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阴阳师——南茅北萨满,鲜为人知的九二年百鬼夜行与东北结巴仙……


  一见孩子开始咬舌头,吓得我赶紧冲上前去捏住了她的嘴,虽然暂时制止了她,可孩子还是满脸诡笑地盯着我。
  “你是谁,你想怎么样?”
  我不由地惊声一问,见孩子的牙齿不再用力,才渐渐松开了她的两腮,只听孩子答道:“听说你们有高人相助,干嘛不带我进去拜会拜会?”
  不用问也知道,她所指的显然是白龙,而我只一犹豫,孩子竟又开始咬起了舌头来,吓得我赶紧把她从车斗里抱了出来,转身就往院里走。
  “白龙,有人要见你……”
  走到中堂时我喊了一句,随后一挑门帘进了屋里,往炕上一看,就见我们出去前还面带苦色连坐都坐不稳的白龙,此时此刻已经在炕头正经危坐了起来,面带微笑意气风发,一见我们走进去,立刻招手示意我将那孩子抱到炕上,坐到了他的身旁去。
  孩子一上了炕,竟也很自然地盘腿坐在了白龙的身旁,两人目视前方互相看都不看一眼,不禁开始各自发笑,而我们几人立在门口全都看傻了眼,已不知该如何去做了。
  笑了一阵子之后,那孩子忽然开口笑道:“我道是谁三番两次坏我好事,还将我的行尸伤得这么重,原来是十三道御史台的‘琥珀主’亲临,失敬了……”
  听到这话白龙不禁一愣,随后微微笑道:“你倒是挺了解我的,但不知阁下又是何人,干嘛要利用个小孩子来跟我盘道,何不直接现身,一较高下?”
  “哈哈,你能把我的行尸伤成那样,不看也知道肯定是个高手,我可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借用这孩子的身体来下战书……”
  “下战书?怎么个战法?”白龙问道。
  女孩儿抬手一指自己,又说:“你是行内人,有些事我瞒不了你,所以你该知道距离行尸炼成鬼子母还只缺一道工序……”
  听到这话,白龙不禁皱眉,沉沉发问:“我明白了,小三子和这女孩儿,就是那对十灵日十灵时出生的童男女……”
  白龙话一出口,满堂皆惊,唯独女孩儿自己诡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你我本无冤无仇,但你坏我好事,我绝不能容你,所以特来下此战书!三天后月圆之夜,就是我以十灵时童男女祭天炼妖之时,未免事有不测,我本该三天后晚上再将这对童男女带走,奈何你突然出现咄咄逼人,实在是令人痛恨,因此我才今日就来带走这两个孩子。至于我炼妖的地点,我不能说,嘿嘿,白龙,你要是真有本事,就找到我,跟我决一死战,否则待我三天后炼成诃梨帝母,你们……全都得死……”
  说着话,女孩儿用凶狠的目光朝周围一阵扫量,那表情本是个小女孩儿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吓得孩子爹妈又不禁失声痛哭了起来。
  白龙面不改色,沉了一下忽又笑问:“我要是现在扣下这孩子呢?”
  “哈哈,你会这么说我早就猜到了……”
  孩子摊开双臂,耀武扬威般晃晃身子道:“可你能在这孩子身上看出一丝破绽吗?我下得咒,你解不开,你若今晚不亲自送我走,我有几百种方法自残自杀,让这孩子不得好死,哈哈哈……”
  孩子说着一阵狂笑,而一听到这话,更是吓得孩子的母亲登时受惊过度晕厥了过去,好不容易才被掐人中救醒。
  而白龙的脸色也明显难看了起来,又沉默了一下,发问说:“那我该怎么送你走?”
  “这个简单,你抱着我出村上山,我会告诉你路该怎么走,只要你把我送到指定的地方,让我离开,我就跟你保证,三天之内绝不会伤这孩子分毫……”
  “好,我答应你!”
  白龙自然也明白,此时此刻不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于是一个纵身就下了地,但由于身上伤势过重,下地时双腿微微一软险些倒下,好在他及时撑住炕沿稳稳站住,而坐在炕上的女孩儿倒是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
  见白龙摇摇欲坠,我不免担心地叫了他一声,却见白龙偷偷朝我使了个眼色,显然是在告诉我,别多话,万不能被对方看出什么破绽来,于是我也只能将关心地话强行憋了回去。
  就见白龙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微笑转身一把就将那孩子抱了起来,走到门口时朝着满脸惊慌地孩子父母点了点头说:“你们放心,今晚我亲自将孩子送走,三天后我保证再将孩子亲自送回来,如若不然,白龙愿提头来见……”
  毕竟有小虎子的事在先,孩子爹妈对我们早已信任有加,见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哭嚎着点头应了下来。
  随后白龙抱着孩子走出中堂,虽然身负重伤,但还是强装出一副健步如飞的架势来,我实在担心,见白龙走出大门,就赶紧跟上去说:“白龙,我跟你一起去!谁知道这个连面都不敢露的王八蛋会不会设什么局暗算你,我跟你一起过去安全一些……”

  白龙一下听出我话中之意,就询问怀里孩子的意思,孩子眼珠一转,随后微微笑道:“好啊,既然你想去,就也跟着一起走,你害黑妈妈被火烧死,想必正是心高气傲之时,今晚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束手无策……”
  我没理她,跟在白龙身后就往村口走,一路上白龙勉强撑着身体不乱晃,但我从后面仔细看,却还是能看出他的孱弱来,好在那女孩儿一路狂笑着胡言乱语,并为我们指路,因此倒是没太注意到。
  出了村,上了山,大概走到快半山腰的地方时,女孩儿让白龙在个山沟子前面放下了她,我往前一看,山沟里是一片郁郁葱葱地树林,加上天色漆黑,往里面看什么都看不到。
  被白龙放下后,女孩儿边往山沟里退,边朝我们嘿嘿坏笑着说:“琥珀主,那我们就三天后见了,你们都交代好后事、准备好棺材,等着黄泉路上同行吧……”
  话音没落,女孩儿猛一个调头就冲下山沟,伴随着一阵稚嫩地狂笑,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漆漆的夜色之中……
  女孩儿钻进树林后许久,白龙都望着林中方向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盯着林子里打量,直到确定女孩儿已经走远,连笑声都听不见了之后,才见他身子一晃,‘噗通’一声就跌坐在了地上……
  “白龙,你怎么样!”
