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十部电影谈日本

    在国际刑警的帮助下,东京警视厅得出了初步的调查报告





  死者Johnny Howard出生于1950年10月25日,生前是一名卡车司机,父亲Willy Howard出生于1925年,曾经在二战时太平洋战场作战,1949年9月复员回到美国,同年12月与其母Teresa Norwood结婚,第二年10月生下儿子Johnny Howard,1961年,Teresa死亡。

  凶器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东京本地出产;犯罪现场发现的草帽是1945年的产品,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死者留下的西条八十诗集出版于1947年,所用的纸张和排订都非常粗劣,当时正是日本投降后的第二年,这种纸张被叫作“战祸纸”,当时非常的常见。


  最终日本警方为了得到确切的实地情报通知了美国警方,而纽约警察局长又叫起了本来今天不该他上班的老刑警Ken Shuftan。Ken警官非常不愿意参与这件调查,因为二战是他曾经是一名老兵,在太平洋战场上和日本人打过交道。


  补张照片

  Johnny的大头照

  
  

  老板娘最后告诉了Shuftan警官一个很重要的情况,那就是Johnny告诉她,他要去日本的“奇司米”。

  Shuftan总算松了一口气,可以给日本人一个交代了。
  休息了
  明天接着发
  “奇司米”?什么东西?

  日本警方把日语中发音类似的人名和地名都找了一遍,得到了一些让人头大的答案。

  岸见一一一山口县:
  本次一一一岛根县;
  喜须来——爱媛县;
  久住一一一京都府;
  久住一一一千叶县

  这是作为地名

  木须见、城住、木住、木隅、贵隅、久须美、久住……

  这是作为人名

  如果对每个发音相近的单词都进行调查的话,恐怕把全日本的警察派来都不够用。必须进一步缩小调查范围。

  


  Ken Shuftan警官接着对Johnny进行了调查,他发现凭借Johnny微薄的收入,是凑不起去日本的昂贵旅费的,中间一定另有曲折。紧接着他发现了让人触目惊心的事实,Johnny的父亲Willy故意在纽约富人区制造了一场车祸,从而获得了6000美圆的赔偿,正是靠着这笔钱,Johnny凑到了去日本的旅费。

  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对父子对日本有如此强烈的执着?

  Shuftan想要找到Willy问个明白,不过后者自从车祸发生之后就已经不知所踪了,到现在生死不明。



  听到这个消息,栋居刑警身上的某个地方被触动了。Willy为了儿子来到日本而故意去制造车祸,这一下就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这时,父亲用双手拨开了人群,挤到前面去,对那些眼看着就要对那个女人进行蹂躏的士兵们用英语说了些什么。父亲多少懂得一点英语。

  美国兵们好象连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么有勇气的日本人。他们惊讶地一下子把视线全都集中到了父亲的身上,围在周围的人群也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刹那间,那里出现了一片令人感到毛骨惊然的寂静。

  稍挫了锐气的美国兵们,看清了对手原来是一个非常瘦弱、戴着眼镜的贫寒的日本人。马上就恢复了嚣张的气焰。
  “You,yellow monkey!(你这个黄种猴!)”
  “Dirty Japan!(肮脏的日本人!)”
  “A son of a bitch!(混蛋!)”
  他们一边七嘴八舌地骂着,一边朝父亲逼过来,父亲拼命地向对方做着徒劳无益的解释。

  但是,美国兵似乎被新出现的猎物激发起了虐待狂的兴奋,他们走过来围成了一圈,开始对父亲进行推残,就像是凶残的野兽要把营养不良的猎物玩来玩去地捉弄死一样。美国兵们陶醉于残酷的喜悦之中,惨无人道地折磨着完全没有抵抗和反击的对手。

  “住手,不许打我父亲!”

  栋居想要救自己的父亲,就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一个美国兵,那是个长得像一头红色魔鬼似的白人,他的胳膊上有一块好象是烧伤的伤疤。也许是在战场上负的伤。那发红的裂口处长着金色的汗毛,他那粗壮的胳膊一抡,栋居就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了,父亲带回来的包干从栋居的怀中掉了出来,滚到了地上。美国兵那结实的军用皮靴轻而易举地就将它踩得稀巴烂。

  在包干滚落的地方,父亲就像一捆破布似地遭到美国兵的痛打,他们拳打脚踢,口吐唾沫,父亲的眼镜被打飞了,镜片也碎成了粉未。“围攻”的场面深深地印在栋居的记忆中。

  “谁来救救我爸爸吧!”

  年幼的栋居向周围的人群求救。但是,被他所哀求的大人们。要么耸耸肩膀。把脸扭向一旁:要么就只是冷冷地一笑。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教援之手。

  父亲要搭救的那个年轻姑娘已经连个影子也看不见了,看来她是把父亲作为替身而溜之大吉了,父亲是为了救她才挺身而出的,没想到却成了她的替罪羊!

  如果仅凭解释不清的正义感而伸出手来,那么下一次自己就会被当成第二只替罪羊。正因为人们亲眼目睹了父亲被当成替罪羊的活生生的事例,所以他们才越发感到害怕。

  “求求你们,救救我爸爸吧!”

  栋居一边哭泣,一边哀求着。但是每个人都在装聋作哑。既不想从这个地方溜掉,也不想伸出援救之手,仅仅像是隔岸观火似的表现出一副好奇心,静观着事态的发展。

  突然。美国兵哈哈大笑起来。栋居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美国兵正朝着已经精疲力尽、一动也不动的父亲身上撒尿。他正是那个胳膊上有着烧伤似的红色疤痕的士兵!其他的美国兵也都模仿着他的样子去干。在“倾盆的尿雨”之中,父亲好象已经意识不到浇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东西了,看到这种情形,不仅是美国兵,连瞧热闹的人也都笑了起来。

  比起朝父亲撒尿的美国兵来,栋居更加憎恶在一旁看热闹的日本人。栋居泪流满面,但他觉得那并不是泪水,而是从心中被剜了一刀的伤口溅出来的鲜血,从眼睛里冒了出来,他在幼小的心灵中暗自下定了决心:决不能忘记这个场面!
  为了有朝一日报仇雪恨,他要把这个场面牢牢地铭刻在记忆之中。敌人就是在场的所有人!美国兵、兴致勃勃地看热闹的人、被父亲所搭救却把父亲当作替身而逃之夭夭的年轻女人,他们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敌人!


  美国兵终于打够了父亲,转身扬长而去。围观的人群也散开了。直到这时,警察才终于见面。
  “对方是占领军,我也无能为力呀!”

  从那个时候起,将父亲和自己都抛弃的母亲,还有那个马马虎虎置父亲于死地的医生,都成了栋居终生的仇敌。
  补张图 八衫恭子

  
  

  另外一方面,恭平知道自己杀害直美的事情终究瞒不住,他找到了母亲恭子来商量解决的办法。得知恭平留下的金表有可能会成为警方的证据对儿子不利以后,爱子心切的恭子拿出了50万日圆,想要给恭平再买一块金表蒙混关,没想到这种金表整个日本就只有四块,恭平怎么看都没有办法脱身了。恭子为了让爱子脱罪,想出了两个办法,第一是高价强买另一块同样的金表,另一个办法是把恭平送到纽约,表面上是留学,实际上是逃跑。


  闻到风声的栋居和那须警官赶到了恭子家里,没想已经扑了个空,恭平已经离开了日本。恭子矢口否认所有的指控,这样一来两人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不过栋居却觉得这个女人看起来非常的眼熟,最后他终于想了起来,这就是当年父亲从美国兵手里拯救的那个女人。

  栋居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往回走,但当时的一幕幕却向电影一样不断的在心头重放。到了最后就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重复----“八衫恭子,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你的。”
  
   


  幼年便被母亲抛弃的栋居,深深被那怀念同母亲一起度过旅行时光的诗歌打动了。作者写这首诗时,可能已和母亲分别,那顶草帽是那位母亲给儿子买的吧?
  栋居眼前浮现出一幅图画:在一个凉爽的夏日.一对母子在绿荫遮盖的溪谷中,手拉手走在路上。母亲年轻漂亮,孩子还小,盛夏中午的溪谷,幽静、清凉。

  栋居简直也想去那条山谷看看了。
  
  

  西条八十的“草帽诗”是作者生前为纪念在雾积游玩而作的,据说金汤馆还把这首诗印在了为住宿的旅客和过路的游客所准备的盒饭的包装纸上。

  约翰尼?霍华德和“金汤馆”会有什么联系呢?

  栋居本以为可以从金汤馆这里得到什么有关死者的情报,没想到他完全的失望了。经营旅馆的老板娘一家从来就没有见过黑人。栋居两人停留了一个晚上之后正打算到另一家旅馆去询问,老板娘好象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两人。

  “对了,如果是老种婆婆的话,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老种婆婆叫中山种,是个老佣人,在我们家干了有年头儿了。我们去东京玩的时候,也是她留在这里看门的,她对雾积的事,知道的比我们还多。”

  “那个老种婆现在在哪里?”

