七的师公徐朝晖的家门外,既不好意思进屋去,又不好呼唤兄弟出来,正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彼时徐矮子从茅房出来,见到徐小六站在小路上,微微一惊,徐小六慌忙招呼道:“徐老师!吃晚饭没有?”

  徐矮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回答说:“还没有吃饭哩,你这丫头是?——”
  徐小六有些害羞说道:“我是小七的姐姐小六……我给小七送斗笠来了……”

  徐矮子脸上堆出笑容,招呼徐小六进屋喝水说话,徐小六略有些腼腆,说:“徐老师,真的不用麻烦了。”正欲呼唤兄弟,只见徐小七和邵元节闻声走出门外,邵元节见到徐小六,开心说道:“小六来了!”

  徐小六嗳的答应一声,徐小七看着姐姐没有说话,徐小六笑容可掬向徐老师告辞。邵元节想和姐弟二人一道结伴回家,便向师公徐矮子告借了一顶斗笠。

  徐矮子站在屋檐下,目送三个晚辈的身影消失在阡陌间,才进屋去了。

  徐矮子坐在灶前矮凳上生柴火做晚饭,怔怔出神儿,满脑子萦绕着徐小六动人的身影。想起徐小六和自己说话时,目光中满含敬意,徐矮子呼了一口气,心说:“在丫头和乡亲们的眼中,我是有神秘本领的人,可是她们都不知道,其实我的本事比我那死去的老婆可要差多了哩。嗯,我如果有我那死去的婆娘的神秘本领就好了……”

  转念又想:“纵然我有婆娘的本领又如何呢——如今我已经老了啊!”
  徐矮子在等候饭熟的功夫,一些久远的旧事怆然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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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朝晖因为生得矮小,被人称为“徐矮子”,所以有些自卑,但他多年行脚,见识较广,又爱热心帮乡中几个小媳妇在外地的县城中代买些小东西,所以比较讨小媳妇们的喜欢。他有一次去辰奚赶尸时,中途生起病来,不得已暂时寄居在一户人家中,从而结识了隔壁一位唤做罗八妹的苗家妇人。

  徐矮子对年轻守寡的罗八妹一见钟情,罗八妹对徐矮子的态度也有些莫明其妙的,徐矮子因为身形矮小,又没有钱财,不敢向妇人表白爱意。

  罗八妹有一个名叫蒋秀的闺友,蒋秀年方二十二岁,她比罗八妹小两岁,她的男人和罗八妹的男人结伴到贵州铜仁做生意时,遇上一场车祸,二人都从马车上摔下坡死于非命。

  蒋秀比罗八妹身材略矮小一些,论模样二人虽然不相上下,然而生得矮小的男人多半偏爱个子较高挑的女子,所以徐矮子虽然有些察觉到蒋秀对自已有那种意思,但更垂涎罗八妹一些。

  徐矮子想到自已不可能时常有机会路过辰奚,生怕和两个女子的缘份都会失去,于是在他将要启程离开的前一天晚上,考虑再三,终于鼓起勇气,决意向罗八妹表白心中的爱慕之意!他心中盘算如果罗八妹拒绝自己的话,他就立即转向稍逊的蒋秀示爱!

  犹记得那是一个月色溶溶的春夜,徐矮子喝了二两烧酒,给自已壮胆。他整理了头发,穿上一件新洗的没有布丁的土布蓝色衣裳,偷偷来到罗八妹的阁楼下。
  当他正欲走上楼梯之际,俄见蒋秀从楼上走下来!

  徐矮子大吃一惊,慌忙躲藏在楼梯一侧,但还是被蒋秀发现了。徐矮子好生尴尬,蒋秀从他惊慌失措的神色中,立即猜出他意欲何为!徐矮子正欲转身走开,不意蒋秀轻声对他说道:“徐大哥,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徐矮子勉强一笑,只得压低声音问道:“帮什么忙?”

  蒋秀闪身走到竹林后面,脸上似笑非笑,招手示意他过去说话。徐矮子心上心下的,走到她面前,蒋秀目光闪动道:“我行夜路有些怕狗,你能送我回家去么……”

  徐矮子哑然失笑,也不知她此话是真是假,只得护送她回家去。

  这段路不长,徐矮子因心有别属,所以说话不多。待走到蒋秀家篱笆外时,徐矮子便欲告辞,蒋秀忽然说自已想托他到辰奚城里买一匹水红色的布料做衣服。徐矮子因为心中将蒋秀当做替补的婆娘人选,巴不得能和她有机会再接触,于是满口答应下来。

  蒋秀请他到屋中去取钱,徐矮子虽怕被人撞见,然而自己夜晚站在一个年轻守寡的妇人家门外,让人见到了同样会生疑心的!想到屋中还有蒋秀的五岁的儿子在,于是随她走进屋中。

  徐矮子坐下后,才发现蒋秀的儿子原来已经睡下了,徐矮子感到不自在,蒋秀给他倒了一碗凉茶,便进屋中取钱去了。

  徐矮子喝完一碗茶后,忽然感觉到肚子很难受,蒋秀却好半天都不见出来。徐矮子实在忍不住肚子痛,忙出屋去了茅房。

  当他苦着脸走回到板门外时,蓦然感到自己的心口扑通扑通的跳个不止!他做贼心虚似的伸手推开了房门,只见蒋秀正坐在竹椅上,正拿眼瞅着他。

  徐矮子想解释一下先前遇到的情况,他的眼睛遇上她的眼睛,徐矮子心跳加速,他仿佛听见蒋秀的心在说:“过来抱住我……”

  徐矮子以为是自已的心魔在作怪,他定了定神,看了蒋秀一眼,才发现蒋秀居然抹了口红,她的红唇在烛光下显得分外诱人!

  徐矮子心神有些恍惚,似又听见她的心在说:“过来抱住我……说你喜欢我,然后亲我……”

  徐矮子脸红耳热,心慌意乱走到她面前,望着她的眼睛,不由自主说道:“我喜欢你……我好想亲你……”

  蒋秀的眼睛勾魂摄魄,绽开红唇嫣然一笑,轻声说道:“你好坏!”

  她的话有一种秘魔的力量!徐矮子感觉有些迷糊,又有些兴奋,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脑中残存的向罗八妹示爱的心意此刻已然管不住膨胀的欲念,盯着蒋秀动人的红唇,又说道:“我喜欢你……我要亲你……”

  他伸手抱住了她……蒋秀闭上了眼睛……
  若干年以后,徐矮子才渐渐醒悟过来:原来蒋秀是一个巫婆!她一定用了蛊惑人心的巫术,俘获了他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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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家蛊女》内容简介:

  湘西苗家赶尸少年邵元节,天赋异禀,眼睛能透视事物,在一次赶尸途中,他遇上养蛊的巫女杜娟,邵元节从杜娟的苗刀中看见了自己父母的幻像,似乎有一段仇恨,为了查明真相,他勇敢地接近苗家蛊女,于是展开一段惊世骇俗的姐弟恋;
  家境清贫的苗家少女徐小六曾经是邵元节暗恋的对象,徐小六因心上人田雨润娶了同她一向不睦的邻居女孩晏容,黯然出家修道。个性不服输的她,在走过了千山万水之后,能否改变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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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家蛊女》并非只写湘西巫蛊之事,而是一部融奇幻、言情、推理、恐怖、悬疑、民俗、宗教文化于一炉的魔幻现实主义小说。

  从第88章“万水千山”开始,笔触就写到了湖北、江西、四川(含今天的重庆)、北京等大江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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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韶光总是走得急!当邵元节得便能与徐小六时常相处时,不意这一天,邵元节和徐小七接到师公徐矮子的捎话,要他们到泸溪县去赶尸。邵元节只得和徐小七各自告别了家人,二人结伴赶到师公家中去集合。
  徐矮子告诉他们俩,这次丧主不是一户人家,而是九个辰州藉官兵,在泸溪县清剿土匪时战死。徐矮子接到消息,立即派人到军营找关系,顺利地接下了这笔大生意。
  邵元节和徐小七听说头一回出远门就遇上这么大的生意,都有些激动。
  从前让他们拜师做赶尸人时,二人心中还老大不乐意,但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大家成为了好朋友,少年人情绪多变化,也渴望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师公徒孙三人叙话间,徐矮子的徒弟陈大富和赵平也前后脚赶到了。
  赵平年纪四十开外,浓眉大眼,身材高大魁梧。他另外还带来了两个年青人。
  师公徐矮子将邵元节、徐小七和另外两个年青人作了引见,原来这二人是已洗手不干的大师伯的徒弟,又高又瘦的一位名叫孙松,人唤“钓鱼杆”;又黑又胖的名叫罗彪,人唤“罗胖子”。
  四个年青人见礼毕,依师公徐矮子的意见,四个年青人便按年龄排了序——分别是大师哥罗彪、二师兄孙松、三师兄邵元节、四师弟徐小七。
  有趣的是,这四个宝贝师兄弟的师父各有其人,只有徐矮子是他们共同的师公。
  徐矮子交代了一篇话,便让徒子徒孙六人收拾起行李出了门。
  这趟出门因为有了爱吹牛的赵平和罗胖子,一路上颇不寂寞。路上看到美妇少女,赵平爱说些半荤不素的调戏话。陈大富虽不爱多话,但彼此间混熟悉了,也不时来几句粗俗的玩笑话。
  大家虽长幼有序,却也并不象别的门派一样谨守规矩,毕竟都是在江湖中讨百家饭吃的赶尸匠——话说得难听点,其实都是下力的苦人。大家结伴同行,共同出力,若讲那么多的规矩,岂不是彼此之间都不自在。
  在赶往泸溪的路上因为没有赶尸,大家好不轻松快活。罗胖子最喜热闹,他总是带头教大家吼几嗓子,各人都很乐意。
  六位赶尸匠在空旷无人的大路上你一句我一句地接力纵情高歌——