  我知道他是撑不住了,赶紧扶着他一阵询问,只见一道鲜血从他唇角滑落,白龙捂着胸口虚弱地道:“小六子,我恐怕撑不住了,就麻烦你背我下山吧……”
  “你是我师傅,跟我这么客气干嘛!”
  我赶忙将白龙背到身上,快步就往山下走,下山时只听白龙嘿嘿发笑说:“想想也真是可笑,我堂堂琥珀主,天诛府十三道御史台之首,佩双枭玉,现在竟落得个过街老鼠的地步,甚至还没老鼠跑得快……”
  我坚定地答道:“白龙,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总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至少我相信你!”
  白龙苦苦一笑,又道:“清白什么的,都无所谓,做这一行,本就是孤独的,众生居心叵测,被人误解被人算计也是情有可原,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我那个傻妹妹……”
  “白薇……”
  想到白薇,我也不禁出了神,不知她现在是否安好,亦或者是已经……
  我们都不再说话,我背着白龙快步下了山,一回到院子里,白龙立刻叫小茹去舀了一盆清水过来,随后让我将自己放在炕上后,抬起右手,将食指浸入了那水盆之中,点点血花瞬间扩散开来……
  白龙的手指上怎么会有血?
  我不禁好奇起来,就直接问了他一句,白龙答道:“这血不是我的,是我抱着孩子上山时,用指甲抠破她小腿取来的……”
  “你要那孩子的血干嘛?”
  小茹也一声惊问,但白龙微微一笑却没多说,只让我们先去帮他准备法坛器具,准备起坛作法,并要我们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和生肖都写在一张小纸条上,折好递给他。
  我们赶紧照做,随后按白龙的吩咐在中堂里用桌子搭好了法坛,并以黄布覆盖,随后在法坛上摆好水果糕点、茶水白酒等祭品,并备下笔墨朱砂黄纸,白米、清水、白酒各五碗,一盏香炉三炷清香以及‘五牲’祭品。
  准备这些东西时,我已经猜到了白龙是要起什么坛、做什么法,以前白薇行过一次五鬼搬运术,显然白龙这次也是要做法请五鬼,可他到底是要干嘛,我们还猜不出来。
  大半夜的,我们先去五爷的熟食铺子买来熏鸡烤鸭以及一对猪脚,随后小茹连夜开火,蒸了一条鱼,又煮了几个鸡蛋,五牲祭品备好之后,白龙又跟白薇之前行五鬼搬运术时一样,让我们削好了五个竹子片过来,各自插进了装满白米的大碗里。
  都准备妥当之后,白龙让小茹、李秀秀、孙二虎、杨左生和我五个人各自端着个火盆,跪在法坛之前开始烧纸,白龙也在法坛上铺好黄纸,以毛笔取朱砂笔墨开始写咒画符。
  连用大张黄纸画了三张符之后,就见白龙捏起一张黄纸来手指灵活掐捏折叠,很快就将那黄纸折成了个小碗的形状,随后取出写着我们各自生辰八字的那些纸条都取出来放进了碗里,又拿起第二张黄纸盖住碗口,将碗整个包裹了起来,放进了身边的一个火盆之中,再以第三张黄纸覆盖好火盆的口。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白龙抄起白薇惯用的桃木棍来,一扭头朝我说道:“小六子,自我在万骨枯井地宫内收你为徒开始,你就已正式成为我阴阳道第八十七代弟子,奈何从没教过你什么,今天就授你一套五鬼追踪术的坛法,你给我好好看清楚,能记多少就记多少……”
  白龙说完,小茹抬头问道:“白龙,我和师弟是道家弟子,用不用先回避一下?”
  “这倒不需要,阴阳家本就出自道家,又何必太在意门户之别?再说了,阴阳家传承甚是严格,身世身家、品行悟性都要严格考察,没有点过目不忘的能力还是别入这行的好,免得以后被妖邪害死,还得反怪我们把他带入此道……”
  说着话,白龙步踏天罡,开始掐诀耍棍,又朝我正颜厉色说道:“战国时代百家争鸣,我道祖师爷邹衍曾为道家子弟,但因与同道理念不合而中途叛道,自立阴阳道门户,从此后便被道家唾弃排挤至今,落了个旁门左道之名。但虽是理念不同,所学道法亦皆是除魔伏妖之术,合久分、分久合,何必又太过分清呢?当年我祖师爷叛出道家,带走道家大量秘传术法典籍,如今我白龙就一点点再还给你们,天下大同!其心为道!”
  听到白龙这番话,我心头不禁泛起波澜,其实古阴阳家的生平经历,我也早就听白薇提起过一次了。
  战国末年诸子百家争鸣,作为后起新秀的阴阳家却曾一度位列百家之首,后因秦始皇焚书坑儒才逐渐由盛转衰。
  当天白薇说时,还特地跟我阐明了一番,告诉我所谓的‘焚书坑儒’,其实所坑杀的并非只有‘儒家’一派,相反在那场灾难之中,儒家所受的迫害波及是最轻最少的,而对于法、道、纵横,以及阴阳家来说,那却是一场灭顶之灾。
  后来,阴阳家先辈苦撑门面至汉朝元光年间,汉武大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终导致中原大地‘九流绝其五’的下场,除儒、道、法、墨四大家之外,农家、杂家、名家、纵横家以及阴阳家都遭到大规模绞杀,自此彻底败落。
  我阴阳家门下后人自此只能深居避世不出,但上有皇庭绞杀,下有道家咄咄相逼,为避免杀身之祸,无奈之下大多只能远遁倭奴国,也就是现在的日本,并逐渐形成了日本阴阳神道。
  而仍固守本土传道布法的阴阳家弟子们,也因种种原因大多消声灭迹,甚至连阴阳家的正式传承也都磕磕绊绊断了好几代人,自保本就不易,广收门徒光耀门庭也就更成了天方夜谭。
  正因如此,才导致白龙、白薇所属的八十六代弟子只有区区七人,更全都属于阴阳家两大分支中‘源宗’的传承之内,而另一大分支‘本宗’,早已彻底失传了……
  我正感慨之时,就见白龙已掐诀念咒行起了法来,一番掐诀念咒之后,以剑指夹住烛台上一点火光,便朝着那被黄纸覆盖的火盆抛去,火苗一落在黄纸中间,火焰立刻朝着周围扩散开来,白龙丢下木棍双手成手诀,又念几句咒文后端起坛上一碗鸡血就猛灌了一口,随后‘噗’地一声就朝那火盆之中喷去。
  覆盖在火盆上的黄纸瞬间变成了血红色,而随着鸡血喷入盆中,只听‘呼啦’一声,盆里的火光已经冲天而起,白龙提前放入盆里的纸碗已经完全烧着。
  眼看着火势将纸碗全部包围,白龙双掌猛在火盆两侧一拍,口中‘呔’地一声怒吼,盆里的灰烬霎时间冲天而起,伴随着盘旋狂舞的飞灰,只见写着我们生辰八字和生肖的那几张字条竟也伴随着一股阴风开始在空中盘旋,而且相继被火星引燃,在空中徐徐化为灰烬。
  最后,仅剩下一张纸条没被火星引着,白龙抬手剑指一夹,就将那纸条取到手中,打开来一念,竟是写着杨左生生辰的那一张。
  白龙一眼扫向杨左生,问道:“杨左生,五鬼选你为介,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让我干什么都行!”