  刑警们感到有必要见一下这个老种婆。

  “住在汤泽。”
  

  凑巧的是,老种婆婆的孙女静枝就在店里。她提起了婆婆好象说过,以前雾积曾经见到过一个带着孩子的黑人,听到这个话,栋居的兴趣一下就被挑动起来了。

  第二天正当静枝一行人赶到汤泽时,远处的水库聚集了很多人,看上去出了什么事。

  

  栋居有种不详的预感,果然,最不幸的事情发生了。远处躺着一具尸体,走近一看正是老种婆婆。静枝失声痛哭,奶奶昨天还在和她说话,今天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警方初步调查的结果是失足,死亡时间是凌晨6点。

  不过为什么这样一个老人会在凌晨6点这个时候来到水库呢?

  栋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老种婆婆被杀,说明他们的思路是正确的,凶手是在杀人灭口。他肯定与当年的老种婆婆互相认识,而且多半是熟人,这样才能将老人在凌晨骗出来。杀害Johnny的和杀害老种婆婆的多半是一个人,这种事情如果找同犯的话只会增加风险。

  问题是,老种婆婆到底能知道什么事情,才能让凶手起杀心呢?

  所有的调查又回到了原点。


  栋居回到警察局,和上司说了他的想法。

  从Johnny身上所携带的西条诗集来推测,Johnny来日本所要见的是应该他的生身母亲。Johnny的父亲Willy生前在美军服役,1945到1949年期间一直驻扎在日本,他与其日本母亲可能就是这个时候认识的。Johnny的户口很有可能作了假,他并不是出生在纽约而是出生在日本,这在当时二战后人口和户籍管理混乱的是美国很常见的情况。而无论Johnny的母亲是谁,今天她肯定已经有了别的家庭,一个黑人私生子的存在无疑会摧毁她的一切,也正是因此这个母亲有足够的犯罪动机。

  警司倒吸了一口冷气,“母亲杀死儿子,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残酷的事情吗?”
  凶手杀死了老种婆婆,这证明了肯定存在着某种凶手害怕被暴露的关系。为了核实自己的理论,栋居和那须找到了阿种婆婆的故乡富山县八尾町。在这里他们找到了阿种婆婆的姐姐,姐姐告诉他阿种婆以前叫中山种,年轻的时候因为看上了现在的丈夫中山作造而私奔到群马县的雾积,在那的金汤馆一直工作到现在。

  栋居感到很失望,毕竟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什么有利的证据,甚至连嫌疑人是谁都不知道。

  不过阿种婆的姐姐大室吉野告诉他阿种婆婆曾经寄过来一张明信片,上面说过一些奇怪的话,说是在金汤馆见到过一位同样是来自八尾的同乡,当时是1949年的7月28日。

  栋居心中一动,马上想起了八衫恭子,作为一名公众人物,她的家乡是富山县八尾町,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怎么看都是她没错,不过此时栋居的手上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

  栋居决定打草惊蛇,试探一下八山恭子。
  

  就目前而言,八杉恭子还未被列入嫌疑人的行列。栋居他们准备对她进行直接试探,也只是将其作为寻找线索的一种手段。八杉恭子可是个新闻界里的红人,摸不准她何时在家,为了打她个措手不及,这种试探还是突然袭击更为有效。

  八杉恭子在一家民间电视台的“清晨节日”中担任角色,栋居和横渡决定在那儿“伏击”她。

  当地播完节目,从摄影棚走出来时,栋居及时叫住了她。

  “是八杉恭子女士吧?”

  “是的,我就是。”

  八杉恭子以新闻界人士特有的那种做出来的笑脸迎着栋居,但眼睛深处却流露出冷冷地审视对方的神色。

  “有事要同您谈一下,不会占用多少时间的。”

  栋居用一种不由分说的口吻说道。

  “嗯,你们是……”

  恭子刚才脸上做出的招人喜欢的笑容立刻消失了,转而变得神情紧张起来。

  “我们是警察。”


  八杉恭子的表情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不。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想了解一些您儿子的情况。”

  小山田妻子直美被害如果属实,恭子对栋居的话就不会无动于衷。由于没有其它借口,栋居只好拿森户的申诉当作进攻的突破口。八杉恭子停住了脚步。

  “恭平现在去海外了。”

  八杉恭子脸上的戒备神色换成了一副怀疑的神态,这是她擅长的演技,还是自然的流露,真让人难以分辨。

  ”那么,你们究竟有什么事儿?”

  八杉恭子在他们对面落坐后说道,并随即瞅了瞅手表。这大概是想提醒对方,就十分钟,再多一分钟也抽不出来。

  “那我就开门见山啦。夫人知道‘雾积’这个地方吗?”栋居觉得这一句话能包含所有的意思,便紧紧地盯住对方的表情。

  “雾积?”八杉恭子脱口应了一声。但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变化。

  “位于群马县的一个温泉,夫人可曾去过?”

  “没有,这地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在群马县的哪一边儿?”

  八杉恭子表情自然,看不出是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感情,这也可能是她作为一位十分走红的家庭问题评论家。已经擅于故做姿态了吧。

  “从轻井泽前面的横川进去,就在与长野县交界的附近。”

  “我一点也不知道,怎么啦?”

  “49年7月您没去过那儿?”

  “连名字都是现在头一次听说,怎么可能去过呢?”八杉恭子显得不屑一回。

  “我要是没说错的话,夫人是富山县八尾町长大的吧。”栋居稍稍转换了一下话题。

  “记得真清楚啊。”

  “是在您写的一份随笔上看到的。不过,在雾积有位名叫中山种的女招待,也是八尾长大的,夫人认识她吗?”

  “我怎么会认识她呢!刚才已经说了,不知道!我从未去过,从未听说过的地方,不管那儿有哪的人,都与我无关。”

  八杉恭子显得有些激动,但是,这说不定是她认为这样做反到自然,而故意做给人看的。

  “我还有约会。告辞了!”

  八杉恭子显出无法再同这种无聊的对手继续谈话的姿态,就要从座位上站起来。栋居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可以阻止她要走的借口。

  “夫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那须突然开口了。

  “您知道那首‘草帽诗’吗?”

  “草帽诗?”

  八杉恭子向横渡投来疑惑的目光。



  “妈妈,我的那顶草帽,现在怎么样了?在那夏日从难冰去雾积的路上,落在溪谷里的那顶麦秸草帽!”

  横渡开始吟咏起西条八十的那首诗来了。八杉恭子的脸上立即起了变化,刚刚站起一半,就躬着腰僵在那儿了,瞪大了眼睛盯着横渡的脸,就像在盯着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物体。

  然而,那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她立即就恢复了自己那训练有素的职业性表情。

  “不知道这是首什么诗。失陪了。”她甩下这么一句,低头行了个礼,便径直地离去了。八杉恭子走后,栋居和横渡两个人仍茫然地坐在那里,漫无目标地盯着她所离去的方向。待了一会儿两个人才回过神来。

  “栋居,看见了吗?”

  “看见了。”
  如果将八杉恭子看作凶手,其动机是什么呢?”

  这当然是他俩预料之中的问题。

  



  “我们认为。她下毒手杀害中山种,是因为老太太知道约翰尼被害一案的什么情况。”

  “嗯,为了灭口。可她为什么杀害约翰尼呢?约翰尼和八杉恭子之间好像没有什么联系呀……”

  “这正是下面需要好好调查的问题。也许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关系。不过……”栋居欲言又止。

  “不过,不过什么呀?”

  “中山种写给大室吉野的明信片上说,1949年7月她在雾积遇到了一位八尾长大的X氏。”

  “你们认为,那位X氏就是八杉恭子?”

  “目前还不能断定。雾积并不是一个十分出名的山区温泉,去那里的人不会太多,如果再限定是八尾长大的人,那范围就可以大大缩小了。”

  “因此……”

  “我们可以假设X氏为八杉恭子,理由是她极力隐瞒当时去过雾积的事实。”

  “她为什么要隐瞒这个事实呢?”

  “根据中山种在明信片上的文字内容推断。可以看出X氏当时好像还有同行者。因此,她会不去是想隐瞒那位同行者呢?”

  “那同行者并非郡阳平。假如调氏是八杉恭子的话,她肯定不愿意让自己的丈夫郡阳平知道这件事。”

  “是啊。”

  “但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总不会为这件陈年旧事而杀害一个老太婆吧。”

  “关于那位同行者——尽管眼下还不能断定是同行——。中山种将其写成是一位非常少见的稀客,说到底会不会是位外国人呢?”

