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阴阳师——南茅北萨满,鲜为人知的九二年百鬼夜行与东北结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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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放羊人当时一见到这情形,吓得睡意全无不说,还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差点儿从树上直接掉下来。
  好在这小子平时就愣头巴脑的,俗话说得好,无知者无畏,片刻之后这放羊人就反应了过来,一想到自己的羊有危险,又慌又急,索性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后腰抽出鞭子来就‘啪啪啪’凌空抽了三鞭,鞭子声一响,霎时间就见那正在羊群里穿梭的大黑蛇身形戛然而止,一动不动趴在羊群里,似乎是想故意隐藏身形以免被那放羊人发现似的。
  可那放羊人毕竟已经发现了,一见那黑蛇躲在羊群里不动,愣头巴脑当即朝着羊群中一声怒吼——
  “你别躲了!我看见你了!快滚!快滚!”
  放羊人奓着胆子一边吼叫一边又继续凌空抽鞭子,而这时那大黑蛇也已听出话音不对,自己已然身形暴露了,可让人震惊的是,它非但没有逃跑,反而渐渐地从羊群里高高的抬起头来,开始直直地盯着那傻小子看,就像是一根生了锈的铁水管子……
  一人一蛇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放羊人在一看,就见那蛇的头顶上生着个火红火红的鸡冠子,而且那张黑乎乎的狰狞怪脸与人相似,如果不看那修长且长满鳞片的蛇身,简直就像是个黑乎乎的人脑袋似的……
  放羊人吓得‘妈呀’一声,脚下一空当即从树杈上摔了下来。
  没等爬起来再往那羊群中一看,就见那高高仰起脖子的大黑蛇忽地张开嘴往下一叼,就把一只正在逃跑的绵羊叼在了口中,吓得周围其他的羊拼命地惨叫狂奔,被叼着的那只羊更是开始拼命地挣扎,可终究拧不过那大蛇,蛇一调头,叼着羊就跑,身子仍然像是下面长了脚似的,身子都不带弯曲一下。
  如果换了别人,乃至于我,估计看到这幅画面都会吓得瘫坐在地,可这放羊人却没有,这小子胆子肥得厉害,傻乎乎的什么都敢干,眼看着自己的羊就要被叼走了,他怎能善罢甘休,把胆子一横,扔下鞭子就从树底下抄起几块石头兜在了衣服里,一边往羊群里冲,一边抓起石头来就朝那正要逃跑的大黑蛇砸去,边砸边骂……
  被放羊人用石头一顿砸之后,那大蛇似乎是被咋疼了,一张嘴,叼在嘴里的羊立刻滴答着血迹逃得远远的,大黑蛇本还想再叼另外一只,但其他的羊也早就跑开了老远,这时那大黑蛇又回头扫了一眼放羊人,见放羊人还正在一边扔石头一边往前冲,那大黑蛇一扭头就朝着鸡冠山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鸡冠山可是附近出了名的高山,山高多少我光以目测根本测不出来,总之高得吓人,而且山势陡峭密林重重,大概来看,一个正常人要从山脚上到山顶上,至少也得用个大半天的功夫。
  可这蛇只笔直笔直地往山脚下的林子里一窜,没有个几分钟的功夫,就没了踪影,随后没过多久就听见一阵怪响从快到半山腰的地方传来,放羊人仰起头来循着声音一望,好家伙,那大黑蛇不知何时竟已经爬上了半山腰去,身子一蹭,山腰一处峭壁的石头正‘稀里哗啦’地往下滑落……
  放羊人可不敢追,于是赶紧把那只死里逃生的羊抱了起来,低头一看,羊肚子上已经被咬穿了个大洞,而且那羊在蛇的嘴里挣扎时,把肚皮上划出了个长长的血道子,放羊人赶紧抱着那只羊、赶着自己其他的羊回了村儿,好不容易才把那受伤的羊的半条命给救回来,那之后的十多天里,他都不敢再到山底下放羊来了,生怕再碰到那大黑蛇。
  可后来这事儿渐渐就过去了,他见村里其他几乎羊倌还照常到鸡冠山山脚下放羊去,也都没出事儿,于是这才放了心,就又照常赶着羊过去放,而且再也没出过事了。
  听这放羊人把这些事说完,我不禁一阵惊愕,蛇会长鸡冠子?这怎么可能呢?
  可片刻之后又仔细一想,我却不由地想起了以前在我们村儿里发生过的一件怪事来,那时候我大概才只有八九岁岁大小吧。
  当时我们村里有个老人,家住在村西头把边的地方,岁数跟我祖父差不多,老人无儿无女,自己在村外有块地,地离着他家很近,站在家门口就能望见。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吃完了早饭之后就扛着锄头去下地,谁知刚出了村没多久,就在村外的土道上撞见一条大蛇,那蛇浑身土黄色,足足有碗口粗细,而且正如如今这放羊人说的一样,脑袋顶上长着一团火红火红的鸡冠子,正躺在路边的泥沟子里打滚玩儿呢,蛇的头是立着的,这可把老人给吓坏了,一害怕肩膀上的锄头‘啪嗒’一声就掉在了地上,紧接着那大蛇就听到了动静,‘噌’地一下就从泥沟子里探出头来直勾勾开始盯着那老人看。
  老人吓得‘妈呀’一声惨叫,也顾不上捡起自己的锄头了,撒腿就往村里跑,进了村之后逢人便说自己遇到的这怪事,村里就有胆子大的人成帮结队的出来看,其中自然也包括我的祖父,可奇怪的是,大家出村去看时,那泥沟子里根本就什么都没有,于是村里人就开始笑话这老人,说他是岁数大了脑子糊涂了,肯定是看见什么烂木头根子烂草绳子,当成是大蛇把自己给吓着了,老人坚称不是,可是根本没有人信。
  那之后的第三天夜里,前一天还是晴空万里,可晚上突然下了一场小雨,雨过天晴后地早上,村里人发现那老人已经死在了自家的院子里,老人趴在泥泞的地面上,身子摆成一种很怪异的造型,双脚紧绷,双手紧紧贴着两胯,瞪圆了眼睛抬着头目视前方,嘴张得老大,而地上更现出一条条奇怪的划痕来,就像是老人自己拧着身子在院子里爬了个遍似的……
  当时村里所有人都解释不了那老人的死法,甚至我祖父故意过去围观了一下,也一句话没说,后来村里就盛传这老人肯定是一辈子孤苦伶仃的,临老无依无靠的,发了疯,才会落个这种死法,没过多久事情也就平息了。
  那之后又过了大概一个多礼拜吧,有一天祖母去我大姑家里串门,早起就走了,要晚上才回来,中午时,祖父就把我单独叫到了他家去,说炖了肉给我吃。
  我美滋滋的就去了,结果跟祖父吃饭时,祖父很奇怪地就突然提起了那蛇的事来,告诉我说,之前村里死的那老人没说谎,他真看见长鸡冠子的蛇了,而且最后就是被那条蛇给弄死的。
  我不信,就笑着问我祖父是不是编故事吓唬我呢,祖父抿了口酒,摇了摇头,又告诉我说,鸡冠子蛇这种东西是确实存在的,这种蛇已经修成了道行,凡人见了必遭厄运,尤其不能盯着它的眼睛看,最好就装作没看见它就赶紧离开,不然的话,就会被那蛇给盯上……
  我就问祖父,被那蛇盯上之后会咋样?
  祖父说,那鸡冠子蛇的鸡冠会吸人的精气,也就是你盯着它的时候,心里肯定是害怕得不行,慌张之下满脑子乱想,想该怎么避开危险,该怎么逃命,逃命的时候要不要盯住它以防它袭击你,其实你有这种想法时,已经中了那鸡冠蛇给你的幻觉,你开始诚惶诚恐,甚至以为它就要朝你扑过来的,这个时候你的精气已经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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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问祖父,那精气丢了会咋样?
  祖父说,丢了精气的人就会气虚体弱,变得更容易产生幻觉,身子一虚,那蛇就会趁机吃你的魂儿,一直到最后害死你才算完事,因为你见了人家的真身,人家不能留你。
  祖父还说,这种蛇已经生了鸡冠,再往下修就修成蛟,能翻江倒海兴风作浪,蛟再往下修,度了劫,就化了真龙了,吞云吐雾呼风唤雨,那就了不得了,不过,长了鸡冠子的蛇变龙的不多,因为它们跟一般的蛇修得不是一个道,是邪道的修法,一长了鸡冠子就成了精,一成了精就招雷劫,大多数得遭雷劈死。
  而虽然那鸡冠蛇当时不是蛟,更不是真龙,可它有道行,小风小雨还是能唤的,我们村那老人死时下得那场雨,就是那鸡冠子蛇整出来的障眼法,趁机进了村,要了那老人的命……
  我清楚记得当时祖父说到这里时,还叹了口气,说:“哎,其实我能救他的命,可我没救,因为这是个结束,他的阳寿已经到了,我不能多插手,插手的话,以后我就不好做人了……”
  当时我还很小,哪儿知道祖父是做什么的,只觉得祖父是在吹牛皮逗我呢,就笑呵呵问:“爷,你就吹吧,你还能救人啊,你天天偷人家狗吃狗肉……”
  我说完祖父也笑了,拍了拍我的头说:“我杀狗有我杀狗的原因,你还小,不懂六道里的理,黑的不没那么黑,白的也没那么白,上面没那么乱,下面也没那么干净。多少好人错投了畜生道,投个猪投个鸡鸭,两年育肥让人吃完拉倒,投个牛马让人骑,大竹鞭子抽开皮,投个猫狗被人弃,又吃屎来又啃泥,活着不易。爷看见哪个投错胎了,爷就度了它,不管它阳寿到不到,送它来生做好人去,阎王爷都奈我不得,六儿,你说爷牛不牛?”
  “爷,牛!”
  听我说完祖父哄堂大笑,从炖肉的锅里夹出个鸡冠子给我吃,我当时还说呢,爷,你炖得这只鸡真肥,可我们爷儿俩整整吃了半锅,我也没吃出鸡肉味来,只觉得那锅肉比鸡肉可细嫩多了,香得不得了,后来就再没吃过了。
  回忆起祖父当年说的那个事儿来,我不禁暗想,难道说,眼前这放羊人好心提醒我的,是真的?
  如果这山里真有鸡冠蛇的话,那我还真得小心一点儿了,可别没等查清楚自己身上的事儿呢,先进了蛇肚子,这可就不值了。
  一见我低着头沉思了起来,那放羊人一把就将我拽坐在了地上,又煞有其事地跟我说:“你信我不?你要是信我你就别上山,我是救你,你死山上咋办?”
  听到这话,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而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从村里方向传来——
  “二傻子没糊弄你,这山里真有鸡冠蛇……”
  听到这话,我连忙循着声音望去,最先看见的是一股子白烟从背后不远处的钻天杨林子里冒了出来,是个驼背老人,正叼着个烟杆子、背着个手,朝我们这边信步走来,这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在村里问过路的那位。
  一见到老人走过来,那放羊人立刻从地上立了起来,指着老人连连跺着脚惊呼道:“德贵叔,你快劝劝这小子吧,他要找死……”
  这放羊人一句话,又差点儿气得我骂起街来,我怎么了我就找死了?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时就听那已经走近的老人哈哈一笑说:“小伙子你别生二傻子的气,这小子愣头巴脑的,缺弦儿,说话就这样……”
  “呵,我看他可不缺弦儿,”我笑了笑,朝着老人答道:“家里养着这么多只羊,这小子怎么说也得是方圆百里内的养殖大户吧,还能缺弦儿?我看是假厚道,装傻充愣!”