  一见自己被选中,杨左生难掩地兴奋,于是白龙唤他来到坛前,用指甲在他左手脉门上轻轻一掐,立刻涌出血来,随后白龙攥着他手臂就往火盆里滴血,并徒手取他的血分别抹在了那五块竹片之上,抹好之后抓起竹片就一并扔进了火盆里用火点燃。
  没多久,竹片就在熊熊烈火中烧成了灰烬,白龙立刻又端起一碗朱砂倒入了火盆之中,将杨左生的血与盆中的灰烬和朱砂混在一起一阵搅动之后,竟在盆里搅出了黑红色的朱砂泥来。
  白龙先取一块血泥抹在杨左生双眼眼皮以及眉心、两腮之上,用拇指在他额头连点三下之后,忽地用力一拍,霎时间就听杨左生一声闷哼,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坛前,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可手腕处还仍是血流不止……
  见师弟这样,张小茹显得有些慌张,就问白龙这是要干嘛,可白龙并未理会,又端起一个空碗,现在碗底涂了一层血泥,随后从那盆溶了李雪血液的清水里舀出一碗水来,搀了些火盆里残留的灰烬,掐着杨左生的鼻子就给他灌了下去……
  杨左生‘咕咚咕咚’几口干掉碗里的水,忽然开始迷迷糊糊打嗝,嘴里竟然时不时就喷出几团白烟来,翻着白眼浑身开始哆嗦……
  “法师已成,请乌龟带路,追寻李雪踪迹……”
  说着话,白龙在杨左生身前铺了几层黄纸,又将杨左生身子按俯下去之后,将一支毛笔塞进了他的嘴里,杨左生竟真听话地叼着毛笔,浑身哆哆嗦嗦的开始在黄纸上划线……
  见杨左生乖乖开始划线,白龙这才坐下休息了起来,又朝我们说道:“你们切记,今晚一定要时刻盯着小杨,他口中毛笔上的墨不能干,干了就要立刻为他蓄上新墨,身下黄纸上的线更不能触及边缘,但凡触及边缘,就马上拽出画好的黄纸,并铺一张新纸给他……”
  “白龙,你这是要干嘛?”
  我凑上去问,白龙答道:“五鬼追踪术,可借助阴间五鬼之能,利用阳血追踪事主。那幕后黑手虽然用术法控制了孩子,但疼痛并不相连,因此他绝想不到我会偷偷取了孩子的血用以追踪……”
  “这么说,杨左生现在画的是地图?只要我们按照地图去找,就能找到孩子被带去的地方?”
  白龙点了点头,又笑道:“虽说是地图不假,但他所画的图是按玄学八卦而成,还需精确计算才能辨认路径,术数上的东西太复杂,我回头再教给你,现在你们只管细心守着他就是了,待到天亮,还需你们办另一件事……”
  至于是什么事,白龙倒是没说,说完这话就叫我搀着他先回屋去休息了,显然这一番法事做下来,白龙早已身心憔悴不堪。
  这种时候,我们本来也都睡不着,于是就一直守着杨左生直至天亮,期间就见杨左生翻着白眼跪在地上,只是不停地晃着脑袋在黄纸上乱画,连头都没抬过一次,口中毛笔的墨迹每一发干,我们就赶紧为他蘸上新的朱砂墨,而身前的黄纸每一画满,我们就在覆上一层新的黄纸,等到天亮时,他已画满了十几张黄纸,最后一张黄纸画到一半时,他的头竟不再动弹,就如同个石头雕塑一样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们赶紧去把白龙叫了出来,白龙拿起黄纸一看,笑着说:“他已经画完了,小六子,你帮我从后面托住小杨的脖颈,小茹,你帮我在前面推住他的双肩……”
  我和小茹赶紧照做,随后就见白龙双手合力在杨左生的额头、后背上一拍,一瞬间就听‘呕’地一声,杨左生身子往前一倾,一口黑乎乎的污垢就从嘴里喷了出来,差点喷到小茹的身上,可小茹不敢松手,因为他身形起伏很大,只要一松手,杨左生必定一头撞在地上,撞个头破血流。
  等吐出一大滩黑色污垢之后,杨左生这才悠悠转醒,瘫坐在地立刻开始抱怨脖子僵硬疼得厉害,随后白龙帮他捏了几下才见好转,就让我们把他扶进屋里去休息。
  此时天已大量,把杨左生送回屋休息之后,白龙又把我们所有人都叫到了中堂里,除了小茹、秀秀、孙二虎、陈国富、五爷、小虎子父母和我之外,老四也和黄家大爷也正巧赶来支援。
  白龙取出一沓黄纸来,分给我们之后又给我们每人手里递了一根铅笔,铅笔是削好的,显然昨晚白龙休息时也没闲着。
  将铅笔发给我们之后,白龙咳了两声,虚弱地笑道:“各位,五鬼追踪术业已完成,接下来就得麻烦你们辛苦一趟了……”
  听他说完大家都坚定地点了点头,早已做好了舍生赴死的准备。
  随后就听白龙又说:“你们一会儿离开院子后,以这里为原点,分别往八个方向走,将沿途所有景致、村落以及每条大路小路都在纸上给我绘制一遍,尤其是山脉,画得不必精致,但一定要尽量准确,傍晚太阳下山之前,无论画了多少,你们赶紧拿回来给我看,另外还有一件事……”
  白龙说着望向黄家大爷,又笑道:“大爷您是黄家沟子的一方富贾,显然跟乡里镇上的干部们也有些交际,除了手绘路线图之外,还得麻烦您去帮我讨些本地十里八乡的地图来,最好是全镇或全县的地图,越详细越好,我有大用……”
  黄家大爷听完一拍胸脯说:“这个难不倒我,一会儿我就去县城,县里图书馆里就有地图……”
  交代完事情,白龙让我们赶紧去办,于是大家已经商量,决定有李秀秀开车带着黄家大爷先去县城办地图的事,而我们其他几人则分头行动,开始绘制周边地图,白龙也自己回了屋继续休息。
  我们这一出去,就奔波了一整天,中午我连饭都没顾得上吃,赶到傍晚太阳渐渐落山时,已经又累又饿精疲力尽了。
  而回去的路上,我正好路过南赵庄,一想到跟老李家交情不错,我就想去要口水喝再弄点吃的,先垫垫肚子再继续赶路。
  进了南赵庄我自顾自往李家走,正走着走着,忽然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溜溜达达拐进了旁边的一条胡同里,我仔细一看,那不是孙二虎吗?
