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操作前请注册或者登录。

《末代刻碑人》那些不能惹的匠人,讲述最后一个刻碑人

  8九不离十是尚红科的老婆,邢春霞。

  男人只要一遇到为难的事情,总会不约而同点起烟来。

  表舅嫌外甥的烟卷没劲,还是自己老烟枪上旱烟得劲,尚焕成给甘伟递了一根,自己也点上。

  有位国学大师为吸烟这事做出解释。

  烟出文章酒出诗,长期动脑频繁动脑的人,像毛爷爷、邓副总理那样的人,叼根烟卷对他有一定的调整作用,因为吸烟消耗心火和肝木,借助于外火外木补一下。
  巴顿将军,麦克阿瑟吧,包括丘吉尔,那些将军拿个烟斗有调整作用。

  但也不能成为你随便吸烟的理由。

  有的人一天不想正事老夹个烟干什么?有的人走路也叼个烟,坐电梯也叼个烟,搁洗手间里还叼个烟,抽烟是给自己上香,多严肃的一件事啊?你说你在那儿蹲着,叼个烟干什么呢?

  “焕成,你念过书,还是你来说吧。”表舅终于开口了。
  “表舅,这,这……”

  “没事,反正红科这死刑是逃不掉,但得让甘警官知道知道,咱们红科不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焕成猛吸一口,烟雾徐徐而上,自然的眯着眼睛享受这吞云吐雾的感觉,实则是给自己顺心肺。

  “尚红科的老婆邢春霞,不是尚红科杀死的,是我们全村人杀死的。”
  这句话给了甘伟当头一棒,差点没从板凳上翻下。

  强忍着震惊而迸发的表情,“这,这是怎么回事?”

  故事这才慢慢展开。

  十年前,马木庄村出的唯一一个大学生毕业了,这是这个村合资供养起来的大学生,他就是尚红科。

  回来直接就被分配到我们镇里小学当老师,正式工作,商品粮。
  多少人羡慕啊,来尚家道喜的,尚红科父亲高兴的觉也睡不着,这下可算熬出头来。

  尚红科父亲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老尚家祖坟冒青烟。

  那会吃商品粮的人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有了工作,这媳妇自然而然就到手,上门给尚红科说媒的人差点踏破门槛。

  两年后,尚红科结婚,老婆是邢家沟人。进门之前,邢春霞的确是个贤良,说话得体大方,为人懂礼数,尚红科的父母一下就喜欢这娃儿,尤其是那条长长的麻花辫一直耷拉在屁股蛋子上,多俊的姑娘。
  可是,凡是都有变数。

  尚红科某次回家后,大舅梁解放神神秘秘的在庄子口等候,悄悄单独把外甥叫到家。

  邢春霞虐待公婆的事情就这样传开。

  说什么嫌弃公公吸烟,把烟枪扔进炕眼烧掉,把烟丝倒在茅坑。

  婆婆做饭太难吃,端出去给倒在公婆倒在炕上,总之缺德的事情不是一件两件。
  常年劳累操持的公公,半年时间就让这个新媳妇气的生病。

  不仅如此,把老两口攒的点私房钱全都收缴,不给钱让公公买药。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邢春霞在家干的什么事,庄子里的人能不知道。

  自从邢春霞嫁到马木庄,这庄子里是鸡犬不宁,跟谁都干仗。

  大舅梁解放给外甥嘴长说外甥媳妇这事,又掀起一阵大风波。
  邢春霞撵在自家大舅的门口,劈头盖脸把大舅家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气的她妗子在镇卫生所挂了三天水。

  尚红科从小生长在这种比普通农民还贫穷的家庭中,性格特别内向。

  回家跟老婆还没理清头绪,架不住老婆一哭二闹三上吊,一个堂堂五尺高的汉子被女人给逼的跪在地上。

  邢春霞一手拿着剪刀对准自己的脖子,一边威胁着尚红科,要是不跪下求她,今晚就死在家里。
  多么朴实的农村汉子,多么朴实的劳动人民,他们真的怕这个娘们。

  闹的还嫌不够,把公公婆婆叫来跪在她面前赔礼道歉,真的算是作孽到尽头。

  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套路,尚红科每月的工资必须不差一分钱的上交给邢春霞,后来直接把存折攥在手里,当了掌柜。

  你说你作为一个女人,把这钱省点用,积攒起来,毕竟前些年尚红科上大学借的债还没还清。
  嘿,她倒好,镇里的集市他从来不去,嫌不够档次,直接往城里跑,买衣服买化妆品从来都是跟城里人一个水平,而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实讲,这种女人现在都有,谁家难念的经谁家知道。
  农村女人,又没有什么大能耐,你就老老实实待家里做一个贤妻良母,嘿,她却一天花枝招展,抹的跟个妖精似的,更何况老公又不能天天在家,那些架不住诱惑的男人,怎能不来敲门。

  反者道之动!