  “你说是外国人?可是,这和约翰尼?霍华德又有什么爪葛呢?1949年约自尼还没出世呢。”


  “解开这秘密的关键就在西条八十的这首诗里。”

  栋居不紧不但地掏出了复印的《草帽诗》,大家都把目光一齐投向了栋居。

  约翰尼的父亲曾去日本服过兵役,与日本女人相爱生子也不足为怪。太多数美国兵回国时都抛弃了日本女人,如果有孩子。就连孩子也一起抛弃,那些被抛弃的母亲几乎都是娼妇。美军撤离后,被父母遗弃的那些可怜的混血儿,曾一度成为日本的社会问题。

  能与父亲一起回本国的孩子是非常幸运的极少数,约翰尼也许就是那极少数中的一个。由于某种情由,母亲未同他们一起回美国,只身一人留在了日本,一家人就这样天各一方。

  回国后,也许约翰尼的父亲一直没有给他申报户口,直到他同德莱莎?诺乌德结婚以后,才将约翰尼作为其夫妻所生的孩子,伪造了出生年月,申报了户口。

  后来,德莱莎病逝,威尔逊?霍华德也因酗酒弄坏了身体。霍华德自知将不久于人世,便产生了一个念头,即在自己闭眼之前,让约翰尼到日本去见他的生身母亲(也许在此之前约翰尼早就知道自己的生母在日本)。

  


  但是,约翰尼突然来访,他的“日本母亲”会高兴吗?  

  如果母亲又和别的男人结婚组合了家庭,那又会怎样呢?她与日本丈夫当然又会生几个孩子,而这位丈夫却丝毫不知道自己妻子过去还有那么一段往事。丈夫爱妻子,子女敬重母亲,这是一个生活稳定、和睦的中产阶级家庭。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闯来个“黑儿子”,尽管这确实是她十月怀胎所生的骨肉,但他在二十几年前随父亲回本国断绝了消息;渐渐地已将他忘记了。

  现在,要是让丈夫知道有这么个儿子,可就不得了啦,而且还会给现在的“日本孩子们”带来莫大的打击。这等于给和睦的家庭突然扔进一颗炸弹。母亲那惊恐之状仿佛浮现在肯的眼前。六神无主的母亲,最后就把自己亲生的儿子……
  “可是,不管怎么说,世上难道真会有为了自己保身,而向自己亲生儿子下手的母亲吗?”
  
  “西条八十的这首诗中充满了思母之情。作者借口忆幼年时随母亲游览溪谷来表达对母亲的思念,母子之情真挚感人,催人泪下。我们能否将这母子看成是八杉恭子和约翰尼?霍华德呢?”

  “你说什么?”

  


  大家对栋居这一离奇的联想愕然不已。

  “换句话说。假定约翰尼就是八杉恭子的私生子的话。”

  “可是,当时约翰尼还没出世呢。”

  那须替大家提出了疑问。

  “这只是约翰尼记载在护照上的年龄。也许是他父亲在其出生年月上做了手脚,也许是户口报晚了。”

  “如此说来,现年40岁的八杉恭子早在16岁前就生了约翰尼!?”

  “我认为八杉恭子隐瞒了实际年龄。”

  “那么,与八杉恭子同行的外国人又是谁呢?”

  “我想他就是约翰尼的父亲,八杉恭子当时的丈夫。”

  “由于某种原因,只有约翰尼被父亲带回了美国。”

  “而且20多年后他又到日本来寻找母亲了。”

  “八杉恭子当时见到亲生儿子回来,一定非常吃惊。”

  “可能不光是吃惊的问题吧。我想,郡阳平肯定是不知道自己妻子过去还有那么一段历史。如果让丈夫知道了,她肯定得不到宽恕的。大名鼎鼎的郡阳平夫人,年轻时竟与黑人私通生下个半黑不白的孩子。从其户口本上就可知道,她同那个黑人并没有正式结婚,如此看来,她当时的生活窘况也就可想而知了。因此。这事不仅会使其大夫发怒。光是她作为十分走红的女评论家,竟有这么一个黑肤色的私生子这一点,就足以使她声名狼藉,威信扫地。”

  “你是说八杉恭子杀害了约翰尼?!”那须兴奋地问道。

  “我觉得这种嫌疑非常之大。”

  “不过,如果真像你所推测的那样,可就是母亲杀害自己亲生儿子了呀!”

  “虽说是亲生儿子,但在幼年时就高她远去,并且是与黑人发生关系后生下的混血儿,她对约翰尼能有多少母子情感呢。突然一个自称是其儿子的人站在面前,作为八杉恭子来说,恐怕不会产生母子真情的。相反,她或许还会把他的出现看成是从根本上诅咒自己的家庭以及社会地位的不祥之兆。而对他加以憎恨。”

  “那么,西条八十的诗和‘八杉母子’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呢?”

  “据说,那首草帽诗雾积温泉从战前就印在包饭盒的纸和介绍温泉的小册子上了。亲子三人去雾积旅行时,八杉看到了那首草帽诗。她非常喜欢,就将诗的意思译给丈夫和孩子听。并教了他们。威尔逊把这首诗记在了心里,当约翰尼长大后,他可能又将它作为‘一家三口’去旅行的美好回忆,重新告诉了约翰尼。而且,母亲的面容也和雾积一起作为幼年时代模模糊糊的记忆日夜了约翰尼的脑海里。他很可能是揣着父亲再次教给他的草帽诗,并把它当作母亲的纪念品来到日本的。

  “那诗集又是怎么回事呢?西条八十的诗集很可能是约翰尼忘在私人出租车上的。”
  “那也许是八杉恭子从雾积回来后当时给他买的,如果确实如此,这首诗就真是名副其实的母亲的纪念品了。”

  “为探望日夜思念的母亲专门从美国来到日本,这是多么动人。然而却被其母亲所杀害,这又是多么残酷啊!”

  “八杉恭子还有两个日本孩子。如果他们得知自己所敬重的母亲曾有这段令人恶心的经历和半黑不白的私生子,必定会受到很大打击。因此,她为了保护纯日本血统的两个孩子,就把一个美国混血儿杀害了。”

  大家对栋居作出的令人意外的推理感到十分黯然。这的的确确是一种无法挽救的犯罪,也是出于无奈的动机。
  为了得到确实的证据,栋居再次来到了美国。
  这次他的目的是找到Johnny的生父Willy。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 Johnny的确切出生时间。另外从他的肤色来看,他不可能是Teresa的亲生儿子,他的生母应该是日本人。”

  “日本人?”

  “对啊,日本女人,你不是很清楚日本女人的味道吗?”

  栋居再也忍不住内心压制的情绪,对着Ken不声不色的将了一军。


  栋居的挑衅并没有让Ken变得激动,相反的好象唤醒了他身上某种不愿意想起来的记忆。他沉默了半向,回避了这个问题。

  “你是说Johnny的父亲Willy是为了凑齐旅费所以才安排了这次车祸?”

  这一刻栋居已经明白了,Ken Shuftan就是当年围攻他父亲的凶手之一。

  “随着Teresa的死去,Willy一直觉得有责任告诉他生身母亲是谁,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不过我觉得,他的生母未必愿意见到他,很有可能她正是杀死Johnny的凶手。”

  “不过现在为了得到确实的证据,我们必须找到Willy。”
  在哈林区一所破烂的贫民窟,两人终于看到了Willy。这里到处是隐君子和毒贩子,很难想象一个年愈花甲的老人会住在这里。此时的Willy身上还带着车祸留下的伤痕,他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儿子Johnny,自己却为了省钱搬出了公寓。当栋居和Ken见到Willy Howard时,他与一个街上常见的酒鬼无异,他躺在地上,手里拿着半瓶威士忌,对Ken的问话也无动于衷,好象那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你的儿子Johnny在日本被人杀害了。”

  一直听到这句话,Willy才抬起了身体。他的眼神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震惊。

  “很抱歉,但这是事实。”

  “你为了凑齐他的旅费才制造了这场车祸,对吧?”

  “Willy,你不想让我们帮你抓住凶手吗?”

  眼泪一下从Willy的眼里流了出来,但他仍然一言不发,眼睛里一半是自责,一半是忏悔。

  “你送Johnny去日本是去见他的母亲,对吧?她的名字叫恭子,对吗?”