  “不不不,这些羊不是他家的,是我们村儿三十多户人家凑钱合买的,看他天天的没事儿干,就雇他放……”
  老人边说边往前走,随后攥着烟杆子抬手朝那鸡冠山一指说:“小伙子,本来看你是个外人,我也懒得跟你多说啥别的话,这不是闲着没事儿,就想过来看看你上山了没,巧了,离着老远就看见二傻子在这儿拦着你呢,这小子呀,别看傻乎乎的,心肠好,是个好人。也是缘分,那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我也劝你别上山,你年纪轻轻的,出了啥事儿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可我有重要的事要办,必须得去山顶一趟……”
  “你要是去了,没准可就下不来了……”
  老人这话说完,我又笑呵呵说:“就算有条鸡冠蛇在上面,也不至于就真跟你们说得那么邪乎吧?它还真敢吃人怎么着?”
  我这话本就是随口一说,哪知道话刚出口,就见那老人脸色忽然一变,眼圈竟然不知为何红了起来……
  “年轻人,你这话算是说对了,那条蛇……真吃人啊……”
  见老人不知为何忽然情绪失控,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这时忽一扭头,就见那名叫二傻子的放羊人一直在旁边跟我挤眉弄眼,可我根本就看不明白他那古怪的眼神里到底包含着什么意思……
  这时就听老人又开了口,叹了口气说:“二傻子,你就别跟人家叽咕了,那事儿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早就没事了……”
  这话说完,老人又转过身来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没说话,转过身去背着手又溜溜达达的走了,一边走,一边又头也不回地冒出一句话来——
  “算了,你要上山就上山吧,我也不认识你,我管你干啥……”
  我心里一阵奇怪,刚刚见这老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难不成是有事想跟我说?
  我发愣的功夫,那二傻子又拽了我一把,朝我一瞪眼说:“你瞎说啥瞎说,看把德贵叔气着了吧!”
  “我怎么了我就气着他?”我不明所以地问,心说怎么这村儿里都是怪人?
  这时就听二傻子说道:“德贵叔也亲眼见过那条鸡冠蛇,真的,还是三十来年前的事儿了,我们村儿的人都知道这事儿……”
  “见过又怎么了?”我问。
  二傻子又一瞪眼,盯着我沉沉答道:“德贵叔的亲闺女,就是让那条蛇给咬死的……”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不禁细问了起来。
  又给二傻子递了根儿烟之后,二傻子终于耐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就把自己知道的那事情,跟我说了出来。
  刚刚那怪脾气的老人,名叫牛德贵,因为当年生产队时当过村里的村长,因此在村里算个德高望重的人物,而出在他身上的那件事,也正是在当年生产队时期发生的,具体哪年,二傻子也说不上来,毕竟那时候还没他呢,老人身上发生的事也是他后来听村里人说的,可他还听说,就在老人出事那年,雷锋同志没了。
  那时候,生产队在村外的山里包了一片一百零四公顷的林场,其中一片就在鸡冠山上,而当时的牛德贵还没当村长,正是鸡冠山上那片林场的护林员之一。
  说起来,那时候的牛德贵可不跟现在似的,弯腰驼背、因为抽烟天天咳嗽得跟肺痨似的,而是个精壮的小伙子,出了名的胆子大身手好,而且还有个只要提起来都能把人吓一跳的特殊癖好,爱吃蛇肉,因为这个爱好,他每天看林场时都得故意到林子里、草堆里转悠几圈,抓着蛇就打死,带回家吃肉,可连他自己当时都没想到,就因为这个特殊爱好,给他招来了一场后悔至今的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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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德贵好吃蛇,这是村里众所周知的事情,那天牛德贵照常在山上的林场里值班,就和往常一样,喝完了小酒吃完了晚饭,背着自己那根土炮就开始在周围巡逻了起来。
  现在说土炮可能没多少人懂了,就是一种当时那年代喜欢打猎的猎户自己制的一种土枪,威力不大,但打个鸟啊打个兔子的也够了。
  当时是夏天,山城资历风很大,也很凉快,牛德贵晃晃悠悠在山上绕了一大圈回来之后,风一吹酒劲儿上头,索性就躺在看林场那小屋门口的大石板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牛德贵隐隐约约就感觉自己的胳膊上凉凉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再动,他也没当回事,就用手推了一下,那东西竟还挺柔软。
  牛德贵激灵一下就行了,当场跳下石板,拿手电筒照着一看,好家伙,就见一条碗口粗细的花色大蛇蜿蜒盘在大石板上,看来是被牛德贵刚才的举动惊着了,那蛇头微微翘起,眼睛睁圆,盯着手电筒的光。
  牛德贵爱吃蛇,因此也不怕蛇,可这一次他害怕了,因为那条蛇的脑袋顶上,长着一坨跟鸡冠子一样的东西,他之前就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过,这鸡冠山上有鸡冠蛇做了窝,有时候还会学公鸡打鸣,以前听说这事儿牛德贵就当个笑话,这还是第一次见。
  牛德贵使劲儿摇摇头,又清醒了几分,心想这玩意不能留着,自己经常在山里看林场,万一哪天被这畜生伤着就麻烦了,谁知道它有没有毒。
  想到这里,牛德贵壮着胆子悄悄把自己那把土炮抄了起来,瞄准了那蛇的脑袋当时就是一枪。
  那大蛇登时就在地上翻滚起来,时而盘成一团,时而全身舒展,尾巴一个劲儿在石板上啪啪乱抽,看着这么一个大家伙让自己一土炮放倒,牛德贵心里还有点点得意,仔细一看,心说这条蛇可够肥的,牛德贵本来就喜好这口,结果越看越馋,索性就等那大蛇不再挣扎之后,拎着那蛇的尾巴就把它拎进了屋,扒了皮挤了胆剁了脑袋,就着小酒又美滋滋地吃了一顿。
  这还不算,那年头儿想弄点肉吃可不容易,牛德贵不忍把这天赐的美味自己独享,于是还故意留了几节蛇肉,第二天一大清早下山回村儿时带回了家。
  进门时他媳妇见了还问呢,‘牛德贵,这是啥肉?’,牛德贵没说实话,就谎称是别人给的鱼肉,让媳妇给孩子炖炖解解馋,毕竟那蛇已经扒了皮又被切成了很多段,因此媳妇也就没太多心,就赶紧炖炖,一家三口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可就在那之后的几天里,牛德贵家里开始怪事频发,家里养的鸡每天都会莫名其妙的丢几只,牛德贵以为是黄狼子干的,就在家里到处放上老鼠药,下老鼠夹,开始根本不管用,没几天,家里养的鸡竟然一只都不剩了。
  又过了两天,家里养的羊也不晓得被什么东西给开膛破肚了,惨死在了羊圈里,牛德贵这一下可慌了神,老婆也气得开始破口大骂,以为是村里什么人故意跟他家过意不去,做出这种缺德事儿来害人。
  后来又过了几天,有一天牛德贵早上醒得早,刚穿好衣服坐起来就听见大门外面传来一阵公鸡的打鸣声,牛德贵愣了一下,心说我们家的鸡都死绝了呀,隔壁也没养鸡,远得地方的鸡叫也不可能这么清晰吧?
  疑惑之下他就开门去看,结果开门的一瞬间,牛德贵又惊呆了,就见一条鸡冠蛇正攀在他家大门口,翘着头在学公鸡打鸣,那蛇的大小、花色简直就跟自己之前打死的那条一模一样,吓得牛德贵当时一个激灵差点儿坐在地上,惊惶之中立刻抄起门边的木棍就冲了过去,谁知那鸡冠蛇一见,却一扭头飞快地就钻墙缝逃跑了……
  一平静下来,牛德贵心里犯了嘀咕,难道说,这蛇真有灵性?因为我之前吃了它的同类,所以找我报仇来了?这么说,难不成这些天家里出的这些怪事儿,全都是因为这记挂社的报复?
  牛德贵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惊惶之中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赶紧回家把这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跟自己的媳妇说了一遍,媳妇听完之后一阵恶心,气得直往牛德贵的脸上抓,最后更忍不住哇哇吐了起来,她万万没有想到,那天好不容易见得一顿‘油水’,竟是蛇肉。
  之后,牛德贵吓得在家里躲了两天没敢出门,可外面毕竟一堆活儿等着呢,不干也不行,于是见这两天已经没事了,牛德贵这才壮着胆子出了门,想下地去干点农活,让老婆留在家里守着,以免家里最后仅剩的几只羊和一头牛遭殃。
  可即便如此,牛德贵还是放心不下,心里一阵忐忑不安,因此早早的就跑回了家。
  当时已经是傍晚了,牛德贵走到家门口推门就想进去,哪知道推了一下门却没推开,这不应该啊,这时候媳妇应该正在屋里做饭呢,平时都是给他留着门,可今天怎么还从里面插上了?
  牛德贵越想越不对劲儿,可就在这时,几声公鸡叫却忽然从院子里传了出来,那声音简直就跟那天堵在门口的那条鸡冠蛇叫得一模一样,牛德贵心里‘咯噔’一声,瞬间慌了神,赶忙一边撞门一边嘶声喊起了救命来……
  撞了几下见门撞不开,牛德贵更加慌张了,情急之下拼了老命地朝着院墙上爬去,这时周边几户的邻居也从周围闻讯赶来,惊叫着问正在爬墙的牛德贵出了什么事。
  牛德贵哪儿还有心思解释,赶忙爬上院墙,再往院子里一看,赫然就见自己的女儿正躺在院子最中间,牛德贵‘心里’咯噔一声,救女心切也来不及细想,一个纵身就从墙头上蹦了进去,赶忙把女儿抱起来一看,就见孩子满脸的痛苦,已经没了呼吸……
  惊惶之中牛德贵又喊了自己媳妇两声,然而却没有回应,只听见屋里忽地传出几声奇怪地轻响声。
  牛德贵一瞪眼,赶忙冲进屋里,往炕上一看,眼前的情形吓得他浑身一哆嗦,差点儿吓死过去……
  就见一条水桶粗细、浑身发黑的大蟒蛇,正用身子紧紧地勒住他媳妇的脖子,蛇信子吞吞吐吐的,正要往她脸上吞食,而那奇怪的响声,正是自己媳妇用脚去撞窗台发出来的……
  牛德贵见了,吓得‘哇’地一声就哭嚎了起来,这哭嚎声中既包含着自己的恐惧、也包含着妻女被害的愤怒与绝望,伴随着哭嚎声,牛德贵疯了似的就朝那黑乎乎的大蛇身上扑了过去,这时邻居们也都听出动静不对,并且合力撞开了牛家紧闭的大门,冲了进来,结果往屋里一看,全都吓得惨叫了起来……
  只见牛德贵正用嘴咬住那大蛇的蛇身,左手按着蛇的脑袋,右手拿着一块转头拼命的往它嘴岔子上砸,砸得那蛇的嘴边上鲜血淋漓的……
  一阵恐慌过后,几个胆子大的村民拿起土炮、铁锹铁镐就往那大黑蛇的身上招呼,大黑蛇一见人多势众也没恋战,忽地一尾巴把牛德贵扫翻在地,‘呼啦’一声撞碎了玻璃就跑了出去……
  它跑的动作很奇怪,并不像别的蛇一样蜿蜒着往前爬行,身子壁纸笔直的,肚子下似有几条小爪子在拼命地往前蹬,没过多久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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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县上下来人专门调查过这件怪事,仔细一查发现,那牛德贵的女儿正是被那大黑蛇活活给咬死的,伤口在后心上,蛇一口咬下去,一颗尖牙直接钉穿了孩子的单薄的小身板儿,把心脏给扎穿了……
  而牛德贵的媳妇,后来经过抢救总算是死里逃生,但后来听说自己的孩子被那大黑蛇给咬死了,一时间悲痛交加迷了神智,自那之后一直疯疯癫癫到现在,都还没好……
  二傻子说到这里时,又跟我要了根儿烟,狠狠吸了两口之后,叹着气说:“哎,那之后,德贵叔就再也不敢吃蛇肉了,还特地再家里摆了个香堂供奉蛇仙,祈求赎罪,这一供就供了三十年,直到现在……”
  我听完也是一阵唏嘘,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朝着二傻子问道:“这么说,这鸡冠山上的鸡冠蛇还不止一条?”