  有的人说是男人管不住裤,裆里的家伙,那你不引诱,他会闲来无事自己硬吗?

  更何况还是独具一格,鹤立鸡群!当然,邢春霞算不上是鹤。
  公公婆婆这话不好说,大舅梁解放把这事给邢春霞娘家人说道说道,想着年轻人不懂事,让家里人教育教育,慢慢就好了。

  老话说的好,龙生龙来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家里人是什么德行,那教育出来的子女就是什么德行,也是一个蛮不讲理,骂了亲家舅一顿,连晌午饭也没给吃,就给撵回去。

  尚红科回来知道后,气的眼睛红了,必须离婚。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离婚不就成了,你喜欢祸害你去祸害其他人,尚家不陪你玩了。

  这尚红科也是老实墩子,怂人一个,你干脆利落跟她离,多直接。

  楞是说再给老婆一次机会,得!

  这女人也是个套路姐,听说尚红科要想跟自己离婚,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接着去医院不知道怎么弄的,开了一个精神病证明回来。
  这下倒好,尚红科这婚想离都离不了,法律不允许。

  一拖再拖……

  没三年,公公婆婆让这儿媳妇气的一个接着一个离世。

  尚红科父亲走的时候和他妈说了一样的话,“终于能睡个好觉喽。”

  没了公公婆婆的束缚,邢春霞就像是长了翅膀的老虎,更加肆无忌惮。
  三年后的尚红科,因为教学优秀,被提拔在我们镇中学教书,同时还担任了年级组组长,年轻人前途无量。

  可学校里没人知道他的苦。

  存折在老婆手里攒着,一周仅仅只有二十块钱生活费的尚红科,说实话比学生还过的惨,已经一年没有买新衣服。

  学生嘲笑语文老师懒,连个衣服都不知道洗,不是他不想洗,他没钱买肥皂,一到冬天连个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老实讲,这个读过书上过大学的娃被一个农村女人整的团团转,也正应了那句话,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你要遇到个没文化的野汉子,这种女人不知被弄死多少回,真的是一物降一物!

  这三年,庄子里上下三十几户,一百多号人,其中有三分之二和邢春霞闹过仗。

  尚红科只要一去学校,这家里形形色色的人多了起来,有时候外村的人都会骑着摩托来窜门子,这精神病的事情仿佛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来的人没一个在乎。
  一到暖春,有一些养蜂的人也会提着蜂蜜来到尚红科家。

  尚红科家的水缸永远是满的,别人烧的柴禾,邢春霞用的是煤块。

  别说是马木庄,就连整个曲家沟村都替尚红科抱不平,村里人一说起这个邢春霞,恨的牙根痒痒。

  一直到五年前。
  那会儿村里还没有通电,村里来人放电影,庄里人都捏着手电去看热闹,当然,这种事情是不会错过邢春霞。

  回马木庄有两条路,一是大路,供摩托车,架子车走,一条是小路,其中有一段是在悬崖边剃出一段,由于连日的连阴雨,那段路溜了一段,只剩下窄窄的仅够下脚。

  但因为回去的人多,后面人给照着光亮,稳稳的也可以过去,毕竟山里人,这路早就走习惯了。

  可偏偏邢春霞从那里掉下去了。
  不用说各位也知道,是被人推下去的,要是被谁推下去,只能说是被马木庄的民心推下去的。

  对于这种事情,甘伟听的也是一肚子泔水,他也不会彻查是谁推的,查也查不出,除非神仙下凡。

  还是尚焕成说的那句话,这是民心所向,要真的问谁推的,那就是村里人推的,要真的要定罪,把马木庄的人都抓去吧。

  邢春霞摔下去后,并没有立即死亡,不过,全庄人没有一个人愿意施救,最后活活被冻死。
  尚焕成说到这里,额头上已经起了薄薄的汗丝。

  “接下来我来说吧。”

  梁解放放下烟枪,“我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总归还是要还的。”