  栋居拿出了西条的诗集,用日语读起了那首草帽诗。

  Willy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流了出来。
  
  回到东京本部的警察厅,大家正在议论着。




  “这对八杉恭子来说将是个不小的打击呀。”

  “总之,她的那个模范儿子曾是她扬名的跳板,现在竟成了恶性交通事故的肇事逃犯。”

  “这么一来八杉恭子也就完啦。”

  “什么八杉也就完啦,这样说就好像她是局外人似的。她杀害约翰尼和中山种的嫌疑极大,也许就是她杀了那两个人。不过眼下还不到揭锅的火候,但八杉恭子早晚会被我们的双手逮住归案。光让她因为那没出息的儿子而名誉扫地,那太便宜她了。”

  栋居大声地斥责道,平时他脸上总是没表情,这次却动了真情。接着他又说道:

  “约翰尼胸口上被人捅了一刀,但他不顾插在胸口上的刀,硬是拖着濒死的身躯,爬上了皇家饭店的顶层餐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啊!近一段时间,这一直在刺痛着我的心。”

  “约翰尼还不完全记事儿的时候,跟父母到雾积玩过一的,这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这很可能是他记忆中最珍贵、最美好的东西。在黑暗、短暂的人生中,这一直是他对宝石般的母亲的甜蜜回忆。在雾积得到的印在彩色纸上的那首草帽诗,当时母亲十分亲切地译给他听,不,也许那时小约翰尼已经懂幼儿园语。草帽与雾积就如同母亲的面容一样,铭刻在约翰尼的心中。多么想见她一面,哪怕是看一眼也好。她拉着自己的小手,领着自己沿着那层峦叠翠、郁郁葱葱的雾积峡谷往下走,那时多么快乐!多么想见到日本的慈母啊,这种思念长大之后己到了难以抑制的程度。约翰尼随父亲一起回美国后,其人生之路何等残酷,我们不难想象,生活越是凄惨,思母之情越是强烈,约翰尼终于忍耐不住自己的一片思念之情。决定攒钱来日本。不足的部分,父亲就用自己的生命去换。这全是为了想见母亲一面。然而等待他们的是母亲为了保全自己而对他的无情拒绝。”

  “生身母亲在自己胸口上扎了一刀。这难道就是万里迢迢来日本寻母所得到的报偿吗?约翰尼是以何等绝望的心情接受这一刀的呢!在他那渐渐模糊的意识中,出现了皇家饭店的顶层餐厅。那餐厅远看就像是用美丽彩灯装饰起来的草帽,也许自己真正的母亲就在那儿等着呢。于是他就极力地恢复正在渐渐模糊起来的意识,拼命地去追寻那草帽。母亲的面容大概一直也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那样重的伤还登上了顶层餐厅,这一事实充分说明,他对母亲的思念之情是多么深切啊!”

  “八杉恭子为了保全自身,就这样像捻死个虫子似地将约翰尼杀害了,而她杀害的却是自己亲生的儿子。我憎恨这种女人。她不是人,还不如禽兽,这种女人无半点人性。”

  


  栋居极力地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像是在讲给自己听似地倒出了心里话。

  此时此刻,遥远的昔日景象又浮现在栋居的眼前。

  ——一群美国兵正围着父亲殴打。他们对父亲拳打脚踢,猛吐唾沫。父亲毫无反抗,任凭他们蹂躏。周围虽围着许多日本人,但他们谁也不想出来救父亲。
  “救人哪,谁来教我爸爸呀!”
  虽然案情已经基本清楚,此时的警方面临的却是一个十分尴尬的局面。凶器上没有指纹,现场又没有直接目击证人,警方此时根本没有证据可以用来起诉八衫恭子。

  

  栋居茫然地思索着,脑海里映出了那张意外浮现出来的久远的面孔。二十几年前,父亲自己挺身而出,从一群美国兵手中救出一个年轻姑娘。那年轻姑娘的脸,如今就隐藏在八杉恭子这位大名鼎鼎的颇受大众欢迎的漂亮面孔之中。八杉恭子如今已届不惑之年,有社会地位,也有声望。当年险些被一群年轻美国兵轮奸的那年轻姑娘的狼狈相,现在在她身上已荡然无存。但是,只要剥开地那随着岁月流逝而变化的容貌、成熟老练的气质和作为新闻界名流的画皮后,露出的便是那个将父亲当作牺牲者自己却逃之夭夭的年轻姑娘的脸的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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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如果父亲不路过那儿,他就不会死去。如果不是因为八杉恭子,栋居也不会失去父亲。父亲挺身而出救了八杉恭子,而她却丢下父亲逃跑了。她现在又抛弃了约翰尼?霍华德,这与年轻时有什么两样呢?栋居义愤填膺,怒火中烧。发誓绝不轻饶她。


  ——她有没有人性呢?不,她有没有连低等动物都有的母性呢?我一定要掏出她的心来看一看。

  栋居抬起头来说道!

  “我要和她赌一次,看一看她还有没有人性。”

  “赌人性?”那须看着他问道。

  “如果八杉恭子尚存一点人性的话,我就要穷追不舍,逼迫她自己招供。”

  “你打算怎么入手呢?”

  “我想冷不防把草帽给她。”

  “给她草帽?”

  “按照目前的情况,已无法打破僵局,因为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找到关键性的证据,所以我想打动她的心,逼她自己坦白。”
  

  栋居目光炯炯,神态自如,与八杉恭子面对面地坐着。前几天。他曾到电视台里找过她。面对墙壁放着另一张小桌子。那儿也坐着一位刑警。他年纪比栋居略大一点,但老是用不怀好意的眼光看人。角度的关系,无论怎么看他都有点像猴子。他也是前几天一起来找过她的刑警。

  “恭平不久就要回国了,我什么也不清楚。我想肯定是挖错了吧,恭平才……”

  “夫人,今天劳您大驾,并非为那件事。你儿子的案子不由我们负责。”

  前几天来找她的时候,栋居他们明明说是想了解一些恭平的情况。

  “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栋居认为她是故意装糊涂,于是就默默地凝视着八杉恭子,观察她有什么表情变化。她到这儿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搜查本部的大牌子。

  “是关于一件案子。一名美籍黑人9月17日夜皇家饭店被刺杀了。准确地说,他是在清水谷公园遇刺的,然后带伤爬到了饭店的顶层餐厅,在那儿断了气。”

  “这案子与我有何相干?”八杉恭子做出一副满腹狐疑的表情。

  “夫人,对这案子你心里没有数吗?”

  “我怎么可能心里有数呢?”

  “我们相信夫人心里一定有数。”

  “哎唷,你们警察呀,可真会信口开河!”八杉恭子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恕我直言吧,夫人,我们认为被刺的那名美藉黑人正是您的儿子。”

  “啊!”瞬间八杉恭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夫人,在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三、四年间,您和一位名叫威尔逊?霍华德的美国黑人士兵有过夫妻或同居的关系吗?”

  栋居不断地发起进攻。八杉恭子突然弯了下身子。从嘴角泄出了抑制不住的咯咯声。正当栋居觉得八杉恭子在自己的攻击下受到沉重打击,感情已失去平衡时,她却抬起了头,原来她是忍不住笑弯了身子。

  “你们警察……为什么要做如此离奇的想象呢?我有没有和黑人结婚、生黑孩子,说这些什么不着边际的话,我真是服了你们。你们怎么有的这种想象。无论谁听了都会捧腹大笑。啊哈哈哈,真是可笑极了!”

  八杉恭子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手捧肚子大笑起来,由于笑得太厉害了,眼泪都笑出来了。大笑了一阵之后,她突然又板起脸来说道:

  “我希望你们让我回去吧,我没有时间陪你们闲聊。”

  “1949年7月,你与威尔逊?霍华德和约翰尼三人去雾积了吧?”

  “这个问题,上次已经清清楚楚地回答过你们了,我不知道!我刚才尽情地大笑一通。实际上是怒不可遏。什么同黑人做过夫妻啦,什么生过半白半黑的孩子啦,这都是对我严重的侮辱。我有丈夫、有孩子,都是纯粹的日本人。我也好,我丈夫也好,都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你们究竟有什么证据,要这样中伤我?”

  “雾积旅馆当时有位叫中山种的人,您队识吧?”

  “我连雾积都没有去过。怎么会认识她呢。”

  “您应该认识她,中山种与您是同乡,都是八尾长大的。”

  “八尾出来的人多啦!”

  “中山种给大室吉野写过信,而大室吉野是您的远亲。”

  栋居拿出两张卡片,这虽不是什么有威力的卡片,但对方看到卡片,说不定会产生特殊的效果。

  “那信上写着我的事!?”八杉恭子的神情略有所改变。

  “我们认为就是您的事。”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

  “说得明白点,就是您同威尔逊和约翰尼一起来翼积的事。”

  “那请让我看一下那封信。”

  栋居早已料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因此只是虚晃一枪。如果让她看信。就会暴露警方的底细。

  “信现在不在这儿。”栋居硬着头皮解释道。

  “那为什么呢?如此重要的证据不在手边,这也太不合情理了吧!”

  “根本就不存在那封信吧,还是信上根本就没提我的事?”

  栋居一时张口结舌,搭不上话来,八杉恭子则以洋洋自得地趋势连连责问起来。她不仅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栋居利用卡片向她发出的进攻,而且似乎彻底看穿了警察手中掌握的材料是多么的脆弱无力。

  “你们警察署,原来是这么中伤好人!捏造事实。无中生有,恶意诽谤,不惜抵毁他人的名誉。你们以为就可以这样完事吗?一切等我和丈夫商量后,再来找你们算账。对不起,失陪了。”
  
  八杉恭子忽地站了起来。

  “夫人,用不着这么着急。”

  栋居改变了语气。八杉恭子转过脸来,似乎在问:难道你还有话要说?

  “夫人。知道那首草帽诗吧?”

