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小子们。”多多抬眼看了看我们,他的声音不大,从牙缝里挤出来,换作平常我一定会跑,但这一刻却像着了魔一样站在原地。
霍克斯并没有把拿着手榴弹的胳膊放下。
“够了,”霍克斯看着多多,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之间总有一个要结束这个谎言。”
“结束?你听过在地狱有打烊的一天吗?”多多的笑在微弱的灯光下有些僵硬。
“够了,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多多的笑容條地全部消失了,他的眼神就想问到血腥味野狼。
“够了?不,远远不够,即使我死,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出去!他们所受的苦和我的族人比起来又算什么?这是你们应得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
“五十年前,这个盐矿就在我们部落的领土上,那是神灵的馈赠......”多多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睛通红:“可你们为了钱,抛弃了鹰的血性,竟然和那些白人联合驱赶和屠杀我们的人.......我的爸爸,爷爷,和一切不同意卖掉盐矿的族人,都被你们骗到平原上围剿,赶尽杀绝......”
“五十年了啊!多米阿,他们有什么罪都向你偿还了......”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不配!”多多吼到:“这是印第安战士的名字!我们已经没有战士了,你们向那些美国佬摇尾乞怜,忘记了他们是如何屠杀我们的祖先,你们已经配不上自己的血脉了!你们就算被千刀万剐也你不不了尤提部落被灭族的痛苦!”
“放了这些孩子,他们是无辜的。”霍克斯摇着头。
“这里,没有人,是无辜的。”多多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
“无论是地底的人,还是地面上那些美国佬的后代,没有人是无辜的,你们都该死,所有人都该死!”
“你疯了。”霍克斯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从你们啥了我的家人那天起,我早就疯了。”
霍克斯忽然高举拿着手榴弹的手臂。
啪的一声,我还没看清楚,手榴弹就掉在了地上滚进了黑暗里。
多多扬了扬手上的鞭子,面带嘲讽:
“你以为这种伎俩还能用第二次?”
我的心一沉。
“放过他们吧,结束这一切。”霍克斯垂下头又说了一次,但这一次的语气变成了乞怜和苦涩。
“嘻嘻嘻,我会陪着你们,一起坠入地狱的。”
多多说完,从身后摸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号角。
“靠,完蛋了,”我身后的胖子消失嘟囔着:“他们平常集中发药就是吹这玩意。”
正说着,多多拿起号角就吹了起来——一个高亢的古怪的声音顿时在整个矿洞里回响。
我头皮一麻,脑袋嗡的一声,下意识就往矿洞另一侧的出口看,一开始什么都没看到,我正纳闷呢额,突然听见从四面八方传来沙沙沙沙的声音。
从黑暗的岩壁上出现了一个头,一只手,紧接着是另一个头,又一个。
他们从黑暗的岩壁上爬下来,我看不清楚具体有多少人,他们佝偻着身子,因为常年不洗澡而有一股刺鼻的臭味。
他们堵住了洞口,没有一个人说话,而是用血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
我咽了一口口水,握住在袖口里的匕首。
“他们想把这里炸开,让我们暴露在外面的核污染之下,但被我发现了。”多多收起了震怒,摆出一脸惺惺作态向霍克斯伸出手:“把炸弹交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你撒谎,外面根本没有什么世界末日,你在放屁!”胖子歇斯底里地说:“苏联早就解体了!美国正在打伊拉克,两千年是互联网时代,没有核爆也没有核污染,你他妈撒谎!”
“哦?是吗?”霍克斯没有看烂鸡鸡,而是转过头问霍克斯。
“是吗?外面没有核污染吗?你看着他们说,就像你当年从矿洞里回来时一样,告诉他们,外面发生了什么。”
顿时人群里一阵悉悉嗦嗦的嘈杂声,那些印第安居民开始骚动起来。
“我......”
霍克斯说不下去了,他没办法告诉他们,他几十年前说了谎——如果现在说真话,这些人会疯掉的。
“说下去,你看看他们,他们那么相信你。”多多的脸上带着愚弄的表情,朝霍克斯逼近。
“不要.....够了....”加里一边哭一边挡在霍克斯前面。
“他妈的小崽子你给我滚开!”
多多一脚踹开加里,他一声惨叫滚到了一边,我立刻把他拉过来护在身后。
“别撒谎啊!说真话啊!”多多一手抓住霍克斯的手臂,把手榴弹甩到地上。
“没....没有世界末日!”
霍克斯的这句话似乎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说完他颓然坐倒在地上,喃喃地说:“都是假的....假的.....”