  从黄家沟子出来后,我们就都分头行动,孙二虎去往了西北方,按理说路上并不经过南赵庄,而且相聚应该越来越远啊,怎么他也回来了?难不成是偷懒?
  想到这里,我心里有点来气,毕竟眼下人命关天,两个孩子几乎是命悬一线了,他怎么还有心思跟我们偷奸耍滑呢?
  我越想越气,就没直接叫他,打算悄悄跟着他,看他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想到这里,我就悄悄地跟着他进了小巷子。
  我俩一前一后穿大街过小巷,走着走着,孙二虎竟把我领到了他自己家来,打开门上的锁就急匆匆走了进去,竟连门都忘了插上,我倒是也没进去,就贴着虚掩的门缝往里面望,一看之下,只见李二虎先是去了一趟中堂,随后再出来时手里竟然拎着一袋子烧给死人的元宝蜡烛,鬼鬼祟祟就钻进了院子西侧的厢房里。
  我在门口细听之下,就听见孙二虎嘀嘀咕咕在里面也不知是跟谁说话,声音太小我听不清,但没过多久孙二虎就又走了出来,随后回身小心翼翼地带好了屋门,这才又朝大门口走来,一见他要出来,我就在门外躲了起来,等孙二虎一出院门,立刻钻出去‘呔’地吼了一声,吓得孙二虎一哆嗦,脸都白了……
  “孙二虎,你他妈鬼鬼祟祟干啥呢?”
  我嘿嘿一笑,就假意审问了起来,却见孙二虎惊魂未定地盯着我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慌张说道:“没,没事,我回来给我媳妇……不,我回来办点私事,私事……”
  “私事?你一老光棍子孤家寡人的,你能有什么私事可办?该不是在自家藏了一大姑娘吧?”
  我说完假意往里闯,吓得孙二虎赶紧拦我,一指正渐渐落山的太阳,笑呵呵说:“你别瞎扯淡了,我心里就只有秀秀一个人!天儿不早了,快走吧,白龙还等着咱呢……”
  他一说到正事儿上,我也着了急,白龙确实说过,傍晚太阳下山前我们必须赶紧回去,于是我也没再多想,就跟孙二虎搭伴快步赶回了黄家沟子。
  进门时,就见中堂里已聚满了人,除了我和孙二虎之外,其他人竟早就已经回来了,而白龙正趴在中堂桌上悉心算账,左手熟练地按着计算器,右手拿着笔飞快地记录下一串串数字来,眼睛时不时还瞟一眼摆在桌边的小罗盘,那情形简直就跟当初在黄家大爷养猪场里,测算万骨枯井地宫入口时一样……
  而不同的是,白龙这次测算又多了一道程序,就是一层层的翻摆在旁边的一沓黄纸,黄纸上东倒西歪地画着大家采来的地形图,有些画工径直,但也有一些不只是哪个手残画的,简直惨不忍睹。
  随后我和孙二虎也将自己画来的图都交了上去,白龙朝我们一笑,就让我们先坐到边上去休息,随后又开始测量计算。
  白龙埋头苦算时,我们则是趁着休息的功夫赶紧吃了点饭,吃完饭再一看,白龙仍还伏在桌上专心致志地计算着,从傍晚一直坐到半夜,滴水未进,粒米未食,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过一次,一考虑到白龙的身体情况,这让我们不由地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我本不敢打扰他,但是见他实在太累,就凑过去问:“白龙,好歹我是你的徒弟,你就不能让我为你分担一下?”
  白龙抬头朝着笑了笑,说:“术数这些东西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你真想帮忙我倒是可以教你,就怕你听不懂。”
  我坚定地说:“听不懂我也听!只要能帮上你的忙!”
  白龙点了点头,微微笑道:“那好,那我就教你几招,但你可得记好了。”
  说完这话,白龙竟叫我把张小茹和已经恢复正常的杨左生两人叫了过来,让他们坐到桌边后,又笑着说:“我有心将阴阳道的一些术法术数传授给你们,但碍于你们是龙虎山张老道的徒弟,也不好强迫,所以想先问问你们,你们愿不愿学?”
  “这……这合适吗?”
  听到这话,两人全都愣了住,但从他们渴望和激动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他们想学这术数算法的决心甚至在我之上。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驱魔界中各门各派故步自封都已太久了,其实何必呢,只要能驱邪抓鬼,能为老百姓办实事,管他什么派系部门,又有什么所谓呢?”
  听白龙这么一说,瞬间坚定了小茹、杨左生两人的决心,小茹赶忙拽着杨左生朝白龙跪了下来,拜道:“我师傅说过,授一字即为师,承蒙琥珀主不吝传授……”
  “快起来吧,别老是什么师傅徒弟的俗理缠身,真要谢我,叫我声哥就够了……”
  “龙哥!”
