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名字的人——我的名字里藏着一个上古文明的惊天秘密

  霍克斯把那个孩子抱在手上,他想起哈雷娜出生的时候,他用双臂小心翼翼地接过她,她的手感就像一块滑腻的肉团,可当那个孩子对他笑的一刻,他突然找回了曾为人父的心情。

  那是身为人类的感情,是一种早在几十年的黑暗中消亡的感情。

  毕竟,在“星期一”之后,洞穴里的新生儿越来越少。

  MK-57的药性,似乎影响了地底居民的生理系统,女性渐渐失去雌性荷尔蒙,男性的生理结构也发生了变化,他们似乎逐渐失去成年哺乳动物的生理需求。

  另一方面,MK-57似乎对腹中的胎儿无效,他们毫无保护的暴露在核污染之下,生下来还没来得及吃药就因为放射性损伤死亡。

  可哈雷娜的孩子却和正常人类小孩一样健康。

  霍克斯给她起名叫美年达,在印第安语里,是太阳之子。

  虽然她在黑暗中出生,但或许有一天,她能见到光明呢?霍克斯这样想。
  霍克斯细心守护着这个孩子和她的母亲,哈雷娜就如她的名字一样,是不幸中最幸运的人,她因为智力低下而躲过了辐射,因为停止药物而保持着人类的外形,莫名其妙的怀孕却生下了了健康的孩子。

  可随着M逐渐长大,霍克斯开始发现她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

  地底除了少数洞穴有矿灯之外,其余空间一片黑暗,在仅有的生活物资里,能够拿来教育孩子的东西并不多,纸和笔都成了珍贵的教材,还有几本当时逃下来的人带来的圣经。

  这孩子很少说话,但她经常在纸上画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有一次,她画了一条高速公路和许多小汽车。

  “爷爷,有些人坐在铁盒子里,在路上跑。”
  有一次,她画了几个拿着摄影机的人,在拍摄穿比基尼的女人。

  “爷爷,有一些人在拿黑盒子把另一些人装进去,但他们装得不好,没有人满意。”

  有一次,她画了漆黑的夜空,一个人站在月球上,他的身后有一面美国国旗。

  “爷爷,有人在天上飞。”

  M从来没有见过汽车,没有见过飞机,她连天空都没有见过。

  霍克斯一开始只是以为这都是这孩子的想象,直到有一天,她忽然指着MK-57的瓶子说:

  “爷爷,这些药从地狱来。”

  霍克斯的身体抖了一下。

  他这么多年内心的疑问和恐惧,被他的孙女说了出来。

  “孩子,你知道地狱是什么吗?”霍克斯颤抖着声音问。

  “圣经上说,地狱在很深很深的地底,比我们更深,那里住着不该被神创造的人。”

  “......这些话是你自己想到的吗?”

  “不,是它们告诉我的,”M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它们还告诉你什么了?”

  “它们还说.......因为你及时停了妈妈的药,所以她才能生下我。”

  霍克斯从没告诉过她,她和她妈妈的事。

  “.....你是谁?”

  霍克斯颤抖地问他的孙女,这听起来是个蠢问题,但美年达是他取的名字,抛去名字后,她又是谁?又将会是谁?

  “我是先知,是神的传话者。”

  那一年M四岁,她从旧约的出埃及记看到了摩西,记住了这个陌生的词汇,可她却突然在这个词汇里看见了她自己,和她的一生。
  霍克斯相信了。

  他已经接受现状的死去的心,就像是历经沧桑长满藤壶的蚝壳表面,被撬开一个切口。

  过去的几十年,他接受了很多不可能的事,他相信了人间地狱,但如果魔鬼真的存在,为什么神灵不能存在?

  这孩子的诞生一定不是偶然,而是有意义的,她要为这些快跌入深渊的人带来神的旨意。

  “没有世界末日,爷爷,”M靠在冰冷的岩壁上:“上一次的世界末日,是几千万年前了。”






  “没有世界末日。”

  霍克斯捂着眼睛,重复着M的话。

  他凭着印第安战士敏锐的方向感,沿着军方来的矿道摸索着走了很久很久,终于感觉到了空气的流动和久违的阳光的温度。

  然而等待他的是几乎灼瞎眼睛的强光灯和黑洞洞的枪口。

  “之前的人呢?之前沿着这条路出来的人呢?”

  站成一排穿着防化服的军人们没有说话,但霍克斯已经知道了答案。

  “为什么......”几十年的黑暗化成一声绝望的嘶吼:“为什么!!!”

  人群后面,一个带军衔的军官从后面走出来。

  “服用过治疗药物的人不能出去,我很遗憾。”他做一个手势,其他人放下了枪。

  “为什么是我们?!”霍克斯萎靡地在匍匐在地上。常年的地下生活让他衣衫褴褛形同褫狗。

  可那名军官却盯着他身后吓坏了的哈雷娜和美年达。

  “但我不想杀你,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之前逃出来的样品都死了,样品越来越少,我不希望再有样品被杀,”军官的语气却并不是惋惜,而是略微有点不耐烦,就像是压力沉重的成年人面对一个顽皮的孩子。

  “所以我想你活着带回去一个口信——世界末日了、这条路不通、没有人活着......我不在乎那是什么理由,你明白吗?”他看着霍克斯:“把这个理由带给地底的人,我要你确保他们听你的话,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出逃活着暴动,你能做到吗?”