  二傻子连连点头,答道:“老人们都这么说,说这鸡冠山上藏着个鸡冠蛇的蛇窝子,那条黑蛇是大蛇,三十年前被德贵叔无意间打死吃掉的那种花蛇,是小蛇,脑袋上都顶着鸡冠子,是修行的一大家子……”
  “可你之前跟我说,那大黑蛇不光脑袋上顶着鸡冠子,而且没尾巴,这又是怎么回事?”
  听我问完,二狗子答道:“据说那条大黑蛇以前是有尾巴的,后来才没了。”
  “哦?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村里人说的啊!”二傻子答道:“那也是德贵叔家出事儿之后的事情了,以前没人听说那条大黑蛇没尾巴,当时村里目睹那件事的老人们也说,那蛇撞碎窗户跑的时候,尾巴拖得老长老长的……可出事时那不正好是夏天嘛,雨下得勤,那事儿之后没过多久,我们这儿就下了一场大暴雨,下得可大了,一连下了三天三夜,而且雷鸣闪电的压根就没停过,我们村儿里直发水,甚至村里当时经历过这事儿的老人们说,当时下大暴雨时,外面的雷鸣闪电就跟有人在天上打鼓似的,吓得人都不敢睡觉,尤其是鸡冠山这一带……”
  二傻子话说到这儿,又抬手朝着鸡冠山的方向指了过去,接着说道:“我听当时赶上这事儿的老人们说,当时那雷呀,一直杆儿的就往鸡冠山上劈,轰隆隆的劈得山直颤,地直抖,我们村儿的房子直摇晃,连劈了三天三夜,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咋回事,不过后来有人说是因为鸡冠山最高,山上的树招雷电,才会这样,不过从那之后,即便雨吓得再大,也再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了……”
  “是雷劫……”
  听二傻子说到这里,我不禁又皱起眉头来,而我这话才一出口,二傻子立刻惊慌地狂点起头来,说:“没错没错,我们村儿也有人这么说,说那雷是那条大黑蛇给引来的,劈它呢,因为大黑蛇咬死了德贵叔的闺女,犯了天条害了人命,老天爷不干了,就要弄死它……可是……可是也没弄死呀……”
  二傻子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那件事之后,据说那条大黑蛇是再也没出来过,可后来渐渐的,还是又有人见过它,我不就是其中的一个,不过等我们这一代的人见到的时候,它已经就没尾巴了,身子往下明显可以看出来断了一大截,我们村里人说是让雷给劈掉了……”
  听完这些,我又问:“二傻子,那么就因为那条蛇的关系,你们村儿的人就不上山了吗?”
  二傻子撇了下嘴,答道:“不上,反正我一回没上过,倒也不光是因为那条蛇的关系,现在村里不少年轻人都不信这种事儿,我亲眼看过,就跟他们较真,他们就把我当神经病似的看。现在村里人不上山的原因,一个是因为鸡冠山太高太陡,周围的山都好上,就它不好上,顶多是上去搂个柴火设点捕兽夹子啥的,谁费这劲儿?还有就是,鸡冠山上确实蛇多,到处都是蛇,听说当初生产队的林场最后没办起来,也是因为这些……”
  二傻子一口气跟我说了这么多之后,我的心里也不禁打起了鼓来,看这小子说话时一脸的实诚,应该不像是在说谎话骗我,可真要是这样的话,我现在一个人上山可就有些玄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经微微发暗,又一看表,马上就五点钟了,山里黑的早,估计用不了多久天就会黑下来,这个时间进了山,几乎是寸步难行,可是一想到之前蒙馨雪说的那番话,那股非要上山去一探究竟的冲动,却还是抑制不住。
  见我神情有些动容,二傻子在旁边搡了我一下,嘿嘿笑着说:“咋了,知道害怕了吧?你赶紧回去,上啥山,送死!”
  见二傻子傻呵呵的笑,我也笑了,笑的同时还从兜里又把钱掏了出来,问二傻子说:“二傻子,我买你几只羊行不行?”
  “这羊都不是我的,你得跟东家商量去……”
  二傻子话说到这儿忽然一愣,随后皱着眉头又问:“你买羊要干啥?”
  “上山啊!”我笑着说:“那条大黑蛇不是爱吃羊吗,我也不想跟它坏了和气,大不了买几只羊送到山上去给它吃,也免得我上了山被它为难……”
  “哎呀,你咋就听不懂人话呢!”
  一见我仍是一意孤行要上山去,二傻子气得直跺脚,又说:“不行不行,你上去有危险!我看你不像坏人,要不我不跟你说!”
  “呵呵,二傻子,你的好心我明白,可我真的有重要的事,不管山里有什么,我都必须要上去才行……”
  “你非得上山,到底要干啥去?”
  二傻子问完,我又笑了笑说:“我去山顶找一座庙,据说那庙里面藏着我的身世,我要是不弄明白了,一辈子都活不舒服……”
  我这话才刚说完,就听二傻子忽然一声惊呼——
  “你说的是汐女庙,那里供得是狐仙,能有你啥身世……”
  “你怎么知道这些?”
  听到二傻子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又惊问道:“你不是说,这村里人都不敢上山,你也没上去过,那你怎么知道那山上的是什么庙?供得又是什么神?”
  被我突然这么一问,就见二傻子的神情忽然变得慌张了起来,瞪圆了眼睛盯着我直勾勾地看,汗珠子也开始从额头上往下滚,忽然低下头去似乎是在有意躲避我的眼神,慌慌张张地说:“我,我听说来的,你爱咋咋地吧……”
  这话说完,二傻子站起来吆喝着那些羊就往村里走,刚刚明明那么热情的劝说,可现在竟然管都不管我了。
  我仔细一想,山顶的庙藏得再深,终究是人建的,二傻子从哪儿听说来这些倒是也有情可原,可刚刚他说话时那反应那神情,我却怎么想都不对,心说不对劲儿,这小子,铁定上过山,而且有事儿瞒着我……
  眼看二傻子赶着羊群急匆匆地就要离开,我立刻跑过去把他又一把攥住了,笑呵呵问:“二傻子,我看你可不像是个爱骗人的人,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去过山上?”
  “我,我去没去过管你啥事!”
  二傻子挣开我的手又要走,我又问道:“可你真要是上过这山,那自己的话可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你拿石头砸过那条蛇,又跑到人家的地盘上去,它能饶得了你?你还能活着下山?”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二傻子一时激动就要道出缘由,哪知道话说一半,却忽然间戛然而止,眼神中满是慌张犹豫。


  418
  “二傻子,到底怎么回事?”
  我一再逼问,终于听二傻子怯怯地说:“我,我是上去过一次,就我羊让那条大黑蛇给咬了之后,我以为那羊没救了,把我气坏了,就喝了点儿酒……”
  “借着酒劲儿你就上山了?”我问。二傻子点了点头,答道:“啊,喝完酒我就懵了,就往裤裆藏了把菜刀,想找那条大黑蛇给羊报仇,三更半夜偷着上山了……”
  “你胆子真大,为了只羊你至于的吗?”
  “至于啊!那要是我的羊,我也不敢,这些羊都不是我的,都是人家托给我放的,我给人家羊看出了事儿,我有责任……”
  二傻子梗着脖子就跟我吼了起来,我摆了摆手,又问:“那然后呢?你上山找着那条大黑蛇没?”
  二傻子又点了点头,我心里一惊,赶忙又问:“那你还能好端端的下山来?你吹牛呢吧?”
  “不是,我真没吹牛,我真上山了,结果还没等爬到山顶我就撞见那蛇了,它瞪了我一眼把我吓坏了,酒也吓醒了,就跑……”
  “大半夜的你在山里能跑得过它?”
  “跑不过啊,可我让人给救了。”
  二傻子话说到这儿我更是一惊,急忙又问:“你的意思是,那鸡冠山上还有别人?”
  “她不是人,是仙女儿。”二傻子一脸幸福般答道:“她把大黑蛇给吓走了,还给我包扎腿上的摔伤,我就问她从哪儿来的,她说从山顶上的汐女庙里来的,我又问她是谁,她告诉我,她就是庙里的狐仙——汐女……”
  “汐女……”
  再次听到这两个字,我更是一惊,没想到那被供奉在庙里的狐仙就在山上,这也就是说,难道蒙馨雪叫我去那庙里,就为了让我去见汐女?
  “那然后呢?”我又朝二傻子问道。
  “然后我就下山了呀,她跟我说了,让我千万别再上这山上来,能救我一次算缘分,可不一定次次都有缘分,哪一次要是没有了,我铁定得死那条大黑蛇嘴里……”
  我点了点头,又一细想,更觉得这山上危机重重不能轻易上去了,而另一个疑问更开始从我心底萌生了出来——
  听二傻子说完这么多事,以及之前那老人牛德贵的言行,可以看出这大黑蛇确实是个凶悍之物,不好对付,可既然这蛇这么不好对付,这么凶悍,为什么三十年前在牛德贵家行凶时,竟会破窗而逃呢?
  可想而知,那时这大黑蛇下山偷偷潜入牛德贵家,必是要报牛德贵吃它子孙之仇,这才先咬死了牛德贵的闺女,又要在炕上勒死他的媳妇,但明明是如此凶悍之物,却在牛德贵跑进家门之后就逃了,这就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了,难不成是因为当时那些村里邻居冲进去时,大黑蛇见人多势众害了怕?
