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些山猫子第一次出现,我就感觉到了不好的征兆,从王寡妇的嘴里,我进一步得到了印证。
这些家伙象征着灾难和不祥,每次出现,都意味着要有大批脏东西开始闹腾。
现在,它们又一次让我看到它们的存在,这是不是说它们盯上我了?
一想到这个,我就头发发麻,心里相当的后悔跟王寡妇整出那一腿。艹,这下好了,都是裤.裆惹的祸。
六只纯黑的山猫子像上次那样安静,幽幽的大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我,小爪子站的溜直,就连它们的尾巴和毛发,都没有丝毫要动的迹象,看着就跟雕像似的。
没办法,我只能转过头,跟郭玲的脑壳拱在一起,不去看它们。我尝试过,肉眼肯定是看不到它们的,只有在我闭眼时,才会用王寡妇所说的“天眼”看到它们。
妈了巴子,谁家睡觉不闭眼睛?我紧了紧被子,既害怕,又膈应的不行。
就在我侧翻身时,我猛地打了一个机灵,突然想到了在王寡妇棺材里听到的声响。
七声、六声——
七只、六只——
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我本来有些迷糊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反复的琢磨着,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王寡妇的敲击声,如果和山猫子每次出现的数量有关系,那就意味着,明晚,我只能见到五只山猫子,再往后,山猫子的数量就会越来越少。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
还有,棺材里最后连续三次发出的七声响,又怎么跟山猫子关联上?
等消失之后,再出现七只?
本来以为我摸到了些线索,可沿着这条思路想下去,我就又迷糊了,脑壳里像是堆积着一大团浆糊似的。
屋子里的老座钟已经敲响十二下,不行,我非得睡觉不可了,明早还有大堆的事儿等着我。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开始试着数羊,逼自己睡觉。试了试没效果,我又把手伸到郭玲的胸口窝,抓着她那可怜巴巴的小凸起,数着她的心跳。
这次好像来了效果,我拇指肚轻揉着那一小点,配合着她心跳的节奏,揉着揉着,我就慢慢进入了梦乡。
“咣咣咣——”
我正睡的香甜,猛然间听到有人在俺家门外噼里啪啦的敲,过会儿又跑到窗户底下,隔着塑料布敲窗户。
“胜利,赶紧起炕啦!”
我听出是张jian国的声音,立马想到要给王寡妇下葬的事儿,就赶紧麻溜爬起来。
披好军大衣,给傻妹子盖好被子,我这才转身出屋,“咋这么早就要上山呢?这才四点啊!”
我在脸上揉吧了两下,让我更精神些,然后有些纳闷的问道。
“还没到那一步呢,现在钉棺材钉呢,马上就动身了。”张jian国两手笼在羊皮棉袄里,憨厚笑了两声说道。
张jian国是村儿里的老实人,因为跟我似的,天天穿的破衣娄嗖,所以得了个外号:张大侠。张大侠和我是光屁股娃娃,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俺俩关系铁的很。
我点点头,赶紧跟在张大侠身后,往隔壁王寡妇家走,刚进到走廊,就闻到一股子酒味儿,然后一个黑影朝着我就踹了过来。
“艹尼玛的郭胜利,你还敢在我跟前得瑟是不?”
我一个躲闪不及,就让对方蹬在我胯胯上了,把我踹的向后一个趔趄。
我赶紧抬头,就看到胡老二在那晃着身子叫嚣着,抡起胳膊还要过来揍我。当他扯脖子喊时,更大的酒味儿在走廊里弥散开来。
我梗着脖子,就要跟他对着干,就在这时,王寡妇家外屋里传来低声怒吼。
“都给我住手!谁再特么瞎嚷嚷,我非让他脑瓜子开瓢不可!”
