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乐鸣中短篇灵异小说集

  一定会更新下去。只是写得慢,见谅!谢谢支持!
  感谢大家的支持!祝新春快乐!
  @郭乐鸣 2015-10-22 15:09:00
  作者:johnsonbj2011 时间:2015-10-22 13:51:00
  楼主加油更啊,等的花儿都谢了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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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阿姨更不好意思了。
  “佩服我什么呀,我没文化,啥也不会,电脑都不会开,这方面,亮亮都比我强。”刘阿姨说。
  “我真佩服你。”吴浩说。
  刘阿姨更手足无措了。
  “你先坐一会儿,我下楼买点菜。”刘阿姨说。
  “还买什么菜呀,不用不用。你上下楼也不方便,就别去了。有什么菜就做什么菜吧,你做什么菜我都爱吃。”
  刘阿姨坚持要下楼。
  “有鸡肉,但是,没有蘑菇,再说,你来了,怎么我也得去买点酒呀,再弄几个凉菜。”刘阿姨说。
  无论吴浩怎么劝,刘阿姨还是要下楼。
  “你陪亮亮玩一会儿吧,我一会儿就回来。”刘阿姨说。
  也只好如此了。
  再看着亮亮,吴浩有了更多的感受。
  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命运这么悲惨呢?
  没有爸爸,妈妈也不幸去世,只能跟日益年迈的姥姥相依为命。姥姥吧,还得挣钱养家,工作的时候,只能留孩子一个人在家里。
  这孩子只有三岁呀。
  可亮亮看起来却非常淡定。
  他正专注地玩着火车站站长的游戏,他嘟嘟囔囔,调度着多辆火车进站,安排火车在车轨上飞奔。
  他刚才一定听到了姥姥的哭泣。姥姥虽然尽量压低声音,但总有那么几声会声音比较大。
  但亮亮很淡定,很沉着。也许,这样的哭泣,他见过太多吧,他已经习以为常。
  “站长,你渴么?喝点水吧?”吴浩贴心地问亮亮。
  亮亮点点头,眼神还没办法从他的铁路轨道上挪开。
  吴浩就把桌上的水杯拿过来。
  里面有水,但是有些凉了,吴浩想加一点热水,但他在客厅到处都找不到热水壶。走到厨房里,才找到。
  吴浩猜想,大概怕亮亮一个人在家被开水烫到,就把开水瓶放到厨房亮亮够不到的地方。
  吴浩注意到,客厅的电源插头也用透明胶带贴着,大概也是怕亮亮摸到。
  亮亮捧着水杯连喝了几大口,才把小脑袋抬起来。
  他向吴浩致谢。
  “不用谢。”吴浩说,用手挠了挠小家伙的头发。
  “我见过你。”亮亮瞪着明亮的大眼睛,对吴浩说。
  吴浩忍俊不止。
  这小家伙怎么会见过自己呢。
  “是吗?你在哪里见过我呀?”吴浩问。
  “电脑里见过。”小家伙说。
  吴浩哈哈笑着。
  “不会吧。”吴浩说。
  “真的。我现在拿给你看。”
  小家伙就跑进卧室,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个平板电脑出来了。
  小家伙熟练地开机,没几秒钟,他就划开一个目录。
  “看,这里面就是你的照片。”小家伙说。
  果然,的确都是吴浩的照片。有打网球的,有在纽约机场照的,有自由女神像的等等。
  小家伙有些得意。
  “是你吧?”他问吴浩。
  吴浩点头。
  “怎么会有我的照片呢。”吴浩有些纳闷。
  “不知道。这是我妈妈的电脑。”亮亮说。
  可吴浩看着这个平板电脑也非常熟悉。
  他想起来了。
  这是他的平板电脑,然后,他更新换代了,有了最新的电脑,他就把老电脑和充电器送给了小文。小文那天刚好在他家,他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反正,不用了,也得当垃圾扔,还不如送给那个害羞、爱笑的女孩呢。
  怪不得有自己的照片。大概,给小文电脑时,吴浩没有删除存在电脑里的照片。
  吴浩一张一张地慢慢看自己的照片。
  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是,看着看着,吴浩发觉有点不对劲儿。
  这一两年的照片居然也有。
  不应该呀。这个电脑里怎么会有自己这一两年的照片呢? 这电脑应该三四年前就送给小文了。
  好奇怪呀。
  吴浩还是慢慢翻看着。
  亮亮又集中精力玩他的火车,也不再搭理吴浩。
  最后,吴浩在同一个目录下,看到了一个word文件。文件名是,爱人录。
  特别的名字。
  吴浩点击打开了那个文件。
  挺长的一篇文章。
  但是,他只看了第一行,就丢不开了。
  @郭乐鸣 2015-10-22 15:09:00
  作者:johnsonbj2011 时间:2015-10-22 13:51:00
  楼主加油更啊,等的花儿都谢了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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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乐鸣 2020-03-12 00:02:56
  刘阿姨更不好意思了。
  “佩服我什么呀,我没文化,啥也不会,电脑都不会开,这方面,亮亮都比我强。”刘阿姨说。
  “我真佩服你。”吴浩说。
  刘阿姨更手足无措了。
  “你先坐一会儿,我下楼买点菜。”刘阿姨说。
  “还买什么菜呀,不用不用。你上下楼也不方便,就别去了。有什么菜就做什么菜吧,你做什么菜我都爱吃。”
  刘阿姨坚持要下楼。
  “有鸡肉,但是,没有蘑菇,再说,你来了,怎么我也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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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什么,第三篇《红》少了这一段,现在补上。
  @郭乐鸣 2015-10-23 16:51:00
  谢谢各位!我努力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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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什么,这儿少了一段,现在才发现
  第十八篇 神笔