  两人正颜厉色齐声呼道,白龙倒是更尴尬了,挠了挠头,又笑着说:“怎么听着跟黑社会似的,干脆还是叫白龙吧。”
  说完话,他让两人起身坐下,随后一边继续计算,一边为我们耐心讲解了起来。
  按照白龙的说法,术数测算乃为以数行方之术,以最基础的五行八卦、天干地支、太玄甲子数配合方位、龙脉风水走向乃至于五行相生相克理论进行测量计算,即可查人所不查,识人所不识。
  而最基本的一些术数测算我们早就见过,例如批八字、风水占卜乃至于六爻预测,都为简单的术数测算方法,而白龙眼下所用的测算法,名为‘伏羲量地法’,顾名思义,是以术数计算的方式测量地图之用。
  先前白龙以‘五鬼追踪术’追踪出了李雪所到之处,并且皆有人间之‘介’杨左生之手将路线绘制出来,但五鬼所绘制的图纸与一般地图,距离远近、路线走向、地图比例都极大的受到当地山脉风水所影响,因此要从现实地图中追查出真正的位置来,就必须循序渐进,先清晰绘出周边山石风水地形走向,什么天龙、石龙、水龙各种复杂龙脉的位置与变化,从而借此变化和位置,以及测量之时辰,再往远处推算,并逐渐测出当地阴阳气的比例与强弱来,从而套出五鬼追踪事主时所受的影响大小,再去深扒套用五鬼所绘路线远近比例,从而在地图上标明详细位置……
  白龙只简单跟我们一说,我就已经听得头昏脑涨了,毕竟我从小就没好好上过学,光顾着打架逃课了,计算题一上百位数铁定脑袋发胀。
  而小茹和杨左生两人倒是听得聚精会神,小茹机灵,尤其身为道士本身就会看罗盘,所以经白龙详细一解释,竟小有所悟,赶到晚上十二点来钟时,竟就能帮着白龙一起测算了,而杨左生倒是比我也没强多少,我俩咬着铅笔头大眼瞪小眼,脑袋里早就一团浆糊了……
  可白龙倒是很有耐心,一边测算一边对我们不吝赐教,有他的悉心指导,渐渐的我和杨左生总算也掌握了一些窍门,至少看他本子上那一串串神秘数字,已都明白所记何意,不在眼花缭乱了。
  可这就让我更疑惑了,记得我和白薇第一次在山上见到白龙时,白薇几乎吓得魂不附体,有这么好的一个大哥哥,她怕的又是什么呢?
  后半夜,白龙让其他人都各自回家先去睡了,李秀秀也带着孙二虎先回了南赵庄,说明天一早再过来帮忙,随后家里就仅剩下了小茹、杨左生、白龙和陈国富我们五人,小茹、杨左生我们三人帮白龙专心测算时,陈国富那死胖子见也没他的事儿,就一个人先回屋去睡觉了,而我们这一算,就一直在桌前坐到了后夜三点来钟……
  期间白龙神色越显憔悴,三点多钟时俨然连撑着身子坐好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我实在为他的身体担心,就劝他说:“白龙,要不你先去休息休息,小茹我们在这儿替你算……”
  白龙咳了两声,却摇着头说:“不行,伏羲量地法容不得半点差池,你们算完的我需马上检查,万一出错,纸上差一厘,地境上可就差了千八百米,岂容儿戏?”
  说完话,白龙又要继续计算,哪知道才刚又将笔提起来,‘嘭’地一声巨响却已从院门口处传了过来……
  响声突如其来,小茹我们都吓了一跳,甚至连正在屋里酣睡的陈国富都被惊了出来,我们循着声音往外一看,竟是紧闭的院门已经被人一脚踹了开,此时此刻一个男人正孤零零地门口,缓步朝院子里走……
  一等看清来人面貌,小茹和杨左生登时惊得立了起来,我也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头微微发颤。
  走进来的,是杨死。
  “哥,你要干嘛!”
  见杨死低着头迈步往里走,杨左生赶忙冲到中堂门口,用双手死死拽住门框想拦住他,但根本不等再开口,杨死猛地一掌已经狠狠托在了杨左生的下巴上,杨左生身子一晃立刻朝后翻去,‘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杨死一声冷笑,跨过弟弟杨左生的身躯又往前走,哪知道倒地不起的杨左生却忽又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苦苦求道:“哥,事有隐情,白龙绝没有入魔,你不能胡乱抓人啊……”
  “你给我闭嘴!”
  杨死一声怒喝,说着话抬脚就踢,把杨左生踢得鼻血横流再度倒地,彻底动弹不得了。
  “白龙啊,我猜到你会回来,但没想到你会藏到我眼皮子底下来,真有你的……”
  杨死边说边往前走,而坐在桌前的白龙一直背对着他继续测算,竟连看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听到这话轻轻笑道:“现在不就猜到了,杨死兄弟,你就非要抓我?”
  “没错。”
  “能不能宽限两天?两天就好?”
  “不能。”
  “大家同为天诛府十二天尊,我还比你年长,难道你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吗?”
  “不给。”
  “师兄!你太咄咄逼人了!”
  张小茹显然听不下去了,伴随着一声怒吼就朝杨死扑去,哪知道一招就被杨死制住双手,往后一推,已如同个站不稳的婴儿似的倒在了地上,双臂竟触电般一阵抽搐。
  “白龙,我知道你厉害,也早就想跟你好好斗斗法了,不如今晚咱就打个痛快,你要是能赢我,我就放你走……”
  “好啊。”
  杨死说完,白龙勉强撑起身子,慢悠悠转过身时却胸腔一阵起伏,不等站稳,一口老血已经喷在了地上……
  “来,你尽管带我的尸体回去……”
  直到这时杨死才察觉白龙身上的伤势,脸上终是难掩一丝犹豫,随后却又板着脸道:“白龙,你别硬撑。天诛府的规矩你该知道,现在我为正,你为邪,别说是用术法取你的性命,就算我现在赤手空拳活活打死你,至少上级运作,我也不会承担任何的责任,所以我劝你乖乖跟我走。”
  “两天,我只要两天。”白龙正颜厉色,朝着杨死求道。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怎么可能再放任你逍遥两天?”
  “那就带我尸体回去。”
  说着话,白龙回手从桌上抄起桃木棍来,朝着杨死勉强撑起一丝笑意来,说道:“斗法还是肉搏,我任你选,但如果你输了,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再多给我两天,只两天就好!杨死,卫道远没有除魔重要,你得明白……”
  “道都卫不了,还谈何除魔?”
  说话间杨死也已摆好架势。
  见两人剑拔弩张,吓得我赶忙护到了白龙身前,我心里明白,虽然白龙嘴硬,但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怎么可能斗得过杨死?
  而见事不对,一直慌张躲在旁边的陈国富也贴着墙壁悄悄绕到了杨死的背后去,见杨死就要动手,忽然抄起灶台上的一个淘米瓷盆来,就想往杨死的脑袋上砸,将瓷盆抡出去时更不忘朝着白龙一声惊呼:“白龙!你们快跑!”