人群中的骚动声顿时更加大了。
“哼,有点意思,”多多甩开霍克斯的手,歪着头转过来,用询问的口气说:
“怎么样,你们觉得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人群的声音一下安静了下来,没有人站出来说一句话,只有加里轻轻的抽耶声。
“啊?!真话还是假话??!!”
多多的吼声,让人群更加安静了。
“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多多忽然笑了,他一侧身让出一个身位,后面是通向地面的那个洞口:“你们谁想出去看看,我从今天起,不会再守着这里了。”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多多会大发慈悲。
直到过了一分多钟,没有一个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相反地,他们甚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也许是我一直在撒谎骗你们呢?为什么不上去看看呢?”多多微笑着亲切地说。
还是没有人站出来。
终于,多多狡黠地环视了一眼霍克斯和我们,那眼神就像在说:看,我说得没错吧?
留下来的人,早已经失去了印第安人的血性,他们和生活在地下的驱虫没有不同。
他们活该生活在地狱之中。
“很好,看来常年的地下生活并没有影响你们的判断力,”多多擦了擦手转向人群:“外面的污染比想象中严重的多,谁出去谁就会死——我怎么会骗你们呢?”
“我从不骗人。”多多微笑着说:“在我们发药之前,先把这些间谍都处决了吧。”
我贴着石壁,已经彻底绝望了——这个矿洞中我们没有任何路可以退。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
“趴下!”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不知道被谁推到了,一个趔趄扑到地上
然后是一声巨响,真个矿洞地动山摇,一股冲击波把我和周围的石块都掀了起来,我被炸到几米之外,一头撞到石壁上。
一瞬间,我的喉咙涌上来一股腥甜,耳朵只剩下嗡嗡的声音。
“走——————”似乎有一个人正在我耳边大声喊着,可我听不清,他的声音和我的耳膜之间就像是隔着一百多层海绵。
“走——————”
这个声音,好像是张朋。
我感觉有人在掰我,但我睁不开眼睛。
“张朋.....加里.....我不能扔下他......”
我话还没说完,咳了一口血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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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感觉嘴巴里凉凉的,我条件反射的咽了几口,才把眼睛睁开。
“呜.....”我艰难地动了动嘴巴,耳朵里面还是残留着一点嗡嗡的回音,我抬了抬手,感觉到浑身酸疼,一点力气都没有。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张朋,他拿着半瓶矿泉水正往我嘴里灌。
“醒了!旺旺醒了!”张朋看到我睁开眼睛,开心地说。
我侧过头向另一边看去,达尔文正坐在一盏不算太亮的手提矿灯旁包扎手臂,他在衬衫上扯下了几段布条,用嘴把布条在手臂上打了个结,但很快又有血渗出来。
他抬起头看着我,又看了看张朋,并没有过来。
胖子正在给沙耶加检查脚踝,他的脑门上挂了几道口子,但血已经止住了,也许是因为用了药粉的关系,大腿上的伤已经几乎无碍了。他一看到我醒来,就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
“中尉,别大声说话,我们没有离开太远。”
“我们.....我们现在在哪?”我压低声音问张朋。
张朋有点犹豫,但还是很快告诉了我,我们正处在军方给地底居民运送物资的那条矿道里。
“爆炸.....刚才发生了什么?”我顿了顿,突然反应过来,看着张朋:“.....是你?”
他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刚才情况很危急,如果不引爆手榴弹.....你们根本跑不了。”
我注意到张朋用的词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也许他的意思是,他会隐身而我们不会?
我动了动脑袋觉得整个头都在疼。猛然间,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加里呢?!加里呢??!”
“他.....我们没来得及带走他......”张朋小声说。
我愣了一下,挣扎着要爬起来。
一起走,是我们的约定,是朋友之间的承诺。我想起加里看着我期待的眼神,巨大的愧疚感涌了上来。
“你别这样,旺旺.....冷静点,冷静点!”张朋一边说一边伸手捂我的嘴。
“不行,我不能把加里留在那,我答应带他走.....”我急得直哭。
“你现在回去就是送死,你和加里都没办法逃出来.....”张朋使劲按住我。
“呜呜....放开我放开.....”
“中尉,我们不能回去。”胖子抬头看着我,他眼里似乎闪动着些许泪光:“沙耶加拖的时间太长了,她可能感染肺炎了,再不去医院她就会......”
