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坑缓更 猎魔人长篇小说第五部 《湖之仙女》

“今晚,”妮妙低声耳语,“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我能感觉得到。”
康德维拉穆斯叹息一声。
远处的地平线灼灼发亮,金色和紫色交错。一束相同颜色的光芒照射在湖面上。
她们坐在阳台的椅子上,身后是一面黑檀框架的镜子,和一张挂毯,上面描绘着一座依附在岩壁上的小城堡,它的倒影映在山湖之中。
「我们在这暮光和黑暗之中,」康德维拉穆斯想到,「还要坐上多少个夜晚?却毫无进展?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天气愈发寒冷了。女巫和解梦专家都紧紧地裹上了毛皮毯。湖面上传来渔王小船的桨橹吱呀声,但是渔王的身影被落日的余晖掩藏,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我最近经常做梦,”康德维拉穆斯,“我梦到我在一片冰封的荒原上,除了成堆的白雪和冰上闪烁的阳光外空无一物。而且一片死寂,死寂的声音回响在我的耳边。这绝非自然的寂静声。而是死一般的寂静。”
妮妙点了点头,似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却没有说话。
“突然间,我好像听见了什么。”解梦专家接着说道。“我能感觉到脚下的冰层在震动。于是我跪在了雪地里。冰层如同玻璃一般透明,这些冰是从山湖里来的,透过厚厚的冰层还能看见下面的石头和鱼。在我的梦中,我还能看见冰层有好几十甚至几百英寸厚。但是这并没有影响我的听觉……有人在大声呼救。在冰层之下……有一个冰冻的世界。”
妮妙依然没有说话。
“当然,我知道,”解梦专家说,“梦境诞生自伊瑟琳妮的预言,著名的白色冬天,白霜时代,狼族暴雪时代。世界在冰雪的威严之下凋零,这是重生的前兆。这些都是千真万确的。”
“我深信不疑,”妮妙温柔地说道,“冰雪会让世界重生。但是不重生的话会更好。”
“什么?”
“你没听错。”
“我没听错?妮妙,白霜时代已经被预言过很多次了,每一个寒冬都是如此。人们相信白霜时代已经拉开了帷幕。但是如今,甚至连孩子们都不相信如此漫长的冬天会毁掉这个世界。”
“如你所见,孩子们不相信,但是我相信。”
“你有合理的理由吗,”康德维拉穆斯略带讽刺地说,“还是说这是来自于对那十一个一贯正确的预言的神秘信仰?”
妮妙的手指在身披的毛皮毯下颤动着。
“我们的世界,”她用教导的腔调说道,“是球形的,并且围绕着太阳转动。你同意这个观点还是说你属于那种相信相反言论的小众宗教团体?”
“不,我不属于那种团体。我相信日心学说,也相信地球是圆的。”
“好。那么你知道地球的轴是倾斜的,而且地球绕太阳转动的轨迹不是圆形而是椭圆形吗?”
“我曾学到过这些。但是我不是天文学家,所以……”
“不需要你是天文学家,只需要你按照逻辑思考就行。地球围绕着太阳按照椭圆形的轨道运行,在运行过程中,有时候它离太阳近一些,有时候远一些。当地球远离太阳时,天气理所当然地应该更冷一些。考虑到行星地轴的倾斜,北半球离光源又更远一些。”
“这很符合逻辑。”
“这两个方面——椭圆形轨道和倾斜的地轴都会有所变动。这种变动普遍认为是周期性的。椭圆形轨道有时会变得更圆一些或者更椭圆一些,也就是说有时候会变长变扁,而地轴也同样在经历变化。由于远离太阳而且地轴倾斜的幅度很大,极点地区几乎接收不到光和热。”
“我明白了。”
“北半球更少量的光照意味着更大量的积雪。而那些白色的积雪反射了阳光,使得气温进一步下降。残余的积雪越多,就会有更多的土地上的积雪不会消融、不会消散。就会有更多的降雪、更多的积雪、更多的反射阳光的白白的亮闪闪的冰面……”
“我明白了。”
“大雪不停地降啊降,地上的积雪也越来越多。注意一点,海水流会从温暖的南方流动出来。湿气在寒冷的地域凝结,进一步造成了降雪。温差越大,降雪量越大。天气越冷。”
“我明白了。”
“积雪太多太重,冰层被挤压,形成了冰川。而在冰川上,如我们所知的,一直在下雪,雪把冰川进一步压紧,冰川不断增长,不仅是变得更厚,而且覆盖范围更广。白茫茫的一片……”
“反射着阳光,”康德维拉穆斯点点头。“越来越冷。这正是伊瑟琳妮预言中的白光。但是这真的会导致毁天灭地的剧变吗?北方的冰会突然向南方移动,然后冲毁、覆盖一切吗?极点的冰的增长速度有多快?一年多少英寸?”