  可这没道理啊,二傻子也说了,听村里的老人说,当时那些个跟进去围观的看到那大黑蛇大多都吓傻了,只有少数胆子大的抄起家伙来要帮牛德贵,就算那大黑蛇见对方人多不想恋战,以那身形,那尖牙利齿,要先一口咬死牛德贵的媳妇,然后伤几个人再走,估计也没人能拦得住它吧……
  这事儿我越想越怪,但仔细又一想,说不定这正是我想更加了解那大黑蛇的突破口。
  见天色见晚,于是我也没再多耽搁时间,就又朝着二傻子说道:“二傻子,我给你二十块钱,你帮我个忙呗?”
  “干啥?”
  “你带我去一趟那牛德贵家里,我买点酒菜,咱找他喝顿酒……”
  “你咋知道德贵叔爱喝酒的呢!”
  一听到‘喝酒’二字,二傻子哈喇子差点儿流出来,抹了下嘴说:“你让我带路还管我饭,这敢情好,可德贵叔脾气怪,不爱见生人,就怕把你轰出来。”
  “二傻子,这你就别管了,你只管带我去就行……”
  二傻子听完想了想,当即点了点头,说了声“行”之后,赶着羊群就带着我进了村。
  我先跟着二傻子回了自己家,一进院子破破烂烂的,空旷的院子里大部分都围上了木栅栏,二傻子告诉我,这些羊平时都在他家住,买羊的那些村民们把羊都全权托付给了他,不怎么管。
  将羊都哄进栅栏里关好之后,二傻子急匆匆带着我就出了门,路过小卖铺时,我还特地买了瓶好酒,又随便买了点下酒菜之后怕不够,看那小卖铺里卖生鸡蛋,就买了二斤,到了牛德贵家可以炒鸡蛋吃,之后就跟着二傻子去了牛德贵家。
  这村子本身就不大,因此我跟着二傻子走了没多久,就到了牛德贵家家门口,跟着二傻子一进门,就见牛德贵正蹲在中堂里烧柴火做饭呢。
  一见我和二傻子走进院门,牛德贵顿时一愣,言辞不善地问道:“二傻子,你咋把他带来了?”
  “人家说来找你喝酒,想听你讲你们家的故事……”
  二傻子这话一出,那牛德贵立刻警惕地朝着我望了过来,又冷冰冰问:“年轻人,你不是上山了吗?怎么还跑我们家来了?迷路了?”
  “牛大爷,我来看看您。”
  说着话,我毫不客气地就跟着二傻子进了中堂,一走进去,忽然间就感觉到一股奇怪地冰冷,在中堂中弥漫开来。
  已经是冬天了,小风一吹冷点也是正常,但那刺骨的阴凉显然不是寒风吹出来的那种冷,而是阴冷,一感觉到不对劲儿,我立刻朝着周围仔细扫视了起来,倒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时就听牛德贵又问:“年轻人,你找我啥事儿?有话直说,没见我正做饭呢……”
  “哈哈,牛大爷您这饭就别做了,您看,我买好了酒买好了菜,专门来找您喝一顿,来,咱屋里边喝边聊……”
  说着话我转身就往紧闭着房门的屋里闯,其实我平时倒也不会这么没礼貌,只不过打从进入中堂时就已经发现,那阴冷的气息似乎正是从东面那紧闭着门的屋子里发出来的,而自打进院子时我就注意到,这屋里窗户上一直拉着窗帘,但应着灯光却见有人影窜动,显然屋里有别人。
  见我箭步就往屋里冲,那牛德贵立刻站了起来,朝我吼道:“这是我们家,你别乱闯!”
  可他这话说完了,话都没等说完呢,我就已经‘吱’地一声推门走了进去,屋里灯光昏黄,一进门我立刻朝着炕上望去,瞬间一愣,就见个披头散发、身穿破旧黑棉袍的老太太,正在屋里贴着东面黑乎乎的墙壁、倒立着盯着我们看。
  老太太用双手撑着炕,脑袋顶也顶着炕,倒立得还真稳当,花白的头发在炕上肆意洒落着,看起来就像个老疯子似的,把我吓了一跳……
  这时牛德贵也已经追了进来,狠狠搡了我一把,吼道:“干啥呀你!这是我们家,谁让你乱闯的?”
  见牛德贵要生气,二傻子立刻在旁边嘿嘿笑着劝阻说:“德贵叔你别急眼,这兄弟是个好人,没坏心,这不还给我二十块钱呢……”
  这话说完,二傻子又朝我望了过来,接着又说:“你也别害怕,这是我牛家大妈,这不疯了三十年了,天天就在屋里这么折腾自己,怎么着都治不好……”
  听二傻子一说,我的心情总算是平静了不少,赶紧把手里拎着的酒、菜以及那袋子生鸡蛋放到了炕上去,笑呵呵说:“对不住啊牛大爷,是我冒失了,冒失了……”
  可我这话还没等说完,忽然间,就听正在炕上倒立的老太太口中开始哇哇地乱叫起来,两手一撑,爬到炕上,直眉瞪眼爬着就朝我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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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傻子,到底怎么回事?”
  我一再逼问,终于听二傻子怯怯地说:“我,我是上去过一次,就我羊让那条大黑蛇给咬了之后,我以为那羊没救了,把我气坏了,就喝了点儿酒……”
  “借着酒劲儿你就上山了?”我问。二傻子点了点头,答道:“啊,喝完酒我就懵了,就往裤裆藏了把菜刀,想找那条大黑蛇给羊报仇,三更半夜偷着上山了……”
  “你胆子真大,为了只羊你至于的吗?”
  “至于啊!那要是我的羊,我也不敢,这些羊都不是我的,都是人家托给我放的,我给人家羊看出了事儿,我有责任……”
  二傻子梗着脖子就跟我吼了起来,我摆了摆手,又问:“那然后呢?你上山找着那条大黑蛇没?”
  二傻子又点了点头,我心里一惊,赶忙又问:“那你还能好端端的下山来?你吹牛呢吧?”
  “不是,我真没吹牛,我真上山了,结果还没等爬到山顶我就撞见那蛇了,它瞪了我一眼把我吓坏了,酒也吓醒了,就跑……”
  “大半夜的你在山里能跑得过它?”
  “跑不过啊,可我让人给救了。”
  二傻子话说到这儿我更是一惊,急忙又问:“你的意思是,那鸡冠山上还有别人?”
  “她不是人,是仙女儿。”二傻子一脸幸福般答道:“她把大黑蛇给吓走了,还给我包扎腿上的摔伤,我就问她从哪儿来的,她说从山顶上的汐女庙里来的,我又问她是谁,她告诉我,她就是庙里的狐仙——汐女……”
  “汐女……”
  再次听到这两个字,我更是一惊,没想到那被供奉在庙里的狐仙就在山上,这也就是说,难道蒙馨雪叫我去那庙里,就为了让我去见汐女?
  “那然后呢?”我又朝二傻子问道。
  “然后我就下山了呀,她跟我说了,让我千万别再上这山上来,能救我一次算缘分,可不一定次次都有缘分,哪一次要是没有了,我铁定得死那条大黑蛇嘴里……”
  我点了点头,又一细想,更觉得这山上危机重重不能轻易上去了,而另一个疑问更开始从我心底萌生了出来——
  听二傻子说完这么多事,以及之前那老人牛德贵的言行,可以看出这大黑蛇确实是个凶悍之物,不好对付,可既然这蛇这么不好对付,这么凶悍,为什么三十年前在牛德贵家行凶时,竟会破窗而逃呢?
  可想而知,那时这大黑蛇下山偷偷潜入牛德贵家,必是要报牛德贵吃它子孙之仇,这才先咬死了牛德贵的闺女,又要在炕上勒死他的媳妇,但明明是如此凶悍之物,却在牛德贵跑进家门之后就逃了,这就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了,难不成是因为当时那些村里邻居冲进去时,大黑蛇见人多势众害了怕?
  可这没道理啊,二傻子也说了,听村里的老人说,当时那些个跟进去围观的看到那大黑蛇大多都吓傻了,只有少数胆子大的抄起家伙来要帮牛德贵,就算那大黑蛇见对方人多不想恋战,以那身形,那尖牙利齿,要先一口咬死牛德贵的媳妇,然后伤几个人再走,估计也没人能拦得住它吧……
  这事儿我越想越怪,但仔细又一想,说不定这正是我想更加了解那大黑蛇的突破口。
  见天色见晚,于是我也没再多耽搁时间,就又朝着二傻子说道:“二傻子,我给你二十块钱,你帮我个忙呗?”
  “干啥?”
  “你带我去一趟那牛德贵家里,我买点酒菜,咱找他喝顿酒……”
  “你咋知道德贵叔爱喝酒的呢!”
  一听到‘喝酒’二字,二傻子哈喇子差点儿流出来,抹了下嘴说:“你让我带路还管我饭,这敢情好,可德贵叔脾气怪,不爱见生人,就怕把你轰出来。”
  “二傻子,这你就别管了,你只管带我去就行……”
  二傻子听完想了想,当即点了点头,说了声“行”之后,赶着羊群就带着我进了村。
  我先跟着二傻子回了自己家,一进院子破破烂烂的,空旷的院子里大部分都围上了木栅栏,二傻子告诉我,这些羊平时都在他家住,买羊的那些村民们把羊都全权托付给了他,不怎么管。
  将羊都哄进栅栏里关好之后,二傻子急匆匆带着我就出了门,路过小卖铺时,我还特地买了瓶好酒,又随便买了点下酒菜之后怕不够,看那小卖铺里卖生鸡蛋,就买了二斤,到了牛德贵家可以炒鸡蛋吃,之后就跟着二傻子去了牛德贵家。
  这村子本身就不大,因此我跟着二傻子走了没多久,就到了牛德贵家家门口,跟着二傻子一进门,就见牛德贵正蹲在中堂里烧柴火做饭呢。
  一见我和二傻子走进院门,牛德贵顿时一愣,言辞不善地问道:“二傻子,你咋把他带来了?”
  “人家说来找你喝酒,想听你讲你们家的故事……”
  二傻子这话一出,那牛德贵立刻警惕地朝着我望了过来,又冷冰冰问:“年轻人,你不是上山了吗?怎么还跑我们家来了?迷路了?”
  “牛大爷,我来看看您。”
  说着话,我毫不客气地就跟着二傻子进了中堂,一走进去,忽然间就感觉到一股奇怪地冰冷,在中堂中弥漫开来。
  已经是冬天了,小风一吹冷点也是正常,但那刺骨的阴凉显然不是寒风吹出来的那种冷,而是阴冷,一感觉到不对劲儿,我立刻朝着周围仔细扫视了起来,倒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时就听牛德贵又问:“年轻人,你找我啥事儿?有话直说,没见我正做饭呢……”
  “哈哈,牛大爷您这饭就别做了,您看,我买好了酒买好了菜,专门来找您喝一顿,来,咱屋里边喝边聊……”
  说着话我转身就往紧闭着房门的屋里闯,其实我平时倒也不会这么没礼貌,只不过打从进入中堂时就已经发现,那阴冷的气息似乎正是从东面那紧闭着门的屋子里发出来的,而自打进院子时我就注意到,这屋里窗户上一直拉着窗帘,但应着灯光却见有人影窜动,显然屋里有别人。
  见我箭步就往屋里冲,那牛德贵立刻站了起来,朝我吼道:“这是我们家,你别乱闯!”