  梁解放亲自去我们镇中学以给外甥送铺盖为由,舅舅外甥彻谈了一个晚上,最后的尚红科愿意与村里人一起保守这个秘密。

  如果揭发,整个庄子的人恐怕都要吃官司,大家都怕。
  跟尚焕成一起去公安局拿着邢春霞的精神病证明单子报了案,说是邢春霞精神病发作,跑丢了。

  公安局对这种案子见怪不怪,简单做了一个登记后,就放任逐流款,至于贴寻人启事,广播寻人就看你们家里人重视不重视了。

  邢春霞家里人来闹过,可无奈全村人统一说辞,正所谓单口架不住群说,说着说着,娘家人也就信了,这事也就成了一个简单的走丢世间。

  呵,这世间之事永远是那么的可笑。邢春霞靠着这一张精神病的证明单子赖住尚家离不得婚,却因为这一张精神病证明单,让自己的生命草草了事。
  有人问起时,马木庄没有一个人乱说,异口同声走丢了。

  原以为事情就此结束,没想到,另一波又起来。

  一向安宁的马木庄遭了厉鬼的报应。

  每天晚上都会听见女人的叫骂和哭声,除了邢春霞外,没人会认为第二者。

  日子一直就这样过着,原以为她闹闹就走掉,可越闹越凶。
  凄惨与悲凉让马木庄的村民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做错了,可是一想到她生前的事迹,蒙上辈子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噩运终于降临了。

  第一场怪病出现,村里人开始腿疼,曾经有一段时间给马木庄人起了外号,叫马木拐拐。

  凡是从这个庄子出来的人,都喜欢拄一根棍,因为腿疼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很多人才不愿意待在马木庄,稍微年轻力壮点的都举家迁移。
  紧接着,瘟疫出现,死的都是牲口,一夜间十几口牲口死去。

  村里怪事频繁发生。

  放牛娃在山洞里烧水,烧了半个钟头水不开,转个身回来,热水滚滚。

  晚上有人出去撒尿,一觉醒来睡在村口的碾子上。

  牲口死亡,人开始生病,越来越确信这是厉鬼作祟。
  反正,有一出,没一出,只要是有不顺的事情,大家全都会归结到邢春霞头上,说是这个女人死后也不会让马木庄安宁。

  怕了,庄里的人终于怕了!

  有人说是邢春霞死在荒郊野外,尸体暴露天野,死不安心,就找了几个胆大的从悬崖下面把尸骨找出来,找个地方秘密埋葬了。

  邢春霞死后第三个月,尸体被装进麻袋抬到村里对面山沟里掩埋,那会尸体已经扭曲变形,表面开始腐烂,加上被动物的啃食,真是惨不忍睹。
  厄运仍旧继续,没有丝毫衰减。

  庄子里的人合资请了和尚超度,又请了道士杀鬼,没一个有用的,也不知道是骗子,还真的是邢春霞的戾气太大。

  尚红科也中招了。

  那张腐败恶心的脸曾经多少次把尚红科惊醒,惨烈的悲鸣曾经多少次让尚红科睡不着觉。
  本来就瘦弱的尚红科,一逼再逼,这个男人终于狠了一把。

  文人有文人的办法。

  既然是玄案,那就按玄学的办法办,整整一年,他没事的时候都在搜集关于这方面的东西,包括城里木器厂的鬼三,他都多次拜访过,当然,也有我的父亲郞施林,直到找到这个杀鬼的办法。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镇里学校后门这块地,正是他要寻找的三凶之地。

  这才把死去的邢春霞尸骨包起来,趁学校放假的时候拿到学校埋了下去,用未开面的石料子压住。
  果不其然,短短三周不到,厉鬼闹庄从此消失。

  经此事后,马木庄凡是有点劳动力的都去了城里打拼,这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当然,这也只是其中一方面原因,要说最彻底的原因,还是中国的经济发展非常迅速所引起的社会格局变迁现象。

  只不过,这个马木庄比较提前而已。
  甘伟现在是了解了整件事的真相,傻傻的坐在凳子上,手中的烟已经全部着完,烟灰留了长长一截,眼看就要烧到手指。

  “嘶。”

  手指被烟头烫了下,甘警官这才从沉思中惊醒。

  怪不得刚才进村,村民人用那样仇恨的眼光看自己。

  相信现在,各位看官应该明白村里人明明知道尚红科是冤枉的却也没人翻案的原因吧。

  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人愿意为这个女人死承担责任,要真的需要一个顶罪人的话,那么尚红科就是运气不好罢了。
  在判,决书下来之前,村里人都商量好了,他们会帮尚红科抚养孩子长大,就跟马木庄当年合资扶持他上大学一样。

  邪琴在这里请问一下,假如你是法院院长,这件案子你怎么判?