  罗胖子唱道:“灶孔里不加柴煮不熟饭”;
  钓鱼杆唱道:“落雨天洗衣服难得晒干”;
  赵平唱道:“滑石板点碗豆空劳白干”;
  陈大富唱道:“糯泥巴栽红苕巴一大团”;
  邵元节唱道:“年轻人留胡子假充老汉”;
  徐小七唱道:“大脚板穿花鞋实在难看”。

  一支“大实话”山歌唱完后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罗胖子来劲了,大喊:“再来一首!”大家都笑说:“来起!——”
  于是罗胖子带领大家合唱起一首诙谐有趣的“骂媒人”歌 :

  你做媒人的想穿鞋, 树上的鸟儿都哄得来。
  你做媒人的想喝酒, 山上的猴子都哄得走。
  花言巧语几箩筐, 不愁银钱不到手。
  好比我家馋嘴狗, 东家吃了西家走。
  ……

  这日午后,六人赶到了泸溪县,见过当地负责联络的中间人老艾,老艾五十岁年纪,头发胡子都白了,但身子骨还算硬朗。老艾做这门营生多年了,是消息很灵通的土著人。
  原来湘西各地的赶尸匠在邻近州县均有固定的中间人负责联络,每遇客死异乡的丧主,中间人立即上门谈妥生意,并通过沿途上负责联络的人将消息传递至赶尸匠。赶尸匠接下生意后,中间人便从中抽取一定佣金。
  老艾说话嗓门较大,他听别人说话时总爱呵呵干笑几声,对谁都没拘束感。老艾说他今天很忙,街坊有人打发姑娘出嫁,要他去帮忙。
  赵平恭维老艾是个有威信的人,说像他这种人一定时常很忙,让他自已先去照料街坊喜事。
  老艾很受用这些恭维话。他让赵平他们在后院屋中先歇息。
  赶尸匠都是白天休息,除了吃饭外,其余时间大都在屋中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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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不知不觉睡到了深夜时分,大忙人老艾便来唤醒了他们。

  众人睡眼惺忪,跟随老艾走到郊外一个土著人家的后院中。众人均心中明白这个土著人是专门负责分尸的师傅。听老艾介绍,主人姓汪。汪师傅三十余岁年纪,外表矮小猥琐,还是个光棍汉。

  除邵元节和徐小七外,其余人均是老相识了,彼此寒暄几句,赵平即吩咐众人忙活。

  邵元节、徐小七随陈大富走进存放尸体的房屋中,室内光线黝暗,陈大富点燃一支蜡烛,蹲下身揭开地上盖着的草席,便赫然看见门板上停放有四具尸首,饶是二人早有心理准备,也吓得不轻。

  这四具尸体已经被汪师傅处理过了——只剩下头和四肢,而没有了身体!

  邵元节鼻中闻到一种奇异的怪味,心知这是尸体上已经洒过了防止肉身变腐烂的特制药水。尸体已经干瘪宛如风干的腊肉。

  徐小七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怪味,便跑出屋外弯下腰去呕吐起来。陈大富连连冷笑。

  邵元节知他胆子小,微微一笑,遂同师叔陈大富一起,将尸体的头颅及四肢用布条绑在稻草扎成的“身体”上。看上去就象稻草人一样。

  须知赶尸是苗族蛊术的一种,是楚巫文化的一部分。赶尸与蛊毒、落花洞女一起,并称为“湘西三邪”。蛊有黑巫术和白巫术之分,赶尸属于白巫术。其实,“赶尸”就是“背尸”和“挑尸”而已,而且还是没有了身体的尸体。这属于行业的不传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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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大富对徐小七叱道:“有个屁用!还不赶快进来换衣服,别丢人现眼了!”见赵平从隔壁房间走进来,便闭口不语。邵元节见赵平已经换上红衣老司的装扮,手中拿着一枚摇铃铛,心中暗暗好笑。

  邵元节走到徐小七身前轻拍他的肩膀,徐小七才慢慢腾腾同他进了屋,赵平见自已的徒弟跟邵元节比较太过相形见绌,脸拉得老长。陈大富眼中透出得意的神情。

  尸体共有九具,赵平充当红衣老司不能背尸,五人不可能背九具尸体,只能用挑尸之法。因为钓鱼杆孙松身材高出别人一个头,谁也不愿和他共同挑尸,便让钓鱼杆孙松独自一人背一具尸体。其余八具尸体由四人分挑。

  他们将每具“稻草人”尸体套上黑色大袍,并在尸首上戴上一顶粽叶斗笠。然后用两根竹子穿过死者大袖寿衣的双腋下,如此便将数具尸体排在一起,这样前后两名运尸匠便可抬竹子运尸。

  尸体的双臂被绑在竹子上,大袖将竹子遮住;而竹子的韧性使得前进时会上下晃动,带动尸体同样上下晃动,夜色迷离中望去便如尸体蹦跳状前进了。

  人和尸体都是一样的装扮,赵平在五人、九尸的面额前都敷了辰州朱砂,并贴上几张用朱笔画有神符的黄纸条,这就是传说中的辰州符了,辰州符垂落在各人脸上,很遮挡视线,但没有办法,这样的“行尸”才让人害怕嘛。

  约莫顿饭功夫,方才收拾停当,众人遂向老艾和汪师傅告辞,老艾和汪师傅自顾坐在屋中说话。也不出门送送他们。
  是夜,月明星稀,鸦雀无声。一行六人赶着八个“行尸”行走在荒山野岭,情形十分诡异。

  赵平扮作“赶尸术士”慢腾腾走在前面带路,也不打灯笼,他右手中摇着一个摄魂铃,铃声清越,宛如鬼魂呤哦。

  这摄魂铃发出的声音,以及他身上的红色法衣,其实是故意营造出一种恐怖气氛,好让路人能及时避开。

  赵平一路上不时从包袱中取出几片黄纸扔在地上,以便给后面的“行尸”指引前进的方向。

  邵元节和徐小七都是头一回挑尸,视线被粽叶斗笠及辰州符遮挡住了,全凭低目寻觅赵平丢在地上的黄纸片辩识道路,实在是寸步难行。

  每当路过村寨时,赵平就喃喃念叨:“阴人借路,阳人回避。”并取出包袱中的小阴锣来敲打几下。小阴锣发出的声音,其真实用意在于通知有狗的人家把狗关起来。

  赶尸人身上除了一把作为辟邪之用的桃木剑,别无长物,深夜经过有人家的村落,若遇恶犬群相攻击的话,赶尸人实难防御。

  因为这种缘故,所以“赶尸”的活动范围基本限于在湘西山区。一般北至朗州(今天的常德市)不能过洞庭湖,向东只到靖州,向西只到涪州和巫州,向西南可到云南和贵州。

  传说,这些地方是苗族祖先的鬼国辖地,再远就出了界,即使老司也赶不动那些僵尸了。
  据说以沅陵,泸溪,辰溪及溆浦这四个地方最为盛行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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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廿余里路,陈大富粗声粗气地道:“该休息了,老子累出一身臭汗了!”
  于是众人都坐下来歇息。陈大富用大斗笠扇风,口中不住骂娘。

  赵平坐在草丛中,口中衔着一根草,故意脸望向别处。
  邵元节和徐小七在黑暗中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不便开口说话。

  原来赶尸人如遇路途遥远,扮法师的和运尸人通常就一日一换。但赵平是个狡猾的人,赖着不肯交换。

  陈大富暗中很看不惯赵平的偷奸耍滑,但他不善言辞,见赵平已然将扮法师的行头当做了自已的私藏物,平日连扮法师用的摄魂铃和小阴锣都不肯让别人轻碰,陈大富肚子都要气破了。

  偏赵平比陈大富人缘好,大家都不愿白替陈大富去争,久而久之,陈大富也只好哑巴吃黄莲了。

  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赶尸人,钓鱼杆和罗胖子两人倒也没觉得如何辛苦,陈大富虽说是各人师叔,其实同大家一样,也就是个背尸挑尸的下力人,如何不恼恨?