胖子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我愣了一下,挣脱张朋的手爬到沙耶加身边,她全身滚烫,艰难地呼吸着,整个人已经开始脱水了。
“她连水都不喝.....”胖子焦虑地看着我。
“你们带沙耶加走,我回去,我要带加里出来。”我坐在地上,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只有我们大家能出去,加里才有希望出去,你一个人回去没有任何意义。”一直没有说话的达尔文开口了,他还是向平常一样冷冰冰的:“爆炸产生的碎石已经把唯一能出去的洞口堵死了,我们手无寸铁,无法再制造一个出口,除非是出去后从外面向里打洞。”
我稍微冷静了点,想了想达尔文的话,确实无法反驳。
“可是.....”我看了看深不见底的矿洞,如果霍克斯所说属实,且不说这条矿道里面错综复杂就像一个蜘蛛网,唯一通往地面的出口也会有军方的人驻守,我们已经知道了地下居民的秘密,他们不会留下活口。
我想起了一句中国的谚语,刚出狼穴,又入虎口。
“既然休整好了,就继续走吧,我们剩的时间。”张朋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他伸给我一只手。
“我们是要出去,但未必是跟你一起。”达尔文沉沉地说:“你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
张朋的手突然僵在了空中。
“我承认,我被吓跑了,”张朋收回手,有点歉意地看着我:“我真的......对不起。”
随后张朋说起了他的经历:他在刚进艾实利镇的时候,就在村口看到了带着防毒面具的多多一闪而过,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向蜥蜴一样可怕的怪物,转身就跑出了镇子,甚至忘了通知越走越远的我们。
当他回到车上冷静下来,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走了,才决定回来。可当他再次返回,发现我们已经失踪了。
于是他隐身潜伏在镇子上,观察了好几天才确认盐矿出口的位置。张朋趁多多爬上来巡逻的时候,才从洞口下来。
“旺旺,让你失望了,我还是当年那个在漫画书店只求自保的人.......这么多年我以为我已经变勇敢了,但我其实从来没有变....看到多多的时候我实在是吓坏了。”张朋低下头。
我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张朋这段经历的破绽,只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达尔文。
“你编的不错,”达尔文哼了一声:“战胜了自己的恐惧回来拯救我们?就像好莱坞三流剧本里的英雄一样?”
“Come on,”胖子连忙打圆场:“如果没有他,我们都逃不出来。”
“他的消失就和他的出现一样刚刚好,不早也不晚,但我从来不相信巧合。”达尔文看着我,算是给了我他心中的答案。
“旺旺,你也怀疑我?”张朋欲言又止。
“张朋......”我理了理头绪,吸了口气:“你是怎么知道多多的名字的?”
“啊?”张朋愣愣地看着我。
“我记得爆炸前,唯一叫过多多名字的是霍克斯,可他称多多为'多米'。那你是怎么知道'多米'又叫做'多多'?”
我刚来美国的时候,历史常常挂科,尤其是早期的印第安史——因为印第安人的名字实在太他妈多了,一个印第安人从出生到成年,至少会有三个名字。
第一个是乳名,是还是婴儿的时候随便取的,比如说“狼嚎”啊,“半月”啊之类的来自大自然的名称。
这个乳名会一直保留,直到每个印第安人为自己赢得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是他们第一次在战场上和敌人交手后取的。
如果他足够勇敢能够获胜,他就会获得一个响亮的名字。而这个正式的名字,是只有勇敢的战士才配得到的。
所以多多才会对霍克斯说,没有人再配提起他“多米”的本名,因为地底的印第安人早已辜负了自己的血统。而“多多”,则是他的乳名。
“'多多'这个名字,只有在最开始加里和我的对话中提起过.....那时候我们被绑在矿洞里面....”我很艰难地吐出我的猜测:
“你.....那时候就在我们旁边对不对?为什么不救我们?”
张朋没有接话,一时间气氛十分尴尬。连烂鸡鸡也抬头看着张朋。
“可能你觉得我很残忍,但就和你不让上校放了你们,反而让他去霍克斯那找线索一样,我知道我要是当时出现就会打草惊蛇。”半响,张朋叹了口气:
“我救不了你们,因为那时候的情况,我们根本逃不出去。”
“但你至少可以在没有人的时候出现哪怕一分钟,告诉我们你在这里。”张朋的理由无懈可击,但我却对他莫名其妙地失望。
“多多离开洞穴的时候,我知道他要去地面上巡逻了——这是我这几天观察出来的规律,我没有多少时间,所以我决定先去他的住处找找有没有出去的线索,”张朋辩解着:“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被霍克斯救走了。”
达尔文不经意地哼了一声,他连反驳都懒得说。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但至少我找到了这个。”张朋一边说,一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折成四折,发黄的纸。
他在矿灯旁边展开了这张纸,这竟然是盐矿的地图!