这是老胡头,是俺们村儿的村主任,也是胡老二、胡妮子的老爹。
看到他发话,我就不吱声了,就当自己吃了个闷亏。胡老二也消停不少,睁着通红的牛眼珠子盯着我,狠歹歹的,像是要撕了我。
张大侠护着我来到王寡妇棺材前,说了句“正事儿要紧”,老胡头先是瞪了我一眼,然后拿烟袋锅子照着胡老二脑壳狠敲了一下,把他敲的“嗷”一声蹦跶起来。
“一群虎犊子玩意儿,在死人面前不能大声嚷嚷争吵,不能动手打架,容易犯忌讳,知道不?”老胡头压低了嗓门,像是生怕棺材里的王寡妇听到。
老胡头五十多岁,性格有些孤僻,不过经历的事儿多,帮人家办的白事更是没少干,所以明白些里面的道道。
他都发话了,谁还敢再得瑟?原先打算钉棺材钉的小伙子抡起锤子,又开始铛铛敲着。
第一颗到第三颗钉子,都敲的挺顺利,等到敲第四颗钉子时,就出现怪事了。
膀大腰圆的小伙子,把锤子抡的溜圆,重重落了下去,可棺材钉都砸弯了,硬是没进棺材木一分,感觉这棺材板不是木头做的,像是水泥石头砌的。
我和王娅都不明白这是咋回事儿,只能干瞅着,看看老胡头有啥办法。
都说守灵夜不盖盖儿,抬棺前不钉钉儿,不过这眼看着就要抬棺上山了,咋还闹出这一出?
是因为先前胡老二和我闹腾,所以把王寡妇得罪了?
这也太邪性了吧!
胡老二先前让他老爹骂了两句,像是有点挂不住脸面,这工夫看到没钉进去,就一把抢过锤子,换了颗钉子,铛的一声就砸落下来。
说也奇怪,胡老二也不比先前那小伙子结实多少,可让他这么一砸,钉子就进到棺木半分。不过再往后,就又遇到了那情况,不管胡老二咋使劲儿,棺材钉愣是不动。
胡老二还要再多砸两次,就被他爹给拦住了。
“这是阴魂不散、不肯入棺呐!来,除了二丫,屋里其他人都试试,看看最后王寡妇的魂儿还在惦记着谁。”老胡头神神叨叨的说道,他说的二丫,就是王娅的小名。
遇到这怪事儿,外屋里的气氛诡异的很,没谁会大嘴叉子多问为啥。
早就找来的几个小伙子轮流尝试,可不管再咋用力,棺材钉就保持着入木半分,想再多进一点,都不可能。
除了王娅和胡妮子这两个丫头,屋子里的爷们都尝试过了,只剩下我一个。
“胜利,你过来试试!难不成,王寡妇死后的阴魂,还在惦记着你?”
老胡头皱了皱眉头,额头前的皱纹被挤的很深,看向我的眼神里,露出一抹惊诧神色。
我被老胡头盯的很不自在,又感觉到王娅像蛇蝎子似的眼神。
我尴尬的干咳了两声,从张大侠手里接过锤子,照着第四颗钉就砸了过去。
说也奇怪,我瘦麻杆似的体格也使不出多大劲儿,可就这样,随着一声响,棺材钉竟然又进去一点。
“别停,接着砸!”
老胡头看我在愣神,赶紧吩咐道。
我接连敲了几下,心里琢磨着王寡妇这是想干啥呀,非得让全村人猜出我和她啥关系?这是要往死里整我啊!
随着我的敲击,棺钉儿一点一点的进到棺木里,把周围人看的摸不着头脑,只有王娅脸色白里透红,眼神里含着愤怒与羞涩。
老胡头拦住了我,不让我再砸了。我瞅着棺材钉愣了愣,这会儿棺钉只进去一半,还有一扎(摊开手掌,拇指与无名指尖间的长度)多长露在外面。
老胡头简单解释两句,只要不是冤死、枉死的人,最后一颗棺材钉都要留出一半。
七日还魂、一月散魄,这是给王寡妇死后留条后路。如果所有棺材钉都钉进去,那王寡妇的魂魄都会被钉牢,别想着再投胎了。
“行了,都别愣着,赶紧抬棺,天亮前一定要下葬,要不死了的和活着的,都不得消停。”老胡头把烟袋锅点着,继续吩咐着。
这么早赶来帮忙的人里,就数老胡头最大,村长、副书.记这些肥头大耳的猪头都没过来,所以听着老胡头这么说,就立马听话的过来四个强壮的小伙子。
弯腰、下蹲,嘿呦一声一起用力,可奇怪的事儿又发生了,他们脸红脖子粗,不管咋使劲儿,棺材就是原地不动,像是里面装着几千斤的石块子一样。
“胜利,过来!”