  四个青年人都是徒孙辈,不便掺和进入师叔和师父之间的矛盾中,只能装聋作哑,静观陈大富同师兄呕气。
  晚风习习,各人身上的热汗很快就给凉风给吹干了。
  大家歇息了好一会,赵平道:“前面还有五十里路才有客店,天亮前一定要赶到客店投宿才行。”众人不敢耽搁,便又动身。

  赶尸匠赶着尸体,天亮前就到达“死尸店”,夜晚悄然离去。如在天明前没有赶上客店,大白天赶尸必然会遇上行人,彼此都多有不便。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湘西才有赶尸的行当的缘故,因为出了苗家人相传的鬼国,当地人没听说过赶尸这种奇事,故不懂得回避,甚至还会来看热闹,斗见到这路上的尸体在行走,非吓死人不可。

  赶尸人走的道路都是经过有经验的赶尸匠们挑选的,一般人即使是大白天也不肯走这些崎岖难行的野径。

  他们走走停停,路上并没有遇见一个行人,行了半夜,徐小七和邵元节都感体力不支了。

  黎明时天上忽飘起毛毛雨来了,众人更是叫苦不迭,大家紧赶慢走,转过一片竹林便看见前面山阴有一个独门独户的吊脚楼,大门前悬挂着两只白纸灯笼,书写着“喜神客栈”。

  罗胖子告诉徐小七说这就是“死尸客店”了,所谓“喜神”其实就是指尸体。邵元节和徐小七听了,才松了一口气。

  这种“死尸客店”,只住死尸和赶尸匠,一般人是不住的。它的大门一年到头都开着。
  赵平上前吆喝一声,片时,从屋中走出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嘻嘻一笑,招呼道:“赵老司,好久没见了。”

  赵平道:“童老板好记性!”

  陈大富表情木讷,催邵元节将尸体先挑进屋中。罗胖子、钓鱼杆和徐小七也累得顾不上寒暄,进入了另一间房屋。

  大家分别将竹杆上的尸体放下来,安放在两扇大门板后面。九具尸体分两间房屋整齐地倚墙而立。

  这时雨势转大,豆大的雨点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噼噼啪啪响个不停。陈大富喃喃说道:“看样子今天晚上是走不成了,四个月前经过这家店,也是遇上下大雨,耽搁了三天!”

  邵元节和徐小七此时累坏了,巴不得能休息一天,听见这话不忧反喜。原来赶尸匠出门遇上大雨天不好走,就会在死尸店里停上几天几夜。
  六人在堂屋中坐下休息,大家天南海北的聊天。罗胖子是个自来熟的人,不拘小节,他一只胳膊肘儿靠在邵元节肩膀上,一边吹牛,说得口沫横飞不亦乐乎。

  罗胖子见徐小七累得蔫头耷拉的样子,便拿他开心:“唉哟,亏小七生得象个‘小钓鱼杆’,却哪儿是吃赶尸饭的人哟。瞧瞧小七跟元节两人,小七比元节要高出半个头,二人同样是第一回赶尸,可小七就你表现得没用!”

  钓鱼杆附和道:“元节确实不错,第一回赶尸,也没见他害怕。人又够意思,是个赶尸的料。”

  罗胖子打趣道:“元节请你喝二两酒,吃几颗炒花生,这就算够意思了?要是等元节领了头一回行脚钱,请你钓鱼杆玩一回大姑娘,就更够意思了。”钓鱼杆嘻嘻一笑。
  邵元节忙陪笑道:“等我领了头一回行脚钱,一定请大家好好吃喝一顿。”

  “啧啧!你们看,人家元节真够意思!哥哥我喜欢交这样的朋友!”罗胖子拍着邵元节肩膀,也不由啧啧称赞。

  钓鱼杆道:“昨天我们在泸溪大街上吃晚饭时,看见有一个妇人坐在门前嗑瓜子,看上去很正经,后来听老板娘偷偷告诉人说那女人暗中操的是皮肉生意。下次再来时我们去耍一回。”

  罗胖子瞟了他一眼,露出窥测人心的笑意,“今天有人的床板要隔吱隔吱响啰,元节,等会睡觉时离钓鱼杆远一些,免得他喷出一些脏水来溅湿了你,哈哈。”
  大家心领神会,都不由吃吃发笑。钓鱼杆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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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胖子瞧着徐小七修长的双腿,咂着嘴道:“我们赶尸人其实就是行脚师傅,可你们看看小七的小腿肚子——细皮嫰肉的,连肌肉也未坟起;模样又生得俊俏,就象一个女人似的!徐师公是不是老眼昏花了嘛!”一番话说得徐小七脸上发红。

  赵平见罗胖子说话没遮拦,徐小七可是自已介绍入门的徒弟,少不得替他解围,说小七是家中老幺,上面有三个哥哥和三个姐姐,所以平素没做过什么重活。

  邵元节见罗胖子的腿肚子有常人两个粗!皮肤粗糙黧黑,再比较徐小七的小腿肚子一眼,差别十分明显,不由联想起徐小六来,心说:“罗师兄你们不知道小七其实胆子也小,连独自深夜上山取信物也不敢,还要他姐姐小六陪伴……”

  赵平将话岔开,说起沿途上的见闻来。赵平和罗胖子赶了多年尸,见多识广,二人又都好吹嘘,内容道听途说真真假假的。

  陈大富不爱多话,只是默默听着。钓鱼杆是个大色鬼,只爱说些男女间的风话,对别的话题倒不大插嘴。邵元节饶有兴趣地听他们讲各地见闻。徐小七已疲惫不堪,躺在一条长凳上昏昏欲睡。

  少时,店主童老板已做好了鼎罐玉米饭送进来,没有菜,只有一碟盐巴。

  众人都已又累又饿,各自狼呑虎咽起来。
  其时,湘西人生活异常艰苦,灾荒年更是常无菜肴下饭,吃饭时能有一碟盐巴下饭已属难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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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吃过早饭,便进入屋中休息。其间邵元节被尿涨醒,入厕后回来复躺在草席上,听着隔床罗胖子像猪一样打呼噜,一时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迷迷糊糊中,听见屋外店主人童老板正同人说话。有几句传入耳中,他不由惕然心惊,睡意登消。

  只听童老板说道:“……那道姑身边是有一个小姑娘跟着,她们打门前经过时,我看见道姑的背上斜背着一口宝剑。她们俩刚经过这山坳没有多久,你们就来了。”

  另一个男子声音说道:“那道姑既然先前向一个村民问路,不知店老板可听出她是哪儿的口音没有?”

  童老板想了一下,说:“我听她说话应是四川口音。好象是西川人吧……”

  又听一个妇人的声音插话问道:“老板,你说那道姑说话是西川口音么?你能确定么?”
  童老板道:“我年青时在川东一带替人拉过船,自然能分辨川东口音,川西人说话同川东人口音不同,川西人说话声音有些甜软,听上去要好听一些。”

  那妇人说道:“兄弟们,看来这道姑是我们在找的人,事不宜迟,大家赶快追吧!”

  只听青石板路上一阵脚步声响,这些人朝村子东面方向追了过去。

  邵元节脑海中掠过一个月前在白水村坟山上“李仙姑”用长剑杀死老者的情景。

  他想起小姑娘晏平儿也是莫明其妙出现在凶杀现场,——现在这位背剑的道姑身边又出现了一位小姑娘……越想越觉得这些人在追踪的道姑兴许就是“李仙姑”!

  他本来就有胆量,很想跟踪去确认一下这位神秘的道姑是不是“李仙姑”。于是起身悄步走向徐小七床边,轻唤他两声,小七困倦得不行,眼都睁不开,实在没精神听他说话。

  邵元节见小七唤不醒,想了一下,索兴独自一人出门向东首追去,想先看个究竟再作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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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已是午后,雨已住了,天上乌云横斜,充满着阴郁的闷塞之气。山风过岗,吹得衣襟猎猎的响。邵元节一口气追出七八里,钻过一片丛林,看见山坡下有一个碧绿色的小潭。

  小潭形如新月,周围树木茂密。风景清幽。潭畔一株漆树下站着几个人,正注视着小潭对面的悬崖。邵元节忙伏身于草丛中张看。

  只见这伙人共有六男二女,当中一个身材矮胖的黑衣女人手中提着一只黑色灯笼,不知做何用途。

  矮胖的女子朝潭对面悬崖下一片杂树林中喊话道:“喂,林中的人听着,我们是泸溪‘巫蛊门’的人,我便是‘草鬼婆’,请问道友高姓大名,为何要下毒手伤害了我门中弟子的性命?"