  一


  她给我发信息了。
  半小时后,在健身房见。
  我们局的顶层,搞了一个健身房,有各种健身器具,但很少有人去,于是,这就给我和小米提供了方便。
  聊天至少有个私密的地方。
  小米称得上是我们局的局花了,未婚,我追了她很久,她才同意跟我出去吃了两顿饭,但若即若离,关系没有再升温。
  尤其是最近一个月,她更是冷淡,我约她去健身房聊天,约了好几次,她都说没空。
  今天怎么了?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的预感没错。
  小米果然是冷若冰霜。
  我陪着笑,想尽办法把话说得俏皮一些,但也换不来美人的一笑。
  没多大一会儿,小米就直奔主题了。
  “我想聊聊咱们的关系。”小米说。
  “恩。”我说。
  小米干脆单刀直入。
  “咱俩不合适。”她说。
  意料之中。
  “恩。”我又说。
  等了两分钟。
  “所以,咱俩以后别再单独聊天了,也别再单独见面。”小米生硬地说。
  我没吭声。
  小米接着又说话了。
  “你以后别再对别人说,我是女朋友。”小米说,“我从来都不曾是你的女朋友。”
  我沉默不语。
  “不是么?我从来不是你的女朋友,只不过,呃,只不过,我们比普通同事稍微亲密一些。”
  她这样的定位,我能说什么呢,只有苦笑。
  小米扭头向外走。
  她快走到门口时,我说话了。
  “是因为张浩吗?”我问。
  张浩是刚调到我们局的同事,和我在一个办公室,有几次我看见,张浩在小米的办公室跟小米聊着什么,两人都笑嘻嘻的。
  张浩是比我英俊,这我承认,尤其是,他的舅舅好像是本市的副市长,比我这普通的单亲家庭好多了。
  小米的神色大变。
  她瞪了我一眼,不再说一个字,匆匆走了。
  我郁闷极了。
  我拿出来烟,慢慢抽了起来。
  第二根烟还没有抽完,手机响了。
  是朱科长。
  他的语气不那么客气。
  “你在哪儿啊?”他问我。
  “局里啊。”我说。
  “局里?我怎么没在办公室见到你?”
  “在卫生间。”我说。
  他知道我在说谎,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有块地要去测,你赶紧去办。”他说。
  “恩,好的。”我说。
  但我又抽了一支烟才下去。
  朱科长已经走了,只有张浩在办公室。
  他似笑非笑的。
  他大概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
  我冷着脸。
  “要测哪块地,你知道吗?”我问张浩。
  张浩点头。
  “那走吧。”我说。
  我没说什么,直接下楼了。
  过了一会儿,张浩扛着仪器也下楼了。
  “开我的车吧。”张浩说。
  我们配的车是一辆破面包,张浩只开了一次,就喊受不了。
  开他自己的车,烧他自己的油,我无所谓,只要他乐意。
  在停车场等车的时候,老吴走过来了。
  他给我使眼色,让我跟他到僻静的地方。
  “听说了么?”他问我。
  我是一头雾水。
  “听说什么?”我反问他。
  他哼了一声。
  “那两个位置的事。”他说。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了。
  我们局今年有两个科长退休,也就是说,有两个科长位置空了出来,我当正科级已经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给我配实职,我一直觉得,以我的资历,我应该没问题。
  “怎么了?”我问老吴。
  “好像定了下来。”老吴说。
  我装着波澜不惊的样子。
  “是吗?是谁呢?”我问他。
  他说了两个名字。
  都不是我的名字。
  我忍不住叹气。
  老吴向我表示了慰问。
  “是太不公平了,这一次,我想,怎么也该轮到你了,你是资格最老的正科级了,可是,可是,唉,那两个人比你有背景。”老吴说。
  这我知道。
  那两个人背后都有大树。
  可这也太过分了吧。
  “你是从哪儿听得这消息的?”我问老吴。
  老吴神秘地一笑。
  “别管我是从哪儿听到这消息的,但我能保证,我的消息属实。”老吴说。
  不敢说消息来源,怎么敢保证,消息的准确呢。
  我是多么期盼这消息不准确啊。
  朱科长为啥刚才给我打电话那么不客气,我想明白了。
  这一段,他一直对我客客气气,礼遇有加,可一听说,那两个位置没我的戏,他就马上转变态度了。
  他是想让我明白,我以后还得是他的兵,我还得老老实实听他的吩咐。
  从这个迹象来说,老吴的消息应该不仅仅是传言。
  我突然又想起来一个问题,为什么小米今天跟我摊牌呢?
  也许,小米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如果,我能配一个正科级的实职,我也许能和潇洒帅气的张浩比拼一下,但我既然升职无望,就没有什么竞争力了,小米就向我摊牌了。
  张浩开着他那辆豪车在不远处停着,他在等我。
  他大概等得不耐烦了,按了两声喇叭。
  “你忙吧,咱们回头再聊。”老吴说,他挥手向我致意,不等我回话,他又鬼鬼祟祟地走开了。
  我本来还想打听一下细节,只好作罢。
  二


  我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张浩一直小心翼翼的,他甚至不敢看我,不敢和我有目光方面的交集。
  可我偏要盯着他看。
  不得不承认,他是比我英俊多了,头发浓密,还有点自然卷,脸色白皙,难怪小米会喜欢他。
  而我呢,黑就不说了,个子也不高,尤其是,两条胳膊实在是太长了,我有一回比了一下,手几乎能够到我的膝盖了。
  连我妈都说,我的体型像个大猩猩。
  相术上说,双手过膝,是大贵之相,但我实在看不出来,我有什么贵的。
  从小,父母离异,那滋味儿一定不是贵,勉强考上一个大学,考了一个公务员,却多年没有被提拔,连全局上下都觉得该轮到我时,我还是错过了。
  好不容易和小米吃了几顿饭,人家又说,和我只是比普通同事稍微亲密一点的关系。
  这贵吗?
  哪一点贵?
  唉!
  我点了一根烟,旁若无人地抽了起来,我知道,张浩挺爱惜他的车,他自己从来不在车里抽烟。
  可我偏要抽。
  张浩还是一声不吭,只是悄悄把车窗放下一点,开了一条缝。
  跟我们接洽业务的是个毛头小伙子,啥都不懂,连根烟都不晓得给我们让一根。
  我找了个由头,对他痛斥一顿。
  小伙子挺委屈的,但他也不敢顶嘴。
  我骂了整整五分钟才停下来。
  我感觉,气顺了一点儿。
  我让他们公司换一个明白事理的人,我们再来办他的业务。
  “那好吧。”小伙子可怜巴巴地说。
  我心软了一点儿。
  “你不是特别了解情况,你还是让你们老板派一个了解情况的人来。”我说。
  我是提醒他,怎么跟他老板汇报今天的工作。
  小伙子连忙点头。
  “是的,是的,我刚来公司上班一个月,我确实不了解情况。”他说。
  回单位时,我仍然抽烟,但是,走到三分之一路程,我的烟抽完了。
  我让张浩停车,我要去买包烟。
  张浩拿出来他的烟,递给我。
  可我拒绝了。
  “你这好烟我抽不惯,太细,不够劲儿,”我说,“你还是停一下吧,我去买包我常抽的差烟吧。”
  我知道,我是有点不知好歹,但那天,我就是想让张浩难堪。
  张浩只好停车了。
  我买了烟出来,发现张浩打开了车门,在跟一个姑娘说话。
  那姑娘好像是在车头前滑到了,张浩上前察看。
  开始,我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我以为,那姑娘是故意滑到,张浩是被讹到了,但,走近一看,我的情绪发生了变化。
  那姑娘太漂亮了。
  简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我也宁愿被这么漂亮的姑娘讹到,讹一辈子都没关系。
  张浩是体贴入微。
  轻声细语,关怀备至。
  但那姑娘好像是有点问题,试图站起来,也站不起来。
  “我得赶紧送你去医院。也许,骨折了。”张浩说。
  “恩,太麻烦吧。”姑娘说。
  “不麻烦,不麻烦。”张浩说。
  张浩转向我。
  “我得送这姑娘去医院,马哥,要不,你先等一会儿,我待会儿再来接你吧。”张浩对我说。
  我为什么不能送美丽的姑娘去医院呢?
  我也愿意一起送啊。
  但张浩一定不乐意。
  他宁愿一个人去。
  好吧,成全他吧。
  “你不用接我了,这儿的风景也不错,我散散步,自己就回去了。”我说。
  张浩去扶那个姑娘起来。
  不那么顺利。
  他干脆把那姑娘抱起来,抱进车里。
  嘿嘿,小米喜欢的这个人也不怎么样啊,见了美女就迷了神,如果,车前滑到的是一个老太太,我猜,张浩首先做的是,撇清自己的责任。
  是她自己滑倒的,跟张浩没关系。
  但既然是个如此美丽的姑娘,责任就不那么重要了。