  “草帽?前几天已经问过了吧。那种诗,我不知道。我并非不喜欢诗,而是不愿意被警察强迫。”

  “夫人。您肯定知道那首诗的。”

  “您是不是神经有毛病啊?我说了,我不知道。”

  “还是幼年的时候,在一个晴朗的夏天,孩子由母亲领着去了雾积。母亲拉着孩子的手,沿着小溪顺着山道漫步观赏景色。突然吹来一阵大风。小孩头上戴着的草帽被风吹落,掉进了小溪的谷底里。孩子借托这顶草帽,对母亲咏诵出了火一般的切切恩慕之情。一个父母、孩子的三口之家去雾积旅行时。偶然看到了这首诗。

  对孩子来说,大概这是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与父母亲同去旅行吧。溪谷苍翠欲滴,母亲年轻貌美,和蔼可亲。那次旅行的美好印象,深深池铭刻在小孩的心里。后来,这孩子生活凄苦,命运坎坷,那次旅行成了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那次旅行,父亲也一起去了。旅行后‘家’就离散了,也许就是在全家离散之前为了留下个美好回忆而去旅行的。”

  “别说啦,这些话,与我毫无关系。”


  


  “八杉先生,还记得这本诗集吗?这是约翰尼同草帽一起带到日本来的,说起来这已是他的遗物了,说不定这也是您给他买的呢。后面的诗就请您自己念念吧,多好的一首诗啊。只要躯体里还有血液流淌的人,或者是有儿女的父母,或者是有父母的儿女,谁都会被这感人肺腑的诗而深深打动的。您能不能念啊,要是不能念的话,我帮您念吧。”

  栋居在八杉恭子面前,翻到了诗集中有草帽的那一页。

  “——妈妈。我喜欢那草帽。
  一阵清风却把它吹跑,
  您可知那时那刻我是多么惋惜。
  ——妈妈,那时对面来了位年轻的采药郎中,
  打着玄青的绑腿和手背套。
  他不辞辛劳帮我去找,”

  八杉恭子的肩膀在剧烈抖动。栋居继续念道。

  “无奈谷深草高,
  他也无法拿到。
  ——妈妈,您是否真的记得那顶草帽?
  那路边盛开的野百合。
  想必早该枯萎。
  当秋天的灰雾把山岗笼罩。
  草帽下也许每晚都有蟋蟀歌唱?
  ——妈妈,我想今宵肯定会像这儿一样。
  那条幽谷也飞雪飘摇。
  我那只闪亮的意大利草帽
  和我写在背面的名字。
  将要静静地、凄凉地被积雪埋掉……”

  栋居念完诗之后,瞬间一片寂静,位于市中心的搜查本部一室就像沉入了海底,大街上远处的嘈杂声,好像完全来自另一个世界。

  “呜呜呜……”八杉恭子口中发出了呜咽声。

  “约翰尼?霍华德是您的儿子吧?”

  栋居打破了刚才短暂的寂静,确认道。

  “我,我每时每刻都没忘记那个儿子啊。”

  八杉恭子伏在桌子上剧烈地抽噎起来。
  

  

  人证 故事部分完
  这篇人证的故事很难写

  本来我的想法是和以前一样,用自己的语言来叙述故事。

  不过写到后来就发现,和原著小说比起来,我的文字很缺乏情感。

  所以我作了一个很不负责的改动,我把小说部分的情节和电影故事综合了起来。

  象是电影的结局和高潮发展,我都是以小说为蓝本,基本无视了电影情节。

  大家看得不爽的话请多多批评,毕竟我的这种二次创作完全就是我个人角度在肆意妄为而已。
  我列举一下被我改动的部分,主要是两处。

  第一是栋居前往雾积温泉调查这一情节,在电影中他们直接由老种婆婆的姐姐之口指正了八衫恭子,而在小说中栋居只得到了1949年的一张明信片,不足以作为物证

  第二是结尾,在电影中是八衫恭子的日本儿子恭平在纽约拒捕身亡后,栋居在时装大奖发布会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八衫恭子,从而促动她自首

  而在小说中,由于警方的证据不足而无法提起指控,栋居决定把赌押在恭子的母性上,玩一场心理游戏,结果他赢了。

  这两个部分我都引用了小说的内容,无视了电影。

  因为我觉得电影先天就受到了局限,不足以完全展开原著的世界观。

  而小说显然有张力得多。

  我估计看过电影的都知道情节,这里大家就当再看次小说吧
  @猫女郎拉拉 2012-01-31 21:57:19
  太好了,楼主又有新作,先给楼主拜年了。非常喜欢楼主的叙事风格,因为是从电影开始,从而聊到日本的社会以及民族性,而不是单纯的图解电影,就没有必要太拘泥于情节了。期待楼主对人证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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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拉拉小姐

  其实我之所以这样改是因为我对这部电影有着特殊的感情,所以就胡来了那么一下。原著中的那些文字确实很打动我。

  另外今年写的文章,我会注意控制一下字数的,我想8000到10000左右是最好的,写多了大家也看得累。

  至于这篇人证,就请大家允许我任性一下吧。
  影评部分我写一点放一点吧

  吃完饭就写了这么多 大家见谅

  
  说来也奇怪,看人证的时候我最多还五六岁,啥也不懂,不过对那个片尾曲印象深刻得很。歌声一起我眼泪就掉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由于LZ自幼缺乏母爱,所以特别容易被戳中泪点。

  这是一部取材自真实历史的电影,正是因为它真实,所以才能打动人心。

  从原著作者到导演,再从电影主角和配角,都是当年那段历史的亲历者。

  

  主演Johnny的是日美混血乔山中,是一个生下来就不知道父亲是谁的日裔黑人;从小到大都受尽歧视,最后机缘巧合成为歌手才活了下来;而第一男配角栋居的扮演者是日本影史数得着的超级偶像松田优作,他的母亲战后就曾经在广岛为美国人开的酒吧里当女招待,和八衫恭子的人生经历非常类似。人证的电影结尾八衫恭子自杀时,有一个镜头是硬汉松田优作动情流了眼泪,整个电影生涯中他也就哭过这么一次。

  1945年日本战败以后的这几年,是日本人最为惨痛的历史记忆。所有的日本人从早上醒来开始,所考虑的事情就是如何才能吃饱肚子,工作了一天也就能换个土豆。就连天皇的亲戚都只能靠卖字画和古董才能勉强维生。动物园里的狮子老虎都被人抓来果腹,而当时的朝日新闻每天居然在教日本人怎么样吃垃圾和虫子,有多惨可想而知。

  美国人成了新的上帝,靠着他们的残羹剩饭,很多日本人才活了下来。战败后日圆汇率一落千丈,一美圆可以兑换三百六十日币,当时就连最普通的美国大兵都能在日本过上神仙般的日子。而那时根本就没有什么工作机会可言,大批的男人失业,要么去干黑帮要么就在街上游荡;成群的女人沦为娼妓,她们用身体换来了美国人的面包,威士忌和巧克力,过着让很多日本人羡慕的“奢侈”生活。


  朝鲜战争爆发以后,大批军人回国,这样一来就给日本社会带来了非常严重的一个问题,许多日美通婚所生的混血第二代因为不被承认,基本全部被留在了日本。这些混血儿从一生下来就面临着身份的困惑,我到底是日本人还是美国人?美国不承认他们的身份,日本表面上看接纳了他们,而实际生活中这些人根本就找不到立足之地。

  饰演Johnny Howard的日美混血乔山中就是其中的一员。他从小就被周围的人骂成是怪物,被人欺负,连汽车修理工这样的工作都无法做下去,最后只能去干拳击手。直到他幸运的成为歌手,这才摆脱了生活的困境。而在今天的日本,许多不容于社会的日美混血仍然在温饱线上挣扎。
  问责错位的《人证》

  如果一定要为这场悲剧找一个道德上的替罪羊的话,我们只能去怪罪战争。
  而《人证》所选择的着眼点却是母亲。

  人证这部电影,最为打动人心的部分是它对母性的拷问,八衫恭子被夹在两个儿子之间无法呼吸,最终犯下大错,只能通过自杀得到解脱,它触及了人性本自私这一敏感的神经;然而我们站在客观的角度,这种拷问却是极其不公平的。

  八衫恭子与驻日美军结婚生子并不为过,之后儿子被父亲带到美国更不是她的主观意愿。之后在日本另外成立家庭,另外生育了子女,此时她却突然要面对以前的儿子,进退失据,怎么做都是死路。

  站在第三人的角度,真正在道德上存在瑕疵的人是Johnny的父亲Willy,正是他的不负责任最终致恭子于死地。与恭子未婚生子是他的过错,事后带走Johnny也是他的过错。几十年后物是人非,老Willy同学却坚持要把Johnny送回日本母亲那里,全然不顾恭子在日本的处境如何,除了自私,我还真找不到第二个形容词给他。我说你就不能先打个电话,或者写封信联系一下?