  陈国富竟能做出这种英勇的事来,着实让我们大吃了一惊,然而根本不等那瓷盆砸在杨死的脑袋上,杨死转身之际回旋一掌,瓷盆已经‘啪嗒’一声被打个粉碎。
  陈国富心里一惊,转身就想往外逃跑,哪知却被杨死猛一把攥住了脖子,推了推脸上的墨镜,恶狠狠道:“死胖子,你是507的干部,难道没听说过天诛府的十二个天尊里,有一个已死之人?我本就是死的,你还想再打死我一次怎么着?”
  “对,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陈国富吓得连连求饶,这时却见杨死的手指微微一动,陈国富身躯紧接着颤了一下,等杨死再松开手时,他已经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杨死没再管他,又朝白龙望去,摘下脸上的墨镜,以那双如死人般无神、且瞳孔放大的眼睛盯着白龙问:“他让你跑,你为什么动都不动一下?”
  “我要是跑了,只会连累更多的人。”
  白龙微微一笑,随后拍了拍我肩膀说:“我看,这回我十拿九稳是难逃一劫了,但在死前我想先为小六子、小茹、陈国富以及我的傻妹妹白薇等人做个证,他们确实跟我并非同伙,杨死,希望在我死后,你能继续追查此事,能不能为我平反都无所谓,但千万别再误伤好人……”
  “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一定会,你放心吧……”
  “好,该说的我都说完了……”
  话说到这儿,白龙拍在我肩膀上的手掌忽然悄悄地往我背后一动,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忽然十足全身力气就将我猛地推到了中堂门口,厉声喝道:“小六子!天诛府办事,与你无关!不许插手!”
  “白龙!师傅!可是……”
  “师之命,友之言!你给我记住,如果我那傻妹妹能活着回来,你一定替我好好照顾她,并转告她,我天诛府内多为忠肝义胆降魔卫道之大才,虽有小人作祟,但不足为险,切不能因我一己私仇导致同道相残的下场!总之,不许报仇,要好好修行,还有……保重身体……杨死!来取我命!”
  说话间白龙一声怒吼,箭步就朝杨死冲去,虽然已经身受重伤,但那压倒性的气势却还是丝毫不减,然而终究身体不支,冲到杨死面前他根本来不及出手,就已经被杨死一连三掌打中胸口,白龙闷哼一声连连后退,‘嘭’地一下就撞翻了背后的桌子,倒了下去……
  “白龙,我完全可以把你活着带回去!如果你有冤屈,我来帮你平反!你又何必一心求死!”
  杨死一声怒喝,激动得手都已微微颤抖了起来,然而就见白龙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抬头又朝杨死莞尔一笑道:“你证明不了我的清白,我是‘麒麟子’,你应该知道,如今又打伤同伴逃走,天诛府里根本没人会相信我,如果再被生擒回去的话,不单照样会被置于死地,更会坐实罪名落个贪生怕死的头衔,我愿以一死证明清白,杨死,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带不走我,那干脆就成全我吧……”
  白龙说完话,又步履艰难地往前移动,而再看杨死的神情,已是满脸慌张。
  我愣在门口,几度想找机会冲上去救白龙,但碍于白龙的告诫和杨死的无懈可击,却根本不知何时行动,霎时间心急如焚,而就在这时,一阵轻微地脚步声已经从我身后传来……
  惊惶之中我赶忙回头一看,正从院子里朝中堂走来的,是一脸冷漠的蒙馨雪。
  自从那晚白薇被带走时头一次见她开始,我就从没见这个女孩儿效果,神情一直如冰霜一般冷漠,性格如何,品行如何,我更全无了解,只知道她是天诛府四大机构之一‘十三道御史台’的副职担任者,换句话说也就是白龙的得力助手,而如今负责来抓捕白龙的,也正是她。
  从我身旁经过时,蒙馨雪看都没看我一眼,而一见她走进中堂,白龙立刻又泛起一丝笑意,说道:“我的好妹妹,你也来送哥哥最后一程?”
  “那是当然,你可是我的顶头上司。”
  蒙馨雪言辞冷漠,边说边走到白龙身前,抬手轻轻将他摇晃的身形扶了住,看到她这一举动,我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还仍惦念同僚之情,也许会对白龙网开一面。
  这时就听蒙馨雪说:“白龙,你真的宁可死都不愿意跟我们回去?”
  白龙微笑着摇了摇头,答道:“自打我入阴阳道第一天开始,我就做好了为正道而死的准备,但被冠以叛徒、入魔等罪名,受同僚侮辱唾弃的准备,我却还没做好……”
  听到这话,蒙馨雪漠然回头望向杨死,皱着眉问:“所以你就真想杀了他,带他尸体回去?”
  “我……”
  杨死犹豫了,一时之间竟也不知何言以对。
  哪知道杨死刚一犹豫,就听蒙馨雪又面无表情地沉沉开口:“我就知道你做不到,那么……我替你做……”
  ‘噗——’
  蒙馨雪的话,根本没等我和杨死以及在场所有人反应过来,然而那把悄悄从她袖口溜出来的匕首,就已经刺穿了白龙的腹部。
  她轻轻扶着白龙胳膊的手开始用力,死死拽着白龙就跟怕他挣扎似的,一言不发,瞬间又补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白……白龙……”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霎时间竟以不知所措……
  而蒙馨雪恶狠狠地声音忽又在中堂响起——
  “麒麟子终归是麒麟子,你所敬爱的父亲是叛徒,你所信奉的阴阳道是叛徒,你,无疑也是叛徒……”
  “小……小雪……”
  白龙脸色瞬间划过万缕慌张,想必他死都不会猜到,自己竟会死在曾关照有加的部下之手吧……
  蒙馨雪第五刀从白龙腹部抽出时,白龙终于徐徐倒下,瘫在地上再也一动不动……
  “蒙馨雪!你大爷!”
  我气得浑身发麻,管她是人是鬼,一缓过神来登时从后腰拔出菜刀,就朝她冲了上去,小茹、杨左生和陈国富虽都站不起来,但也气愤难当地开始怒吼着往前爬动,就跟想要跟她拼命似的,然而蒙馨雪只回身一脚,就已经不偏不倚把我手里的菜刀踢飞,紧接着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一群人已经冲进中堂,把我们全都死死按住……
  被人按住后,小茹我们都已动弹不得,我怒吼着朝仍是一脸冷漠的蒙馨雪骂道:“蒙馨雪!你他妈的你还是不是人!我真替你爹妈悲哀,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冷血的王八蛋来!”
  “你给我闭嘴!”