“这是我在多多的住处发现的,他经常去地面,所以他住的地方有很多镇子上的东西,这张地图藏在一个印第安箭筒里,”张朋把矿灯放在地图上:“我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多多会有这张图,直到在爆炸前我才想通——多多以前的部落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个盐矿上面,他们对这里了如指掌也理所当然。”
达尔文也走了过来,我借着灯光仔细看这地图,发现我们前方有十几条盘根错节的主要矿道,除了一条之外,其他的都走不通。
“霍克斯说过这一个出口,”我皱了皱眉头:“但那里有重兵把守。”
“所以我们不能走这里,”张朋说着,指了指中间一块半圆形的区域,那里是好几条条矿道的交界地:“这里,这个地方应该就是加里口中他们领取军方物资的'中间站'。”
顺着张朋的手指,我看到那块半圆形凸起一角的上方,画了几条蓝色的线。
“这里应该有一条地下暗河——霍克斯说过盐矿的另一边有一个很大的湖泊,所以地下暗河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从这条暗河出去?”我问张朋,他点点头。
“可是....”我看了一眼昏迷的沙耶加:“这样会不会太冒险.....”
“九死一生,好过一点希望也没有。”张朋用眼神征询了达尔文的意见,后者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们整理一下赶紧出发吧,”张朋总结了一句,收好了地图:“这里并不安全。”
我们迅速整理了一下手头的物资,矿灯据张朋说是在多多的住处找到的,但是燃料已经用掉一半,估摸着最多坚持个把小时。
好消息是我们在从爆炸中抢救出来的书包里面,找到了一只仅存的手电筒,还有两包花生和一袋能量棒。
坏消息是,我们五个人只剩下不到半瓶水,当这瓶水喝完之后,我们如果还出不去,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张朋应该是我们几个人之中体力保存的最完好的,除了我之外,胖子和达尔文都受伤失血,沙耶加又有炎症,他们三个人都比我和张朋更需要补充水分,如果缺水,最快倒下的就是他们三个。
而我和张朋则能挺到最后。
想到这里,我的心突然颤了一下,这又是一个巧合吗?
“走吧。”张朋说完提起矿灯向黑暗中走去。
为了节省能源,我们只开了一盏灯,大家商量好等矿灯熄灭后再开手电筒。矿灯的照明范围大约是周围四五米的样子,不像电筒一样可以照到前面很远的地方。
我们就依靠着这一点光,在沙砾和盐晶上前进。老实说地面还算比较平坦,但地层总会有突然的上升和下陷,有时候是个坡,有时候是垂直的断层向台阶一样,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按道理我们距离地底居民并没有多远,可是洞里一片寂静,完全听不到任何其他的杂声,就像整个地底只有我们五个人一样。
张朋走在最前面开路,腿伤好全的胖子背着沙耶加,我搀着达尔文走在最后。
我刚开始站起来的时候全身都疼,但活动了一下手脚却没什么大碍,本来是想拽着达尔文往前走的,搭上他的肩膀才发现他的手伤得比我想象中重。
“你.....”
“皮外伤。”达尔文果然还是惜字如金。
“爆炸弄的?”我突然想起来他背上应该还有多多用鞭子打的伤。
达尔文没有再回答,烂鸡鸡突然转过脸来。
“你知道谁把你背出来的吗?”
“啊?”我有点懵逼。
“看路。”达尔文打断了烂鸡鸡的话。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许跟平常一样冷漠吧。
“扶我一下。”达尔文轻声说。
“哦。”
我刚准备去搀他,他突然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心汗淋淋的,还有一些细小的盐粒,我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山洞太大我差点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了。
我使劲摇了摇头,现在他妈的不是想奇怪的事情的时候啊!
然后我感觉到达尔文在挠我的手心。
受不了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能突然做这种羞羞的事情呢?!
好像有点不对,达尔文似乎是......在我手心里写字?!
我顿时冷静下来,他有话想跟我说,但又怕别人听见!