  Willy Howard亲手造成了恭子和Johnny的悲剧,然而导演却对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出了奇的宽容,不但道德不加谴责,反而把他刻画成了一个圣人,通过故意制造车祸给儿子凑钱去日本这一情节,导演成功的转移了观众的情绪;相反的对被生活所玩弄的八衫恭子,电影却通过栋居刑警之口处处求全苛责,直欲置之于死地而后快,这个现象就非常有趣了,放眼全世界,你只有在日本电影里才能看见同样主题的场景。

  这个主题就叫“母亲受难”,而《人证》就是不折不扣的这样一部主题先行的电影。这里就带出了我想要真正介绍给大家的东西,这就是“母亲受难”的日式伦理。

  


  “母亲受难”的日式伦理是日本人性格中最为核心的内容,了解了它,我们也就触及了日本人精神世界中最为敏感的那一部分。我之所以选择《人证》作为2012年的开篇文章,原因正在于此。

  (好吧,我承认我在卖关子。睡觉罗https://tuoshuiba-image.oss-cn-hangzhou.aliyuncs.com/system/tybbs/getimgXXX/3/4/photo3/2011/11/25/middle/81695241_48211048_middle.gif)
  
  

  每天入夜以后,成千上万的日本上班族并不会直接回家,而是到居酒屋和小酒吧这样的地方来寻找心理上的避难所。很多酒吧的名字直接就叫做“母亲”或者“妈妈的味道”,在这里温柔体贴的妈妈桑会以精神医师般的耐心聆听他们重复同样的问题----老婆的唠叨,公司课长的压榨,努力得不到赏识,子女是多么的不懂事,等等。在妈妈桑几句抚慰之后,这些日本的经济斗士们会步履蹒跚的回到家中,一路上相互拥抱和打闹,仿佛又回到了儿童时代。


  


  去日本旅游的人肯定会去银座,而去银座的人肯定知道陪酒女郎。在这里陪酒两个字绝对没有其他的暧昧含义,真的就只是陪酒而已。来这里喝酒的客人们也会遵守基本的底线,虽然陪酒女郎也会与客人有身体上的接触,不过大多数都会止步于暧昧与撒娇之间,基本不越雷池一步。每个陪酒女郎都懂得这样的道理,来这里的客人所真正需要的,仅仅是一双聆听的耳朵和善解人意的眼睛而已。

  外人观察日本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在日本的男女关系中,每个男人都是孩子,每个女人都是母亲。这是个很有趣的话题。就拿上面居酒屋的例子来打比方,在外面喝醉了酒的丈夫回到家中,等了一个晚上的妻子会扶着他进门,脱去他的鞋子和袜子,如果有需要就做饭给他吃,听他说些醉话,然后送他上床。第二天早上,当丈夫醒来上班时就会恢复常态,他会对老婆说“对不起,昨天晚上麻烦你了”,而妻子则会以母亲式的微笑包容丈夫的失态。

  同样的场景换到中国就好玩了,“我X,喝成这样还想上老娘的床?到外面跪键盘去!明天再收拾你!”
  典型的中国家庭伦理有两种,要么男尊女卑,要么夫妻平等,所以在中国的文化观念中根本就没有日本妻子的立足之地。(为了避免大量板砖砸来 LZ必须要加这一句-_-b)
  日本古事记,须佐之男与伊邪那美



  


  在日本的创世神话中,日本人的祖先是伊邪那歧和伊邪那美这一对兄妹和夫妻。他们创造了日本列岛和后世的神祗。母亲伊邪那美在生产的时候难产死亡,进入了黄泉之国;后来从伊邪那歧的眼睛里出生了现在日本神话的主神,姐姐太阳神天照和弟弟,风神须佐之男,前者统治天界的高天原,而后者统治海原。

  须佐之男一心想和母亲团聚,成天哭个不停,一点也不愿意接受父亲的安排,于是他被赶出了海原,来到了姐姐天照的高天原。须佐之男十分的顽劣,他先是在姐姐天照的房顶上拉屎,然后把一匹剥了皮的天马从屋顶上仍进纺织房,吓死了一位织女,也吓坏了姐姐天照,天照从此躲进了山洞隐居,天地陷入黑暗,人间妖魔横行。

  日本的八百万天神想尽办法才把天照引诱了出来,最后为了惩罚须佐之男,他们拔掉了他的胡须和指甲。
  日本战败与麦克阿瑟


  

  一个民族的创世神话,往往体现了它很多的民族性格。中国幅员辽阔,所以才有了盘古开天辟地和女娲补天这样气势磅礴的神话;而在日本古事记关于须佐之男的记载中,我们看到的却是一个顽劣任性,却又深深的依恋着母亲的日本儿子,它的形象一直延续到了《人证》中Johnny Howard的身上。

  和日本人打过多年交道的驻日美军司令麦克阿瑟对前者有一个很不中听的评价—----“日本人在心理上都是12岁的孩子”。站在西方人的角度评价日本,老油条麦克阿瑟这句评语可谓是入木三分。日本人从太平洋战争时对英美“鬼畜”的切齿痛恨,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到了被美国人彻底打败以后又变成了一种孩子气式的崇拜,无条件接受美国的一切,把麦克阿瑟吹捧成“恩人元帅”和“新生日本的生身父母”,著书立传建博物馆,这种心态的剧烈摇摆之间,实际上还是那个任性顽劣的须佐之男在撒娇取宠。


  在整个太平洋战争期间,日本从来没有在精神层面上实现过和美国的对等。满洲事变前后因为绝大部分的战争资源都要从美国进口,此时的美国象是慈母;77事变后因为忌讳美国的物资禁运,日本甚至不敢公开对中国宣战,打仗都只能偷偷摸摸的打,此时的美国象是严父;为了自立门户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日本偷袭了珍珠港,此时美国又变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怪物,日本在对方压倒性的力量面前惨败,就象是须佐之男被八百万天神拔掉了指甲和胡须。

  有人把这种现象归结为日本人崇拜强者,我认为这句话远没有说到点子上。日本人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摇摆心态,根子要从它的国民性里找。日本人的民族性格中,母性力量过于强大,父性力量过于畸形,这就是所有问题的根源了。
  没妈的中国人和没爹的日本人



  在人的成长过程中,母性和父性的角色作用都是必不可少的。母性的力量作用于家庭内部,母亲的职责是照顾好家庭成员,安抚他们的情绪,满足幼儿心理上对安全感的需要;而父性的力量面向社会外部,父亲的角色是通过供养和保护家庭来确定后者同社会之间的联系。

  

  在母性的文化形象上,中国和日本有一个非常重大的区别-----中国人有父无母,日本人有母无父。在长期男尊女卑的价值观取向下,中国文化中的母性形象从一开始就被父性文化所渗透,生物学意义上的母爱也被社会学意义上的父亲所同化和取代。

  举个例子就是中国人最爱说的孟母三迁,孟子的母亲为了孩子能好好读书而不断的搬家,她的出发点固然是为了儿子将来的前途,作为一个母亲,她毫无疑问的也忽视了儿子童年的安定和幸福。

  另一个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故事是岳母刺字,岳飞的母亲在他背上刺下四个大字“精忠报国”,而此时的她就只是一个男权社会中纲常名教的符号而已,一个母亲居然如此热衷于把自己的儿子送上战场的不归路,这不是母性,是反人性。

  这两个故事都进了中国的教科书,算是中国人最喜欢听的故事了。要我说最离谱的还得算评书杨家将,男人死光了全家的寡妇披挂上阵,带头的居然还是自己老妈,这算怎么回事?国家花钱养军队都养到哪去了?我说佘老太君,你们一帮女人全跑到辽国自助旅游来了,家里的小孙子小孙女怎么办?


  要我说,天下当妈的没有不疼儿子的,这是简单的常识。不过在父权和母权的长期博弈中,中国妈妈从一开始就败下阵来,而中国父亲给自己化了个浓妆,穿了身花衣裳,从此假扮了两千多年的母亲。

  所以从根子上来说,中国人是缺乏母爱的民族。我们很不擅长与他人的亲密接触,因为缺乏安全感而把自己层层包装起来。中国80年代刚刚改革开放时,外国人有一个观察是中国人之间从来不拥抱和接吻,三十年后依然如故,并不是经济原因或者是观念上的差异作用,而是深植在国民性格中的母爱缺失使然。


  上面说完了中国人没妈,现在来说一说日本人没爹的问题。

  我的观点是在日本文化中,始终没有形成这样一个可以被广泛接受的,强而有力的父性形象,从而造就了它异常强大的母性力量。

  问题是为什么中国有,而日本没有?