  邵元节一听这略微沙哑的声音正是先前那个带领“兄弟们”追赶道姑的妇人。听她自报家门,心中不由一凛,原来这妇人就是著名的草鬼婆!
  传说中,苗族是最擅长放蛊的民族。而蛊毒,也与赶尸、落花洞女一起,并称为“湘西三邪”。

  蛊毒作为“湘西三邪”之一,是延续了上千年的神秘文化。湘西的“蛊术”和泰国的“降头术”被称为东南亚的两大邪术。懂得放蛊的“蛊婆”在湘西一带是很令人害怕的人物。

  和赶尸不同的是,放蛊几乎在湘西地区都有流传,而赶尸主要流传于湘西沅陵、泸溪、辰奚、叙浦四县。

  蛊在湘西地区俗称“草鬼”,相传它只寄附于女子身上,危害他人。那些所谓有蛊的妇女,被称为“草鬼婆”。

  只听林中传来一个女子声音说道:“你门中弟子乃是淫邪小人,杀了他本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听声音那道姑应是中年女子。

  草鬼婆抗声道:“混账东西!凭你说我门中弟子是‘淫邪小人’就是了么?在我泸溪地面上胡乱杀人,还把我们‘巫蛊门’放在眼里么!”
  那道姑说道:“似这种淫邪之徒人人得而诛之!你是巫蛊门的当家人吗?这只能怪你自已对门下弟子管束无方啊。”

  草鬼婆朝地上唾了一口,骂道:“呸,老娘是巫蛊门大当家的师妹言芙蓉,我奉大当家的法谕,特来捉你这杀人凶手!好教你知道:在湘西的地面上,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看我们巫蛊门的面子。你是那儿来的瞎眼道姑,怎么敢对我巫蛊门撒野!”

  只听那道姑讥诮道:“癞哈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你湘西巫蛊门就很了不起么!”

  草鬼婆言芙蓉阴恻恻的道:“好,好,你有种,胆敢来我湘西惹事生非,今天我要你知道我们巫蛊门的神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道姑哈哈一笑,轻蔑道:“贫道今天就会一会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好教你们这些左道旁门也知晓我玄门正宗的厉害。”

  草鬼婆哼哧一声,将手中黑色灯笼毕恭毕敬轻轻放在面前草地上。

  她身旁的六个男人见状立时显出害怕的神色,不由退后了几步。

  只有草鬼婆身边一个粉红衣裳的娇小女子似乎并不害怕,仍然同草鬼婆并肩而立。
  过了小会,从树林中走出一个人来。众人移目看时,不由得一怔,原来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少年道姑。

  少年道姑大约十六七岁年纪,瓜子脸庞,身材袅娜,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她款款移步走到潭边,打个稽首,抬起眼眸向众人一扫,清丽绝俗宛如天人。

  草鬼婆与她秀色一比,好不自惭形秽。

  草鬼婆一双三角眼睛微微翻红,脸上的皱纹又深又宽,这种既丑陋又凶恶的蛊婆,平时连她自己的娃娃都不喜欢亲近她,外人自是既不喜欢靠近她,但又不敢得罪她。

  草鬼婆狐疑道:“怎么出来一个小孩子?赶紧教你大人出来跟我说话!”

  少年道姑粲然一笑,道:“对付你们这种邪魔外道,又何须我师父出马。”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说话时笑容可掬,双颊酒涡浅现,却有调皮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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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鬼婆哼了一声,森然道:“小姑娘,你们师徒是什么来头?趁早报上名字来吧,免得呆会儿你们师徒二人投胎做了无名小鬼!”

  少年道姑口角噙笑,狡黠地道:“我不说名字吧,你们还道是我怕你们呢,不过我师父的大名你们还不配知晓,就只说我的名字好了——你听着,我叫靳雪鹄,是从四川青城山来的。”

  北宋文学家苏轼有诗云:“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爪印,鸿飞那复计东西。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往日崎岖君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昔年苏东坡和弟弟苏辙(字子由)曾到过河南渑池县,在那儿的一所寺院里住宿过,寺院里的老和尚奉闲还殷勤地招待过他们哥俩,他们也在寺内的壁上题过诗。后来苏辙写了一首《渑池怀旧》诗寄给哥哥,苏轼就以上面这首《和子由渑池怀旧》诗寄给弟弟。

  当苏轼写这首诗时,奉闲老和尚已经仙逝,题诗的墙壁也可能已经坏了。大诗人想想自己宦海沉浮,不由得感慨人生在世,萍踪不定,偶然留下一些痕迹,真像飞鸿在雪地上偶然留下的爪印一样。

  有学问的人一听这少年道姑的名字,当可揣测乃父应是有来历的人物。然而对斗大的字也不识几个的草鬼婆等一干乡野粗人而言,哪知晓“雪泥鸿爪”的典故呢?
  草鬼婆破颜一笑,说道:“你爸妈是不是能未卜先知啊,取个名字还真同小姑娘对上号了呢!——小姑娘莫不是白狐狸精变化的么?”原来草鬼婆误将“雪鹄”听成了“雪狐”。众人听了此话,也会错了意,都忍不住咧嘴好笑。

  少年道姑靳雪鹄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乐了,“是啊,我就是白狐狸精,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不是成天把我当做神灵膜拜么,哈哈。”

  草鬼婆皮笑肉不笑,说道:“小姑娘,老娘还真有些喜欢你这玩皮的白狐狸精哩,你快将你师父请出来,我可免你一死如何?”

  靳雪鹄格格一笑,“要见我师父也不难,只要你有手段能打败本姑娘,自然能请动我师父的大驾。”

  草鬼婆收了笑容,双手合十,闭上双目,嘴里念叨着令人发怵的可怕咒语,然后跪下去朝黑色灯笼虔诚地叩了三个响头。

  众人屏气凝神守在一边,脸上神情又是害怕又是兴奋。

  靳雪鹄见草鬼婆要动手了,也敛了笑意,看着草鬼婆的奇怪举动。
  草鬼婆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从小瓶中倒些红色粉末在手心中,双掌涂抹了红色粉末,小心翼翼地伸手将黑色灯笼皮剥了下来——

  直到这时候,躲在草丛中的邵元节才看清楚:原来那不是黑色灯笼,而是一只用黑色纱布笼罩住的鸟笼!心中好生诧异,不知这小小鸟笼中能装着什么凶猛的大鸟?

  草鬼婆探手打开鸟笼,将两只血红色的小鸟分别擎在双手心上。她看着手中血红的怪鸟,用一种大人哄小孩子的口气对它们说道:“大红哥儿,小红哥儿,求你们哥儿俩个快去把那个小姑娘的一双眼睛给我取来吧!”

  靳雪鹄见草鬼婆似是要驱使两只红色的麻雀儿来同自已交战,表情略微有些惊愕。

  靳雪鹄这次随师父进入湘西境内是为了寻找一个人,一路上听师父讲起过湘西毒蛊的一些离奇传闻,知道苗族几乎全族人都笃信蛊,蛊术在苗家一向传女不传男,而且只在成年的苗家妇人中代代相传。

  据说苗家妇人养蛊之法是将多种毒虫——如毒蛇、蜈蚣、蜥蜴、蚯蚓、哈蟆
  等爬行动物,一起放入一个瓮缸中密封起来,让它们自相残杀,吃来吃去,过了一年,最后只剩下一只,形态颜色都变了,便是可怕的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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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传苗家最著名的一种蛊是形状像蚕,皮肤金黄,称为金蚕。苗家妇人放蛊害人时便取金蚕或其它蛊物的粪便下在食物中让别人食用。

  中蛊毒后若没有特制的解毒秘方根本解不了蛊毒,那个食用蛊毒的人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别说靳雪鹄没听说过草鬼婆养了两只小鸟作为蛊物,就是巫蛊门中也只有少数几个头领人物才见过草鬼婆养的这两只麻雀蛊。

  苗人养的蛊物虽各有不同,但都是只有一只毒物能在自相残杀中幸存下来而成为蛊,从未听说有两只毒物能存活下来成为蛊的。

  草鬼婆很得意地向同门透露过,说这两只麻雀是她从一个鸟窝中找来的。原本是三只麻雀的。

  草鬼婆用一些有毒的药材拌在谷物中将它们喂养大,然后将它们放进瓦缸中,让它们与蜈蚣,蚂蚁,毒蛇,蜘蛛,蝙蝠等自相残杀。

  没曾想三只麻雀是一母所生,知道共同御敌!待草鬼婆揭开瓦缸的那一天,瓦缸里面就剩下这两只麻雀,另一只想是被毒蛇吃了。

  两只麻雀因吃了不少毒物,羽毛已变成了血红色。草鬼婆暗暗称奇,自庆得了一种独一无二的蛊。
  草鬼婆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声,双手向前微送,一对血红色的怪鸟比翼双飞,紧贴着波光粼粼的潭面掠过,疾向靳雪鹄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小道姑一声清叱,已然腾身而起,右手云袖舒卷,一条银色的物事划过碧绿色的潭面,向两只扑面奔来的血红麻雀击去。

  两只血色麻雀发出两声怪鸣,若有默契似的,一只麻雀向上疾飞、一只麻雀向下滑翔,避开了靳雪鹄的凌厉一击!

  扑哧一声!那物事划破潭面,水波轻轻荡漾。

  眼尖的人这回方才看清楚:她手中握着的原来是一条大约七尺长的银色长鞭。

  靳雪鹄此时身在半空,只见她双脚尖在潭面上一根漂浮的芦苇上轻轻一点,宛若一只飞燕,身子已回落在岸边礁石上。纤纤手腕一转,银鞭倏然化作一道白色的光芒向一只怪鸟卷去。

  
  怪鸟血红色的翅膀扑扇着,从靳雪鹄脸庞左侧惊险掠过。另一只怪鸟挟一股劲风袭至靳雪鹄面前,尖尖的鸟嘴向她左眼啄去!