我仔细的感受着他在我手心里写的字,中文的比划太多所以他的写的是英文,琢磨了半天,是一句话。
He lied(他在撒谎)。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他”指谁。
我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张朋,虽然他说的每一件事情都很合理,逻辑上也一时没有破绽,可是我却感觉他越来越古怪。
最大原因,是张朋由始至终,都没有他自己形容的那么惊慌。
我已经算是胆大的了,但第一次遇到的王叔叔的时候,吓得手足无措,差点没尿出来——当时的情况和这些地底居民比起来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如果张朋真如他所说的那么胆小,早就应该吓蒙了,他连一个多多都怕得逃跑,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如此冷静的引爆炸弹。
而且他应该知道,那个洞穴里挤满的地底居民,并不是真的怪物,而是变异了的人。
我们能够毫无忌惮踩死一只蜘蛛,却无法冷静的杀人——事实上连哺乳动物我们都未必下得去手。
当时我们和多多虽然是一触即发得紧急关头,但还没有到生死存亡的时候,毕竟除了多多的鞭子之外,他们的手上并没有别的武器。
可张朋却毫不迟疑地引爆了手榴弹,换成我或者胖子或者达尔文任何一个人,都未必能做到这一步。他的冷静和残忍让我很陌生,就像一个没有情感的杀手,而早已不是那个在操场上教我做题的大男孩了。
我捏了捏达尔文的手,告诉他我和他想的一样。
达尔文点了点头,又继续在我手心里写道:
He Planed (他有预谋的)。
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如果张朋撒谎,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只是应激反应,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有预谋。
张朋为什么要在一进镇子的时候脱队?他去干什么了?如果他没有跑回车上,那只可能是躲藏在镇子上。
多多在半夜发现了我们,却一直没有发现张朋,究竟是因为他已经逃了,还是躲得太好?
我的脑海里突然产生了很可怕的一幕:隐藏在月色中的张朋,抹去了自己的踪迹,他看着我们的屋子被烧,尾随着我们来到教堂门口,继而看着我们被多多打晕带走......
就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只是他布下的饵。
我一直昏昏沉沉的脑袋好像突然清醒了,我想起来在我昏过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那颗手榴弹,是滚到霍克斯和多多中间爆炸的——而不是在出口爆炸的。
正常人扔手榴弹一定会向外面扔,这是把出口扩开的唯一办法,而爆炸的威力也许能震慑地底居民,我们逃出去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可是张朋却把手榴弹反过来往我们所处的盐洞里面扔。
于是爆炸使得盐洞内部坍塌,死伤无数,唯一的出口也被震动造成的碎石堵上了。
这颗炸弹,使我们不得不逃进军方使用的矿洞深处,也斩断了所有退路。
张朋真的只是来找他的爸爸的吗?还是说,他是军方的人?
我摇了摇头,这也说不过去,军方抹去了艾实利镇的历史,就是为了不让人发现。可张朋由始至终的表现都在竭力帮我们寻找这里。
那么,现在张朋所说的地下河道,又会是出口吗?
黑暗中我们的前进速度越来越慢,在第二次休整的时候我们五个就已经把半瓶水喝掉了,达尔文把剩下的空瓶用来收集尿液,虽然有点恶心,但是为了逃出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们都累得说不出话来,除了一点呼吸声,整个矿道里安静得可怕,连我都产生了世界上只剩下我们几个的错觉。
祸不单行的是,休整完没多久,矿灯就彻底的熄灭了。我们只能依靠唯一的一个手电筒继续前进。当手电筒电池耗尽的时候,我们将进入彻底的黑暗。
“你们看。”就在我快不行的时候,张朋在前面弯下腰。
他拨开在地表干燥的盐砾,借着手电筒的光,我们发现下面的地层十分潮湿,甚至长出了苔藓。
“我们应该很快就到地下河了。”张朋说。
达尔文却摇了摇头:“如果地下河道在不远处,我们现在应该能听到流水的回音了。”
“别废话了赶紧走吧。”胖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我们又往前摸索了几个小时,沿路经过了许多已经腐烂的麻袋,这些麻袋叠起来有三四层高,大部分麻袋后面还有一层坚韧的铁网。
逐渐的,洞穴宽阔了很多,两边墙壁上甚至在某些地方被水泥浇筑成了支撑墙。
这是人工开凿的痕迹。
达尔文猜测这里曾经被爆破扩建过,麻袋就是在爆破时的掩体,炸开的盐晶被清理干净后,再在两侧浇筑水泥用以加固。
路顿时变得好走很多,我们加快了步伐,又走了将近一公里,可仍然没有听到地下河的水声。
“应该就在前面了......”张朋的声音也变得不大肯定起来。
我们终于跌跌撞撞地穿过矿道,在我们面前是一个不高的山崖,下面黑咕隆咚的并不是什么地下河流,张朋拿手电筒扫了一下,似乎有几个建立在干涸河床上的矮房子。
我恍然大悟,这应该就是加里告诉我的“中间站”了,他曾和霍克斯到过这里接纳军方送来的药物和军用食品。
山崖链接地下河床的是一条生锈的金属楼梯,我们顺着楼梯小心的朝中间站往下走。
“你们看——”随着张朋电筒扫过去的光,烂鸡鸡像是发现了什么——山岩上有电缆。
“这里搞不好有电!”胖子的话让我们燃起了一丝希望,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