  蒙馨雪忽地一声怒吼,那神情前所未有地激动愤怒,她快步冲过来,狠狠一脚就踩在了我的脸上,恶狠狠道:“马六甲,你给我记住,你可以侮辱我,可以侮辱我身边任何人,但你绝对不能侮辱我的父母!”
  “我他妈侮辱你父母又怎么样!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
  被我一骂,蒙馨雪竟忽然如疯了一般,拼命地踹我的脸,踢我的嘴,几脚下来我已神志不清,血顺着嘴角往下淌,话都说不出来了……
  紧接着就听杨左生也瘫在地上吼道:“骂又怎么了,小六子你骂得好!我也陪你一起!蒙馨雪,你爹妈不得好死!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蒙馨雪气急败坏瞪了杨左生一眼,却没理他,转身又踩着我的头恶狠狠威胁道:“我再说最后一次,你可以侮辱任何人,但绝不能侮辱我的父母,否则我饶不了你!你给我记住!”
  蒙馨雪说话时,几个男人已经用带来的尸袋将白龙装了进去,随后再蒙馨雪一声命令后迅速抬着白龙冲出了院子,蒙馨雪也快步走出门去,任由我们在中堂拼死怒吼谩骂,也已没人再理我们了。
  最后离开的是杨死,临出门前杨死回身扫了我们一眼,皱眉说道:“这是公事,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还有,如果这几天遇到什么事,就到县城找我……”
  杨死言下之意自然是想帮我们一把,可我们刚刚才亲眼看着白龙被他们带走,又怎能冷静下来,甚至连杨左生都对自己的亲哥哥怒吼了起来——
  “谁他妈要你帮忙!你真不愧是个死人,你连心都是死的!杨死!等回龙虎山之后我一定要把你的恶行告诉师傅!让他老人家把你这个畜生逐出师门!”
  “哦,那你去吧……”
  杨死也没理他,最后只说了一句‘你们小心点’,说完也快步走出了门去,而我们堂中几人瘫在地上,竟全已经爬不起来了……
  杨死离开后没多久,院门外传来一阵车响,显然是那群人都已经走了,而他们才刚一离开,一群街坊邻居就诚惶诚恐地跑进来看情况,我这才知道,自打杨死进门开始,外面就已经被507的人用汽车堵住了路,并且戒严了起来……
  一见小茹、杨左生以及陈国富我们四个都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尤其是我,嘴里血水横流,把街坊们都吓坏了,赶紧把我们都扶进了屋去,帮我们止血包扎,更有人专程赶去通知了五爷和黄家大爷,领着两人风风火火就跑了过来。
  五爷进门时手里抄着两把菜刀,冲进来就气势汹汹地问:“怎么回事?白龙呢?”
  “白,白龙他……”
  我话说一半,喉咙就开始发堵,后面的话竟已不知该如何出口,小茹更是埋着头失声抽泣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离开时还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这样!”
  五爷显然已明白了些什么,气愤至极不禁将两把菜刀狠狠摔在了地上,紧握着拳头已经不知所措。
  我抹了一把眼泪,终还是道出实情,哽咽着说:“杨死和蒙馨雪不知从哪儿得到了白龙的下落,要抓走他,白龙怕被活捉回去会坐实自己的罪名,所以宁死不从,最终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群……王八蛋,我找他们拼命去!”
  五爷说完就想往外冲,黄家大爷也坐不住了,振臂一呼连屋里那些跟我们相熟的邻居都想跟着抄家伙闹事,我却怒吼一声将他们喝止了住,说道:“拼命?就算你们去了也不叫拼命,叫送死!人家是国家机构!人家是驱魔人!人家稍微用点术法,你们连魂儿都得丢掉……”
  听我这么一说,大家都沉默了,五爷却又发问道:“可我不明白,白龙偷偷回来这么多天,507的人都没发现他,为什么这才刚回来咱这儿,就被发现?”
  “我们怎么知道?”我没好气地答了一声,然而这也是我现在心中正疑惑的。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几度沉默,所有人都已不知所措,渐渐的,那些过来围观、帮忙的邻里街坊们就全都散了,坐在炕角默默抽了半盒烟的五爷再度开了口,问我说:“小六子,那现在怎么办?小师傅还没救回来,白龙师傅又已经……眼下还有两天,就是那个幕后黑手炼鬼子母的时间了,难道我们只能乖乖等死?”
  “不,就算不为自己,为了白龙,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虽然之前被蒙馨雪踹得头脑还在发胀,甚至鼻血还没止住,我还是拼命撑着身子就往中堂走,小茹立刻在后面发问道:“小六子,你干什么去?”
  “完成白龙没完成的事!”
  后来快到中午时,甚至连刚刚清醒过来但身体尚还虚弱的三姑娘都闻讯赶来帮忙,黄家老太太也在自家做好饭菜给我们带来,让我们吃饱了再继续测算,那两天,几乎所有人的精神都处于紧绷的状态。
  第二天,也就是黑手附身李雪来下挑战书时,所说的月圆之夜的日子了,我们一直测算到傍晚时,通过五鬼追踪术所追踪出的位置已经测得八九不离十了,大家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我们终于得空好好休息一会儿时,杨左生却依旧桌前,不断翻看着铺得满桌的黄纸,神色有些凝重……
  见他表情不对,我就问:“小杨,你看什么呢?”
  “小六子,你看这几张黄上的图。”
  说着话,杨左生将几张挑出来的黄纸递给了我,我看了几眼,但并没看出什么不对来,这时就听杨左生脸色阴沉地道:“小六子,我们里面,可能出了内鬼……”
  杨左生一句话,我瞬间惊愕,随后就听他又说:“这几张图所画的应该是村外东南方向的路段,单看倒没什么,但这两天也有村民帮忙画来了相同路段位置的图,我一对比,发现这几张图上的山脉、道路位置,多少都被改动过……”
  “改动?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我顿时一惊,杨左生又道:“就是说,这几张图纸上所绘制的并非是真实地形,幸亏后来有村民们又画了重复地段的真实地形图回来,不然的话,可能我们就被误导了……而且我仔细看过,这几张图是白龙最初让我们几个去绘制时,所收回来的地图之一,不单被改过,数量也明显比其他人绘制得少很多……”
  “怎么会这样?”我赶忙又问:“那么,那天负责往东南方向画图的人是谁?”
  杨左生语重心长地答道:“陈国富……”
  “陈国富……他现在在哪里?”