老胡头在其中一个小伙子肩头拍了拍,让他空出地方,而后向我招了招手,示意让我去顶替那个空缺。
我心说艹啊,这又是啥说道?强壮如牛的不行,非得我这样的来?我被风一吹,都得赶紧找电线杆子,免得被吹飞,都瘦成这样了,我能行么我?
可事情的发展往往就出乎意料,当我顶替空缺后,竟然真的把棺木抬起来了,而且看另外三个小伙子的模样,也没感觉到这有多沉。
老胡头像是知道了些事情,轻叹了一声,当先走出了屋;在他身后,胡妮子、胡老二等人赶紧跟了出去,拿着手电筒把外面的路照的通亮。
我累的丝丝哈哈,肩膀上压的火辣辣的疼。我强忍着,跟着张大侠他们一道,抬着棺木,就向后山走去。
刚抬出院子,我就突然听到棺材里传来声响,又像是昨晚一样,连续敲击了七下,这才停了下来。
冷不丁听到这动静,我腿一软,差点儿没趴在地上。
“胜利,你干啥呢?”张大侠埋怨我一句,让我注意力集中点。
我直起腰,重新站稳,“大侠,你刚才听到啥动静没?”
张大侠一边跟着前面的步伐节奏,一边侧过头愣神盯着我,“你不是没睡醒吧!除了咱几个咔嚓咔嚓踩雪壳子(雪地)的脚步声,还有啥声响?”
我心说坏了,又像昨晚似的,只能我听到棺材里的声响,别人都听不着。
棺木里的声响,连续重复了三次,和那回一模一样,等到彻底消停下来,我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我心说,这王寡妇到底是要整啥幺蛾子,非得给我传递这信号。我一个高中都没念的农民,能弄明白这高科技暗号?
响声沉寂后,后面就顺当了,有人领路、有人照亮,中间夹杂着王娅呜呜咽咽的轻声哭声。一行人冻的哆哆嗦嗦,谁也不肯多嘴多舌,都想着早点埋完早了事。
从王寡妇家出来,就路过一片大甸子,经过大甸子上了后山,那里就是给王寡妇找好的坟地。其实现在都施行火葬了,只是俺们村儿离县城老远,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也没人管,再加上王寡妇生前就安排妥当,所以就这么着了。
刚走到大甸子这里,我“哎呦”一声,脚脖子一下就扎进雪珂子里了,身子一歪,棺材就向着我这里倾斜。
我用力的拔了拔,却感觉雪壳子里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拽着我的脚似的,不管我怎么用力,都没法拔出来。
与此同时,我又听到了奇特的声音,这一次不是王寡妇传给我的,而是来自大甸子方向。
有人在哭,哭的悲悲切切,很凄凉;还有人在笑,嘻嘻哈哈,就跟过年似的那么热闹;还有的高一声、低一声的嘶喊着什么……
在这些声音里,我还听到铁链子晃动、拿锤子打铁、赶牛车马车、吆喝卖东西等声音,听着很杂、很乱,像是近在眼前,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声响。
就在这时,王寡妇的棺材里发出好大一声沉闷声响,我离的最近,差点儿把我耳膜震破,脑壳嗡嗡的,像是有数百只苍蝇围着我飞。
我晃了晃脑袋,等再仔细聆听时,发现这些动静就都消失了。
顺着手电筒的光,我扫了一下身边的几个小伙子,他们表情自然,明显是啥都没到。张大侠眼神中喊着关切,“胜利,咋地了?”