  在中国的历史上,社会阶层之间的流动是一种常态。春秋战国时,你可以选择当一个“士”;汉代时有举孝廉,隋唐以后有科举,这样一来就有了“无双国士”“金榜提名”这样的成功范例,每个人都可以去效仿。打仗了你可以从军出人头地,干好了就是薛仁贵青史留名,干得再不好也是个花木兰,复员了家里还能分上几亩薄地。“杀敌建功,出将入相”,也是条不错的人生道路。实在不行就全部推倒了重来,当陈胜吴广又不要啥本钱,有胆子就行了。


  


  从流行领域的卡哇伊和萌文化到日本人的集体主义价值观,从银座的居酒屋和妈妈桑延伸到政治军事领域日本对美国父亲式的依赖,日本人早已形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撒娇式情感模式。和中国人恰恰相反,在日本人的国民性格中,母性吞噬了父性,而父性的角色被挤压到一个极其有限的空间里,这就是武士和武士道。

  这篇评论的篇幅估计又控制不下来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看完

  加上我在故事介绍的时候引用了太多原著小说,我一直很担心大家有王大妈的裹脚那种感觉

  因为我觉得我涉及到的是日本人性格中很重要的一个方面,所以我写得很认真,尽量想写得全面和深入一些。

  不过从下一篇开始,我会注意一些了。我的下一篇想写写几部动画,比如猎人啊,银他妈什么的。
  母性优先与恶人正机



  为了让大家能够更好的理解日本人的母性心态,我来举一个例子,这就是靖国神社。

  



  中国政府抗议靖国神社的理由是后者的祭祀名单上有14个甲级战犯,而历届日本首相对中国的回答都是希望中国应该尊重日本的文化传统,因为日本人认为人死成佛。


  日本净土真宗有一个很特别的教义,叫恶人正机。这个观点引申出一个很有意思的结论,叫做“佛祖先救恶人。”也就是说如果佛祖面前有两个人,一个是行善积德的善人,另一个是无恶不作的恶人,佛组会先救恶人,再救善人。

  是不是很别扭?

  那么我接着净土真宗祖师爷亲鸾上人的意思解释一下大家就明白了。

  “世上的恶人都是得了病的病人,是最应该被母亲疼爱的。佛陀就是慈悲的母亲,会优先拯救这些恶人。

  善人平常吃斋念佛,行善积德,修成正果是很容易的,而相反的恶人是很难西天往生的。佛陀是慈悲的母亲,他会先拯救恶人,然后才是善人。”


  虽然有点别扭,不过大家还是听懂了吧。

  我们把佛祖,善人和恶人这三个词换一换,就会看到日本人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了。

  “一个家里有妈妈和两个儿子。长子从小要承担家业,自然要从小多加磨练,而小儿子肩上没有责任,自然会调皮捣蛋。不过不管小儿子再怎么顽劣,妈妈都会爱他,有好吃的会给他藏着,好玩的会先给他买。”

  并不是说日本人不分好歹,居然爱恶人超过爱善人,而是因为日本人的灵魂深处有着根深蒂固的对母爱的需求,所以“母不嫌子丑”的母亲之爱摇身一变就成为了“恶人正机”的佛教理论。

  母性的强大力量同化了佛祖,两者合二为一;而在日本宗教史上,代表着日本人民族伦理观的神道和佛教合二为一,佛祖就是天照大神;它们共同构成了日本人最朴素的宗教感情。无论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儿子闯了什么祸,他都是母亲的儿子,母亲永远不会抛弃他,这就是恶人正机的潜台词。

  由此,日本就引申出一种很特别的,与“佛渡有缘人”的中国式价值观截然不同的日式伦理,那就是-----人死成佛,无论善恶。

  恶人正机带出的佛教伦理叫做净业往生,也就是人死业消,死后成佛,既然人死业消,那么你再去追究他生前的罪行就是毫无意义的了,这一点也正是这几年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引起争议时常用的辩词。

  而中国人常常挂在嘴边上的话是“上辈子我欠你的”,“下辈子做牛做马”,这种佛教伦理观叫带业往生,也就是说你这辈子造的孽是要带到下辈子去还的,人死不消业,因果业报也是得接着还的,老子欠帐儿子还,儿子欠债孙子还,还清为止。

  从这个角度来看靖国神社所引起的争议,大家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了。当中国人是从父性的国民心态进行问责时,日本则是以母性的宽容心态进行答复。表面上看这是战争遗留问题,实际上是民族心态引起的分歧。


  今天写到这里,大家晚安。
  另外在国民性格的形成中,中国人没妈日本人没爹的结论是我一个比较大胆的理论,也欢迎大家多多批评。
  两件事情让日本人在恋母情结上越走越远。


  其一是传统上日本母亲多为全职妈妈,这使她们和孩子之间经常会产生一种过于亲密的亲子关系,比如和中国相比日本孩子一般断奶很晚,5岁以上还在吃母乳的也很常见,日本作家谷崎润一郎在自己的小说《梦的浮桥》和《幼少时代》里就多次以宗教式的笔触描绘过自己吃母乳的经历,他把吃奶的经历描述成-----“母亲的乳香混合着发香,尤如带着耶酥的圣母玛利亚,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敬畏感,看着她仁慈,充满精神的双眼,一刻也不想离开。”

  


  在很多日本电影中经常可以看见母亲经常带着七八岁,乃至更大的男孩子去公共澡堂,而澡堂里的其他女性也丝毫不以为异,其实在这个年龄,儿童的自我意识已经很强烈了。过于强大的亲子关系压迫了日本孩子的自我意识,如果换一个文化环境,比如父性力量异常强大的中国,这样的孩子会遭到残酷的耻笑,很长时间都会抬不起头来。


  造就了日本人母亲崇拜的另一块文化基石,是日本人的集体主义价值观。在渗入骨髓的集体主义支配下,日本人确实形成了一种可怕的民族向心力,但它同时也造成了另一个后果,这就是在个人的层面上,日本人个人意志的萎缩。无论走到哪里,日本人确实都是那样的彬彬有礼,但在千篇一律的礼貌背后,实际上也代表了自由人格的某种缺失。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日本的学校在举办运动会时是不分名次的,没证书没奖状,不列一二三名。日本人会把学生分成红白两组,跳远跑步跳高体操统统走一道,最后根据积分的多少来判断某个小组获得胜利。这样一来,个人和集体就完美的融和在了一起。在培养协作精神上这固然是相当高明的手段,不过它在不经意之间也打击了个人的主动性,如果你能跑得比刘翔还快呢?想象一下让刘翔去跑日本人的两人三脚,会是个什么样子?

  

  在任何情况下集体都是最大的,实际上也就是说在社会生活中,日本人的个人意志始终处于一种被压抑的状态。所以当我们以文化的视点去观察日本会得出一个有趣的结论,那就是在心理层面,日本人始终无法完成从儿童到成人的过渡,许多的日本人终身都无法摆脱母亲的影子。

  


  社会形象上父性角色的缺失,儿童期间的过于亲密的母子关系,加上日本人根深蒂固的集体主义价值观,这三者共同造就了日本人精神世界中独特的母亲崇拜。由于心理年龄上一直停留在儿童期,日本人在遭遇挫折与痛苦时总是会惯性的退缩到母性的精神世界当中,在这里他们会被还原成孩子,而母亲永远都会疼爱和包容自己。
  基督教中有一个核心的概念叫道成肉身,说的是上帝借助耶酥的肉身为人类赎罪的故事。而这种赎罪是通过极其残酷的方式来进行的,耶酥必须最大限度的承受痛苦,从他被犹大背叛,到被罗马士兵鞭打,戴上荆棘做成的王冠,一直到最后被钉上十字架,最后通过耶酥的死亡和复活,人类的罪恶就获得了拯救。

  当基督教开始传入日本之后,耶酥同学终于也没有能够摆脱日本母亲的魔爪。正如当初强大的母性力量同化了佛祖,搞出了一个made in japan的“恶人正机”一样,耶酥受难的基督教模式也跟着被日本人山寨了,这就是我在这篇影评的开头所提到的“母亲受难”(擦汗,终于回到正题上来了)。
  首先让我来解释一下这种母亲受难的情感模式是怎么作用的。

  大家在看电影和小说的时候都有个习惯,这就是把自己想象成男主角或者是女主角,然后接着YY啊YY啊就高潮了。比如男同学一般都是练成神功报仇雪恨抱得美人归;而女同学则多半是穿越到清朝让四阿哥和八阿歌为了你神魂颠倒,其实这都是最简单的移情效应。象LZ喜欢看金庸的天龙八部,经常觉得箫峰很爷们儿,感染之下出去买菜的时候经常会多给点,一块二的小葱给个两块不用找了,也是一样的道理。

  和好大喜功的中国式审美不同,日本人对灰色和黑暗的主题情有独钟。中国人的心态是只说好听的,难看的东西藏起来,而日本人经常会把现实生活中无法
  消化的挫折和情绪转移到文学与电影当中,而母亲就是使用频道最高的移情目标。退一步说,正是因为在日本文化中母亲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日本人才得以借由这种移情作用从而使得自己的情绪得到宣泄和升华。

  这种类型的电影在日本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作“母亲之道”,明天我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

  大家晚安
  @陈年陈皮 2012-02-03 19:54:39
  洋葱好勤奋,又写了这么多,你在国观的那篇我也看了,写得也很不错。不过我知道的东西太少,无法参与讨论,只能顶贴以表支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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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那文章我和1984同学说好了,准备发杂谈的,那FQ多。

  不过杂谈的斑竹给我转到国观了

  没想到传说中的国观不过如此,除了骂我是蛤蟆汉奸日粉之外就没有什么有分量的意见了。

  我很失望。我想想回过头来我还是把那文章转帖过来吧。

  我觉得有耐心看到这里的朋友,基本都能明白我的意思。不是一看开头有日本两个字就开骂了,骂得还超没营养。


  陈皮桑新年好
  隆重有请《人证》的老前辈出场,这就是在日本小说电影歌舞伎演歌舞台剧上长盛不衰的“睑之母”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忠太郎是一名江户时代的浪人,从小丧父。5岁时江户发生瘟疫,母亲离家出走,从此成为孤儿。二十年来他在各地流浪,靠赌博和犯罪为生。长大以后他在当地已经小有名气,然而他却一直挂念着幼年时失散的母亲。

  

  经过艰难的寻找,忠太郎终于打听到了母亲的消息。当年离家之后她来到了江户柳桥,在多年艰难的艺伎生活后,现在已经重新成家,还生了一个女儿。料理屋水熊的老板娘阿滨,这就是母亲现在的名字。忠太郎想也不想的就赶往柳桥,路上还和一名陌生的武士发生冲突杀死了对方。看到水熊料理店的招牌之后忠太郎情绪激动的闯进了母亲的小店,他压根就没有想过母亲有可能不愿意再见到自己。
  “妈妈,我是忠太郎啊!”