  你是要把整个庄子的人抓起来问责,还是依照眼前的证据杀了尚红科!
  甘伟离开了马木庄,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他到底应该怎样做?

  难不成真的要把整个马木庄的人抓回去审问?

  那尚红科这条人命也不能就这样冤死?

  市里的会议马局长出尽风头,主管政法的常,委副市长就这次55大案在大会上对马局长提出表扬。
  散会的时候拍拍马占奎的肩膀,“马局长,再接再厉。”

  马占奎双手抱住副市长的手,连连点头,“你放心领导,我一定如履薄冰,把我们县的工作做好。”

  可没想到,刚回局里,甘伟递交上来一份报告,报告明确指出,尚红科不是犯罪嫌疑人,要论罪的话,也以知情不报罪论处,罪不至死。
  啪!

  文件狠狠摔在桌子上,外面的警员听的清清楚楚,局长这是发怒了。

  “甘伟,你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吗?我前脚刚刚给领导做了报告,说犯罪嫌疑人尚红科已经逮捕,三日后枪决,你后脚给我说,尚红科不是罪犯,他没杀人。”

  “你,你知不知道,我还在工作报告会上单独把你提出来,好几个领导都很关注你,你这是让我落一个欺瞒领导的罪名吗?”
  甘伟默声不吭,“案子有问题,就得重审。”

  马局长在自己办公室气的转了三个圈,“好好好,既然这件案子凶手不是尚红科,证据呢?证据在哪?你只要把证据拿出来,我二话不说,申报法院重审。”

  此刻的甘伟沉默了,正如曲家沟村长表舅梁解放所说,这件案子恐怕没有证据。

  “你说胡啊,怎么不说话了。”

  “你放心,我一定能找出证据证明尚红科无罪。”
  甘伟放下报告,大步跨出,局长的门摔的啪一声,吓的一个机灵。

  有人劝甘伟,尚红科都认罪了,为什么还那么较真,自己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甘伟要不知道缘由尚且如此,可他已经知道了真相,还要这样做,那晚上能睡得着吗?

  生活中往往都会有很无奈的事情,就拿这件事来说,甘伟明明知道尚红科是无罪的,但却拿不出一丝证据来证明,无论是从杀人动机,直接证据上看,没有一个不指向他。
  我们语文老师别看他人弱小,那也是条汉子,为了整个马木庄村民,他甘愿一人承担。

  有人说了,为什么不让马木庄的村民去作证,就算村民不愿意去,村长尚焕成和表舅梁解放总可以去做这个证明吧。

  话虽如此,但法律上不承认,需要的是直接证据,总不能听一面之词就把尚红科放了。

  或者说,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让他来说明当时情况。
  这是不可能的,估计连凶手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凶手。

  漆黑的夜晚,寂静阴森,外面的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现在已经午夜时分,外面寂静的可怕,仿佛黑暗要吞噬一切,甘伟辗转反侧,他没有时间了,留给他只有最后的十二小时。

  这个夜里,我也失眠了,语文老师在人世只剩下最后一天时间,后天一早上就要被拉到体育场公开宣,判,之后就会被拉往刑场。

  想到那冰冷的枪管顶着语文老师脑袋的时候,我幻想出他脸上无助的表情。
  可又能怎么样?

  越临近行刑,我的心越不安,不知从哪蹦发出的感觉,我就是觉得语文老师不是凶手。

  回忆着当初挖出石碑的一点一滴,看是否能找出一些被我们忽视的证据来。

  白骨,对,就是白骨。

  石碑下的被压着的白骨是散的。
  猛然坐了起来,“田军,田军,醒醒。”

  田军这人瞌睡多,饭量大,推了三把还不醒,急了,狠狠的两根手指夹在鼻子上,往上一提。

  “嗯,嗯,怎么了怎么了?”