我摇了摇头,再一拔脚,这次竟然很轻松地就抽出了脚丫子,仿佛那股妖性的力量,随着诡异的声响一同消失了一般。
棺木一停,前面就感觉到了。胡妮子踩着雪壳子,走到我面前,指着我鼻子损我,“别人都没事,就你跌倒?你咋这么完蛋呢?”
我闷头不吭声,跺了跺脚,“没事,对不住啊,耽误大家了。”
我心说还是别说实话了,说了他们也不能信,这会儿是胡妮子笑话我,要是我说出实话,说不定都得笑话我呢。
下坡容易,往后山上坡上爬,可就累人了。我浑身呼呼冒着热汗,感觉里面的秋衣、秋裤都让汗溻湿,黏糊糊的粘在身上。
不知啥时候,老胡头慢下脚步,跟我并排走着,他抽着的旱烟锅子一明一暗,散出呛人的气味。
“胜利,你刚才是不是听到啥动静了?”
老胡头在脚后跟磕打磕打烟灰,用很小很小、只能我俩听到的声音问道。
我激灵一下子,心说老胡头是不是知道点啥?这声音,别人都没听到,他哪能晓得呢?
我摇了摇头,咬着牙抬棺,也没空跟他多说。
老胡头又叹了口气,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我听。
“啥也没听着好哇!大甸子哪儿是人待的地方?要是在这里听着声响,那就没几天活头喽!”
老胡头这明显是话里有话,说明大甸子这儿有点不对劲儿,我刚想多问两句,他猫着腰,蹭蹭窜达到前面去了。
我琢磨着老胡头的话,又回想着亲眼在大甸子这块见过的事儿,越想越觉得渗得慌。
俺们村的名字里有“荒沟”俩字,那可不是白叫的,四面是山,家家户户都住在半山腰子上;中间有一块平地,就是大甸子,里面长棵歪脖树,旁边有一条小河沟流淌经过。
大甸子那里总有阴森森的感觉,就算三伏天靠近那里,都能感到凉气飕飕,能让人从后脊梁往外冒冷汗。那歪脖树也邪性,其他树枝都光秃秃的,只有一根小手指细的树叉嫩绿嫩绿,显得格外扎眼。
王寡妇活着的时候嘱咐过,家家户户没事儿别往大甸子跑,尤其家里要是有小孩儿、生病的老人、刚结婚的小媳妇儿,更不能靠近那里,大伙儿问她为啥,她也不说,让俺们反正记着就是。
几年前的一个秋天,村儿里来了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开着拖拉机过来收苞米。
中午时候,那小媳妇儿就着大甸子旁的小河沟,就把他男人用过的擦汗毛巾洗了,干活身上热,再加上秋天晌午太阳毒,她就顺手又洗了把脸,凉快凉快。
后院张大侠的奶奶正好路过,就劝说了她两句,那小媳妇儿也没往心里去。下午的时候一切正常,结果到傍黑天时,她就不对劲儿了。
因为一点儿破B大的事儿,跟她男人吵个没完,之后一尥蹶子(一生气)就跑了,跑的飞快,追都追不上。
俺们农村人都热心,大伙儿就帮着一起找,山上的坑坑洼洼都找过了,也没发现她的身影,都琢磨着,就小媳妇儿那小身板儿,撒丫子跑还能跑到哪儿去?咋就能跑丢呢?
等到晚上九点多时,才有人恍惚看到大甸子歪脖树那里挂着一个人影,几个大小伙子壮着胆子走近,拿手电筒一照,可不就是那小媳妇儿?