  可他这话说完了,话都没等说完呢,我就已经‘吱’地一声推门走了进去,屋里灯光昏黄,一进门我立刻朝着炕上望去,瞬间一愣,就见个披头散发、身穿破旧黑棉袍的老太太,正在屋里贴着东面黑乎乎的墙壁、倒立着盯着我们看。
  老太太用双手撑着炕,脑袋顶也顶着炕,倒立得还真稳当,花白的头发在炕上肆意洒落着,看起来就像个老疯子似的,把我吓了一跳……
  这时牛德贵也已经追了进来,狠狠搡了我一把,吼道:“干啥呀你!这是我们家,谁让你乱闯的?”
  见牛德贵要生气,二傻子立刻在旁边嘿嘿笑着劝阻说:“德贵叔你别急眼,这兄弟是个好人,没坏心,这不还给我二十块钱呢……”
  这话说完,二傻子又朝我望了过来,接着又说:“你也别害怕,这是我牛家大妈,这不疯了三十年了,天天就在屋里这么折腾自己,怎么着都治不好……”
  听二傻子一说,我的心情总算是平静了不少,赶紧把手里拎着的酒、菜以及那袋子生鸡蛋放到了炕上去,笑呵呵说:“对不住啊牛大爷,是我冒失了,冒失了……”
  可我这话还没等说完,忽然间,就听正在炕上倒立的老太太口中开始哇哇地乱叫起来,两手一撑,爬到炕上,直眉瞪眼爬着就朝我扑了过来……


  419
  老太太这一举动把我又吓了一跳,而还没等二傻子和牛德贵阻拦呢,那老太太已经几下就窜到了炕沿前边,哪知道,要扑的不是我,却是我刚放在炕沿上的那袋子生鸡蛋。
  就见老太太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的,颤巍巍抬起枯瘦的手来就把系着口的塑料袋给撕了,抓起俩鸡蛋一磕,仰着头就往嘴里灌,咽下去时甚至香得都恨不得吧唧出声音来了。
  牛德贵一见,顿时叹了口气,拍着老太太后背说:“老婆子你慢点吃,慢点吃。”
  我连忙慌张问道:“牛大爷,大妈这是……怎么了?”
  “哎,你有所不知,我家老婆子自从当年疯了以后,别的不爱吃,就爱吃这一口,我们家养了几只鸡,鸡蛋都供不上她吃,有时候实在馋得厉害了,自己偷着爬院子里,堵着鸡窝等着去,鸡一下蛋掏出来就往嘴里塞,连鸡蛋壳都嚼碎了咽了……”
  说这些时,牛德贵连连摇头苦笑,刚刚僵持的气氛瞬间也松懈了下来,而他说话这功夫,老太太已经连掏了五六个鸡蛋吃,有句话叫‘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见老太太把我买的鸡蛋都吃了,索性也就没再撵我,拍拍炕沿说:“既然你们来都来了,那就上炕坐吧,鸡蛋咱就别跟她抢了,酒,我陪你们喝点儿。”
  说着话,牛德贵盘腿就上了炕,把摆在炕头的小炕桌摆了过来,随后拿着那袋子生鸡蛋放到了炕里面,老太太立刻爬着就跟了过去,理都不理我们,趴在炕上又是一阵胡吃海塞。
  而老太太的一举一动我都不敢错过,定睛仔细观察后注意到,这老太太爬行时不光姿势怪异,而且浑身发软简直就跟没有骨头似的,身子很不协调的扭动着,很奇怪。
  而且看她从炕上爬来爬去的,更从没有立起来过,简直就跟一双腿不会走路一样……
  正巧,出去拿碗筷的牛德贵走了进来,我就笑呵呵问道:“牛大爷,大妈这病还挺奇怪,就一直在炕上爬来爬去的,从来不用脚走路?”
  “她的腿都快不会走路了……”
  牛德贵叹了口气,扫了一眼老太太之后,又说:“自从当年疯了之后,她就这样了,刚开始还好,后来越来越严重,一年不如一年了,开始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哭哭笑笑的,后来就经常待着没事儿就贴着墙倒立,也不走路了,就用两只手在地上爬。我以前想把她这毛病治过来,就缠着她下地走,可是不管用,她走不动,两条腿发软,一沾地就倒下了,我怀疑她除了当年受了太大的刺激吓疯了之外,还得软骨病了……”
  “也就是说,这三十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一直都是,”牛德贵叹道:“可她不管变成什么样,终究都是被我给害的,我也不能把她扔下不管不是,三十年了,我就这么一路伺候过来的,哎,没办法,谁叫她得了这病呢……”
  牛德贵话说到这儿,端起酒盅来就一饮而尽,二傻子也馋坏了,滋咂一口酒吧嗒一口菜的吃了起来,我倒是没着急,两人吃喝时我仍面带笑意地盯着那正在吃鸡蛋的老太太看。
  牛德贵一眼就发现我的举动,又喝了口酒,就问我说:“年轻人,我发现你咋一进门开始就盯着我家老婆子看?难不成这疯病你会治咋的?”
  “您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听到牛德贵这话,我端起酒杯来就一饮而尽,又朝老人嘿嘿笑着说:“牛大爷,实话不瞒您说,其实我就是一大夫,而且专供的就是疯病这一块儿!”
  “真的?”
  听到这话,牛德贵和二傻子脸上立刻露出一副惊喜,我虽是信口胡诌,但未免被人看出破绽来,当即又一拍胸脯笑着说道:“当然是真的,我这回要上山啊,其实就是为了到鸡冠山上去采药,我听说这边山里有些很珍贵的药草,打算采回去入药用,没想到这还没上山呢,就先遇见你们二位了,这不是缘分还能是什么?来,咱爷儿仨走一个!”
  我边说边给三个酒盅倒满就,端起来就又是一杯,喝完一抹嘴,牛德贵面带笑颜地说:“我说,大兄弟啊,你真是疯病大夫的话,能不能给我家老婆子看看?我们这儿离医院远,就算近,我也去不起呀,你给看看,万一还有救呢?”
  牛德贵话刚说到这儿,一阵咯咯地笑声却从炕里传了出来,我们循声一看,正在发笑的是那趴在炕上吃鸡蛋的老太太,边笑边头也不回地颤颤巍巍说道:“他治不好,啥病大夫都没用,治不好……”
  听到这话,牛德贵立刻指着老太太激动地说道:“大兄弟你看见没?她疯是疯了,可隔三差五就跟现在似的,还能突然蹦出几句清醒的话来!大兄弟,大夫,您就给看看吧,行不?”
  “牛大爷您别着急,我这不就是为了大妈这疯病来的嘛!”
  话说到这儿,我从随身带来的登山包里掏出了一捆绳子来,递给牛德贵说:“大爷,这病能不能治的放一边,我总得先好好给大妈检查检查才行,可大妈这爬来爬去的,碍事,不如您劝劝大妈,咱先给她绑上免得乱动,我检查完了,咱再给大妈松开想辙,您看咋样?”
  “行行行,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牛德贵说完拿着绳子就朝老太太走了过去,拍着老太太肩膀劝说道:“孩儿他娘啊,大夫的话你也听见了,我们就绑你一小会儿,给你做个检查,做完就给你松开,你配合点儿,行不?”
  起初那老太太光顾着吃袋子里没剩几个的鸡蛋,理都不理牛德贵,牛德贵一着急就跟她抢鸡蛋,老太太吓得立刻连连点头说:“绑绑绑,我看你能检查出个啥来……”
  见她不反对了,牛德贵赶紧让二傻子也上炕帮忙,用绳子三下五除二就把老太太给五花大绑了起来。
  见把老太太绑结实了,我又喝了口酒,这才拎着包笑呵呵走了过去,往那平躺在炕上一个劲儿舔嘴唇的老太太脸上一看,笑呵呵说:“大妈您好好躺着,我给你检查检查。”
  说完这话,我开始在老太太胳膊上、肩膀上以及腿上捏,一阵阵冰凉立刻透过皮肤传到了我的手指上,而轻捏之下,我更发现那老太太除了浑身冰凉之外更皮肉发软,那肉质完全不像是平常老年人该有的细嫩。
  见我锁眉沉思,牛德贵立刻问我说:“大夫,您看咋样?这疯病有治吗?”
  “有治有治,我这就治。”
  话说到这儿,我又从包里取出了一捆红线绳来,扯成小段之后就开始往那老太太的手上缠,先紧紧在她双手手腕缠了几道,又缠了两道再她双臂胳膊弯、双腿膝盖和大脚趾,最后一道,缠在了老太太的脖子上……
  我做到这里时,老太太还很配合,直勾勾盯着我面带怪笑,一动也不动,那神情就跟等着看我的笑话似的,可就在这时,我已从包里又掏出了一沓子黄纸来,开始往她身上那些绑上了红线的地方裹,老太太一见,忽地神情一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当我把最后一张黄纸整个包在老太太头顶上,让二傻子帮忙按住之后,老太太终于开了口,咬牙切齿地发出一阵颤巍巍地声音——
  “你……你不是大夫……”
  “您说对了,我还真不是大夫,”我微微一笑,霎时间牛德贵和二傻子也都愣了住,而我又接着说道:“可是您这病,我还真治得了……孽障,你还不现形更待何时?”


  420
  说话间,我已从背包里又掏出个小纸包来,就想打开。
  牛德贵一见,登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惊呼道:“年轻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牛大爷,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您把心放在肚子里,大妈这病啊,就我能治……”
  我说着话甩开牛德贵的手,打开纸包,里面露出一团橘黄色的粉末来,牛德贵立刻又惊问道:“这是啥?”
  我笑了笑说:“牛大爷,这是我给你家大妈配得药,保证吃完就见效!”
  说话间,我又把炕桌上的酒瓶子抄了起来,对着瓶子嘴儿把纸包里的粉末倒进去之后一摇晃,抬手一把就掐住了那被五花大绑的牛家老太太的下颌,把她的嘴掐开的同时,另一只手里抄着的瓶子嘴儿已经朝她嘴里塞了进去……
  牛德贵本想阻止,但为时已晚,伸过手去时,那老太太已经伴随着一阵‘咕噜咕噜’地声音咽下了好几口酒去。
  酒一下喉咙,霎时间就见那老太太猛然间瞪起眼来,拼命地开始摇头晃脑试图闪躲,好在我死死掐住她的下颌,这才不至于让她挣扎掉,而不过片刻间之后,就见那老太太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了起来,伴随着身体的抽搐,喉咙里开始发出一阵耸人听闻地闷哼声,眼睛也越瞪越大……
  “臭小子!你到底给我家老太婆喝的啥!”见老太太表现异常,牛德贵情急之下跳下炕去,冲到中堂就抄起把菜刀又冲了进来,一手攥着我的头发,另一手高高举起菜刀,又怒吼道:“我家老太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剁了你……”
  我不理他,也不管那老太太的奇怪举动,依旧有条不紊地往那老太太嘴里灌酒,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酒已经灌下去了大半瓶,忽然间,就见那眼珠子瞪得老大的老太太忽然打了个哆嗦,竟逐渐地眯起了眼来,嘴里发出的呻吟声,也渐渐变成了一阵诡异地轻笑,这一下,牛德贵和二傻子在一旁全都惊了住……
  随后就见老太太不再挣扎,竟开始配合着我的动作主动地咽起了酒来,见她笑了,我也笑了,笑得比她还阴狠地说:“孽障,我这雄黄酒的滋味儿,还不错吧?你喝得还过瘾吗?”