  “你让我撒谎?”霍克斯气愤地浑身颤抖:“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就凭这是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方式——对你好,对我们都好,你看不出来你和普通人已经不一样了吗?你以为你能去哪里?回到人类社会还是去动物园?没有药你们多一天也活不了。”

  霍克斯抬起他的手,强光之下他无处遁形,所有事物第一次那么清晰,他第一次在防爆盾牌的反光中看清楚他的样子——

  没有毛发,满身蜥蜴一样的皮肤,佝偻着背拖着一条尾巴。

  “我不回去!我宁愿死也不会回去!你杀了我!杀了我!!”

  军官并没有理会霍克斯的疯狂,他只是淡淡的看了看那对母女。

  “这孩子没吃过药,对吗?”

  霍克斯愣了一下,他突然明白了军官嘴里的“交易”是什么意思。

  “没有。”他极力克制自己冷静了一点。

  “嗯,没有,”军官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了赞同:“她看起来很正常。如果吃过药,她不会是现在这样。”

  “她是个普通人,普通孩子.......和地上生活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霍克斯极力说服着眼前这个军人。

  军官像鹰一样的眼睛打量着美年达,他寒冷的眼角突然流露出一瞬间的柔软。

  “你过来。”

  军官向M招了招手。




  美年达恐惧地向后退去,霍克斯无论如何推她,她都不肯再向前走一步。

  “她.....她没见过人......我是说,正常的人类,她什么都不懂,但她是普通人.....”霍克斯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军官扬起嘴角向美年达笑了一下,随即变回了之前冰冷的谈判的脸:

  “你回去地底,我就能让这孩子活在阳光下。”
  霍克斯犹豫了。

  “我说的让这个孩子活在阳光之下,就是指她能跟所有正常孩子一样,去学校上课,在操场玩耍,她会有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家庭,她会忘记这里也忘记你——她还小,还有这个机会,但再大一点就不行了.....”

  “你拿什么保证?”

  “我有这个权限。”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没有选择。”

  霍克斯颓然坐在地上,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知道军人正在逐渐失去耐性。

  谈判就像赌21点,当你已经有17点的时候,你知道庄家的牌面比你大,可你不知道该不该再拿一张牌。

  “让这个女人留在孩子身边——我就回去。”霍克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她也从来没吃过药,她是个智障,不会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即使说出去也没人信。”

  军官皱着眉头看着霍克斯,眼睛里已经有了杀意。

  “她是我女儿,你们的人强奸了她!”

  霍克斯并没有太多的把握,但他决定赌一把。

  一阵很长的沉默之后,军官叹了口气。

  “那个大兵已经被革职了。”

  “我知道我已经没救了,我会听你的话回去,说服那些还在怀疑的人,我有我的办法,我会告诉他们外面有多危险......”霍克斯匍匐在地上,他连睫毛都脱落掉的眼皮下流出了浑浊的眼泪:

  “她是我的女儿呀.......你愿意让你的孩子变成怪物吗?她是无辜的,她不会透露任何一点这里的事......我向你发誓,求求你了,难道你没有孩子吗?”

  或许是幻觉,但霍克斯在某一秒钟,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一丝动摇。

  似乎在那一瞬间,他们既不是核爆炸中的某个实验样本,也不是美利坚合众国的陆军少将,而只是两个剥去一切标签的普通父亲。

  而这种感觉只有一秒就消失了,军官不再看着霍克斯,而是回去人群后方打了几个电话——霍克斯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那几个电话的时间比一个世纪加起来还要长。

  然后军官重新走到霍克斯的面前。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像上帝起誓,这两个女人从没吃过药,她们是普通人,”霍克斯竖起手指:“从今天起我会永远效忠你,效忠美国,知道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霍克斯盯着军官,他努力让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无比真诚。

  但霍克斯从来没有受过洗,即使在绝大多数人都信教之后,他还事拥戴印第安古老的旧神。

  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军官向后退了一步。

  “成交。”
  霍克斯把他一直抽泣的女儿和孙女搂在怀里,他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

  “永远不要回来,不要回来.......做个普通人。”

  然后他转身向来世的矿道走去——他还想最后问一个问题,虽然这个问题看起来十分愚蠢,但这句话将会是他余生唯一的精神支柱:

  “你不会食言吧?”

  军官愣了一下,随即抬起头,露出一口好看的洁白的文明人才有的牙齿:

  “我也是一个父亲,我的儿子和你孙女差不多大。”

  霍克斯点了点头,转身向黑暗中走去。

  他知道这个军官不会违背他们的约定。
  虽然我写的是一个历史上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Ashley Town,但是我的灵感来自于真实的内华达州冷战期间核试验场,这个实验基地直到现在还存在内华达州的地底,据说这里的核残留会持续一千万年——像小说里写的盐矿吗?
  By the way,楼主回到广州的家了,在妈妈的怀里觉得病好了一半哦,这两天去看病。
  

  
  “她还好吗?”