她裤腰带绕在歪脖树的干枯树杈上,脑袋就顺着围成的圈耷拉下来,舌头伸的老长,眼睛瞪的老大,嘴角还挂着笑,像是临死之前遇到多高兴的事儿似的。
她瘦骨伶仃的身子,就这么悬挂着,被夜里秋风一吹,晃晃荡荡,像是风干了的稻草人,又如同老座钟的钟摆在摆动。
那时我正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最喜欢瞎凑热闹,结果等我亲眼看到那一幕,顿时吓得两腿发抖,之后的接连几个晚上,都被噩梦惊醒。
等把小媳妇儿的尸体抬回村儿里,她男人就扇自己嘴巴子,还要往歪脖树那儿跑,说是要找他媳妇儿去,怎么拦都拦不住。
后来还是王寡妇出来,往小伙子脑门上喷了一口水,说了句“一个人走就行了,别花花肠子想多带一个。”
小伙子突然回过神来,左右看了看,都不知道刚才发现过啥事儿。问他,他就说只记得有人说歪脖树那儿有些不对劲儿,他跟着跑啊跑,突然就迷糊了,再往后,他就啥都记不清了。
等小伙子拉着小媳妇儿的尸体离开后,王寡妇又在小河沟旁,朝着大甸子方向烧了很多黄纸,念念叨叨了半宿,她这才神情疲惫的离开。
从那之后,大甸子被传的就更邪乎了,宁肯绕道走,也不愿意从大甸子旁边经过。
今早是没法子了,冬天大雪封山,剩下几条通往后山的路又陡又滑,只有大甸子这里过道平坦些,没想到,还让我听到这些膈应人的动静了。
我把心一横,心说自从把王寡妇粗溜完,就没着消停,怪事一件接一件。
大甸子这里传出点动静算啥?我看过王寡妇尸体吹气儿,看过她鬼魂附体,就差特么看她诈尸了,我多大的J8没见过,还在乎这个小腊肠?干,不管他!我在心里暗自打气。
天上飘起雪来,初期只是零星的小清雪,慢慢变大,鹅毛似的大雪絮絮飞飞,手电筒的光线都照不出多远。
沿路撒下的纸钱,被西北风一吹,向四面八分飞散开来,如同一只只黄色的蝴蝶。
有些纸钱就落在了我脸上,我也懒得扒拉下来,肩膀上的棺木扛杆越来越重,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大甸子那诡异的声音,时刻在我耳边萦绕,像是印在了我的脑子里一样。
越是不愿意去想,越是把刚才的种种声音回忆的清清楚楚,这样一来,我就不由得又把心思放在了琢磨那些声音上。
这些嘈杂的声音,听着像是在进行某种宣告,又像是在奔走庆贺,在欢庆着什么。而最后,王寡妇棺木中的最后一声闷响,如同对它们的警告,或者威慑。
@肌肉小伙儿 2017-04-10 15:43:00
故事不错,但是满篇都是东北话感觉还是有点俗气了,适当的来几句会比现在的效果好一点。没有别的意思,希望不要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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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支持,多谢建议,多谢关注。
![[d:鼓掌]](https://tuoshuiba-image.oss-cn-hangzhou.aliyuncs.com/system/tybbs/d/gz.gif)
王寡妇和大甸子间,到底有啥联系?那些嘈杂声音到底是谁弄出来的?它们又在庆祝着什么呢?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就在我呼哧带喘,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王寡妇的坟地到了。这是在她自家小块地的地头,周围有一片稀稀疏疏的松树林子。
我从棺材抗杆下钻出来,军大衣下呱呱湿,两腿软的像面条,呼出的气儿在眼眉、鼻梁、嘴角上结出一层冰霜。
负责抬棺的歇息着,来没来得及出力的小伙子,就抡起镐头、铁钎子……咔咔在地头冰面上刨坑,混着冰碴子的冻土四下纷飞。
一个的小时后,葬坑终于刨好了。
我点着了烟袋锅,猛吸了两口,站在距离葬坑四五米远的地方,盯着正在缓缓下沉的棺木,心情极其复杂。
王娅已经哭的像个泪人,几次朝着棺材扑去,要死要活的哭喊着,都被拦了下来;张大侠他们在老胡头的指挥下,有条不紊,慢慢进行埋棺的最后几步。
胡妮子没有凑上前去,她这个小娘皮,出力气的活儿从来不干,只有在跟我故意找茬时,她才会不遗余力的追杀我。
“啧啧——郭胜利,瞅你那个娘炮样,扛个飘轻的棺材,就把你累成这瘪犊子样儿?你说你还能干点啥,赶紧找泡尿淹死算了。”
胡妮子把大红围脖紧了紧,两手缩进鹅黄色羽绒服衣兜里,白了我一眼,阴阳怪气的埋汰我说道。
我真特么没心情搭理这浪蹄子,正紧盯着棺木,隐隐约约有种感觉,最后一步下棺,绝对不会这么顺利。
胡妮子看我不说话,上前怼了我一下,接着找茬说道,“山炮,和你说话呢,没听见是不?你聋啊?”