  我散步的那片区域应该是这个城市风景最好的地方。
  能看到大湖的全貌,沿山而建的公路郁郁葱葱。
  我抽着烟,慢慢走着。
  纠结的心也慢慢舒展了一点儿。
  这时候,手机响了。
  是妈妈。
  “你今天晚上有应酬吗?”老妈问我。
  “暂时还没有。”我说。
  “那我现在去买条鱼,今天晚上给你炖鱼汤。”老妈说。
  我支吾着。
  实际上,我更想找个地方大醉一场。
  “呃,也不一定。”我说。
  “什么不一定,老在外面吃饭对身体不好,今天晚上回来吃饭。”老妈说。
  她不等我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老妈是真为我好啊,总是变着法给我做点好吃的。
  今天的确是倒霉透顶了,但我提醒自己,回家一定要微笑,不能把我的不痛快传递给老妈,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
  老妈离婚后,没有再组织家庭,守着我,艰难地前行。
  我为什么想当官?
  很大成分里,我是想给老妈挣点脸面,我想让老妈风光风光。
  唉,可是,现实怎么那么不如意呢?
  一个姑娘急匆匆地从我身旁走过。
  她柔软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婀娜多姿,特别有韵味,这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也加快了脚步。
  我是很好奇,背影这么好看,那她正面长什么样子呢。
  但我根本撵不上她。
  她大概走得太快了,她脚下滑了一下,然后,她摔倒了。
  我赶紧走了过去。
  看到她的正面,我更惊呆了。
  太美了。
  我感觉,比在张浩车前滑到的那个姑娘还要漂亮。
  “你怎么样啊?”我问她。
  那姑娘乌黑的大眼睛瞧了我一眼。
  “没事。”她说。
  “你站起来试试。”
  她站起来了,但还有些疼痛,身子摇晃了一下。
  我连忙扶住她。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拍个片子,瞧一瞧。”我说。
  我终于也可以有机会送给更美的姑娘去医院。
  姑娘摇头。
  她对我笑。
  “应该没什么大事,歇一会儿就好了。谢谢你。”她说。
  我劝她。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说。
  “不用。”她说,“你扶我到前面亭子那儿休息一会吧。麻烦你啦。”
  左侧大概一百米,修了一个观景的亭子,但现在已是深秋,寒风冷冽,那个亭子所在位置正好在风口上,恐怕不是个舒适的所在。
  但姑娘坚持去那儿。
  我当然乐意效劳。
  迈上台阶,走进那个亭子,猛的,我好像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是一个大殿,金碧辉煌的。
  那个姑娘和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在大殿的中央,笑吟吟地看着我。
  三


  我确定,那姑娘还是那个姑娘,只不过,她穿的衣服完全不同了,倒也是白颜色,但那式样我从来没见过,闪闪发光,像是什么特别高级的料子。
  那个白胡子老头也风度极好,彬彬有礼,但又有股强大的气场,似乎神圣不可侵犯。
  我定了定神,鼓足勇气说话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来这儿了?”我问。
  姑娘回答了我。
  “这是称心如意球。我们进到了称心如意球里面。”她说。
  称心如意球?
  什么玩意啊?
  我不太明白。
  她继续跟我解释。
  “这是我们狐仙的一个宝贝。”她说,“在这个球里,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想是什么环境,就能是什么环境。”
  “狐仙?”我说。
  姑娘莞尔一笑。
  “是啊,我们都是狐仙,忘记告诉你了。”她说。
  我第一个反应是,有人在跟我开玩笑。
  但我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我怎么上了一个亭子里,然后,就来到这个大殿里。
  就算我再蠢,我也能明白,这个大殿不是一般的地方,想造假没那么容易。
  “狐仙?真的吗?”我问。
  那个姑娘想让我相信。
  她伸出了右手,突然,右手变成了张开血盆大口的狮子头,硕大无比,我吓得后退了几步。
  就一个头在那儿,看不见身子
  接着,狮子头又变成了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甚至飞到我肩膀上跳来跳去。
  姑娘打了个响指,小鸟落到地上变成了一条摇着尾巴的小奶狗,在我裤脚上咬来咬去。
  姑娘又打了一个响指,小狗才跳回去,落在纤纤玉手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相信了吧?”姑娘问我。
  我发着呆。
  我茫然了。
  “你还不相信吗?”姑娘问。
  我不由自主地点头。
  但我能感觉到,我在发抖。
  姑娘笑了。
  “别担心,你是我们狐仙的大贵人,我们很尊重你,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你的事。”她说。
  白胡子老头也点了一下头。
  安全有保证了,我才吁了一口气。
  “你们,呃,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我问。
  我想不明白,狐仙跟我能有什么瓜葛。
  我怎么会是你们的贵人呢?
  白胡子老头说话了。
  “你是我们预言中的那个人。”他郑重其事地说。
  我更傻了。
  什么预言啊?
  白胡子老头试图跟我解释。
  他引着我向大殿的深处走。
  那儿,正中央,有张巨大的桌子,金光闪闪。
  我走到近前,以我的专业素质,我确定那桌子全部是纯金打造的,我正打算感叹时,白胡子老头的手指向桌子中央放着的一个乌黑的盒子。
  特别普通的一个盒子。
  也就三十厘米长、五厘米宽的样子。
  “这里面装的是我们的神笔。”他说。
  神笔?
  我不知道是什么。
  “是我们狐仙最神圣的器物。”白胡子老头庄重地说。
  老头停下话头,观察我的表情
  可我没有任何反应。
  我没觉得,这个普通的小盒子有什么特别的,倒是那张硕大、纯金的桌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桌子造型古朴,关键是,全部是纯金打造的啊。
  老头好像有点失望。
  “神笔对我们狐仙来说,有特别的意义,神笔能预知吉凶,指引我们的方向。”老头说。
  我仍然没有什么触动。
  老头更失望了。
  连那个美丽的姑娘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概,我的反应跟他们预想的不太一样。
  但老头还是继续给我介绍下去。
  “在我们的预言里,我们狐仙这个最神圣的宝贝,将由一个人类掌管,这个人类将帮助我们狐仙重获和平。”他说。
  我还傻傻的。
  “这个人类就是你。”白胡子老头只好说。
  我?
  为什么是我呢?
  “在预言中,这个人类有四只眼睛,双手过膝。”老头说。
  我不禁哑然失笑。
  即使在这些神通广大的狐仙面前,我也还是笑了。
  不错,我是带了眼镜,可以说成有四只眼睛,我的双手么,站立起来时,勉强也能摸到膝盖,但仅凭这两个条件,就确定我是他们神圣预言中的那个人,未免太牵强了。
  我何德何能啊。
  我就是个失意的公务员,连个老婆都讨不上,有什么能力给神通广大的狐仙带来和平。
  他们一定是搞错了。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们。
  请他们别搞错了,耽误了他们的大事。
  我是笑嘻嘻地说的。
  但那两个狐仙却没有一点笑意。
  “不会搞错。”白胡子老头说。
  不会搞错?
  为什么不会搞错?
  “谁都有可能出现偏差、错误。”我说。
  我是提醒白胡子老头。
  但白胡子不为所动。
  “不会有错。”他说。
  我只好苦笑了。
  “你为什么这么自信呢?为什么不会有错?”我说。
  “因为,我拜过神笔,神笔告诉我,你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他说。
  “神笔?神笔就不会错误吗?”我说。
  白胡子老头瞪着我。
  连美丽的姑娘也瞪大眼睛,瞅着我。
  似乎,我刚刚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但白胡子老头还是耐心跟我说话。
  “神笔从来没错过。”他说。
  从来没错过,也不意味着就不会出错。
  但我知道,我不能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了。
  不然,会惹狐仙不高兴。
  我找另外话题了。
  “这个神笔怎么告诉你,我就是那个预言中的那个人?神笔是写出来我的名字,还是以别的方式告诉你们的?”我问老头。
  我对神笔运作的方式饶有兴趣。
  “叩三拜,知吉凶。”白胡子老头说。
  “什么意思?”我问。
  白胡子默默地走上前,把那个黑盒子的盖取下来,这样,我就能看见神笔的全貌了。
  笔身是用一小截乌黑的石头铸成的,圆滚滚的,但亮闪闪,笔头是黑白两种颜色的毛发组成的。
  黑白分明,对比强烈。
  白胡子老头退了几步,跪了下来。
  那个美丽的姑娘也跪了下来。
  我倒没有跪。
  不知道为什么跪,我怎么能跪得下来呢。
  但我还是退到两个狐仙的身后,也算是表达一点我的敬意。
  白胡子老头高声说话了。
  “伟大的神笔,请您告诉我,这个你面前的人类,是不是下一个的掌笔人?”白胡子老头说。
  没什么反应。
  白胡子老头庄严地磕了三个头,就不一样了。
  那支神笔慢慢地从黑盒子里立了起来。
  黑白分明的笔毛牢牢地挺立在盒子里,似乎,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支撑在里面。立了大概两分钟,才又慢慢地倒了回去。
  “神笔从盒子里立起来,就是‘是’的意思。”白胡子老头说。
  “那么,不是,是什么情况?”我问。
  “就没有任何反应。”老头说。
  是或不是。
  一或零。
  这神笔也是二进制啊。
  挺科学的。
  奇怪的是,我瞧着神笔,心态起了变化。
  我忍不住盯着神笔看了又看。
  反正是越看越觉得神笔漂亮。
  “什么叫掌管人呢?”我问老头。
  “也就是说,这个神笔将由你掌管,从此以后,也只有你一个人,能够得到神笔的回应。”老头说。
  我瞧着老头。
  “这么说,你是上一个掌管人?”我问。
  老头点点头,没说话。
  “我掌管神笔以后,你再给神笔磕头,神笔也不会做出回应,我这样理解对吗?”我问。
  老头点头。
  “呃,对。”他说。
  我想调侃一下。
  活跃一下气氛。
  因为,我一直觉得,老头和那个姑娘的神情都比较沉重。
  “这么好的宝贝,你怎么愿意交给我掌管啊。”我笑着说。
  老头没有笑。
  “因为,到时候了。”他说。
  “到时候了,什么时候呢?”
  老头和那个姑娘相互对视了一下。
  老头微笑了。
  “我该走了,所以,是时候了。”老头说。
  我犹豫了一下,我还是问了。
  “走?”我说。
  “也就是说,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了,所以,我得把神笔交给下一个掌管人。”老头说。
  我沉默了一会儿。
  “你怎么确定你要走了?”我问。
  “梦。然后,神笔也这样告诉我。”老头淡淡地说。
  四