  霍克斯看着煤油灯,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和达尔文互望了一眼,我想起了M的家,那个装满成千上万垃圾的铁皮屋,和坐在门口蓬头垢面拨弄收音机的老女人。

  她一直想在收音机里找回的,就是我们听到的那一段摩斯电码吧。

  就算再暗无天日,这里是她的家。

  “她......”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M失踪了,她的妈妈告诉我,军方把M带回了家。”

  “你们为什么要找她?”

  “因为她是我们的朋友.....”

  霍克斯凶狠地转过头来打断我的话:“你还不说实话?你找她肯定有别的目的,你们要利用她干什么?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愣了一下,我完全没有想到霍克斯会这么说。

  气氛一下凝固下来,我竟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让霍克斯相信,我和烂鸡鸡、达尔文互向张望了一下。

  “M.....她怕黑.......”一个虚弱的女声在安静的洞穴里响起来。

  是沙耶加。

  她的头侧靠着墙,闭着眼睛,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自言自语。

  “怕黑.....她在洞穴.....会哭.....”沙耶加脸上的汗和眼泪一起流下来:

  “别哭....我们带你走....”

  霍克斯皱着眉头盯着说糊话的沙耶加,就像在鉴定她是否在撒谎。过了一会,他转过脸来看着我:

  “你们知道你们面对的是什么吗?”

  “知道。”

  “你们知道会死在这里吗?”

  “......知道。”

  “还要救她?”

  我点了点头。

  霍克斯没再说什么,他绕过加里,移开他身后被水浸湿的木条箱,箱子后面的岩壁上有个不大的洞。

  他把手伸进洞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里面还裹了一层潮湿的塑料膜。霍克斯摊开塑料膜,我借着昏暗的油灯,看到他手上有三四个手榴弹。

  “这里的矿道没有一条你们出的去,能通到外面的洞口对你们而言太小了,只能炸开。”霍克斯说。

  “炸开.....那这些地底居民.....”我的心狂跳起来。

  霍克斯闭上眼睛,悲凉地说:“他们不会出去的,他们早就.....相信世界末日了。”

  五十年过去了,留下来的人,早已经无法踏出那一步了。

  “你要.....跟我们走吗?”烂鸡鸡开口问了一句。

  他把药粉倒在伤口上之后,血已经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止住了,他艰难的爬起来。

  霍克斯凄凉的笑了,他摇了摇头。

  “加里,你跟我们走吧,跟我到外面去,”我拉住加里的手:“你听到霍克斯说了,我们不是间谍......”

  加里的眼睛里闪烁出一瞬间希望的光,但随即就黯淡了下来。他紧紧握着手里装胶囊的小铁盒子。

  “加里.....不想被关进笼子,被别人当成怪物......”

  我看着他的脸,他额头上的肿瘤似乎又变大了一点,我知道他只要不吃药,没有多久就会变成我最初见到他的那样。

  “加里,你相信我,现在的医学很先进了,我们去找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一定能把你治好......”

  “真的吗?”加里抬起眼睛看着我,他的眼睛和全世界的小孩子一样,里面住着一个从来没有受过伤害的纯洁灵魂。

  我忍住眼泪使劲点头。
  黑暗中,霍克斯拿着手榴弹走在前面,达尔文背着沙耶加,我扶着烂鸡鸡跟在后面。

  霍克斯让我们尽量不发出声音,我们小心翼翼的爬过一个矿道,又总过一些碎石堆,烂鸡鸡终于忍不住开始喘着粗气。

  这里的路太难走了,我们的身材也和地底居民有差距,他们能够轻而易举钻过去的洞,我们总是要费很大力气,没多久我的手掌和手臂就化出了大大小小的口子。

  霍克斯带着我们钻过了一个岔洞,这里似乎是死去的地底居民的坟墓,一些骸骨被沙粒和石块粗劣的埋起来,他们的死状各异,在这里自然风干称为黝黑的尸体。

  我转过头尽量不去看他们,我想到几个月之后,我也会变成他们中的一个。

  我只想找到M,我不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心里只剩下撕裂后的麻木。

  穿过坟场,我终于闻到一丝流动的空气。

  很快,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通向地面、几乎垂直的土洞。

  这个洞大约宽40公分,比我的肩膀宽一点,长将近20米,我们就是从这里被多多拖下来的。

  可这个洞的角度是易下难上,除非像多多一样能够爬墙,没有正常的人类能够徒手从这个洞上去。
  “你们没多少时间了,”霍克斯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石壁:“要想炸开这,手榴弹要投进这个洞里,在底下炸不穿,你们躲到后面去。”

  “那你怎么办.....”

  我话音未落,石壁后面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当初回到这是有原因的。”

  是多多!

  他一瘸一拐地从暗处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嘲讽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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