  一看是我,“邪琴,你干嘛,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田军,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那天掀开石碑,下面的白骨是怎样的?”
  瞌睡多的人有睡怒症,他急了,“郞邪琴,你有病是吧,大半夜起来问这个。”

  说完就要睡,“先别睡,这关系到语文老师的生死。”

  “什么?他不就是凶手吗?死了就死了,有啥好说的。”

  我也急了,“行行行,睡吧,睡吧,睡死你狗日的。”

  躺下没一会的田军可能觉得刚才自己过分了,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我。
  “邪琴,睡着没?”

  我没吭声。

  “我知道你没睡着,别装了,对了,你问这个干嘛?”

  “我记得那天那个白骨一挖出来,我还以为是动物的骨头,要不是看见那个骷颅杵在那,谁知道是人。”

  我还没是吭声。
  “那天的白骨是一堆的,怎么了?”田军这句话引起我的剧烈的反应。

  忽然翻过身,对着田军,“语文老师有救了。”

  田军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啊?怎么有救了?”

  白骨是一堆的,不是按照人体结构排列,也就是说,埋在学校后门的并不是尸体,只是一堆白骨。

  ……
  “啊?”田军也觉得我说出所有人没有关注的东西。

  那些上来勘察的警员都以为白骨是我和田军两个人捯饬乱的。

  一心想当警察的田军来了劲,坐了起来,装的跟狄仁杰似的开始推理。

  “哎呦,邪琴,你这不说我还没发现,那按这个来说,语文老师是从另一个地方把白骨拿来埋在这里,并不是直接把尸体抬来埋在这里,这样一来,那人不一定就是语文老师杀的。那么说,语文老师有可能就要翻案啦。”
  “我真是太适合当警察了,我要把这个报告给甘警官,或许我就可以破格当警察了。”

  年轻人的思想还是幼稚的,甘警官找我们不难,但我们找甘警官就太难了。

  ……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田军鼓起勇气走进校长办公室。
  “你们两有什么事吗?”校长板着脸在喝茶,不知道为什么领导见了小人物总是一副冷酷的样子。

  “我们要找甘警官,我有重大线索要报告。”

  “瞎胡闹,案子都已经结了,还报告什么,回去上课去?”

  田军急的头上汗都下来了,“我可以证明我们语文老师不是凶手?”

  “嗯?”校长放下茶杯,“尚红科自己都认罪了,你们还能证明,难道他就那么想死,快去去去,回去上课去,别在这给我瞎添乱,别以为你们班主任请假了就没人收拾你们。”
  田军差点跪下,“校长,我和邪琴说的都是真的,您怎么就不信呢?”

  校长可不愿意搭理我们,这全校师生大会都开了,尚红科的罪行都已经公开批判,现在要说他无罪,难道他要在全校人面前丢脸吗?

  “再不滚回去上课,让你们家长把你们带回去反省。”

  无奈之下,只好和田军回了教室。

  班主任已经回家好多天,每日在家以泪洗面,就连她的父母看待她也挂了眼镜,亲戚朋友更不用说。
  很多人都骂他是潘金莲,但班主任解释了无数次,她不是潘金莲。

  没人会听的她的话,也没人会相信她的话,学校里对她的处分也已经落实。

  班主任鲁晓娟老师不得不离开这个伤心地。

  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只有语文老师,可他已经被定为死罪,班主任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个罪名她将要背负一辈子。

  那天下午,我看见鲁老师回来了,她是回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金色的阳光如同美酒,树叶的颜色越发深沉,在那漏进我们宿舍来的下午的温暖阳光中,山毛榉和菩提矗立在那儿,又是黄色的,又是褐色的,倒象有个看不见的画家,在我趴在课桌上发愣的那会儿,把它们变成了一个个火炬,在纹丝儿不动的阳光里纹丝儿不动地矗立着,没有一片树叶在飘拂。

  我忽然想起一篇文章。

  孤独的日子,我,无路可走,无迹可寻,不可避免的醉在悠远绵长的疼痛里,倒在无人踏至无人问津的角落,任凭心酸涩泪无声流淌,抖落一地凄凉。

  我想,我的班主任此刻的心境就是如此吧。
  她选择下午来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来过,她不想面对我们这般学生,跟不想面对那些人前同情她,背后却侮辱她的老师。

  人性真的很复杂!

  她没在校园待多久,校门口停着一辆吉普车,匆匆把东西收拾完放在车上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的身影。

  甘伟的十二小时也是痛苦的,我和期待他能够来一趟我们学校让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他,或许事情还能有转机,但是他没来。

  他去马木庄劝导村民联名上书,将当年的情况说清楚,尚红科就不会被枪毙,但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最后遭到的竟然是村民的抵制,拿着棍棒将他撵回来。

  为什么当初替尚红科出头的也是村民?现在让尚红科背黑锅的也是村民?