“你可能知道,”妮妙凝望着湖面说道,“唯一没有结冰的港口是庞特·凡尼斯(Pont Vanis)的普拉克希达海湾(the Gulf of Praxeda)”
“我知道。”
“扩大一下你的知识面吧。你知道,一百年前,那个海湾的所有主要港口全年都是开放水域。根据编年史中记载,甚至直到上个世纪,塔尔加尔(Talgar)在冬天都还能长黄瓜和南瓜。现在这些作物已经无法在那里生长了,因为生长季太短而且冬季严酷。你听说过科德温曾经有过自己的葡萄园吗?用本地葡萄生产的酒也许不是最好的,但是是最便宜的。本地的诗人甚至歌颂过它们。这些葡萄如今已经不在科德温生长了,因为如今的冬天不像以前那样温和,严酷的寒霜和厚重的积雪杀死了所有的葡萄。不仅仅是抑制植物的生长,而是直接杀死了它们。毁灭了它们。”
“我明白了。”
“好了,”妮妙回道。“还需要我说更多吗?塔尔加尔会在十一月中旬降雪。然后在十二月末到一月雪停,甚至在阿尔巴的水库区都有降雪,而在一百年前那里的人们从未见过雪。为什么在伯克(Birke)我们要庆祝欢迎春天的到来,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时至春分。但是小孩子们也许会感到奇怪,因为外面还是漫天大雪。我曾读到过,在上古时期的这个时候,伯克的黄水仙和番红花都已经盛开了。”
“你口中所说的上古时期,应该是不超过一百二十年以前的。从历史的角度来讲应该是近代了。伊瑟琳妮是对的,预言实现了。世界在冰霜之下凋零。人类会因毁灭者而陨落,而毁灭者本应开辟救赎之路。但如我们从传奇故事中所得知的,他并未如此做。”
“传奇故事中并未解释原因。”
“确实如此。然而,事实依旧,白霜降临。北半球的居民在劫难逃。他们会消失在在漫天的寒霜之下,屈从于冻土和大雪的淫威。但是没有必要恐慌,因为在此发生之前还有好一段时间。”
太阳落山,湖面上耀眼的光亮消失了。一束更为柔和的光线落在了水面上。明亮的月光洒向地面,伊尼斯·威图的塔楼沐浴其中。
“还有多久?”康德维拉穆斯说。“你觉得,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很多。”
“具体有多久,妮妙?”
“大约三百年。”
在湖上的某处,渔王被自己的桨狠狠地打了一下,他大声地咒骂着。妮妙摇了摇头。康德维拉穆斯叹息一声。
“我冷静一点了。不过只有一点点。”
***
下一个地点是茜瑞见过的最可怕的地方之一,至少肯定能够进入前十,甚至就是最可怕的那个。这里是一个港口,她看见大船小船纵横罗列,桅杆缆线纵横交错,她看见密密麻麻的船桅林立,也看见了在凝固的空气中不堪重负的帆布。她的周围满是一簇簇直冲天际的黑烟,气味非常难闻。
烟雾来自于港口旁一列破败的小屋。她听到了小屋中的哭喊声,是孩子的哭喊声。
凯尔派奋力一跃,狠狠地拽了一下缰绳,她的蹄子猛地落在了鹅卵石上。茜瑞向下看去,看见了成群的死老鼠。这种啮齿类动物到处都是,有些已经死了,有些则痛苦地翻滚着,淡粉色的腿不停地抽动着。
「有些不对劲,」她想到,忽然之间,一阵恐惧袭来。「快逃,尽快逃离这里。」
挂着渔网的船杆旁,有一个男人坐在地上。他胸前的衬衫已经尽数撕裂开了,他的脑袋枕在肩上。看上去不像是在睡觉。更远几步的地方躺着更多的人。凯尔派路过时,马蹄几乎要踩到他们的头了,但是他们却也一动不动。茜瑞低下头通过了挂满衣服的晾衣绳。肮脏的衣服散发着浓烈的恶臭味。
一列小屋中的一间门上交叉地涂着白漆或是石灰。它的屋顶后方,黑色的浓烟直冲碧空。远处,孩子的哭喊和人们的尖叫混杂在了一起,近处,咳嗽声和喘息声交相呼应。狗吠声不绝于耳。
茜瑞感觉手上隐隐作痛。她低下了头查看。
她的手上满是黑色的跳蚤。