  白胡子老头不再谈论自己的离开,我呢,当然更回避这个话题。
  两个狐仙告诉我,他们找到我后,已经跟踪我两天了。
  我很有兴趣。
  “已经跟了我两天?怎么跟踪的?”我问。
  “这个称心如意球可以缩小成一粒灰尘,就粘在你的袖子上。”漂亮的女狐仙告诉我。
  我有点不相信。
  这个称心如意球既能盛下这个气势磅礴的大殿,又能缩小成一粒灰尘吗?
  “当然能。要不然,怎么叫称心如意球呢。”女狐仙说。
  我想了一会儿。
  “你们俩就呆在称心如意球里?然后,称心如意球缩小成灰尘那么大,粘在我的衣袖上,是吗?”我说。
  我是这么理解的。
  但,姑娘摇了摇头。
  “不是我们俩,是我们三个。”姑娘说。
  “三个?”我说,我在找,“另外一个在那儿?我看不到啊。”
  女狐仙笑了。
  “另外那一个骗你朋友离开了。”她说。
  在张浩车前滑到的那个姑娘?
  怪不得那么漂亮呢。
  而这位引我来称心如意球的姑娘,也是假装滑到,引我来的。
  嘿嘿,狐仙的套路不多么,就知道假装滑到,骗男人。
  “那个人不是我的朋友。”我说。
  姑娘点了下头。
  “哦,我看得出来你俩的关系不太好。”她说。
  “你看得出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们俩没有相互笑过。还有,呃。”姑娘住了嘴。
  “还有什么?”
  “还有,你在车里,看那个人的眼神,有点恶狠狠的。”姑娘说。
  应该是我在车里,自惭形秽时,看张浩的眼神。
  狐仙们在我袖口待了两天了,那他们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张浩吗?
  我有点好奇。
  我问了。
  姑娘摇头。
  “你们人类的事,我不太理解。说的很多话,我也听不懂。”她老实地说。
  “哦。”
  姑娘又加了一句。
  “你们人类太复杂,太聪明了。”她说。
  我呵呵苦笑。
  “你刚才说,神笔断定我能给你们带来和平,麻烦问问,你们难道不和平吗?”我问白胡子老头。
  老头脸上有些阴郁。
  漂亮的姑娘也有些沉重。
  就跟刚才说到,白胡子老头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时,两人的表情差不多。
  “是的。很不和平。”老头说。
  我很关心。
  我突然觉得,我也应该关心。
  “怎么了?什么情况?”我问。
  老头叹了一口气。
  “我们狐仙自古以来有两派,狐仙和黑狐仙。”老头说,他的话头停了一下,看我懂不懂。
  我当然懂。
  就像我们人类,存在皮肤上的差别,白人或黑人。
  因此,也有矛盾。
  “自古以来,两派争斗不断,只是有一个时期,两派最伟大的法师一起合作,制作了这支能预测未来的神笔,两派才相对平和,斗得不那么厉害。”老头说。
  怪不得呢。
  笔头是由黑白分明的两种毛发制成的。
  原来是两派共同制成的。
  “但现在又不行了,两派的战争又经常发生。”老头说。
  我点了一下头。
  老头望着我。
  “现在的状况,都被前辈法师预见到了,但前辈法师预言,你会给我们带来和平。我们狐仙就全拜托你了。”他说。
  我?
  我很心虚。
  但我比刚才又好一点,至少,比我刚听到这个预言时,强一点。
  这是为什么呢?
  也许,我认识到神笔的厉害,而我即将作为唯一的掌笔人,也会厉害的。
  “希望我不会让你们失望。”我说。
  老头笑了,点点头。
  五