  曾几何时,多少个日日夜夜甘伟想了多少次这个问题,最后他想明白了。

  都抢着争着当好人,但没有人愿意为当好人付出代价。

  因此,道德经里的一句话说的好,大道废有仁义,慧智出有大伪,这才叫人。
  @够钟ove 2017-01-12 13:28:00
  @我是牛山云 2567楼 2017-01-05 18:45:00
  下话不管用,开始利诱,“邪琴,你吃不吃荏(一年生草本植物,茎方形,叶椭圆形,有锯齿,开白色小花,种子通称“苏子”,可榨油;嫩叶可食。亦称“白苏”。)馍馍,我妈这周给我做的,可香了,要不我给你拿一个。”
  下面骂人一片,“秃驴,你狗日的藏着好吃的不往出拿。”
  “秃驴,贼你妈的,我今天下午还问你有没有荏馍馍,我拿大枣的跟你换,你都不往出拿。”......
  -----------------------------
  哈哈
  甘伟这一闹,尚焕成和表舅梁解放也成了罪人,在马木庄抬不起头,后来不得不脱离这个庄子。

  故事的结局是悲凉的,十二个小时甘伟并没有将证据找出来,我和田军也没有在十二个小时里将证据送出去。

  听人说,刑场上的语文老师很坦然,最后那一刻,他抬头看了看天,不知道他到底在看的什么。
  尚红科可能没有认为自己的死是不值的,他认为他的死是值得的,马木庄的村民也认为他的死的是值得的,而我和甘伟还有你们这一群读者却认为尚红科不值。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悟出点什么东西来没,你以为你在做一件替天行道的好事,殊不知你正在为他人酿下祸水。

  这件案子,名义上直到今天也没有翻,时间越拖越久,想翻也翻不了。

  不过,民间却对尚红科翻了案,从开始骂他猪狗不如,逐渐的画风开始转变,小道消息不知道从哪里散发出来,犹如星星之火,越传越凶,直到今天楞是把他传成一个英雄。
  不过说也奇怪,知道这件事的人,没人骂马木庄的人见死不救,让尚红科背黑锅,也没人骂公安局批评他们办案不公,倒是把死者邢春霞骂了个底朝天。

  班主任鲁晓娟在家休养一个月后,实在是被县里的流言蜚语搅合的待不下去,决定离开这个伤心地。

  天苍苍,地茫茫,哪里才是她的栖身之地。

  拎着一个大皮箱,跨进茫茫人海的城市,午后的黄昏照的她那件白衬衫金灿灿,黑玫瑰仍然是黑玫瑰,只不过没有以前开的那样鲜艳而已。
  上苍似乎冥冥之中安排好一切,就在这个黄昏,一直没什么胃口的鲁晓娟散步在人民公园门口,因为一颗小孩的糖葫芦勾起她的食欲,也正是这颗糖葫芦,让安俊生和鲁晓娟两个命苦的人邂逅在一起。

  后来,我和安俊生和我们中学班主任鲁晓娟坐在一起喝酒畅聊当年的时候,她把当年的详情复述一遍。

  尚红科已经死了,在这里我就开始称呼尚老师吧。
  记得那会儿,尚老师每周来到学校都是愁眉苦脸,蓬乱的头发看起来脏兮兮,身上的皮夹克穿了一个冬天也不知道洗洗,与人也不怎么交流。

  善良的鲁晓娟以为尚老师家里出了什么大师,又加上她和尚老师是学校的左右邻居,早上跟早读的时候,总会不约而同碰在一起。

  久而久之,这两个人也算是相识。

  班主任是一个很会过日子的人,她每顿饭都会自己做着吃,有一天她的水桶没水了,马上就要煮面条,没有凉水掺,面条熟不了。
  情急之下才敲开尚老师的门,只见他凉水就着冰馒头在啃,因为馒头太干,地上掉了一堆馒头渣。

  实在看不过去的鲁老师硬拉尚老师去她那吃了顿饭,反正一个人也是吃,两个人也是吃,添双筷子而已。

  鲁老师从那天开始,会故意多做一点饭,就说吃不完浪费,天也越来越热,又没冰箱,就坏掉。
  尚老师会时不时的被叫来吃碗热乎面条。久而久之,尚老师也把自家的事情给鲁老师提了提。