  “雄黄?”
  牛德贵一惊,我这才回头朝他笑眯眯点了点头,说道:“牛大爷,我刚刚那纸包里的东西,是雄黄。我师傅早就教过我,雄黄能解百毒、辟百邪、驱百虫、制蛊毒,人佩之,入山林而虎狼伏,入川水而百毒避,可是一味宝贝,尤其它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功效,那就是能克蛇蝎,所以师傅早就要求我必须随身佩戴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今天正好用到了……”
  “你,你是什么人!”牛德贵又一声惊呼。
  我又笑答道:“驱魔人,专驱世间邪鬼癔症,专杀人世惑乱妖魔!”
  我话说到这里时,那老太太已经把一整瓶酒都给喝光了,我试图将酒瓶子嘴儿从她嘴里拽出来,哪知道,却被老太太死死一口咬了住,我只一愣的功夫,忽然就听‘咔嚓’一声,酒瓶子嘴儿竟然被老太太空口白牙咬了个粉碎,在嘴里咀嚼了起来。
  看到这里,我不由地暗叫了一声‘不好’,赶紧掐住老太太的脖子把她翻身趴在了炕上,又朝着愣在一旁的二傻子惊声说道:“快!找个硬的东西来!”
  二傻子愣了一下,一缓过神来赶忙抓起炕头上的扫炕笤帚递给了我,我掐开老太太那已被玻璃碴子割得血流不止的嘴,当即把扫炕笤帚塞了进去,趁机把她嘴里的玻璃碴子尽量都掏了出来,又在她后背上一阵猛拍……
  而一看自家老太太表现怪异,牛德贵更是吓了一大跳,又惊呼着问:“我家老太婆这是怎么了?”
  “牛大爷,她不是大妈,准确的说,并不是三十年前和您朝夕相处的大妈,大妈的肉身恐怕早就被附上了……”
  “附上?什么意思?”
  “牛大爷,您还不明白吗?自打三十年前那黑蛇意欲报复你家,却没能杀死大妈时,便用邪术附了大妈的身,把大妈给迷上了,所以她这三十年来才表现得如同疯了一般!我师傅白龙早就跟我提过,长蟒四蛇三家仙人通窍附体时,喜好扭动身体、仰壳倒立行走,而且酷爱吃生鸡蛋鸟蛋,除此之外,被蛇仙附体之人更会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冷之气,而且骨头发软看似无骨,乃至于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没有后脚跟肉身站不稳,这与大妈的表现完全吻合!而刚刚我摸大妈筋骨时能感觉得到,大妈已经被仙家通了窍,所以我才故意骗她把她先绑起来,再趁机用红绳黄纸封了她的通窍脉门,这蛇仙现在想离体逃走,都来不及了……”
  我话说到这里时,再看牛德贵与二傻子,都已经惊得大眼瞪小眼了,却听一阵笑声从牛家大妈口中传了出来。
  我又笑了笑,压着她后背说道:“孽障,被我拆穿了你还笑得出来?你磨人磨了三十年,把牛家大妈磨得半死不活的,你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我话才说到这儿,就见那牛家大妈‘咔嚓’一口连笤帚疙瘩都咬烂了一大半儿,随后从口中发出一阵颤颤巍巍地怪笑声,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一连串叽里咕噜的上方仙家语,听得牛德贵和二傻子一愣,瞬间都傻了眼,而那话唯独我能听得懂。
  “臭小子,我不管你是哪家的高人,你敢坏我的好事,咱两家这仇可算是结定了!”
  听到这话,我又嘿嘿笑了笑说:“这位仙家,这你可怪不得我,我知道,三十年前是牛德贵害死你家小辈在先,你气愤不过要找他报复也是正常,可你已经咬死了人家的孩子,又把人家媳妇一磨就磨了三十多年,半疯半傻疯疯癫癫生不如死,什么仇都该算是报完了吧?你已经害得人家家破人亡了,又已一命赔一命,身为仙家,你怎能如此的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牛德贵杀我孩子在先,我杀他孩子在后,我是报仇,何罪之有?为何他能好端端的活到现在,可我却因罪孽招来天雷劈斩之劫?你们自诩人为万物之灵,万物之灵就可以妄杀苍生不受刑罚?我随随便便为报仇害死个人,就要经三天三夜的天雷追杀、非要将我置于死地?天理何在呀!天理何在!”
  “天理,一直都在,只是你没有看到。”
  我冷哼了一声,又与那附在老太太身上的蛇仙继续盘道说:“仙家,你何不想想,你只看到你自己遭天劫被天雷劈斩,可三天之后你既没死,天可还找过你的麻烦?牛德贵呢?虽然他害死你的孩子,天雷也没有劈他,可你怎么就知道他没受到老天的惩罚?这三十年,他饱受丧子之痛、还要面对着一个被自己害得疯疯癫癫的老婆子,终日忏悔生不如死,难道这不算是天罚吗?这个世界,有因必有果,因果报应不绝,你的孩子会被牛德贵吃掉,怕也是因为之前做了什么恶,才招来这死无完尸入人之腹的报应吧……仙家,走吧,你现在走,我还能给你一条生路……”
  “臭小子!你说什么都不管用!我心中仇恨未解,我要让这一家子都不得好死!”
  “你不走是不是?”
  听到这话我也急了,当即横眉立眼恶狠狠道:“既然你自己不走,那我就送你走!”


  421
  我这话说得底气十足,倒不是故意要吓唬对方,而是来三河县的一路上,白龙、白薇两人确确实实教了我一些驱魔斗仙的阴阳家术法,毕竟一路走来危险重重,他们也是怕我出事。
  随后我回身朝牛德贵说道:“牛大爷,你能不能帮我准备点东西?”
  “小师傅您说!”牛德贵连连点头。
  我立刻说道:“我不要别的,你帮我抓只大公鸡来,越壮得越好,越活蹦乱跳越好!”
  “明白,我这就去!”
  牛德贵不敢含糊,如今更已经对我信人不疑,说着话又跳下炕去,连鞋都没顾上穿,就跑到院子里抓鸡去了。
  二傻子见了也要下地,口中急声说道:“德贵叔,我帮你忙!”
  “你别走!”
  我一把拽住了他,随后又从背包里掏出了纸笔墨砚以及朱砂来,随后我又朝着二傻子问道:“二傻子,你还是处男吗?”
  “啊?”二傻子一愣,忽地红了脸,答案立见。
  我赶忙在身前摆了个小碟子,随后把二傻子拉到身旁之后,抬手就用食指指甲在二傻子的眉心位置抠了起来,指甲一刺进他的肉里,疼得二傻子‘哎呀呀’直叫唤,可血还没流出来,这可把我急坏了。
  之前白薇说过,放血也是一门技巧,不论是放自己的血还是放别人的血,讲究的是手法灵巧,快准狠三项俱全,以便第一时间将要用的血取出来,才不耽搁事情,也不会太疼。
  而各种放血的手法,光白薇就教了我二十几种,这还没有教全,后来我倒是用宋雨霏练过几次手,可惜效果并不理想。
  一连在二傻子眉心抠了三下之后,血总算是顺着伤口滑了下来,我赶忙变化手势用中指指甲盖一接,血滴顺势就滴答在了我的指甲上,又被我放进了身前的小碟子里,而这时牛德贵也已经拎着一只大公鸡跑了进来。
  我赶紧接过公鸡,又在她鸡冠子上轻轻一掐,伴随着一声鸡啼,血立刻从鸡冠子里渗了出来,随后我以同样的手势取血混入碟子中,又加了少许朱砂、墨汁一调,提笔蘸墨,朝着二傻子和牛德贵二人喝道:“快,把老太太扶坐起来,别让她乱动!”
  听到这话,两人立刻上前拉起了那满脸诡笑的老太太,分别一手压住老太太肩膀,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脑袋免得乱晃,我上前一步抬手起笔,片刻间赫然在她额头上写下了一个细小的‘退’字,字刚写成就听那老太太‘哇’地一声哭嚎了起来。
  “把她胸口、掌心、脚心露出来……”
  我话说完,两人立刻照做,随后我又在老太太心口、双掌掌心以及双脚脚心上各自写成了一个‘退’字,这才一摆手示意两人松开老太太,立刻就见老太太‘噗通’一声摔倒在炕上,浑身瘫软无力,竟连动都动弹不得了……
  趁这机会,我已又在黄纸上写好了一张退魔咒,捧在手里怒瞪着老太太吼道:“孽障,你走不走!你只要说一声‘走’,今儿这事儿就算了了……”
  “我不走!”老太婆咬牙切齿地吼道。
  “那好,这可是你自己找的,你不走,我送你走!”
  说着话,我双手托着那黄纸猛地往前一拍,赫然将纸拍在了老太太的脸上,片刻之间就见纸的后面冒起一层白烟,透过黄纸,竟见纸张上逐渐浮现出一张狰狞地蛇脸,虽只是一闪而过就消失了,但显然不只是我,连牛德贵和二傻子都看见了,全都吓得脸色苍白……
  而被黄纸一盖住脸,那老太太被绳子紧紧捆着的双手却从下面悄然上翻,一下就攥住了我的手腕,一时间,我只觉脑海之中忽然一晕,一股冰凉立刻从双手手腕扩散开来,仿佛正有什么东西朝我侵入我的身体。
  我忽然想起当初白薇刚到黄家沟子时的场景来,白仙附体三姑娘,白薇为了救人不惜把那白仙引到自己身上困住,最后在南赵庄老奶奶庙将白仙正法。
  想到这里我顿时有了主意,故意放松下来任由那冷飕飕的气流在身体里一阵乱钻,谁知就在这时,一团莫名的火热却从我胸腔猛地燃了起来,霎时间就听一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野兽怒吼声,已然在我脑海中响彻开来……
  伴随着那震慑人心的怒吼声,又一声莫名地尖叫突然传来,霎时间,我只感觉那股正传到身上的冰凉感觉忽然开始往来的地方退,转瞬之间就退到了我双手手腕,随后戛然消失,如同又退回了那老太太的身体里一样……
  紧接着只听老太太忽地面容失色一声惨叫,身体往后一仰,‘噗通’一声就仰翻在了炕上。
  我一回过神来,赶紧又朝老太太身上扑去,并且吆喝着让牛德贵、二傻子两人帮我将老太太手脚按了住。
  再一看老太太,脸色雪白,神情之中竟透出一股难以形容地恐慌,瞪着我顿时颤颤巍巍一声惊问:“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驱魔人!”
  话一说完,我赶忙又取一张黄纸猛地贴在那老太太身上,抬手就朝她额头打去,‘啪’地一声,若有似无地就见一团虚影从老太太囟门飞出,眨眼间的功夫已消散无踪……
  那虚影从老太太囟门飞走的同一时间,就见老太太白眼一翻立刻昏死了过去,我抹了一把吓出来的汗珠子,赶紧朝着牛德贵喊道:“牛大爷,你家有风油精没,快找出来!”