  白胡子老头的法名叫本相。
  小姑娘叫小翠。
  我也是到后来,才想起来问他们名字。
  被震惊了,基本的礼貌都忘记了。
  听我那样问,他俩似乎很高兴。
  他们愿意让我知道他们的名字,不过,我不问起来,他们也不好意思说。
  又聊了几句,突然,一根白色的类似火柴棍的东西从外面直直地飞进来,落在本相大师的左手掌心。
  我看清楚了,那不过是一根白色的毛发。
  飞行时,挺立得直直的,落在掌心,才卷曲起来。
  本相大师开始还漫不经心,但他搓了一下那根毛发,他的表情大变。
  他对小翠说了一串我听不懂的语音。
  小翠也脸色大变。
  “怎么了?”我问
  “不好意思,我们得走了,我们的金山被攻击了。”本相大师说。
  “金山?”
  “就是我们的都城。类似你们的首都。”本相大师说。
  这倒是重大事件。
  我也催他们赶紧走。
  去驰援。
  但本相大师还想跟我聊两句。
  “以后,小翠负责和你联系。”他说。
  小翠?
  这个美丽的狐仙吗?
  我当然乐意呀。
  “以后就拜托你了。”本相又说。
  我知道,本相是还有千言万语想和我说,但他能说什么呢?
  也就浓缩成这一句话了。
  “再见。”他又说。
  “再见。”我也客气地说。
  几乎是一瞬间,我就回到观景的亭子上。
  什么大殿、美丽的狐仙、法力无边的白胡子老头,全部都不见了,全都消失了。
  我只是左手手上托着个长条的黑盒子,呆呆地站在那儿。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盒子到我手上的,但我反正是牢牢地攥在手心。
  我用右手,稍微揭开一点盒盖。
  我看见了神笔。
  黑白分明的笔头分外耀眼。
  我心里一震,赶紧合上了。
  我不愿意神笔暴露在外面,我托着盒子,甚至有点小心翼翼。
  此刻,在我心里,那张硕大纯金的桌子不算什么了,不及神笔万一。
  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改变看法的,但我确实有了那样的认识。
  我甚至突然觉得,神笔对我来说,应该是最重要的物件,为了神笔,我宁愿去死。
  这就是神笔的魔力吧。
  站在那个亭子上,我逐渐感觉到刺骨的寒风。
  不能呆在那儿了,我得离开了。
  我下了一个台阶,我手机响了。
  是张浩。
  “马哥,你在哪儿呢?”他问我。
  我告诉了我的位置。
  “那我去接你。”他说。
  “没事,我可以打车回去。”我说。
  “不用,不用,我很快就会到。”他说。
  没多大一会儿,张浩就过来了。
  上了车,我发现,他的神情不太对劲。
  脸色煞白。
  眼神迷离。
  他甚至也在车里抽着烟。
  我也没多问,可他忍不住了。
  “发生了一件怪事。”他说。
  那时在等红灯,他六神无主地瞧着我。
  我倒对他碰到的怪事没什么兴趣。
  他能碰到什么怪事,能比我还怪吗?
  “真的是件怪事。古怪无比。”他强调。
  我敷衍地问他。
  “哦,什么事呢?”我问。
  “在我车前滑到的那个女孩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不是送她去医院了么。”我说。
  “是啊,但她竟然突然不见了。”他说。
  “突然不见了?”
  “突然不见了。”他说,“我正跟她说着话,一扭身,竟然发现身边空无一人。那个姑娘凭空消失了。我就扭了一下头,再回过头,就发现旁边座位上空无一人了。”
  他指着我的座位。
  那姑娘就是在我的座位上消失了
  我微微笑了。
  张浩如果知道那个姑娘是个狐仙,他也许不会这么惊讶。
  对狐仙来说,凭空消失,那不过是小事一桩。
  张浩瞪着我。
  即使是绿灯了,他也不急着走。
  幸好,我们后面没车。
  “你是在笑话我吗?”他问我。
  我摇头。
  “不是。”我说。
  张浩突然又泄了气。
  “我真的没说谎,她真的是突然不见了,一转头就消失了,我真的不是幻觉。这怎么回事啊,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张浩说,带着点哭腔。
  他是被吓坏了。
  我只好安慰他。
  “我相信你说的话。有些事说不清的。”我说。
  他好了一点儿,他开车向前走了。
  过了一个路口,他又突然在路中间停了下来。
  他瞧着我。
  “你说,那个女孩是不是鬼?”他问我。
  我哈哈笑了。
  “不会吧。”我说。
  “怎么不会?突然就那么消失了,也只有鬼才能做得到。”他说。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我只好又安慰他。
  “不会是鬼的,大白天,鬼不会出来活动的。”我说。
  我说的有道理,他的情绪稍微平稳一点儿。
  这时候,他才发现,我手心攥的那个长条盒子。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他问我。
  可我一点也不愿意跟他分享我碰到的怪事。
  我敷衍他。
  “没什么,刚才在路边买的。”我说。
  幸好,他的注意力转移了,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反正,他想看看盒子里的东西,是不可能的。我不会让他看。
  有关神笔的事,我也不会对他说一句话。
  幸好,他的注意力转移了。
  “怎么回事啊,那姑娘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太怪了,实在是太奇怪了。”他嘴里不住地叨叨着。
  六


  有关神笔的事,我连我妈妈都没有说。
  夜深人静,我关上我房间的门,拉上窗帘,才从上锁的柜子里把那个长条盒子拿出来。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屏住呼吸,细细查看着。
  从美学的角度来看,神笔真是漂亮,而且,是那种深沉的漂亮,让你越看越爱。
  有一天,我觉得我应该测试一下神笔的能力。
  可怎么测试呢?
  我考虑再三,就从股市开始吧。
  我迷上炒股也有五、六年了,可以说是屡战屡败,本来是想从股市赚点钱,结果呢,却是相反的效果。
  半年前,我狠下心,卖掉了所有的股票。
  我清仓了。
  但我还是时不时地会看看行情,经常手痒。
  既然神笔能预知未来,那炒股呢?
  有一支股票,我盯了很久。
  我看好这支股票,而且,从技术分析的角度来看,这支股票已经触底了。
  我在神笔面前问了这个问题。
  “伟大的神笔,这支股票明天会上涨吗?”我问。
  神笔没什么反应。
  我记起来了。
  我好想忘了什么步骤。
  “叩三拜,知吉凶。”那个白胡子老头曾说过。
  我恭恭敬敬地拜了三下。
  仍然没什么反应。
  我有点泄气。
  甚至有些怀疑神笔。
  我又挑了一支我一点也不看好的股票。
  我就是想试试神笔的反应。
  我重复了步骤。
  没想到,神笔竟然有反应了,从盒子里立了起来,足足站了一分钟,才倒回去。
  第二天,股市一开,我就满仓。
  我买了那只垃圾股。
  确实涨了。
  一天居然涨了百分之八。
  我百思不得其解,这垃圾股怎么能涨这么多呢?
  难道是因为大家都不看好,所以,它就涨了?
  也没有任何利好消息呀,它凭什么涨?
  可它确确实实地涨了,没有任何理由地涨了,我也创造了我的最佳炒股战绩。
  而且,第二天,也涨了。
  涨了百分之四。
  但第三天,跌停了。
  我没当回事,第四天又跌停了。
  总体来算,我竟然亏了。
  我有点怨恨神笔。
  完全不靠谱啊。
  但这个念头只是在我心里一闪而过。神笔,我还是有信心的,没有来由地信心,问题应该出在我这里。
  狐仙的圣物,岂是等闲?
  我仔细回顾了所有细节。
  我觉得,我只是问那只股票第二天会涨么,神笔告诉我,会涨,没错,但我没有问第三天、第四天会涨么,所以,神笔什么也没有告诉我,我也就亏本了。
  问题全在我。
  想清楚了这个问题,我改变了方式。
  时间改为一星期。
  果然,屡试屡中。
  但有一个星期,我忘记问了,我又被跌停了。
  我吸取教训,干脆再改时间,改为一年。
  我试了很多股票,神笔都不认可,最后,我又试那支我最早看好的股票,神笔居然站起来了。
  这跟我的判断一样啊。
  但我没想到,最近的一天或一周,那个股票不会涨,甚至会跌,但一年的时间看来,这股票还不赖。
  我只是没有耐心,光想第二天就赚钱。
  我静下心,就买了那支股票。
  我记下了时间。
  一年不动,一定会收成不错,因为,神笔这么告诉我。
  七