  靳雪鹄不及收回长鞭,百忙中左掌猛拍向凶鸟。血色麻雀被这电光石火的一记快掌拍了出去,波的一声坠落水中。血色麻雀在潭面上扑打着双翅临波掠回到岸上。

  一人二鸟才较量了这两个回合,旁观众人已是挢舌不下。

  草鬼婆心中好生可惜,暗忖:“我这一对大、小红哥儿浑身是剧毒!刚才这小姑娘的脸庞或手掌只要被它们的尖嘴利爪伤破一点皮肉,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活她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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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幻现实主义小说——《苗家蛊女》内容简介:

  湘西苗家赶尸少年邵元节,天赋异禀,眼睛能透视事物,在一次赶尸途中,他遇上养蛊的巫女杜娟,邵元节从杜娟的苗刀中看见了自己父母的幻像,似乎有一段仇恨,为了查明真相,他勇敢地接近苗家蛊女,于是展开一段惊世骇俗的姐弟恋;
  家境清贫的苗家少女徐小六曾经是邵元节暗恋的对象,徐小六因心上人田雨润娶了同她一向不睦的邻居女孩晏容,黯然出家修道。个性不服输的她,在走过了千山万水之后,能否改变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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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只血色麻雀绕小道姑盘旋了一周,猛然俯冲下来,靳雪鹄一声娇喝,刷的一鞭抽出,银色长鞭矫夭如灵蛇,分击双雀。

  两只血雀交叉着掠过靳雪鹄身边。靳雪鹄更不旋踵,皓腕微抬,手中银色长鞭如影随形,抽向飞过身后的一只血色怪鸟。

  啪的一声,血红怪鸟躲避不及,已被鞭梢拂中,啊的一声痛叫,几根红色羽毛掉落下来,翩翩坠落在碧波上。

  血色怪鸟受惊不小,扑簌簌忙向崖巅飞逃过去,血色身影转瞬间消失在崖巅与天交际之处。

  另一只血色麻雀见同伴受伤,在靳雪鹄头顶盘旋两周,寻隙攻击。

  靳雪鹄发出一声清越的吟啸,纤细的身影如出岫白云,飞舞而上,半空中挥出银色长鞭,血色怪鸟双爪险落在鞭梢上,只差一点就要被打得血肉模糊,吓得大声怪唳。

  它此时落了单,不敢再恋战,转飞向崖巅找同伴去了。

  靳雪鹄白衣飘动,宛如风拂梨花一般,身子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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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收起银鞭藏在袖中,拍拍小手,眼中流露出嘲讽之意,笑吟吟道:“草鬼婆,你还有什么好玩的鬼把戏么?”

  草鬼婆寒着老脸,咬牙切齿道:“小姑娘,你手段不错,不过,别得意太早,事情还没完呢!”

  靳雪鹄揶揄道:“哦,你们这是要车轮大战么?”

  众人见草鬼婆落败,好不沮丧失望。

  旁边那个粉红色衣服的娇小女子上前一步,说道:“让我观花巫女杜娟来教训教训你这黄毛丫头,让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草鬼婆听了此话,唾了一口,怒道:“呸!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个屁呀!”

  观花巫女杜娟闻言脸上一红,没有吭声。有心人都不难听出来,她先前那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话是一语双关。

  这位观花巫女杜娟,是湘西泸溪巫蛊门的护蛊女巫。

  巫蛊门大巫师座下有十大护蛊女巫,职司分别是: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

  草鬼婆言芙蓉在十大护蛊女巫中排名第五,职司是巫姑;观花巫女杜娟排名最末,职司是巫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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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娟是上一代大巫师的侄儿媳妇,心高气傲,自以为不惟蛊术比别人高明一些,而且算命扶乩、看相占梦也样样都行,门中鲜有人及,所以平素待人便有些言语无礼,与人多有结怨。大家时常在这一代大巫师面前互进谗言陷害,彼此拆台。

  草鬼婆言芙蓉这次本想在同门面前逞能,没想到闹个灰头土面!她心中如何不恼?不由深悔这次不该替师兄、师弟出头。当下盘起双脚趺坐在地上,微阖双目,不再理睬众人。 

  草鬼婆言芙蓉的师兄就是身边那位中年男子,名叫伍全忠,被道姑师徒手刃的是他们的师弟朱春。他们三人从前都是辰州言家拳的弟子。

  自师父病逝后,伍全忠投奔了巫蛊门。伍全忠与师弟朱春一直交情甚厚。

  他前天听目击事情经过的门人宋三说,在外假冒是巫蛊门弟子的朱春,使用药物将一村姑迷倒,掳入山洞中奸污,被靳雪鹄的师父经过撞见,一掌劈死。

  宋三当时因内急躲在草丛中出恭,侥幸逃过一劫。
  伍全忠又悲又惶,自度没本事报此大仇,便找到先师的女儿草鬼婆言芙蓉,请求她念在已故的师父之面上能加以援手。
  草鬼婆言芙蓉因相貌丑陋,众师兄弟当初竟没有一人看上她。她虽无数次在神佛前许愿,芳心悬盼能在二十岁前将自已嫁出去,但神佛却一次又一次让她失望。待到了二十二岁的难堪年纪时,才在父亲作主下,终于得以嫁给了一位孤儿师弟。

  然而自父亲死后,丈夫便变了心,经常在外寻花问柳。

  苗族女子对自己的男人看的很紧,不允许男人对自己有一点点的背叛。她自知相貌难合男人之心,听人说蛊术中有一种能让男人对妻子产生畏惧之心的“怕蛊”,为了挽回丈夫,遂不顾一切投在巫蛊门中学习养蛊和放蛊之术。

  总算老天这次没有再辜负她,她偷偷将“怕蛊”让丈夫服下,果然从此将男人收拾得服服贴贴。

  草鬼婆言芙蓉年青时情场一直失意,在她心里早已对昔年看不上她的师兄弟们没什么旧情。本不欲管此事,但不知何故,杜娟忽然热心地对他们表示愿意助一臂之力。

  草鬼婆与杜娟一向面和心不和,虽然纳罕杜娟的热心,但形格势禁,也不好再推辞。

  为了师出有名,她们才将错就错,对道姑假称朱春是巫蛊门弟子。
  草鬼婆忽觉脸上一湿,抬眼一望,原来是天上飘落的小雨点。

  小雨点渐趋绵密,潭面泛起一圈圈涟漪,看来就要降大雨了。然而血麻雀一时半会没有动静,不免心中焦急。

  杜娟斜乜了草鬼婆一眼,试探道:“就这么等下去么?”心中对草鬼婆的失败暗暗高兴。

  草鬼婆只得勉强说道:“你们杵在这里做什么,刚才有人不是说下大话,现在怎么又畏缩不前了?”

  杜娟好不气恼,心道:“不是你倔脾气不肯认输么,这会又来猪八戒倒打一钉钯了!”

  当下越众上前,冷笑道:“小姑娘,看我有没有本事让你请出师父来。”说毕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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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雪鹄脸上浮现出一个讥诮的笑容,说:“又要闹什么玄虚?”

  杜娟不回答,煞有介事打开木盒子,眼波盈盈,口唇翕动,喃喃念叨起神秘的咒语。

  稍顷,从木盒子中袅袅升起一束淡淡的黄烟。

  这黄烟并不因微风细雨而飘散,反而凝聚成形,约有一丈多长,宛如一只蠕动的金蚕。缓缓向小潭对面飘移过去。

  靳雪鹄见到这番异象,怵然而惊,她也知道苗疆金蚕非同小可!秀眉微颦,盘腿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凝神戒备逼近的金蚕。

  自古相传,苗疆人在每年端午节阳气最盛之时,把十二种毒虫放在缸中,秘密埋在十字路口,经过七七四十九日,再秘密取出放在香炉中,早晚用清茶、馨香供奉,这样获得的金蚕是无形的,存在于香灰之中。
  从观花巫女杜娟放出的这只怪异的金蚕看来,应是这一种毒蛊。

  草鬼婆从前听说杜娟养的是一只蜈蚣蛊,此时见到杜娟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养成了这种无形的金蚕蛊,心中既妒又恨。

  众门人虽久闻金蚕的大名,然也是缘悭一面,不禁张大了嘴,却不敢发出一丝感叹的声音,生怕被这恐怖的恶灵听见后认为是不敬而遭到呑噬。

  须知无形金蚕蛊在苗家蛊物中排名第一,称为百蛊之王!