她大声尖叫起来。一阵恐惧与恶心袭来,她浑身颤抖,猛烈地挥舞着手臂驱赶跳蚤。她催促凯尔派快跑,凯尔派飞奔起来,茜瑞差点从马背上掉了下去。她用大腿紧紧地夹住母马,然后用手指不停地捋过头发,把头发搅得乱七八糟。她撕扯着自己的夹克和衬衫。凯尔派毫不停歇,飞奔着直接穿过了黑烟,一阵风似的穿过了街道。茜瑞依然在恐惧的尖叫着。
她曾穿过地狱、穿过炼狱,也曾去到过最可怕的梦魇之境。在画着白色十字的房子之间。在熊熊燃烧的老鼠之间。在躺满地面的死尸和一个叠着一个躺成堆的人之间。在活着的、衣衫褴褛的、半裸的食尸鬼之间,它们脸颊深陷、在污秽之中爬行,尖声高喊着她听不懂的语言,伸出了瘦削的手臂,手臂上满是可怖的血脓包……
「快跑!快逃离这里!」
即便是在黑暗的虚无之中,在地点的群岛之间的空无之处,好长一段时间,茜瑞依然能够在她的鼻子里闻到浓烟和恶臭的气味。
***
下一个地点依然是一个港口。但是这里是春天,而且港口的前方是一湾海峡,海峡里停泊着小船、平板车和游艇,船桅林立宛如森林。海鸥的尖鸣声回荡在船桅之间,这里闻起来是令人欢愉的家的味道,再正常不过了——潮湿的木头,海水和鱼的味道。
小船的甲板上,两个男人正在用高亢激动的声音吵架。
她听懂了他们所说的一切。
他们在为鲱鱼的价格争吵。
不远处有一间小酒馆,门里飘来了陈酒的味道,伴随着大声的喧哗、大笑和酒杯碰撞的叮当声。里面有人正高唱着一首下流不堪的曲子。
「女孩女孩,双峰美臀勾人魂
相聚相散,春风玉露风流论」

她知道她在哪里了。在她看见战舰尾端的名字——伊维尔·穆尔(Evall Muire)之前,在她看见这个始发港的名字——巴卡拉(Baccala)之前,她就知道她在哪里了。
尼弗迦德。
她趁还没人注意到她赶紧溜走了。
然而,一只从上个地点跳到她身上的跳蚤,跟随着她穿越了空间与时间,在她再次融入虚无之前,从她的衬衫跳到了码头上。
跳蚤落在了一只老鼠裸露的皮肤上,这并不是真的老鼠,而是一个长相酷似老鼠的老年男性,他是一个参加过多次战争的老兵,这一点从他饱受折磨的撕裂了的耳朵上可以看出。是夜,这只老鼠和跳蚤会搭上一艘船。次日早晨,他们会行驶在公海上。他们搭乘的这艘船又老又脏,名为“卡特莉奥娜(Catriona)”。这个名字注定会载入史册。只是当时还无人知晓。
***
下一个地点田园般的景色让她吃了一惊,她几乎难以相信这里是一个真实的地点。河畔风光在此一览无遗,平缓的小溪在河畔的垂柳前静静流过,桤木和橡木也弯下了身子,笼罩在水流之上。一座漂亮的石拱桥横跨两岸,葡萄藤爬满了桥边的小酒馆。
旅馆的门上挂着一个写有硕大的金色字母的招牌,但是茜瑞并不知道怎么读这些字母。不过,招牌上除了铭文,同样也画了一只黑色的猫,茜瑞决定将这间小酒馆叫做“黑猫”。
酒馆中飘来食物的香味。茜瑞几乎快要饿晕了。她没有多做考虑,调整了一下背后的剑然后踏进了酒馆。
酒馆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坐了三个人,第一眼看过去他们似乎都是村民。他们甚至都没有看茜瑞一眼,而茜瑞则出于习惯背靠着墙坐在了角落里。
女店主是一个壮实的女人,她的围裙一尘不染,还戴着一顶帽子,她走了过来询问茜瑞想点些什么。尽管她的声音如雷鸣一般洪亮,却意外地非常悦耳。茜瑞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她的嘴,并拍了拍肚子,然后从她的女式衬衣里拿出了一颗银纽扣放在了桌上。她看见了女店主脸上惊奇的神色,正准备再拿出一颗银纽扣,但是女店主摆手制止了她。
这枚银纽扣换来了一大锅沉甸甸的砂锅菜和蔬菜汤,一木罐的豆子和烟熏肉,以及面包和一罐兑了水的酒。
刚吃下第一勺时,茜瑞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但是她控制住了自己。她慢慢地吃着。细细地品味着所有的食物。