  情况似乎起了变化。
  关于任命的事,迟迟没有下文。
  不知道那两个科长的位置,谁会接。
  似乎是,一个刚工作五年的女孩也有了机会。
  那女孩的表姐好像跟市长的关系有点不清不楚,两年前,副科就解决了,现在么,似乎想角逐科长的位置。
  局长犯愁了。
  据说,一次党委会上,竟然提出,还是要按资历,考虑干部的任命。
  按资历,那没人比得过我。
  风云突变了。
  朱科长又对我客客气气,而小米呢,看我的眼神也温柔多了,也愿意跟我多说两句话。
  但我焦虑啊。
  忐忑不安。
  万一,风云又突变呢?
  我没有任何靠山,跟局长也没说过几句话,除了一点点资历,我什么都没有。
  好事会降到我头上?
  连我自己都不太有信心。
  我想到了神笔。
  我真诚地拜了神笔,这次当科长的机会,我能不能把握呢?
  神笔没有任何反应。
  我郁闷到了极点。
  彻底灰心了。
  具体表现是,我感觉,我得喝点酒,才能熬过那一夜.
  那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我跟我妈说,我有点事,得出去一趟。
  妈妈的眼睛一亮。
  “是跟女朋友出去玩吗?”她问。
  她盼我结婚,盼着早抱孙子。
  可我呢?
  别说女朋友,连正常的升迁都做不到。
  唉!
  可我还敷衍我妈。
  “恩,差不多吧。”我说。
  “那你换身衣服吧。换身衣服显得帅一些。”妈妈提示我。
  “换什么衣服啊,不用。”我说。
  我在饭馆叫了一盘牛肉,要了一瓶酒,喝完以后,看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老妈应该已经睡觉了,我才往家里走。
  可老妈没有睡。
  她等着我呢。
  我醉醺醺地回去,她皱眉头了。
  “怎么样?”她还是好脾气地问我。
  “什么怎么样?”
  “那女孩怎么样?”老妈说。
  “哦,还好吧。”我说。
  老妈来了精神。
  “有那女孩照片吗?给老妈看看。”她说。
  “看啥看,还八字没一撇呢。”我说。
  我关上了房门。
  我知道,老妈很失望,但我能怎么做呢?
  把小米的照片给她看看?
  我敢肯定,如果,我当不了科长,小米一定不会选择我。
  唉,难道我一辈子就这样了?
  就这样混一辈子?
  我不甘心啊。
  醉醺醺的,但我还是想起来请教神笔。
  我会升官吗?
  我问神笔。
  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以后,神笔居然站了起来。
  我一下子酒醒了。
  我会升官,神笔告诉我。
  但这不可能呀,如果,当不上科长的实职,我还能怎么升官呢?
  完全没有机会。
  我百思不得其解。
  猛然,我想起来,我在现在这个单位也许就这样了,那么,换个地方呢?
  我又请教神笔。
  是不是我离开这个单位,我就能升官?
  神笔告诉我,是。
  我豁然开朗了。
  原来我要离开现在的单位呀,在外面才有机会发展。
  树挪死,人么,挪个地方,才会发展。
  我有谱了。
  八


  我的注意力有了着落。
  我特别关注招聘信息。
  本市的,外地的,我都看。
  以前,我对这些不在意,觉得即使参加,也不过是个陪跑的,但现在,不同了。
  我们市的市委书记是新来的,到任的第三个月,他推出了公开招聘计划,我仔细研读,我发现一个副处的位置,我符合条件,可以参与一下。
  我悄悄报了名。
  没想到,一切顺利。
  笔试竟然是第一。
  我从来不是学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发挥特别好,文章也写得特别顺。
  面试也轻松通过。
  组织部来我们局考察时,轰动了全局。
  据说,局长定了调子,所有的人都得说我的好话。
  这样,就顺利了。
  组织部的人走后,局长专门找我谈话,他告诉我,他跟每个副局长都打了招呼,让他们跟自己的手下交代,得说我的好话。
  他这是在向我卖好。
  我懂。
  我装出很感激的样子,不停地道谢。
  局长心满意足了。
  开始向我打听小道消息。
  他想知道,我到底有什么关系,能获得这样的机遇。
  我实事求是地告诉他。
  我什么关系也没有,就是硬考的。
  他有点失望。
  他觉得,我没向他说实话。
  嗨,我也懒得再解释了,他怎么想就由他怎么想吧,没法改变别人脑子里的想法。
  局长又开启了赞扬模式。
  把我夸得像个天才。
  我忍不住嘿嘿冷笑,既然觉得我这么优秀,干嘛不赏我一个正科长的实职呢。
  局长都这样,别人更别说了。
  每天都是宴席,每天都是恭维。
  而小米则不离左右。
  她似乎放出风了,我们的婚期已定。
  有人向我道贺,我也笑而不语。
  梦寐以求的小米,却以这种方式,正式成为我的未婚女友,还是有些别扭。
  小米大概也感觉到了我的别扭,处处小心翼翼,陪着笑,根本不像以前,横竖看我都看不过去,就好像我一身毛病似的。
  公示很快就进行了,我拿到正式的调令时,局长和几个副局长请我吃饭,而小米作为未来的女主人,当然也参加了酒宴。
  那天,我真喝多了。
  我是真高兴。
  也很感慨。
  这些我以前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人,居然都对我和颜悦色,而我竟然在这些人面前,坐在酒席的主位。
  真是人生如梦啊。
  几个月前,我怎么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场景,那会儿,为了个科长的实职,我忐忑不安,女友一会儿是女友,一会儿又是稍微亲密一点的同事。
  所有的人都看出来我喝多了,让小米送我回家。
  小米当然乐意。
  而我,却不乐意。
  因为,应聘的事,我还没跟我老妈说,我就是想等一切尘埃落定时,再告诉老妈,让她高兴高兴。
  今天拿到了正式的任命,可以告诉老妈了。
  告诉妈妈这件喜事时,我不想小米在场。
  但小米坚持送我,还坚持送我上楼。
  我醉醺醺的,老妈倒有心理准备,因为,我给她打过电话了,在外面有应酬,会晚点回家,但她没想到,竟然有个漂亮的姑娘陪着我。
  她邀请小米进屋坐坐。
  小米没什么客气,就进家了。
  虽然,我之前大概介绍过我家的情况,但她进了家门,打量着四周,还是明显失望了。
  太寒酸了。
  但只一会儿,她又露出喜悦的表情。
  她向我妈道喜。
  我妈倒不知所以。
  小米大惊小怪地指责我。
  “怎么?这么大的喜事你都没告诉你妈?”她说。
  我笑笑。
  “事情没有尘埃落定,我不敢说。我怕有变化。”我说。
  “到底是什么喜事?”妈妈问我。
  可她的眼睛却瞟向小米。
  看来,她猜想的喜事是另外的喜事。
  小米迫不及待地向妈妈叽叽喳喳。
  她告诉我妈,我升官了。
  直接升到副处。
  而且,是重要部门的副处,连我们的局长都要巴结我。
  我从此就要飞黄腾达了。
  说到一定程度,小米甚至手舞足蹈。
  在她看来,我的未来,就是她的未来,她忍不住兴奋。
  老妈却很平静。
  小米问老妈。
  “阿姨,听到这个消息,你难道不高兴吗?”她问。
  “嗯,高兴,高兴。”老妈说,表情依旧淡然。
  小米怕老妈不理解我升官的意义,她就跟老妈说起了钱。
  我升了这个副处,会拿多少钱。
  她一定打听过,竟然比我都知道的都清楚。
  确实多了不少。
  可老妈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多少快乐。
  老妈突然咳嗽起来。
  剧烈咳嗽。
  最近她总是咳嗽,也不知道为什么。
  小米终于有事干了。
  她拍着老妈的后背,又给老妈端水喝,表现得很像贤惠的儿媳妇。
  她乘机向老妈介绍自己的情况。
  她舅舅是个有名的大夫,中医方面的,她要带我妈去找他舅舅看看。
  她舅舅医术很高,只需几服药就能让老妈病情好转。
  我妈倒平静。
  只是点头称好。
  小米觉得,我妈大概怀疑她舅舅的医术,就开始跟老妈讲她舅舅的丰功伟绩。
  她们家大大小小的毛病都被她舅舅看好了。
  我能感觉到妈妈的不以为然。
  我截住了小米的话头。
  时间不早了,小米还是回家吧,免得家里人担心。
  她妈妈大概给她打过两个电话了。
  送走小米,我瞧着妈妈。
  我本以为老妈会跟我说几句赞扬的话,但老妈依旧淡然。
  “你喝了不少酒吧,赶紧上床睡觉吧。”她说。
  可我怎么能睡得着。
  关上我的房门,我又拿出了神笔看。
  百看不厌。
  感谢神笔,让我有了崭新的人生。
  也许是飞黄腾达的人生。
  有神笔在手,我的人生又怎能不辉煌腾达呢。
  九