  草鬼婆是养蛊内行,自然听说过关于无形金蚕蛊的一些诡异传闻,据说主人家将金蚕饲养在密不透风的黑屋中,三年后择吉日放出蛊,让蛊自已飞出去。

  蛊有时可以变成一团火球的样子,去山中树林盘旋;有时可以变成一个黑影,在村中房屋间穿梭来往。每次蛊回家之后仍然住在瓦缸中。吃到人的这天,主人就不必喂它食物了。
  草鬼婆不禁暗想:这种无形金蚕蛊不知大当家的是否有克胜的法宝?难怪杜娟这回如此热心助拳,原来是逞威风来了!

  靳雪鹄待金蚕渡至小潭中央时,双袖微拂,两手分别捏成“剑指”,从食、中二指间骤然亮起两束白色的剑光,嗤嗤有声,双股“气剑”疾刺向金蚕!

  金蚕似知道厉害,如风中摆动的荷叶,避过两束剑气。咕噜咕噜几声响,两道气剑射进碧潭中,潭面现出两个旋涡,瞬间即逝。
  靳雪鹄一击不中,双手在胸前交叉,转了半个圈,左指放在小腹丹田处,凝气不发。右手骈指又射出一道气剑。

  剑光照亮了空中的雨点,这一剑沛不可御!

  金蚕忽然快如山魈,避开了霸道的气剑。不待靳雪鹄交换左手气剑,已眨眼间欺进身前!

  金蚕悬浮空中,张开巨口,吐出舌头,发出咝咝的呑吐声,从口中传出难闻的腥气。

  靳雪鹄腾地跳出青石台,身子如飞花落叶一般向后飘出丈余,半空中发出了凝聚道家真气的左手气剑。

  金蚕倏忽躲闪进了树林中。白色的气剑宛如一道夭电,击中一株小树,树干喀嚓一声断裂坠地。
  靳雪鹄正待又发气剑,金蚕霎息间欺来。她不及换气,云袖一扬,银色长鞭刷地抽击过去。凌厉的鞭风激得林木哗哗直响,仿佛它们也在簌簌战抖。

  蓬的一声大响,银色长鞭扫过金蚕胖大的身躯,抽打在山石上,顿时石屑四溅!

  金蚕蓦然咆哮,声若牛哞。
  靳雪鹄吓得花容失色,喉中发生惊悚的低呼。这金蚕身子似是虚无的烟气,并不惧怕有形质的银鞭!

  靳雪鹄一时间提不起丹田中真气,只得向后奔逃。
  金蚕像一只体积庞大的疯牛在她身后紧紧追赶!

  靳雪鹄逃到水畔,缓过一口气来,欲再用气剑抵御金蚕时,金蚕已然袭到身前咫尺之距!腥风中人欲呕。

  靳雪鹄大惊,慌里慌张沿着水边逃避。
  观花巫女杜娟见金蚕获胜,小道姑已黔驴技穷,马上就会成为金蚕腹中美食,乐得喜笑颜开。草鬼婆气得脸如霜打的茄子。

  眼看靳雪鹄已无路可逃,却见她双足尖如蜻蜓点水,在小潭水面上轻快点过,身子竟然不落入水中。如惊鸿掠波,转眼功夫便绕小潭转了一周。金蚕如影随形,穷追不舍。

  只见小潭上碧水荡漾,一个白衣少女凌波微步,身后金蚕影影绰绰宛若万千流萤。

  众门人虽然都被小雨淋成了落汤鸡,却浑然不觉,因为他们都早已看得呆住了。

  邵元节伏在坡上草丛中,眼见小道姑情势危险之极,胸口砰砰的跳,好生为她着急。忙移目小潭对面杂树林,倏的眼前一亮,但见一个绿衣人影捷如飞鸟,几个起落间已然到了小潭中央。
  邵元节心中莫明其妙感到欢喜。他已经看清楚:这个绿衣人并不是那个杀人凶手“李仙姑”。

  绿衣道姑双足踏在一支折断的树枝条上面,衣袍飞舞,宛如一只翩翩彩蝶。
  绿衣道姑朝徒弟呼唤道:“雪鹄,快到我这儿来!”

  靳雪鹄见师父终于现身,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脚下略微慢了一下,金蚕张开大口咬住了她的左腿裤脚!

  绿衣道姑见徒弟有危险,右手一举,一条白色绸带从袖中激射而出,缠卷住了靳雪鹄细腰,靳雪鹄身子如风筝一般高高悬挂在半空中,霎息间便被拉回到了绿衣道姑身畔。

  邵元节见小道姑脱离凶险,稍稍心安。

  草鬼婆霁然色喜,暗暗盼望绿衣道姑能杀死金蚕,大挫杜娟的骄气。

  杜娟目中蓦然有冷锐的光,她相信这师徒二人都是在劫难逃。

  
  旁观诸人来不及多想,金蚕已然到了距离绿衣道姑一丈之外。

  绿衣道姑左掌在胸前一晃,挽起一团绿荧荧的光芒,碰的一声大响,如暴竹引炸,道家罡气击中了金蚕。

  金蚕哀号一声,大篷鲜血喷溅而出,众人目瞪口呆间,金蚕庞大的躯体眨眼功夫急剧缩小。

  啪嗒一声,一个又似蛇又似蚕的怪物掉落进小潭中。
  一团血花在粼粼水光中氤氲化开来。稍顷,那个似蛇似蚕的怪物从血泊中探出身子,向岸边泅游了过来!

  众门人顿时吓得惊乱一片。伍全忠首先反应过来,拔腿就逃。其余门人也赶忙作鸟兽逃散。

  邵元节兴奋不已,忘情地喝了一声彩!
  杜娟惊怒交迸之际,陡闻这一声喝彩,愕然掉头张看,只见山坡上有个苗家少年躲藏在草丛中看热闹。

  杜娟正无处泄愤,不遑多想,就朝坡上跑上去要捉住那个少年人。
  邵元节大吃一惊,转身向山坡上来处方向飞逃。

  然杜娟脚下奇快,片刻间便追上邵元节,伸左手一把抓紧邵元节后颈衣领,提起右掌就要将他劈倒在地。

  忽听一个声音说道:“放了他!”

  杜娟左手紧紧卡住邵元节的脖颈,右手中忽然间多了一把苗刀,对准邵元节胸口,却不立即扎下去。

  邵元节挣不开她的把握,慌乱中瞥见面前站着那个绿衣道姑,心中一宽,他相信这道姑定能救下自已。

  只听绿衣道姑说道:“想要活命的话就听我的话,快快放了这少年,另外快将解药拿来,否则我立即要你丧命黄泉!”

  杜娟惶然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卡住邵元节颈项的左手一紧,面现狠戾之色:“大不了是个死,临死我也要拉上这少年人赔葬!”
  绿衣道姑颜色稍缓道:“你到江湖上去打听打听,看我诸葛小倩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诸葛小倩……”听到这个名字,观花女巫忽然间震了一下,声音微微颤抖,“你是青城山的九幽真人诸葛小倩?”

  诸葛小倩道:“正是小道。”

  湘西巫蛊门虽是左道旁门,大家渊源不同,但也算是修习法术的同道中人。自然也知晓道家自本朝以来,声势日隆,朝野中达官贵人不乏修仙之士。

  道教经元末明初的整合,主要归为两大道派:以符箓为主的正一道,和以炼养为主的全真道。全真道的势力范围主要在北方,而正一道的势力范围主要在南方,这样就形成了南泒正一道与北泒全真道对峙的局面。

  江西贵溪龙虎山是正一天师道的祖庭所在地,一向被修仙之人视为道教圣地,历史源远流长:原为东汉末年五斗米道,相传为张陵所创,后经张陵之孙张鲁发展壮大,在汉中成立了政教合一的政权,统治达三十年之久。

  张鲁归顺曹操后,其子张盛不愿为官,徙居江西贵溪龙虎山修道,为道教之龙虎宗,从此教泒传至东南各地。张盛尊张陵为“正一天师”。子孙世传其业,一般称第几代天师,统称张天师。

  
  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认为全真道独为自己,而正一道可以益人伦、厚风俗,朱元璋赐第四十二代正一天师张正常“真人”封号。并下诏让正一天师世代掌管全国道教。

  自此,代代天师都被封为大真人。正一天师遂成为道教的首领,在本朝倍受恩遇。昔年,随同郑和下西洋的两个法师之一便有张天师。

  有明一代,北方的全真道都不大受朝廷重视,政治地位低落,也只好表现出传统道教中清静无为、隐沦遁世的一面。

  全真道士多隐修于山野,他们或以气功异能引起人们的叹赏,或以高隐深遁博得朝野的佳誉。但与南泒正一道士的荣华相比,曾经在金元两代盛极一时的北方全真教已是日落西山了。

  历代张天师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然而近年来四川青城山的诸葛小倩声誉鹊起,后来居上,武功异能震砾当世,已与这一代的张天师真人在玄门中齐名。
  江湖上传言:“东宗张天师,西尊小诸葛。”他们与另外三个道行非常之人一起,并称“南泒五大宗师”。
  杜娟怔忡不定打量着这位久负盛名的修真羽士,只见她三十余岁光景,高木清华,明眸皓齿,飘飘然有神仙之表。

  杜娟给她清绝的风姿一比,不由低下目光,脸上忽然现出十分惊愕的表情。
  ——天上正下着朦朦细雨,诸葛小倩的湖绿色衣裳却是微雨不沾!