  牛德贵听完赶忙又跳下炕,从柜子里翻出瓶风油精扔给了我,我给老太太往太阳穴、人中一涂,又紧紧掐着她的人中按了一会儿之后,就见老太太的脸色逐渐缓和了过来,伴随着一阵轻微地呻吟,终于微微地睁开了眼……
  “孩子……他爹……”
  一听到老太太的声音,牛德贵瞬间泪如涌泉,跑过去一把攥住老太太的手,哽咽道:“孩子他妈……你可算是又叫我了……三十年了……三十年了你都没叫过我一声……”
  见两位老人家抱作一团,我赶紧示意正在旁边津津有味‘看戏’的二傻子跟我出去,于是我俩坐在中堂里等候了起来。
  只听见屋里两个老人聊得火热,一时间哭声、笑声交加,说不出的欣喜,虽然我还有急事,但怎么好意思打扰。
  这一等,大概就等了二十多分钟,才见门帘被挑开,牛德贵抹着眼泪从屋里走了出来,才刚刚下地走动、还站不稳的老太太也紧随其后跟了出来,一见我坐在中堂的小板凳上,二位老人相视一笑,登时‘噗通’一声朝着我跪了下来,把我吓了一跳……
  只听牛德贵哽咽道:“大师!您是活神仙!三十年了!谢谢您出手让我家老婆子解脱!”
  “您可别这么说……”
  我赶紧把二老扶了起来,又朝着牛德贵笑呵呵说:“牛大爷,您要是真要谢我,倒不如跟我好好聊聊三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儿,我心里有些疑问,不解决了,可不敢冒然上山……”
  牛德贵连连点头,赶紧缠着我把我又请进了屋里,坐下之后他先点了一袋旱烟,深吸一口款款道来时,神情凝重,往事已然不堪回首……
  我认认真真听了一个多钟头,牛家大妈也在旁边哭嚎了一个多钟头,而听完牛德贵所说的我一对比,就跟二傻子之前跟我说的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一直到说起牛德贵跳墙进屋那段时,才渐渐有了分歧……

  422
  眼下可以确定的是,三十年前,就在我现在所坐的这间屋子里,牛德贵冲进房门,就见那长着鸡冠的黑蛇正死死缠着自己媳妇的脖子,要把她勒死,当时因为女儿的死,牛德贵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想都没想就扑上去要找那大黑蛇拼命,而没过多久,一群邻里街坊也就踹开门冲了进来……
  随后,分歧来了,按照之前二傻子的说法,那一群邻居冲进来之后见大蛇盘在炕上都吓了一跳,随后一些胆子大的开始抄起各种家伙上前帮忙,土炮铁锹一齐往那大黑蛇的身上招呼,大黑蛇一见招架不住,这才松开了牛家大妈撞破窗户逃了掉……
  可如今牛德贵又跟我一说,情况并不是这样。
  牛德贵说,当时确实有一大群邻居把院门撞开冲了进来,结果一看到那大蛇正在炕上缠着自己的媳妇不放,吓得全都不敢动了,甚至他清晰记得当时还有好几个人裤子都湿了……
  正在炕上搏斗的牛德贵一见来了这么多人,立刻朝着其他人求救,可那些村民们哪儿见过这种场景,也不知是谁先惨叫了一嗓子,吓得所有人作鸟兽散都跑了个没影,而这时那大黑蛇猛地一尾巴扫过来,也把牛德贵从炕上给拍了下去……
  也是巧了,被从炕上摔下去的牛德贵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之后,爬起来时正好一眼就扫见了挂在门后面的自己的那把土炮,当即跌跌撞撞爬起来就抓起了土炮,瞄准那蛇的身子就是一炮,可惜因为一时慌张竟然没打中。
  说到这里时,牛德贵故意站起来指着窗户的右上角说:“我当时扣动扳机,子弹没打到蛇,直接打在了这块儿的窗户框上,那时候我家的窗户还都是糊的纸,后来日子好了换玻璃窗了,连旧窗户框就一起换了……”
  “那然后呢?”我问。
  牛德贵又道:“然后,说也奇怪,当时我们用的那些土炮都是自制的鸟儿枪,打出一发去就得换子弹,还经常卡壳,我当时一枪打空,赶紧哆哆嗦嗦换弹夹,结果正巧就卡壳了……我心说这回完犊子了,那蛇一扑过来,一下子就得把我脑袋给我要掉……”
  “可那蛇最后不是也没伤您?”我一声惊问。
  牛德贵点了点头,叹道:“这也是我一直奇怪到现在的,我当时枪一响,那蛇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等我换弹夹时,根本就没空顾得上那蛇,可抬头一看,那蛇竟然已经松开了我家老伴儿,这才撞破窗户跑了……”
  “也就是说,那蛇跑的时候,屋里就只有你们两口子在?”
  “没错,千真万确。”
  牛德贵点了点头,又叹息着说:“我不怪当时那些冲进我家目击那场景的人逃跑,就算换了我是他们,看到炕上盘着那么个玩意儿,我也得吓得屁滚尿流,可我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的是,他们明明没管我们两口子就跑了,怎么后来就出去乱传,把自己都传成了英雄,还说什么拿铁锹拿枪救我们,我呸!他们是不敢跟别人说实话,都串通好了的!”
  牛德贵说到这里气得满脸通红,而我则一直在沉思,随后问道:“牛大爷,我好像明白了,那蛇怕枪对不对?”
  “不对,它不怕枪。”
  我的话才刚说完,牛德贵就摇了摇头,接着又说:“当时在屋子里,那些冲进去的邻里街坊吓得都不管我们两口子就跑了,我记恨到现在,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戳穿他们不?因为虽然当场他们抛下我们两口子没救,可后来大概也是觉得不合适,而且人多壮胆子了,跑出去之后没过多久,真有几个胆子大的又回来了,就跟二傻子说的一样,又是拿铁锹又是拿铁镐的,当时我记得里面还有个人是跟我一块在鸡冠山上护林的老猎户,他那把枪据说是从部队里弄来的,比我的破土炮可高级多了,威力也大,结果他进门时,那条大黑蛇正往大门口爬呢,吓得他举起枪来就朝那大黑蛇连开了三枪……”
  “然后呢?”我又惊问道。
  牛德贵又摇了摇头,答道:“然后什么用都没有,我当时端着我的土炮正冲到中堂,想出去看看情况,亲眼看着那猎户给了大黑蛇三枪,两枪打身上了,还有一枪打脑袋上了,鳞片护着,屁事儿都没有,那蛇一生气还立起身子想咬那猎户,我就端着我那破土炮在中堂里又开了一枪,枪声一响,我眼睁睁看着那大黑蛇的身子抖了一下,没继续咬,调头就冲出大门去跑了……当时我们门外都是荒草坑子和烂水沟,等我们都冲出去看时,那大黑蛇早就跑得没影没踪了,后来我们怕它没真走,没准儿在哪儿藏着还想报复,我们连门口的草都给烧没了,也没见着它,这才安了心……”
  听牛德贵把话说完,我又皱了下眉头说:“牛大爷,你的话我听明白了,你是想说,这大黑蛇怕的不是枪,而是你的那杆破土炮是不是?”
  “反正我是这么想的,可到底怎么回事儿,谁知道呢……”
  一时间,我又沉思了起来,忽地脑中灵光一闪,惊呼道:“我明白了,那大黑蛇怕得可能真就是你那把破土炮没错,别忘了,你当年正是用那把破土炮把那大黑蛇的子孙给打死的……”
  我之所以做出这么个推断来,倒也不是空穴来风的乱说,只因想起了之前白薇曾有意无意的跟我说起过一个典故来——‘物忌一器’。那时白薇告诉我,你用一把刀杀了一只鸡,那之后只要你拎着这把刀出去,走到哪儿都是鸡飞蛋打;杀一只狗,走到哪儿路上的狗都不敢正眼看你;猪倒是没事,你拿这把刀杀一百只猪,别的猪都无所谓,因为前两者有灵性,而有灵性的猪不多,所以修成的猪仙也少。
  仙家灵性比一般动物更强,你这物件只要沾过它家同族的血,它就不免心生畏惧,见到就躲得远远的。
  想到这里,我又朝着牛德贵笑道:“牛大爷,我能求您个事儿吗?”
  “大师您说,你把我家老婆子三十年的疯病都治好了,你要我的命我都给你!”
  “您严重了,我不要您的命,我想借您三十年前那把土炮用用。”
  “这……”
  牛德贵听到这话犹豫了起来,答道:“说实话,虽然都过了三十年了,那把破土炮确实还在我家,毕竟就因为它,我才惹了这么大的货,我没扔,我一直藏在厢屋里,有空就去看一眼,对着它赎赎罪,心里刀扎似的疼……可是,我都这么多年没碰过它了,肯定早就锈住不能用了……”
  “大爷,能不能用没关系,您借给我就行,我有急事今晚必须要上山,现在山没上呢先把人家山大王得罪了,您那把破土炮,说不定能救我的命……”
  “好,那我这就给你拿去!”
  牛德贵没再耽搁,说完下地就奔了厢屋,没一会儿功夫就将那支用布裹着的土炮找了出来,递给我时我试了试,果然,扳机早就锈住用不了了。
  我倒没多想,谢过之后抱着土炮就出了门,屋里三人立刻又追了出来,就听牛德贵先拽着我说:“小兄弟,你非得上山要干嘛去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更是个高人,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您也要去?”
  老人点点头说:“这村里以前上过鸡冠山的没几个了,我在上边护过林,山势我熟!”
  老人说话时,目光坚定泪眼婆娑,显然是为报答我对自家老婆子的救命之恩。



  423
  牛德贵说这话时,就见一旁的老太太也在连连点头,虽从神情之中能看出有些不舍,却仍没阻拦自家男人的报恩之举。
  可牛德贵毕竟年事已高,我怎么忍心让他陪我赴这危险,就想拒绝,谁知话没出口,就听二傻子也在一旁凑热闹说:“那我也去!”
  “你去干啥?”牛德贵惊问道:“二傻子,回去早点睡,明天好好放羊,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咋就跟我没关系呢?”
  二傻子不服不逊地梗着脖子说:“要不是我,他已经上山去了,我救了他一条命!我就得负责到底!不然那我不白拦着他了!”
  二傻子这一句话立刻把我逗笑了,可他仍然神情严肃不苟言笑地说:“咋的,你们看不起我是不是?我天天放羊,一百多只羊到处乱跑,把我眼睛耳朵练得可精灵了,有啥风吹草动的我都知道!而且我会爬树,反应快,我肯定能帮上你们!”
  听二傻子说话时言辞坚决,把我气得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要说牛德贵假设真愿意送我上山的话,有他这么个以前上过山的陪着,倒确实安全不少,可是二傻子他……
  “二傻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件事确实太危险了,我不能害你呀……”
  “呸!我不管!反正你们得带我一起去!咋的,你俩走了把我扔下!要不都别去,要不一起走!”