  早晨我起得很早。
  神清气爽的感觉。
  老妈也起来了,已经给我准备好早餐。
  我吃着早餐,跟我妈聊起了新单位的情况。
  实权部门,各方面都不错。
  我妈话不多,若有所思。
  我也顾不上跟妈妈聊更多,今天是去新单位上班的第一天,我打算等一会儿洗个澡。
  时间紧。
  但我能感觉到,老妈有话想跟我说。可我没时间问了,今天是第一天上班,不能迟到。
  第一天,衔接得挺紧。
  全局大会,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宣布了我的任命,中午么,请部长吃饭。连午睡的时间都没有,下午又开班子会议。
  一把手跟我单独谈话。
  晚上,班子成员又请我吃饭。
  我回到家时,又是大醉。
  我往床上一趟,就不省人事了。
  早上七点,是小米的电话,吵醒了我。
  听我说话的语调,她知道我前一晚又喝多了。
  “昨天又喝酒了吧。”她说。
  “是。”我说。
  “以后别喝这么多,对身体不好。”她柔声细语地说。
  “没办法。第一天上班,得表现好一点,给大家留一个好印象。”我说。
  她也理解。
  “我让我舅舅给你配点解酒的中药,会好一些。”她说。
  那倒好。
  小米岔开了话题。
  “在新单位,感觉怎么样?”她问我。
  “还好吧。”我说。
  “仅仅是还好?”她问。
  我回忆了一下。
  是还好。
  到处都是笑脸,还好。
  我透露的信息,跟小米想了解的情况,有一定差距。
  她启发我。
  “新单位,呃,是不是有很多美女?”她问我。
  美女?
  好像是有几个。
  “几个?不止吧,据说,你那个单位,是美女如云哟。”小米说。
  我能明显听出来醋意。
  我笑了。
  小米居然担心我移情别恋,咳,真是风水轮流转。
  “你昨天一整天没给我打电话。见了那么多美女,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小米继续说。
  我否认了。
  我只是太忙,顾不上想别的。
  她假装心满意足。
  “没忘我就好。你不能忘了我哟。”她说。
  “嗯,不会。”我说。
  早餐已经摆在餐桌上。
  是粥,咸菜,一个鸡蛋。
  老妈坐在餐桌旁,还是若有所思的。
  我猜,老妈大概在想小米的事情。
  一直以来,老妈最关心的是,我的婚姻大事。
  我想逗老妈开心。
  “怎么样?你对小米的印象怎么样?”我问老妈。
  “嗯,还好吧。”老妈 。
  “仅仅是还好?”我问。
  老妈瞧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还是追问。
  “难道不漂亮吗?”我问。
  老妈只好点头。
  “嗯,还可以。”老妈说。
  我喝了一口粥。
  “你是不是对她不满意呀?”我问。
  连句赞扬的话都舍不得说,似乎,有别的想法。
  老妈咳嗽起来。
  越咳嗽越厉害。
  她冲到卫生间,咳了两分钟,才结束。
  “老这么咳嗽也不是事,去医院看看吧。”我说。
  老妈走了回来,拿着纸巾擦嘴。
  我把我刚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老妈看了我一眼。
  “已经去过了。”她说。
  “你去过医院了?”
  老妈点点头。
  “什么时候去的?”我问,我有点纳闷,老妈去医院看病,我怎么不知道呢。
  “前天去的。你忙,我就没跟你说,我自己去的。”老妈说。
  “怎么样?大夫是怎么说的?”我问。
  老妈又看了我一眼,但她没说话。
  我追问她,她才说话。
  “呃,大夫说,情况恐怕不太好。”老妈说。
  十

  妈妈的肺上有一团阴影。
  大夫说,情况不太乐观。需要进一步检查。
  我直接打电话请假了。
  老妈的身体是最重要的,别的,都得往后排。
  什么新官职啊,大好的前途啊,等等,都得往后排。
  新单位的一把手很热心。
  “准备去哪儿看病呢?”他问。
  我说了医院名字。
  “那个医院的医疗水平不怎么样啊,”我的一把手说,“去别的医院呗。”
  他说了一个名字。
  如雷贯耳的名字。
  “恐怕那个医院不好住院吧。”我说。
  “放心,没问题,我认识他们的院长,这个面子他应该给。”一把手说。
  果然没问题。
  一个自称是院长办公室的小年轻在医院大门等着我。
  没有排队,一路绿灯。
  不到半个小时,老妈就住进了单人病房。
  我体会到了当官的优越性。
  以前,排队恐怕就得一上午,最后,可能还住不上院。
  还是我新单位的局长面子大。
  当然,我也知道,我这一把手是想笼络我。
  我给他发了短信,表示感谢。
  咱不能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
  不一会儿,局长回短信了。
  应该的。
  只是这三个字。
  虽然是淡淡的三个字,也能感觉到局长的道行。
  精于世故,又不露痕迹。
  下午,局长又亲自来医院探望我的老妈。
  买了许多礼物,司机提进来,就退了出去。
  局长坐在老妈的病床前,像儿子一样跟老妈唠了半个小时的家常。
  嘘寒问暖,临走时,局长还在妈妈的枕头下面放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是厚厚的一叠钱。
  还从来没人向妈妈送这么多钱。
  老妈有些紧张,要我还回去。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如果送回去,就等于驳了局长的面子,不如,笑纳。
  “可这钱也太多了吧。”老妈说。
  我笑了一下。
  多吗?
  不算多吧。
  我现在也是副处了,也有资格收这个数目的礼了。
  但我不能跟老妈这么说。
  这么说,老妈会更担心我。
  “局长是代表全局来看您,这不多。”我说。
  老妈还是将信将疑。
  “这钱你就安心地花吧。别节俭了,多买点好吃的,补充一下营养。”我又说。
  但老妈还是 惯,什么都舍不得吃,什么都舍不得买。
  我只好替她买。
  我捡贵的买,捡好的买。
  但遗憾的是,什么也无济于事了,妈妈的病情发展很快。
  唉!
  十一