  像这样修为功深的人物若不是九幽真人诸葛小倩又会是谁?

  邵元节一边听她们对话,一边提防着面前的那口苗刀。
  晶亮的雨丝中刀光耀眼,邵元节注视着这雪亮的苗刀,蓦然间眼前又出现了一团熟悉的光晕,他是有经验的人,当时凝眸注视这团光晕。

  ——眼前出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邵元节一颗心差点要跳出胸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两张面孔,天,这可是他的父亲和母亲啊!
  第11章 巫女试情(1)

  观花巫女杜娟挪开视线,见门中人都已逃跑了,就连草鬼婆言芙蓉也踪影难觅,不知这倔脾气的丑婆婆是否等到了她心爱的麻雀蛊?

  杜娟一声叹息,放下了苗刀,从怀中取出两个小瓷瓶,道:“红的外敷,绿的内服,三天后可解金蚕蛊毒。”

  诸葛小倩凛然警告道:“不可再为难这位少年人。”也不见她举步,就宛如一朵绿色的祥云一般向坡下飘去,降落至靳雪鹄身边。

  杜娟怔了一会,似自言自语道:“她的衣裳居然不被雨点淋湿,道行修行到了这等境界,我这一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

  邵元节听了,不由好奇地看向诸葛小倩,心中好生羡慕,暗忖:“要是我有一天也能像这位道姑一样去修仙就好了!”

  杜娟看了邵元节一眼,迳自向小潭走去,将受了重伤的金蚕收入木盒子中。

  邵元节兀自坐在那儿,神情恍惚。
  这一日奇变迭生,他脑海中一片混乱。

  但此时他无暇顾及别的不可思议的种种奇事,他更加关注的是他从杜娟手中的苗刀上为什么会看见父亲和母亲的面容?!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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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间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这苗刀看来与我父母有某种因缘,我纵一时查不出真相,但若能寻机将此刀偷走,日后运用我额前那只看不见的‘二郎神的眼睛’多看几次,说不定便能‘看见’真相!”

  他本是勇于冒险的少年,当下主意已定,打算趁这两天天公降雨,赶尸人只能在“死尸店”歇息的空档,偷走此刀赶回去。

  诸葛小倩将金蚕蛊解药给徒弟靳雪鹄内服外敷了。靳雪鹄蹙眉委曲的说:“师父,你干什么不及时来救援我啊!害得我差点被金蚕蛊吃了!”

  诸葛小倩笑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亏你学习了太乙气剑,居然对付不了一个妖兽,你还好意思怪我救援迟了。”

  靳雪鹄娇嗔道:“师父真讨厌!我刚才不是吓懵了么,所以就乱了阵角……”

  诸葛小倩道:“受一点挫折对你今后修真养性也大有好处,免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靳雪鹄小脸一板:“师父!”
  诸葛小倩抬头看了看天,道:“雨快停了,我们也该离开这儿了。”

  靳雪鹄嗯了一声,说道:“师父,你的占卦说灵辰在湘西境内,可是为什么我们寻找了这许多日子,还是没有听见灵辰的一点消息啊?”

  诸葛小倩闻言,嘴角边的笑意消失了,目中若有隐忧。

  靳雪鹄道:“师父,要不要重新占一卦啊?难道我们就一直这么找下去?”

  诸葛小倩道:“心诚则灵,如果对占卦结果不满意,就要反复占卦,直到自已满意的话,这叫做自欺欺人,我告诉你这种答案一定是错误的!”
  靳雪鹄调皮地吐了下舌头。

  原来二人来这湖南西部是为了寻觅一位名叫诸葛灵辰的小女孩,这位诸葛灵辰是诸葛小倩的侄女,年方十一岁。半年前在四川成都草鞋大街上独自玩耍时神秘失踪了。

  诸葛小倩在接到俗家的大哥报信后,自已占了一卦,卦象显示侄女诸葛灵辰在湘西境内。诸葛小倩立即带了五名女弟子赶赴湘西,然而师徒六人分头寻找了两月有余,却一直没有诸葛灵辰的半点音讯。
  靳雪鹄见师父的情绪有些失落,忙没话找话想让她开怀:“师父,瞧你的衣裳干干净净的,我却是快成落汤鸡了!不知哪一天才能学习这种避雨功啊?”

  诸葛小倩道:“功到自然成,修道岂是容易的?你不要没吃三天素,就想上西天。”

  靳雪鹄嘟起粉腮,双拳在师父背上一阵轻轻擂打,撒娇道:“我不管,反正是师父的错,害我足踝被妖兽咬伤了!我要罚你背我走路!”边说边双臂环住诸葛小倩脖颈,猴到她身上。

  诸葛小倩不由苦笑,这个清修已久的世外高人,表面上似已对天下万物不萦于怀,然而在这个情如女儿一般的徒弟面前,却完全变成了一个惯坏孩子的母亲。

  观花巫女杜娟神情沮丧地站在崖壁下避雨,忽听有人踩踏落叶的声音。扭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少年人。

  少年明明看见自已先站在这儿避雨,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居然也跟着过来避雨。
  杜娟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心想:“奇怪,这少年人为什么不但不害怕我,反而要站到我身边来呢?”

  邵元节对观花巫女展颜一笑,居然打起招呼来:“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杜娟心中好笑,没有理睬他。

  不料邵元节说出更加出人意外的话来:“这位仙姑,我很羡慕你养的金蚕蛊,想拜你为师,学习这种蛊术,可以吗?”

  他为了能接近女巫以查探出父母幻像的奥秘,在跟过来避雨时已煞费苦心设想好了这些假话。

  杜娟一愕,罕然厉色道:“你想学会这种蛊术用来干什么?”

  邵元节目光闪烁道:“我想……我想……”

  杜娟故意做出一副可怕的样子,道:“快说!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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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元节装模作样了小会,才说道:“我想为父母报仇!”

  杜娟察言观色,心头半信半疑。又问道:“你是哪儿的人?父亲和母亲叫做什么名字?”

  邵元节道:“我是辰州人,名叫赵小二,爸爸名讳一个广字。妈妈姓谢。我妈妈在我出生两岁时就去世了,爸爸在我五岁时也去世了,听叔叔说我的父母可能是被人所害了,所以我想学习蛊术,将来替父母报仇!”

  他杜撰出的这些内容同自已的生世似是而非,他的母亲的确是姓谢。他父母离开他的时间也是真的。但他并没有什么叔叔,只有一个舅舅,而且父母是否有仇人他也全然不知,只是因从杜娟的一口苗刀中看见了父母的幻影,让他疑窦丛生,故编出这篇话来试探杜娟。

  杜娟听他报了家门,想了半天,没发现有何作伪之处。
  晚上好!
  邵元节本来腹中杜撰了叔叔家的情况,情形实是徐小六姐弟的家中情况,但这位观花巫女看来也非心思缜密之人,所以并未问起家中其余人的情况。

  邵元节不愿节外生枝,她既不问自已也就不用胡诌,以免言多有失反而露出马脚来。

  邵元节故意眼巴巴看着杜娟,表面看似乎是在求她收徒,其实是在观察她的神情反应。

  他想这位观花巫女与自已的父母应该有某种因缘瓜葛,听了这些话或许会让她联想起什么来……?
  杜娟目光起了一些变化,垂下眼帘,好奇地问:“你既非本地的人,来这泸溪干什么呢?”

  邵元节沉着应答:“叔叔为了我能糊口教我做了一个赶尸匠,但我觉得长年累月在外面赶尸实在没什么意思,正好师父过世了,几位师兄弟们因为不和,就提出散伙了。我打算回老家去种地,不曾想遇见仙姑与别人斗法……因此改了主意,盼望能同仙姑学习蛊术。”

  顿了一下,续道:“如果我没学成一种本领就这样回去,恐叔叔也不会高兴的……”

  邵元节是他舅舅的记名弟子,他的授艺师叔是陈大富,而陈大富与赵平又不和睦,他这是真话假说。他说不愿长期做赶尸匠倒是真心话,因为他心里还惦记着徐小六呢。

  杜娟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你刚才不是为那位道姑喝彩吗,为什么不跟她去学本领呢?”