  毕竟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情,鲁老师只是认为可能家庭矛盾而已,别人家的事情她有不好说辞,只能简单的安慰安慰。

  尚老师每回提水的时候,也会帮鲁老师捎带上水桶,日子过着过着,逐渐压抑的尚老师开始变的略微开朗起来,最起码早上起来还和大家说两句。

  那天晚上,鲁老师房子又闹老鼠,山里的小镇嘛,三天两头闹老鼠,正常不过的事情。
  胆小的鲁老师第一次被老鼠吓的一晚上睡不着,窝在墙角哭,最后是尚老师出来撒尿起来看见里面灯还亮着,有人在抽泣。

  这才进去帮鲁老师抓老鼠。

  没曾想这一幕让学生看见,不明真相瞎闹腾的学生一传十十传百,把这事传的有点不正常。

  那天班主任县城的相好来之前,尚老师刚帮鲁老师提了桶水,提水之前把外套搭在床上,等提上来再穿。
  鲁老师发现尚老师的外套裂了一道口子,可能是穿的时间太久,就让留下来她帮他补一下,举手之劳。

  没曾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件避孕T的事情鲁老师自己提出来的,我不好意思问。

  她说那会儿正全力搞计划生育,镇政府和镇医院务必要将避孕T发到人手一份,这是硬性任务。
  我不知道你们那会有没有,反正我们那会是正儿八经的,村部院子里到处都是避孕T,一些不懂事的孩子拿着吹气球,然后里面灌满水,满庄子拿着转悠。

  其他老师把领到的避孕T要不用了,要不就放着。

  一件事单纯放下来不是事,就怕与另一件事有意无意的搭上边,那就糟糕了。

  宾馆是宾馆,男女是男女,从宾馆走出来的男女,你想都不用想说他们是开,房去了,就是这个道理!
  避孕T是避孕T,陈宝军是陈宝军,陈宝军看见鲁晓娟房子里的避孕T那就是两回事了,他肯定说相好的偷人。

  学校的老师都知道那盒避孕T是怎么回事,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解释,为什么?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想你也选择一样的办法。

  其实安俊生最能证明,鲁老师是什么样的,只有他最清楚,不过从他的脸上坦然的态度来看,鲁老师说的全是大实话。
  不过,很多年后的鲁老师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她还是不愿意回我们县。

  尚红科是死了,但他的名声回来了,可她却为此背负一辈子骂名,说她是个浪荡之货,她心中这个疙瘩解不开。

  公安局对尚红科的平反大会没有开,档案里始终记载着他是因故意杀人案而死,不过记载归记载,人的嘴可不这么说。
  村民们兑现了他们当初的诺言,尚红科儿子一直上到大学,都是村里集资凑的,每年丰收时,打麦场的年子上都会放一个斗,村民们自觉把钱或粮放在里面。

  或许,这是马木庄村民唯一能弥补的方式吧。

  我们镇中学对尚老师的平反大会也没有开,不过,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把他放在心中尊敬,他是一个可敬的汉子。
  老学生走了,新学生升上来,还在这里任教的老师闲暇时间会把尚老师的事迹整理成故事讲给同学们听。

  其他的且不说,就说他勇于为马木庄的村民担当这尊杀人案,他在我们这些凡人心里,就是英雄。

  尚老师死的那天,全县整整下了三天大雨,就连县长也怕了,难道真的是判错了?

  若要为尚老师做一个总结的话,我只讲一句话,公道自在人心。
  甘警官至此事后,闷闷不乐,最后以自己旧伤复发的原由,不能继续坚持在一线,拒绝了马局长再三挽留,在我们镇捞了个派出所所长,下乡休养来了。

  盛夏,清风徐徐,月升东山。老槐树上虽然没有鹊儿,但知了却不停地鸣叫着,池塘里的蛙声大作。

  村道上,乘凉的人很多,男女老少,三五成群。
  老汉拿着烟枪,胸有成竹地谈论着今年的收成;老太轻轻地哼着催眠歌,不停地拍着怀里甜睡的宝贝孙孙;姑娘小伙子们正在争论电视剧里最后的坏蛋是谁,时而发出阵阵笑声;那些天真无邪的儿童,正在追捕着繁星似的流萤;像我,躺在凉床上,仰望天空,进入了甜蜜的遐思……

  当关于尚老师的小道消息传到我们镇里来的时候,学校已经放暑假。

  田军跟着我来我们村玩,这段日子可疯坏了。
  拉着王亮三个人,上山捉鸟,下河捉鱼,正赶上果实成熟的季节,吃的各个拉稀,人生没有比如此亲近自然得来的快乐更快乐。

  三个人骑在树上,田军在树上给自己搭个窝,这小子还真是把能手。

  “哎,邪琴,你还没告诉我,我看见的那个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哎呦,放假那几天净顾着复习了,忘了问了。”
  王亮扔了一片树叶,“啥事啊,神神秘秘?”