女店主走了过来,用响亮的声音问了她一个问题,然后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她想知道茜瑞是否在此过夜。
“我不知道,”茜瑞说。“有可能吧。无论如何,感谢你的邀请。”
女店主笑了笑,然后走回了厨房。
茜瑞解开了皮带,然后靠在墙上。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这里与之前的几个地方完全相反,这里令人感到舒适、愉快,她想在此多待一阵。然而,经验告诉她过分自信是很危险的,放松警惕则非常致命。
一只和招牌上的那只一模一样的黑猫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他弓起了背蹭着她的腿肚子。她伸出手摸了摸猫,他也把头伸到她的手掌里回应,然后他在她旁边坐下,开始舔自己的毛。茜瑞静静地注视着他。
然后她看见了雅尔,他正和一圈丑陋的流氓们围坐在火堆边。他们都在啃着一块看起来像是煤球一样的东西。
“雅尔?”
“一定是这样的,”男孩注视着跳跃的火焰说道。“我曾在马绍尔·佩里格姆所著的战争史里读到过。所以当国家危难之时,这是十分必要的。”
“什么是十分必要的?吃煤球吗?”
“是的。确实如此。祖国在召唤。当然也有一部分个人的原因。”
“茜瑞,别在马鞍上睡着了,”叶妮芙说。“我们已经到了。”
她们到达了一座城市,那里的房门和城门都被漆上了白色的十字。浓烟从烧焦的尸体上滚滚冒出,而她们就在这浓厚得令人窒息的烟雾中骑行。叶妮芙看上去却似乎毫不在意。
“我要变得美丽。”
马的耳朵上出现了一面镜子,正出现在她面前。它在空中跃动着,随着刷子一起,在她乌亮的长发上来回梳理。叶妮芙在这种事上只使用魔法而非她的双手,因为……
她的双手上沾满了凝固的血迹。
“母亲!他们做了什么?”
“起来,小女孩,”科恩(Coen)说。“要懂得并理解疼痛,起来,再梳理一遍。否则你会感到恐惧的。难道你想余生都生活在恐惧之中吗?”
他那黄色的眼睛闪烁着令人不快的光芒。他尖锐的白牙也闪烁着光辉。然后他不再是科恩了。它是一只猫,一只黑猫……
一列军队,有好几英里长,行进在路上,他们挥动着林立的长矛和旗帜。雅尔头上戴着一顶圆形的头盔,肩上扛着长矛,他不得不用双手才能勉强抓住长矛,否则长矛的重量就会让他失去平衡。鼓和风笛的声音伴着雷鸣般的军歌声在四周回响。乌鸦盘旋在军队上方。许多许多乌鸦……
湖畔,芦苇丛。湖心有一座小岛。小岛上的塔楼有着参差不齐的城垛。塔楼之上,在漆黑的夜空之中,月亮散发着清冷的光辉,塔楼也跟着闪耀起来。阳台上坐着两个裹着毛皮毯的女人。一个男人在船上打渔……
还有一张挂毯和一面镜子。
茜瑞猛地抬起头。艾瑞丁·布里克·格拉斯正坐在她面前的桌子旁。
“你应该知道,”他微微一笑,露出了尖锐的牙齿,“你只是在拖延必然发生的事情。你属于我们,我们会找到你的。”
“绝不。”
“你会回到我们中来的。你已经见识过了许多的时间与空间,但是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到达时间漩涡。而时间漩涡是我们的领地。你永远也回不到自己的世界和时间。毕竟,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你没有值得为之回去的事物。你所知道的人早已死去,他们的坟墓上青草蔓生,他们的名字已被遗忘。你的名字也是如此……”
“你说谎!我不相信你!”
“相不相信是你的事。但是记住,你会到达时间漩涡的,而我会在那里等你。承认吧,你心中暗自渴望我已久,me elaine luned(译注:上古语,意为“我美丽的女孩”)。”
“痴心妄想!”