  我一声惊问,杨左生摇了摇头,恰巧五爷走进门来,一听我们提到陈国富,就说:“你们找胖子啊,大概半个钟头前我看他急匆匆出了门,还借走了我的自行车。哎?小六子,他说是你交代他去办事的呀……”
  “糟了!”
  我暗呼一声不好,哪儿还顾得上跟五爷解释,赶紧问清陈国富离开的方向就冲出了门去,哪知道一直追到村口也没见到陈国富的影子,这小子显然是早就溜了,而这时就听五爷在后面喊我,回头一看,竟然杨左生他们两个已经追了上来。
  追来时杨左生已经把事情原委告知了五爷,一追上我,五爷立刻皱眉说道:“小六子你别着急,我已经叫人去通知大家了,就算把方圆几十里翻个底朝天,也把那个死胖子给你揪出来!”
  我点了点头,但心里明白,这陈国富外表看似憨厚,但内心却狡猾得很,既然他已经跑了,在想找到他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回家的路上,杨左生一直眉头紧锁,随后说道:“小六子,我有点不明白,你说陈国富为什么这么做?虽说他是507所的人,可这段时间大家一起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他为什么要用假图纸来害咱们?”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因为一直在想另一件事。
  沉默许久之后,我才抬头朝杨左生问道:“小杨,还有件事你想过没?”
  “什么事?”杨左生问。
  “陈国富给了咱们假图纸,这是其一,而其二是,他带回来的图纸为什么会比咱们其他人少那么多?记得当天我再出去绘图时,无意间看到孙二虎这小子偷懒回了趟家,可是他带回去的绘制图纸仅仅比我画的少了几张而已,但仍然比陈国富带回来的数量要多得多……”
  听我话说到此,杨左生不由地也惊了住,低头仔细一想,沉沉说道:“你是怀疑,当天整整一天的时间里,他并没有一直在帮我们绘制图纸?”
  我点了点头,不禁又说:“假设他没有全天都在绘制图纸,那其中一部分空出来的时间,他去了哪儿?”
  我话说完,五爷和杨左生都沉默了下来,而再开口时,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说出了相同的一句话——
  “507……”
  这也正是我心中的答案。
  为什么陈国富要急于逃走,因为两天前出卖我们、泄露了白龙行踪的,无疑就是他,他趁着白天白龙叫我们在周边绘制地图的时间,设法逃回了507研究所,并向杨死、蒙馨雪泄露了行踪。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将功补过?即便是想将功补过,又为什么要给我们做了假的图纸呢?
  想到这些,我心里猛地一震,二话没说赶紧加快速度往家的方向走,见我神色匆匆,五爷和杨左生赶紧追了上来,只听五爷问道:“小六子,你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我觉得陈国富没那么简单,如果他只是单纯的想将功补过重回507所的话,就算出卖了白龙,也不必给我们假的图纸坏我们的事,更大可在白龙被抓走的当晚就悄悄溜掉,可他却没有,他不单没走,反而又一直跟在我们的身边,直到今天傍晚……”
  “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陈国富和幕后黑手有勾结,他故意给我们假的图纸,就是不想我们发现黑手的踪迹……”
  说话间我们已回到家门口,我赶忙快步冲了进去,就见小茹正俯在中堂桌子上做最后的测算,并在黄家大爷从县城图书馆弄来的地图上标记位置。
  杨左生追上我,慌张地问:“小六子,那现在可怎么办?我们刚把地图标出来,陈国富就跑了,按你的说法肯,他定是想去给黑手通风报信,万一让他捷足先登,我们三天的辛苦可就毁于一旦了……”
  “所以绝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回头一看天色,太阳还未完全落山,一冲进中堂赶紧朝着小茹喊道:“快收拾东西,咱们这就行动!”
  一听这话,小茹惊讶地问:“现在?不是说好的晚上八点钟行动吗?”
  “来不及解释了,快!快收拾东西!”
  我冲进屋子赶紧抓起背包,开始收拾应用之物,期间杨左生也将陈国富的事情跟小茹说了一遍,小茹瞬间惊愕,不容多问,也帮着我一起收拾了起来。
  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行李之后,杨左生、小茹我们三人背着背包就往外走,却一直没见五爷进来,直到出大门口时,才见五爷正坐在门口一辆拖拉机车斗里,而开车的正是黄家大爷。
  见我们出了门,五爷当即一招手说:“陈国富是骑自行车走的,肯定没咱拖拉机快,你们快上来!”
  于是我们赶紧上了车,黄家大爷一脚油门,带着我们就上了路,未等出黄家沟子,开车的黄家大爷回头问道:“咱们去哪儿?”
  小茹拿出地图一看,说道:“距离秀秀开饭店的镇子不远,有个村子叫赵家口头,我们算出的李雪最后到达的位置,就在这个村子村南的一户人家院中……”
  “很好,杀到赵家口头去!”
  我喊了一声,哪知话刚说完,五爷就赶忙又对黄家大爷说道:“不,先去南赵庄李家。”
  “五爷,咱去南赵庄干嘛?”
  我一声惊问,五爷答道:“赵家口头那地方我前几年去过一次,虽跟南赵庄不顺路但离得不远,我们先去南赵庄找李秀秀,再让她开车带我们到赵家口头,比一直坐拖拉机更快!”
  五爷说完我赶忙点了点头,不禁佩服起这老人的冷静睿智来,于是一行人坐着拖拉机就赶奔了南赵庄。
  到了南赵庄李家门口,李秀秀的车果然停在门前,我们进门时把正在中堂吃饭的李秀秀吓了一跳,慌张问道:“你们怎么来了?我本以为吃完饭就去黄家沟子找你们呢……”
  我们把事情简单一说,赶忙拽着李秀秀就往外走,听明白之后李秀秀自然也没含糊,赶紧让我们上车,于是告别了黄家大爷之后,我们坐着汽车就直奔了赵家口头而去。
  路上,大家精神紧绷都不说话,而我更是因被陈国富算计的事儿懊恼不已,兴许是为了缓解车厢里的气氛,李秀秀边开车边问:“我今天一直忙饭店重新开业的事,就没顾上去找你们,孙二虎过去帮忙了没?”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哪知李秀秀不禁惊道:“他也没去?这小子最近几天好像越来越不对劲儿了。”
  听到这话,我不免被勾起了兴趣,就问李秀秀,孙二虎怎么个不对劲儿法?
  李秀秀答道:“今天早上我开车去镇上时,在村外野地看见他了,当时天还没亮,就见那小子在路边野地里跪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给谁烧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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