“闭嘴,艹尼玛的。”
我是真怒了,把眼袋锅扬起老高,做出要揍她的姿势,耳朵却在支愣着,向大甸子方向倾听。
就在刚才胡妮子第二次瞎BB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那明显是一个娘们的声音,细细柔柔,说不出的惆怅心伤,轻叹一声,就像是述说了无穷无尽的苦楚。
我没有去想这轻柔的声音,咋会夹杂在呼啸的西北风中,清晰的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的心里全都被强烈的恐惧充斥着,身子冰冷、僵硬,就像是有一盆冰水,把我从头泼到脚底。
我有种强烈的直觉,这声音的主人,对我有着致命的威胁,她随时都能要了我的小命。
我快速的在身边这些人扫过,他们都在忙忙活活,没一个注意到这轻柔动听又勾魂夺魄的娘们声音。
又出现大甸子的诡异情况了,声音只能我一个人听到,其他人毛的反应都没有。我几乎可以断定,这些声音,都是那些“脏东西”发出来的,否则绝不会这么邪性。
我正想仔细琢磨声音的来源方向,就听到胡妮子叫嚣的嚷嚷着,“尼玛B郭胜利,你敢骂我?”
我刚才的那句脏话激怒了她,她抬脚就朝我屁股踹了过来,把我踹的一个趔趄。
我心情正乱的很,也没多想,踉跄几步转过身,顺手向胡妮子就推了过去。
艹,老巧了,挤奶龙爪手正好叼住她胸前的两大只,再顺势被我一惯力,她一屁墩儿就坐在地上。
这下胡妮子就跟疯了死的往我身前冲,一手死死抓住我脖领子,一手就想扇我嘴巴子,让她这么一打岔搀和,我就再也听不到那诡异的声音了。
我是真膈应死了这小娘皮,右手横着一拦,抓住了她手腕子,突然脚下一滑,我拉着胡妮子就朝一个方向滑去。
与此同时,我听到几个小伙子不约而同的惊呼声,还有老胡头又惊又惧的声音。
“鬼挺棺?这俩特么败家玩意儿——”
老胡头的声音,像是铁匠炉拉动的风箱,苍老沙哑的厉害,里面又含着强烈的担忧。
我还没整明白咋回事儿,就感到身子一栽歪,拽着胡妮子向着脚下快速坠去。
原本以为就是雪壳子里的小坑,没想到小腿都悬空了,还没够到底儿,这才心里忽悠一下子。
在下坠时,我的脑壳在什么东西上磕了一下,瞬间让我眼冒金星,幸亏有狗皮帽子缓了缓,要不非得撞懵圈不可。
我摔得四仰八叉躺在里面,正了正帽子,正想观察一下,突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尖叫。
“啊,啊——”
正是胡妮子拉细了嗓门,使出吃奶的劲儿在没命的喊,我耳朵差点儿让她震出血,眼前原本金灿灿的小星星,都让她震飞不少。
妈了巴子,顺着照下来的手电筒光目测,这大坑也就一米左右,就算大头朝下栽下来,又能疼到哪儿去?至于喊破喉咙,就跟我要强J她似的?妈B的。
胡妮子高声尖叫了两声,手脚并用拼命往上爬。胡老二他们赶紧搭把手,连扯带拽把胡妮子拉出坑外。
这会儿,胡妮子再没有了平时扭哒扭哒的骚样,往外爬时,俩腿乱蹬,屁股撅的老高,就跟等着让我在后面粗溜她似的。
我已经抓住张大侠搭下来的手,跳起的瞬间,快速的向着大坑扫了一下,眼睛一闭一睁间,顿时就激灵一下子。
在刚摔下时,我就反应过来,这坑是王寡妇的葬坑。差点儿把我吓尿的原因不是这个,而是眼前的棺材在——虚浮着!