  


  “妈妈,你怎么了?”

  “怎么可以让妹妹和一个象我这样差劲的哥哥住在一起?妹妹最好不要看见我,我也不要看见她。无论我什么时候想见母亲,只要闭上眼睛,她就会在哪,在我的眼睑后面。”
  这样的电影在日本是一个专门的类型,统称为“母亲之道”。它们的共同之处就是母亲越遭罪观众越开心,而在故事里造成母亲不幸的根源,日本人是一点也不关心。自然灾害也好,家庭变故也好,日本母亲总是会第一时间当仁不让的承担起所有道德责任。比如番场忠太郎的这句“眼睑后的母亲”在日本是一个相当有名的桥段,每当这段台词出口时台下会有无数的观众拿出手帕抹眼泪,此时他们集体把自己代入到了儿子忠太郎的角色之中,好好的体验了一把撒娇的乐趣。

  

  折腾来折腾去还是折腾母亲,以至于日本人就见不得母亲过好日子,有时候都恨得人牙痒痒。

  有部1977年的日本连续剧叫作《流浪之旅》,说的是一位女裁缝师良子嫁入到了豪门大谷家。然而在生下了孩子后善妒的婆婆却把她赶出了家门。良子从此流浪街头,靠着出卖肉体才能勉强维持生活。而多年后他的丈夫大谷竞选国会议员,良子为了让爱子捻的心目中的母亲形象不被伤害,拼命想隐瞒自己这些年来的生活,结果却被流氓趁机敲诈,良子失手杀死了歹徒,却也被送上了法庭。而国家给他指派的辩护人不是别人,正是长大成人后的儿子小捻。小捻在听完母亲这些年的遭遇后失声痛哭,跪在地上,握着母亲的手泣不成声的喊着“妈妈”。

  此时电视机前的日本人早已哭成了一片。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一种拿不上台面来说的阴暗心理,这就是把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在十年不见的同学会上看见昔日的情敌老婆比你丑,收入比你低,开的车比你破,恐怕是很多同学腆不下脸说出口但是又暗爽得要死的共同想法。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只不过日本人使用频率最高的的参照物不是别人,正是母亲。

  


  所以你在日本电影中基本不会看到什么事业成功的母亲形象,母亲永远不会成为医生或者律师,银行经理或者跨国企业的总裁,她们最多只能经营一家小餐厅,一家洗澡堂或者一间居酒屋,而这些是死去的丈夫留给她们唯一的东西。千万不要以为这是日本人的母亲情结有了漏网之鱼,寡妇老板娘的形象仅仅是给了她们一个更大的空间来发挥母性的本能而已,从一个人的妈妈变成所有人的妈妈,这就是日本母亲在电影里唯一能做的事情。



  日本人,集体缺爱啊。

  一旦银幕上的母亲形象和普通人的生活之间拉开距离,日本人马上会产生心理上的不安全感。所以大家可以记住以下这个定理,这就是凡是银幕上出现有钱又有闲这样的母亲形象,一定会发生以下三种事情之一-------家里是富太太的必定破产,丈夫是著名教授的必然被强迫退休,出生于名门望族的必然有一个不耻于人的私生子。

  恩 没错
  香港人一向抄日本很厉害
  用最简单的语言来形容日本人的“母亲之道”,这就是被宠坏的小孩子拿母亲当出气包。这种小孩子抓母亲头发打母亲耳光的桥段在生活中屡见不鲜,然而在日本它却成为了一种独特的文化。一方面通过电影的移情作用,日本人的恋母情结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满足;另一方面,借助“道成肉身”的耶酥受难模式,日本人经常把一些难以消化的历史伤痛转移到母亲之道上,这就是电影《人证》。

  


  严格来说这只是日本在撒娇,因为从精神上来说,美国是现在日本的父亲,是日本人心头无法摆脱的阴影。正是因为日本人发现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这段历史,它们才会转而向母亲来宣泄情绪。八衫恭子就是这样当了历史的替罪羊,历史上美国占领了日本,修宪驻军;银幕上则是八衫恭子和黑人美军通婚,生下混血儿子。二十年后当这个混血儿子长大时,它却发现日本人已经容不下自己的存在了。


  第十七篇《人证》全篇完
  @茳雪 2012-02-07 03:40:39
  无意中发现这个好贴,看到现在才看到第14页,实在是看不完了。爪一个。
  楼主和楼里不少位回贴人都很清醒,第一次看到没有吵起来的谈论日本到一定深度的贴子,真是太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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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大家愿意看就留个爪 这样LZ也有动力
  @小小的思考 2012-02-07 09:17:00
  楼主还在更新吗,顶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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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Z会继续更新的
  只不过以后不会写太长了 尽量精练一些
  @小摩迷 2012-02-07 18:01:33
  很喜欢LZ的文章,一直追到现在,
  本人接触的日本人中(主要是在华工作人员),基本上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们都是日本知名企业在华的工作人员,都很谦和,比较容易接近。
  其实感觉现在的日本人也和以往印象中的不同了许多,特别是在全球经济化的形势下,很多日本人都有驻外或是留学经历,他们的世界观要比我们很多中国人要先进。特别是有些有驻外经历的日本人英语非常流利,而且也看不惯本民族固有的一些观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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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机会的话,希望您能说说生活中这些日本人的事情。

  象LZ看的一些书,里面说到驻外日本人的事情,放在上世纪70到80年代可能还成立,现在就不一定了。比如说驻外日本人连吃的喝的都要从日本运过来,我觉得现在不大可能是这个样子了。
  @世界美好吗2012 2012-02-07 18:25:56
  加油啊,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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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
  @lny1031 2012-02-08 19:57:39
  急切希望818<楢山節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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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一开始
  楢山節考确实在我的名单里 后来我发现我不能写出什么新意
  也就放下了

  《楢山節考》是部好电影,我认为谢晋的《芙蓉镇》受到了它的很大影响。

  这篇《人证》我用了很大的篇幅来叙述日本人的“母亲之道”,其实《楢山節考》也是这样一部母亲之道的电影。今村昌平的镜头看似很残酷,实际上他通篇都在赞美母亲。阿铃婆69岁了牙齿还没掉,按照当地的习俗70岁就要上山,她为了怕儿子担包袱,被村里人排斥,就用石头敲掉了自己的牙齿。在上山之前还找来了女人让次子利助过上了第一次性生活,这是一种非常彻底的母爱观,也是我们要了解日本人所要跨越的第一个门槛。

  所以除非LZ有什么新的想法,否则暂时我不会去动《楢山節考》。

  谢谢支持
  @独处天堂2012 2012-02-08 16:27:26
  看了好几天才看完,早以前的日本电影没看过,只看过,《午夜凶玲》和《人证》楼主可以扒一下岩井俊二的电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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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井的电影文艺腔都很足,篇幅也很长 八起来很累
  你有具体的特别想要LZ八的电影么
  1984同学很多观点都看得很深

  日本人因为是单一种族,所以相互之间很信任。这次冥伽同学去日本,一下飞机就感受到了日本人的礼貌和素质,这种素质其实是良好的生活环境下培养出来的。你把日本人弄到中国,他一样礼貌不起来。

  而中国人因为历史的原因种族众多,朝代更迭一次就出一波汉奸,相互之间敌意很深,谁看谁都不顺眼,你防我我防你,所以是一盘散沙。儒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有个东西信总比什么都比信的好。结果经过TG这么一横扫牛鬼蛇神,彻底干净了。

  中国人和日本人在国民性格上差异并不大,真正差异巨大的是我们的生存环境。中国人被逼刁民化,正如我们的民企被法律逼着逃税一样,不是素质的问题,是环境的问题。

  上世纪50 60和70年代的日本,和现在的中国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一样的刚有点钱了,一样的对外界非常敏感,一样的要面子。但是到了90年代以后就好多了。

  日本人好洗澡有一个原因是日本很热 另一个原因是是日本人爱干净
  所以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大冬天的也要被逼着每天洗澡 很多中国人都很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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