“我们艾恩·艾尔人珍视这样的东西。你曾痴情于我,而你畏惧自己的渴望。你依然渴求我,吉薇艾尔。渴求我的双手,我的抚摸……”
他一跃跳到她身边,打翻了她的杯子,所幸的是杯子是空的,然后抓住了她的剑。她立刻就冷静了下来。她在“黑猫”酒馆中。她在桌子上睡着了。抚摸她头发的双手属于女店主。茜瑞不太喜欢这种接触,但是女店主散发出的善意令茜瑞难以用无礼回应。她允许了女店主抚摸她的头发,脸上带着微笑,听着她悦耳的讲话。她累了。
“我得走了。”最后她说道。
女店主微微一笑,用她那唱歌似的声音说道。
「这怎么可能,」茜瑞想到,「所有的世界、地点和时间,在所有的语言、方言里,这个词我永远听得懂?而且永远都是一样的?」
“是的,我得走了。我的母亲还在等着我呢。”
女店主送她到了庭院里。茜瑞跳上马鞍前,女店主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把她按在了自己丰满的胸脯上。
“再见。感谢你的热情款待。前进,凯尔派。”
她径直走过了河流上的拱桥。母马的马蹄铁敲击着石板,她抬起头,看到女店主依然站在酒馆的外面。
集中精神,她把拳头抵在了太阳穴上。海贝壳的声音回响在耳边。一阵闪光。然后是柔软漆黑的虚无。
“祝你好运,我的孩子。”瑟丽丝·拉平(Theres Lapin)说道,她是在约讷河桥村(Pont-sur-Yonne)里,从默伦(Melun)通往欧塞尔(Auxerre)的路上的酒馆奥卡特诺尔(Au Chat Noir)的主人。
“一路顺风!”
***
集中精神,她把拳头抵在了太阳穴上。海贝壳的声音回响在耳边。一阵闪光。然后是柔软漆黑的虚无。
地点。湖。小岛。月亮像半个银币,它清冷的光辉洒满了湖水。一艘有桅杆的船,一个男人在船上打渔……
塔楼的阳台上……两个女人?
***
康德维拉穆斯忍受不了了,她激动地大喊着,随即立马又用手捂住了嘴。渔王扔下了他的渔网,溅起了一片水花,他张开嘴狠狠地咒骂着。妮妙在旁边一动不动。
湖面上方,随着一束月光,出现了一匹黑马,马背上坐着一个骑手。
妮妙冷静地伸出手,喊出了一句咒语。房间里墙壁上的挂毯爆发出多彩的光芒。光芒反射在椭圆形的镜子上,如同彩色的蜜蜂一般在墙上跃动,房间里仿佛出现了一道彩虹,一如明亮的绸缎一般,好似黎明的第一道光照亮了湖面。
黑色母马抬起头,大声地嘶鸣。妮妙突然再伸手,喊出了另一道咒语。康德维拉穆斯看见一副图像凭空出现在空中,图像逐渐聚焦。突然,图像完全聚焦,然后变成了一道传送门。越过这扇门,他们能看见……
满地船骸的平原。依附在悬崖峭壁上的城堡,山湖犹如黑色的镜子一般,照出了城堡的不可一世……
“走那边!”妮妙高声大喊。“你必须沿着这条路走!帕薇塔之女,茜瑞!进入传送门,沿着路走,它会指引你与命运相会!时间之轮会就此闭合!让乌洛波洛斯咬上自己的尾巴。不要再徘徊了!快去帮助你深爱的人们吧!这就是正确的路,女猎魔人!”
母马嘶鸣,然后她的蹄子踏在了空中。马鞍上的女孩转过头,犹疑不决地看着他们,看着由挂毯和镜子生成的图像。她扯了扯脸上的头发,康德维拉穆斯看见了她脸上的伤疤。
“相信我,茜瑞,”妮妙喊道。“你认识我的!我们曾经见过一面!”
“我想起来了,”她们听见了她的回答。“我相信你。谢谢你。”
他们注视着她催促着母马向传送门进发。图像消逝之前,灰发女孩在马鞍上转过身,朝她们挥了挥手。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湖面重归平静,月光依旧洒下。周围忽然如此安静,她们感觉都能听见渔王粗重的呼吸声。
妮妙强忍住泪水,紧紧地拥抱着康德维拉穆斯。这时她就像一个浑身颤抖的小仙女一样。她们拥抱了好一会。然后她们转过身,不发一言,只是看着众界之门消失的地方。
“一路顺风,女猎魔人!”她们一齐喊道。“祝你旅途一路好运!”
(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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