  邵元节故做难为情的样子道:“我又不想做出家人……再说我还未成亲,想正正经经娶个媳妇安家过日子呢。”

  杜娟暗暗好笑,因问:“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邵元节道:“我这个月刚好满十七岁了。”他为了能试探出观花巫女与自已的父母是何种关系,故实话实说。

  杜娟点点头,一边打量着邵元节,一边在心中思量收不收他为徒的事情。

  她一向好为人师,觉得收个少年男子为徒实在是很有趣味的事情,况且杜娟与巫蛊门中人多有不和,也想让那些妒忌她的婆婆妈妈们眼热自已也是好的。

  另外杜娟还有一层心思:原来伍全忠和朱春都是她先夫华永信的酒肉朋友,朱春对杜娟一直垂涎,爱对杜娟说些不正经的话来挑引她,还好几次暗中想吃杜娟的豆腐,虽然都被杜娟拒绝了,但杜娟对英俊潇洒的朱春也有几分喜欢,所以还是当他是朋友,这种事杜娟自然不会和丈夫说起的……
  朱春的兄长与乡邻发生田土纠纷,朱春便纠集一帮兄弟伙与乡邻发生械斗,结果失手伤人而入狱,年前才释放出来。朱春见杜娟没有了男人,便想和杜娟暗中相好。杜娟因为朱春名声不大好,所以有些顾忌,但心里还是有些活动了。没想到事情还没有个结果,朱春就被诸葛小倩打死了!杜娟心中不无遗憾,遂应伍全忠的请求,来出头为朋友朱春复仇。

  杜娟见邵元节外表俊美,招人喜欢,谈吐又随和,自已年方二十四岁,却丈夫早逝做了守寡之妇,自已是个有职司的女巫,平常男人对自已都是敬而远之。她守了多年空房,芳心不免寂寞。天幸这尚未成亲的少年主动送上门来!

  杜娟不由偷想:“这难道不是天缘凑巧吗?是,我年纪比他长了七岁,但我的脸嘴长得还好看啊,也配得起他吧。纵然不能成为那种关系,但我平时没有可谈心的朋友,如果有这少年男子时常陪伴在身边,也能稍慰寂寞之情……”
  杜娟有些动心了,因道:“你虽然有心要拜我为师,然而我也不了解你的性情如何,这样吧,你先跟随我一些日子,我要看你是否与我投缘,再决定不迟。”

  湘西蛊术一向传女不传男,巫蛊门亦是这种规矩。但这一层她却不想早早向少年人透露。

  邵元节没料到事情会变得如此顺利,喜出望外。其实他只是想寻个机会偷走苗刀,若能试探一下这女巫的口风自然最好,并未设想如此深远。

  邵元节恐观花巫女疑心自己的诚意,微一迟疑,便作势要下跪拜师。

  杜娟因心有别属,雅不欲这少年对自已过于恭敬从命,所以刚才没有把师徒的名份说定下来,而且她只提“性情如何”却不提“人品如何”,也是出于这种考虑。当下忙伸出双手扶住邵元节手臂。

  二人肌肤相触,邵元节面红过耳。杜娟心中也是一荡。
  荒山野外,孤男寡女,观花巫女不由动了芳心。
  杜娟假嗔道:“我又没说一定要收你呢,你现在拜我干什么!”将他扶了起来。

  杜娟眉梢眼角间有了笑意,捉腔拿调的道:“我看你也是个会说话的乖觉人,要是你能哄我开心了,说不定就答应了你的要求。”

  她说这段话时,已大不同于先前的疾言厉色,声音带些清润,隐隐有了几分女人的浪味。

  邵元节脸上微红。杜娟瞄了他一眼,心中盘算如何挑引这少年人……

  眼看已近傍晚,杜娟已有了主意。当下也不明言,便向深山中行去。邵元节不疑有他,跟在她身后。

  走了一程,杜娟忽然哼起歌来:

  好唱哎山歌哎口难开,

  那柠青哎好吃树难栽,

  那大米好吃哎田难办,

  哎樱桃好吃树呵难栽。


  这是一首苗家情歌,她此时哼来令邵元节心中一动。

  
  杜娟停步回首看着邵元节,口角噙笑道:“你会唱歌么?”

  邵元节脸上有些羞红,笑而不答。

  杜娟道:“喂,你刚才说自已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这会又忘记了。”
  邵元节道:“我叫赵小二。”

  杜娟扑哧失笑:“你干脆叫做店小二就好了!”

  邵元节也忍俊不禁,唇边浅笑。
  杜娟道:“你唱支山歌让我也听一听好吗?”

  邵元节摇头浅笑,说:“你自已唱吧,我唱得不好听。”
  杜娟道:“你怕羞么?没事,这儿只有你和我,怕什么,一边唱歌一边赶路才不冷清的。”

  邵元节笑而不语,杜娟也不勉强他,问:“我唱歌好听么?”
  邵元节微笑道:“好听。”
  杜娟欢喜道:“真的好听?”
  邵元节点点头,说:“真的很好听。”

  杜娟道:“那我又唱一首给你听,你喜欢听哪首歌?”

  苗家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喜爱唱民歌和山歌,有的触景生情,信口道来,即兴而歌。如遇到唱歌的对手,则此起彼落,你应我和,兴尽乃止。

  本来这丝毫不奇怪,但观花巫女杜娟先前还似一个女罗刹,此时却又变成了一个小女人,而且还说这歌是唱给他听的,让他有点受宠若惊,忙道:“你爱唱什么就唱什么,我都爱听。”

  他不知她唱歌一是为了调节气氛,以消除彼此间的陌生感;二是为了让自己有一种女人味来挑逗他……

  于是杜娟一边走一边唱歌:

  辰州下来是苏州,苏州有个梁婆婆,生下一个吴幺姑。

  吴幺姑生得美,鹞子眼睛鸭子嘴,赛过天上娥眉月。

  吴幺姑生得美,团团脸巴桃红色,好像黄瓜一包水。

  吴幺姑好头发,梳子梳来篦子刮,梳起盘龙插金花。

  吴幺姑生得妙,眉毛弯弯一脸笑,说话恰像鹦哥叫。

  吴幺姑十六七,九村十寨媒人挤,走路犹如风吹摇。

  ……
  杜娟眉飞色舞地一边唱歌,一边还摇手摆腰,邵元节见她娇憨活泼的样子,心里有点想与他对一支山歌。但二人无形中有了一种师徒的关系,所以不敢放肆。

  他听了这半天,不知不觉中已经对她刮目相看,几乎忘记了她是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女巫。

  盘坡转径,行了三四里路,经过山阴一个岩洞前,杜娟道:“我脚都走酸疼了,先休息一会吧。”二人便在洞口干草丛中坐下来。

  杜娟以手作扇,轻轻在脸颊边扇风。邵元节低头看着脚下。

  杜娟瞥了他一眼,道:“喂,店小二……”掩嘴发笑:“不好意思,我叫错了,你叫赵小二的。你的名字真逗!”

  邵元节嘿嘿陪笑。

  杜娟笑吟吟的道:“你真是个有趣人,我为你唱歌口都干了,你也该让我高兴一下,你能给我讲一讲赶尸的有趣事吗?”

  邵元节道:“请师父见谅……”

  杜娟截口道:“别先叫我师父!我们现在还不是师徒关系,你可记住了!”
  邵元节讷讷道:“是。”

  杜娟和颜道:“你要我见谅什么?”
  邵元节道:“请你见谅,我虽然不想再做一个赶尸人,但师门的秘密可不敢泄漏。”

  杜娟一怔,随即嘉许道:“嗯,你这少年人真不错!人虽离开了师门,却懂得严守师门的不传之秘。这很好!”

  邵元节正欲说话,杜娟先分辩道:“不过你误会我了,我可没有要你透露赶尸的不传之秘,我只是想听你讲些有趣的故事啊。这应该没什么不可以吧?”
  邵元节忙道:“是我会错意了,嗯,怎么讲呢……”

  杜娟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你赶着僵尸月夜行走在深山老林中,会不会感到害怕?”

  邵元节与她如此近距离面面相觑,不由一愣。

  杜娟有一张鹅蛋形的脸庞,眉毛弯弯的如新月,眼睛长而媚。高盘的黑色头帕和头帕上亮闪闪的银花头饰,更衬出她的白晳皮肤。身著一件粉红色的单薄衣裳。胸前挂着扁形银项圈,细腰上束着银腰带。颇有几分姿色。

  杜娟略歪了头,举起一段白生生的右手臂掏着自已耳朵,手臂上能看见细细的汗毛。

  邵元节怦然心动,慌忙挪开视线,他的这些微妙的神情都落入杜娟的眼里。
  杜娟芳心窃喜,她知道刚才邵元节偷看她的手臂时,已是在用一种男人的目光在偷瞟一个女人的肌肤!
  顶啊
  邵元节目光闪动,道:“我们赶尸时至少会有两个师兄弟以上,所以并不害怕。”

  杜娟问:“僵尸真的会走路呀?”

  邵元节答非所问:“听我师公讲,赶尸有时也会遇到惊尸的情形发生,那时如果对付不过来,就会很可怕的,尸体就会逃走。”

  杜娟愕然道:“僵尸会逃走?僵尸难道就不会吃人吗?”

  邵元节道:“僵尸本来想吃人的,但我们赶尸人有辰砂和辰州符,所以僵尸也害怕赶尸人的,因此僵尸就会选择逃跑啊。”

  杜娟道:“哦。”

  邵元节望着她的侧面脸庞,忽然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去过我们辰州?”

  杜娟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泸溪。你问这个干什么?”

  邵元节看不出她表情有什么异样,说道:“因为提到了辰砂和辰州符,所以才问你有没有去过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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