  老妈从确诊到走,短短不过三个月时间。
  这三个月,我没去新单位上过几天班,甚至很少回家,我一直待在医院里陪着老妈。
  眼睁睁地看着老妈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而我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我找主治大夫谈过,跟他探讨各种治疗方案。
  大夫态度倒不错,但他总是摇头。
  我终于按耐不住,冲大夫大吼大叫。
  “就没有办法了吗?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吗?”我冲他喊。
  大夫摇头。
  “什么办法都没有,要你们医生干嘛?你们医生都是饭桶吗?”我说。
  我一点也不客气,我已经失控了。
  大夫等我平静一点才说话。
  “我们医生有能力的边界,有些事我们真的是无能为力。”大夫说。
  我的情绪也逐渐恢复正常。
  我跟他探讨另外一种方案。
  “那么,换一个医院怎么样?”我问医生。
  “嗯?”医生说。
  “比方说,去上海怎么样?会不会他们的经验更丰富,有更好的条件?”我说。
  我是决定了,只要对老妈有一丁点儿好处,我愿意倾家荡产。
  医生有一阵子没说话。
  我追着他问,他才说话。
  “我不否认,上海的医疗水平比我们高,我也理解你的心情,想不惜一切治好你母亲的病,换做是我,我也许也会这么做,但是,”他不说话了。
  我急了。
  “但是什么啊?”我问。
  医生苦笑了一下。
  “但是,已经扩散了。”医生轻声说。
  “怎么了?”我瞪着医生。
  又隔了一会儿,医生才说话。
  “也就是说,就算是神仙,恐怕也无回天之力了。”他说。
  他的声音依旧很小,但在我耳边如晴天霹雳。
  我久久没有吭声。
  临别时,我向他道歉,为我的失态向他道歉。
  接下来的一天,我又一次失态。
  是在新局长面前。
  党委会我不能缺席,开完会以后,局长留我单独聊一会儿。
  他有些想法想跟我交流。
  他想让我分管两个业务,给我压点担子。
  他把那两个业务告诉了我。
  我虽然来这个局时间不长,但我也知道那两个业务是我们局的关键业务。
  是我们局的肥缺。
  局长愿意把这两个业务交给我管,我实在是受宠若惊。
  我感激他。
  但我还是拒绝了他。
  局长很惊讶。
  “为什么呢?有什么原因吗?”他问我。
  我叹了一口气,没有马上回答他。
  局长又问我。
  “是感觉压力大吗?害怕做不好工作?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顾虑,那你别担心,我会给你配两个最能干的科长,不会有问题的。”他说。
  我摇了一下头。
  “那是什么原因呢?”局长问。
  我闷了几分钟,突然哭出了声。
  我一个大男人呀,居然在新领导面前哭了出来。
  “我的母亲,唉,我的老妈,恐怕没几天了,我想,我想多陪陪她。”我说。
  我极力想控制我的泪水,但我根本控制不住。
  我干脆啥都不管了,任由眼泪乱流。
  局长似乎有些感动。
  “你母亲现在是什么情况?”他问。
  我把上午医生跟我说的话告诉了他。
  “这么严重啊?怎么不早说?”局长说。
  平时,局长见我,问起我老妈的情况,我会往好处说,他一直以为,情况没那么严重。
  “不好意思,没告诉您实情。本来,我也一直抱有幻想。”我说。
  “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好吧,这一段时间你安心照顾你母亲吧,别的先不用操心。”局长说。
  我谢谢局长。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局长又说。
  十二


  新局长确实做了更多。
  我没有开口求他什么事,他却事事想在前面。
  无论经济方面,还是医院条件,都尽量照顾我。
  我感激他。
  但是,什么都没用了,那一天还是不可避免地来了。
  我基本是崩溃状态。
  幸好是,局长派来办公室主任帮我,丧事才能有条不紊地办下来。
  联系殡仪馆、写悼词、通知亲朋好友等等,能干的办公室主任都一件一件落实了。
  小米那几天也一直陪着我,以女主人的身份,出席了这样的场合。
  可有一件事,她触碰了我的禁忌。
  是我的父亲。
  她通知了的我父亲。
  殡仪馆的那天,父亲也去了。
  看见父亲,我一阵错愕,我找到了办公室主任。
  “怎么通知他了?”我悄声问他。
  办公室主任并不认识我父亲。
  “他是谁?”他问我。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父亲,我母亲的前夫。”我说。
  办公室主任秒懂。
  “我不知道啊,亲友那方面的人员名单,是小米定的。”他说。
  我就又走到小米旁边。
  “你怎么通知了我父亲?”我小声问小米。
  小米斜了我一眼。
  “他毕竟是你父亲啊,我觉得,还是应该通知他一声。”小米说。
  懂什么啊。
  自作聪明。
  可我还是压抑着情绪。
  “这件事,干嘛不跟我商量一下?”我说,我的声音还是压得很低。
  小米仍然是自作聪明的模样。
  “他可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了。”她说。
  她并不知道,我这最亲的亲人做过什么。
  我是带着对这个人的怨恨度过了我的青春期。
  但这么多人在场,又是这样的场合,我还是忍了忍,没有发作。
  没想到,小米继续自作聪明。
  “你妈妈不在了,你应该改善一下你跟父亲的感情。”她说。
  我阴沉着脸,没说话。
  “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小米又说。
  我懒得再理她。
  但是,我在致悼词,回忆起老妈的人生经历,读稿子读到一半时,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扔开了稿子。
  我指着我父亲。
  “就是这个男人,”我说,“在他承包厂里的印刷厂,赚到第一笔钱时,他找了个小三,抛弃了我的母亲和八岁的我。”
  我父亲的脸色变了。
  他坐不住了,但他也不好意思走。
  我继续说下去。
  “我母亲是个要强的人,坚决地跟他离婚了,带着我,靠着她微薄的工资,艰难地生活着。而我这位父亲,给了三个月的抚养费后,再也没有给过一分钱。虽然他有一阵子生意不错,并不缺钱。”我说。
  我又停了下来。
  我父亲好像有点无地自容。
  他这样的状况,我倒挺满意的。
  我想让他更不好过。
  “我母亲要强,好多人给她出主意,要她去告这个男人,法院判的抚养费,让他掏出来,不能便宜这个男人,但我母亲说,他愿意给就给,不给我们娘俩也能活下去,但我们绝对不会求他,永远不会求他。”我说。
  我停了下来,我要酝酿一下感情。
  “我老妈是普通的工人,”我说,“收入的确微薄,非常非常微薄,以至于,她必须得妥善计划,我们娘俩才能既能活下来,又不致于在人前丢脸。我小时候虽然没穿过什么名牌,但从来都是干干净净,因为,我母亲要强,我们虽然穷,但我们不能让别人瞧不起。”
  我又停了半分钟。
  “这些天,我常常想,如果没有这个男人,”我说,我指了一下我父亲,“或者,这个男人能够承担一点法律的义务,经济上能支持我们一点,又或者,我参加工作后,能多赚一点钱,我想,我母亲的心理压力恐怕就不会那么大,她也许不会得那个癌症,这么早就离开这个世界。”
  我哽咽了。
  但我克服下来,我坚持说下去。
  “现在,我的情况好一些,赚的钱多一些,可我的母亲,我亲爱的妈妈,却离我远去。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实实在在的遗憾。赚钱又有什么意义,官再大又怎么样呢,母亲不在了,这一切都意义不大了。”我说,我又指着我父亲,“可是,刚才有人劝我,心胸大一些,跟这个男人和解。可我怎么能跟他和解呢?就是他,让我母亲忍辱负重几十年,我怎么能跟他和解?就是他,害了母亲一辈子。跟他和解?不可能,永远不可能。我恨他,恨他,永远恨他。”
  我失控了。
  我冲着我父亲大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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