  田军因为王亮小,老欺负他,一摆手,“去去去,一边去,啥事还都要让你知道。”

  王亮也是个刺儿头,眼睛一撇,小声骂道,“把你一个外村人还在我们村撒野。”

  “你说什么?有种往下走。”

  两个人怎么说着说着就掐起来了,“行了,都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田军指着王亮,“小子,听好了,要不是给邪琴面子,我早就捶你了。”说着举起拳头,一个捶人的姿势。

  王亮低着头拉着袖子还在瞎嘀咕。

  王亮这学期去就上初一,我和田军初三了,要还想在我们镇中学混,就不能得罪田军。
  陆续从树上下来,回了我家。

  父亲坐在轮椅上在房间里乘凉,收音机里放着京剧《杨家将》,屋内正是穆桂英的唱词。

  “你听说西夏吓破胆,我看那王文也等闲。你要求和递降表,我要杀敌保河山。杨家将岂容人信口褒贬?天波府宝剑埋尘锷未残。老太君若是挂了帅,穆桂英就是先行官。抖银枪,出雄关,跃战马,踏狼烟。旌旗指处贼丧胆,管叫那捷报一日三传。……”
  三年时光已经过去,父亲站起来是没有可能,唯独只有右手可以拿起毛巾来,喝水都是买的小管子当吸管用。

  这三年来,我在学校没法照顾父亲,多亏了王亮爸和王亮妈,这两个人对我们郞家的恩情太大了。

  自从父亲伤残后,我们再也没有接过一单生意,开始还有人来问,后来父亲瘫痪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朗氏碑匠无人问津。

  院子里还有当年留下的石料,那都是我练习用的。
  父亲说了,我回家只能痛痛快快玩一周,这一周他不管不问我敞开玩,但一周后,就得老老实实在家学手艺。

  我一把推开门,田军擦着满脸的汗,“这天热死了,我先洗把脸。”

  接着往屋内喊了一声,“郞书,我们回来了,你还好吧。”

  父亲也随即应道,“哦,回来了啊,我好着呢。”
  我也洗了洗,王亮后脚跟来了。

  他跟村里东口那几个家伙尿不在一个壶里,老喜欢跟着我们屁股后面。

  王亮手里捧着两梨,进门后的第一句话,“我给我郞叔吃去。”

  “喂,王亮,这两天梨还没熟呢,你别把我爸肚子吃坏了。”
  “郞邪琴,我都尝过了,能吃。”

  田军挽起袖子,准备拽出来,我拦住了,“行了田军,随他去吧,他跟咱们还能尿一个壶里去,收拾收拾做饭。”

  和田军在河里逮的鱼做了一顿鱼肉麻食,(老实讲,我现在想起肚子都饿了。)父亲用他那只能拿起毛巾的右手,拿着勺子慢慢送进口中。

  看父亲吃的很香,我和田军都满意的笑了。
  “叔,这是草鱼,刺儿多,您吃慢点。”

  “田军这娃孝顺啊。”田军估计是小时候被人损多了,见人一夸,挠着脑袋光是个笑。

  “叔,对了,我问你件事啊?”

  “你说。”

  ……
  “是这样啊。”

  “叔,我看见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我们边吃边聊。

  “正所谓,人分人身,人影,鬼也分魂魄,鬼影。人是有了人身,才会映射出人影,人死后,影却还在,等到人身全然消失之后,这影也会随之消亡。当然鬼也是一个道理,有了魂魄才会有鬼影,魂魄被灭后,那影还在。石料子把魂魄压在下面,受尽三凶之地的侵蚀逐渐消亡,魂魄是消亡了,但鬼影却成象映射在石料子里。你们把石料子翻开,石料子会把鬼影再映射在你们的瞳孔,你们的眼睛会无意识的记住这个象,所以你就会看的见。”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