我终于明白,老胡头嚷嚷“鬼挺棺”时,咋唬成那样了。
葬坑上方正中央,王寡妇的棺材就这么腾空悬浮,吊着棺木的绳索已经松弛,就好像棺木硌在了什么地方,咋都沉不下去。
可棺木下方,明明是大家伙儿刚刚挖好的葬坑,下面空荡荡,除了空气和零星飘荡进去的大雪片子,还能有个啥?
这些都是我睁眼时,匆忙一瞥看到的景象。
等我闭上眼,用“天眼”看时,我就看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另外一幕。
四双手!
在葬坑底端,竟然齐刷刷伸出四双手来!
每只手大小都差不多,白森森的手指甲大约为手指一半长短,拇、中、小三只手指托住棺材底端,食指和无名指垂直下落,指向地面。
连接手掌的手臂只露出一半,如同胚铁粗糙的皮肤上,露出惨白色像钢针一样的汗毛。
从半截手臂再向下,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剩下黑乎乎的一片。
当我“天眼”看到这幅景象时,四双手臂已经有了缓慢的动作,四平八稳托着棺木缓缓下沉,虽然虽慢,不过落在我“天眼”里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妈了巴子,这又是啥J8玩意儿?
我吓得手一抽,差点儿把想帮我的张大侠给拽下来。
“郭胜利,抓紧喽!”
张大侠猛吼一声,膀子用力,刷的一下把我大半截身子拉出坑外,我顺势两手一撑,连滚带爬出了坑沿儿(边缘),张大侠余力未衰,正好把我直接摔在了老胡头的跟前。
外面这些人虽然不能像我这样,用“天眼”看的清清楚楚,可“鬼挺棺”的诡异场景就摆在眼前,再加上我和胡妮子滋咋火燎(一惊一乍)的从葬坑底走了一遭,这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伙子顿时都傻眼了。
就连王娅都没了哭声,一脸懵圈的傻愣着。
“扔纸钱!快!把剩下的纸钱都扔坑里去!”老胡头的语速又快又急。
有了老胡头的指挥,这些人回过神来,赶紧听着吩咐,把带在身上的纸钱混在鹅毛大雪里,呼啦啦向着葬坑撒落下去。
说也奇怪,西北风吹得正急,按理说,纸钱应该都被吹飞才对。
可结果偏偏相反,这些纸钱围着王寡妇的棺材形成一个漩涡,一片纸钱都没刮丢,全都打着转落向了坑底。
与此同时,没人拉扯的棺木骤然下沉,以极快的速度落了下去,直至沉底,却没发出丁点儿声响。
我就待在老胡头身边,他的神情都落在我的眼底。
他很焦虑,眯缝着眼睛,像是想在纷飞的雪花中找到什么,脖子转了大半圈,在周围所有人身上扫过,脸上又露出失望的表情来。
隐约中,我听到老胡头像在喃喃自语。
“鬼挺棺……鬼门关……死人……”
他的声音不大,周围又混合着风声,所以尽管我俩这么近的距离,我还是没能全听清楚。
好在老胡头像是中了魔怔,说过一遍后,又喃喃重复着。
我正想悄悄靠近老胡头,听个仔细,突然间身子一怔,我又停在原地。
我又听到那个娘们的声音了!
这么甜腻诡异的声响,只有她才能发的出来。
她在咯咯咯的笑,不停喊着,“郭胜利,郭胜利……小伙子好好干……”
我不可思议的转动僵硬的脖子,向着周围这些人扫去,因为这一次,我听清楚了声音来源。
我敢捂着鸟对天发誓:这声音,就来自我们当中某一个人之口!
或者说,她就存在于我们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