  说着话二傻子先冲到院门口,张开双臂就抓住了两边门框,竟然试图把我们堵在院子里不让我们出去。
  一见二傻子撒泼耍性子,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而这时就听牛德贵在一旁说道:“大师,其实要我说呀,咱带着二傻子一起上山也不是不可行……”
  “牛大爷,连您也跟着胡闹?您我都不想牵连,更别说二傻子了……”
  “不不不,我说带二傻子一起去,自有我的用途。”
  牛德贵笑眯眯摇了摇头,随后又说:“这鸡冠山里出了名的蛇多,你别看已经是冬天了,可山里的蛇冬眠得晚,这季节指不定都在哪里藏着呢,平时不出来,更危险。我年轻时候在山里待得时候多,倒是有个办法能保咱们安全,不过必须得二傻子帮忙才行……”
  “这……”
  见牛德贵说话时神情坚定似是胸有成竹,我想了想,就也没多说什么,点了下头。
  一见我答应了,二傻子高兴得直蹦跶,随后牛德贵把他叫到身边说:“二傻子,你那儿还放着我家好几只羊呢吧?”
  “七只!”二傻子答道。
  牛德贵点了点头,又接着说:“很好,你现在回家把这七只羊都给我哄过来去,赶着羊上山……”
  “这是为啥?”
  “别问为啥,上了山你就知道了!”
  “那……好吧,德贵叔,这可都是你家的羊,在山上跑丢了你可别赖我……”
  二傻子说完转身登登登就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他刚离开时,我以为牛德贵是用了一招‘调虎离山计’,想趁着二傻子去哄羊时带着我偷偷离开,可二傻子走了之后,却见牛德贵从中堂搬出几个小板凳来,竟真让我坐下等起了他来。
  至于牛德贵这么做的原因,我没多问,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啪啪’两声鞭响,二傻子哄着七只羊走了过来,听到声音,牛德贵立刻转身又进了屋,进去好一阵子之后,再出来时,手里竟多了七条穿着铜铃铛的红绳。
  牛德贵将红绳分别绑在那些羊的脖子上,这才让二傻子赶着羊在前面带路,跟老伴儿告别之后,牛德贵也背着自己那把三十年没碰过的破土炮,跟着我们走向了那巍峨入云的鸡冠山。
  一路上,牛德贵并没有问我此次上山的目的及目的地,这是跟我简单介绍了一下这鸡冠山里的情况。
  我已知道的是,鸡冠山称得上是这一带最高、也是最陡峭的山,但不知道的是,这鸡冠山的命名除了三座山峰的外形神似‘鸡冠’之外,竟也和山上那长着鸡冠子的大蛇有关。
  牛德贵说:“现在的年轻人大概都不知道了,那还是我小的时候,常听村里的老人们讲故事,老人们都说,这鸡冠山上啊……有宝……”
  “宝?什么宝?”
  我话一出口,老人也摇了摇头,又说:“具体是啥没人知道,不过从老年间我们这儿就有传说,说这山里藏着一件宝物,老天爷为了看守这件宝物,派下一黑一白两位山神护法,那山神就是两条大蛇,头生鸡冠脚踩八足,能吞云吐雾穿山入地,无所不能,因为有它们的看守,山底下的老百姓就都不敢上山去了,谁上山就把谁给吃掉,这山也就顺理成章,以那两条大蛇头上的鸡冠命名了……”
  老人话说到这儿,我心头猛地一震,顿时惊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山里的鸡冠蛇?”
  我话一出口,正在赶羊群的二傻子也惊了住,牛德贵却沉沉地点了点头,又说道:“其实,这不过是个传说而已,传说中这黑白二蛇是一对,白的是母的,黑的是公的,白的比黑的大,当时老人们都这么传,可是谁都没有见过,所以也就被当成个传说了,后来到了我年轻那时候,国家搞发展,搞生产队,开山拓荒包林场,山地越占越多,结果隔三差五就开始传说有人在山里见到那条大黑蛇,起初我也不以为然,没想到最后让我也亲眼见着了,还让它给害得家破人亡……”
  “那么,山里那宝贝呢?蛇都出现了,难道就没人细查查吗?”
  “有倒是有,”牛德贵回答道:“不瞒你说,以前山里总来外人,都是来寻宝的,还有以什么采矿啊野营啊为名义上山的,我们也总劝,可是没人听啊!我不怎么你白天跟我打听路的时候,我对你那么冷漠呢,我以为你也是来寻宝的呢……”
  “哈哈,牛大爷,那您怎么知道我就不是来寻宝的?”
  “因为你不像,你是个高人,随身带的东西都跟那些人不同,他们就会带一些什么探测仪之类的玩意儿,眼里除了宝藏没别的东西……我记得大概就几年前的时候,甚至还有大直升机专门飞到这里来,一共三架,轰隆轰隆的就进了山,把我们村儿的人都新鲜坏了,都到山底下去围观,就见那三架直升机在山里转啊转的,到最后也没落下,就飞走了……”
  “飞走了?为什么飞走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后来听人传说,他们也是国家派下来寻宝的,而且真在山里探到了东西,可是山里都是蛇,没地方落脚。那时候我记得正是夏天,据说他们好不容易找着停直升机的地方,没等落下去,漫山遍野的蛇发现了之后就聚了过去,不让直升机停,直升机上的人看出不对劲儿来,没办法就只能走了,不敢在山上乱搞,怕出事儿……”
  说话间,我们已经踏上了上山的山路,牛德贵告诉我,虽然平时很少有人上鸡冠山,但是山道还是有的,一直延伸到山腰处,再往上就是怪石嶙峋荒草丛生,没路了。
  而上山之后,牛德贵还专程给我和二傻子提了两个要求:
  第一,千万不能到处乱挖,这是老一辈的人留下来的传闻,说是假如你在山上乱挖,就会被山里看守宝物的山神误会你是来挖宝的,会放出满山的蛇来咬你;
  第二,不能踩草地,实在没办法可以踩一脚,但是踩完必须马上离开,因为这个季节,蛇不冬眠大多都藏在草坑里潜伏着,万一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424
  有牛德贵老人的指点,这一路上倒是太平,虽说真如他所说,路上遇到了几条蛇拦路,但都是普普通通的小蛇,见人就跑,倒对我们造不成什么危险。
  而快到半山腰上时,眼看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越来越狭窄,山路两侧荒草越来越高涨,我心里清楚,估计再走不了多久,前面就该没路了。
  正如牛德贵所说,周围的草坑里藏得到处都是蛇,如果看不清脚下,没准哪一脚踩下去就会踩到蛇身上被咬一口,简直可以说是步步危机。
  而就在这时,扛着土炮的牛德贵却忽然止住了步伐,朝着正在赶羊群的二傻子说:“二傻子,你赶一只羊到往前跑……”
  “啥?”
  二傻子一愣,就听牛德贵又道:“我让你现在赶一只羊,让羊往前冲,冲得越远越好……”
  “德贵叔,这是干啥?”
  二傻子再度愣了住,咧了下嘴说:“这草里没准哪个草坑就藏着蛇呢,羊一瞎跑,还不被蛇给咬着啊……”
  “我咬得就是让蛇去咬羊,不然的话,我带这几只羊上山来干嘛?”
  牛德贵话说到这儿,我也总算明白了他让二傻子赶羊上山的目的。
  见二傻子还在犹豫,气得牛德贵瞪着眼睛就吼了起来:“二傻子,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这羊是我家的,谁说了算?”
  “你说了算,你说了算!我是替你心疼你家的羊,得,既然你自己不心疼,那我就听你的呗……”
  二傻子不情不愿地答了一句,就听牛德贵冷哼了一声说:“你懂个屁!我咋不心疼?可羊命跟人命哪个重要?这位小兄弟刚刚救了你大娘的命啊!七只羊换一条人命,还有比这更合适的买卖吗?别墨迹,赶紧给我赶羊!”
  “哎!我知道了!”
  二傻子终于悟到了牛德贵的心思,因此当即狠狠点了点头,扬起鞭子一抽,羊群中的一只羊立刻‘咩’地叫了一声,冲出了羊群。
  见那羊朝着前方跑去,二傻子仍没闲着,高举起鞭子‘啪啪啪’凌空又是三遍,鞭法精准,鞭鞭都落在了那绵羊的屁股上,疼得那绵羊‘咩咩’惨叫着往前一阵横冲直撞,没多久就钻进了草坑里……
  伴随着绵羊的惨叫声,就听见呼啸的山风之下,一阵阵清脆地铃声从前方的黑暗之中传了过来,那是刚刚跑掉那只羊戴在脖子上的铃铛所发的声音。
  见羊跑远了,二傻子眼眶都湿润了,忍不住朝那羊跑走的方向吼道:“羊儿啊羊儿!为了帮小师傅办大事,今天也只能牺牲你了!你别害怕,使劲的往前冲啊!下辈子你投生个好人家,别再受这罪了……”
  二傻子正喊话时,忽然间就听到前方的黑暗中又传来‘咩’地一声惨叫,似是在回应二傻子的喊话,又似是痛苦的呻吟。
  一听到那声音,我和牛德贵赶紧各自抄起手电筒循着声音往前照去,就见枯黄的杂草之中,那羊正扭着身子步伐奇怪地往前跳跃,嘴里的惨叫声频频传来,也变得越发越凄厉了起来……
  就在我们顶着那跑远的羊看的时候,忽然间就见一道黄色的虚影从草丛中飞窜而起,‘啪’地一下就钉在了那羊的脖子上,如同一条土黄色的布条子似的开始在羊脖子上垂着乱晃,仔细一看,哪里是布条,明明是一条蛇……
  而没过多久,有两三条小蛇已经从草里窜了出来,张开嘴就往那羊的身上咬,没等羊跑出我们的视线呢,身上就已经拖了七八条蛇,这还只是我们能看到的而已,但看不到的,恐怕还有更多……
  又等了一会儿,就见那飞奔中的羊身形一晃,‘噗通’一声就跌在草丛里站都站不起来了,牛德贵见了立刻叹了一口气说:“哎,能帮着来做大事的小师傅您出一份力,我这羊也算是死得其所做了善事一件了……”
  说着话,他朝着距离那羊倒下处不太远的另一个方向一指说:“刚刚那羊一跑,必定吸引了草丛里不少蛇的注意力,我们朝这边走,只要走得快,那些蛇追不上来……”
  说着话,我和赶羊的二傻子立刻跟着牛德贵往草里踏去,果然没见草坑里蹦出几条蛇来,但也不是一条没有,有几条还是从旁边的草坑里窜了出来就想咬我们,好在发现的及时,被我们用棍子挑着扔出了老远……
  往前冲了很长一段路之后,牛德贵又朝着二傻子吼道:“二傻子!快!再放第二只羊!”
  听到这话二傻子不敢耽搁,猛然间又一甩鞭子,‘啪’地一声,又一只羊,脱离了队伍,朝着草丛里乱窜了过去,趁着那羊替我们吸引住群蛇‘火力’的同时,我们继续往前赶路,一时间又朝山顶逼近了一大截……
  如法炮制,等第七只羊也被二傻子一边走抽跑时,抬头往前看,我们已经能看到山顶了,一时间心情激动,赶忙都加快了步伐不敢怠慢,可是我们已经没有羊了。
  于是我把包里所有的雄黄粉都掏了出来,分给二傻子、牛德贵一部分之后,让两人跟我一样,把雄黄粉都洒在身上,也可暂时起到驱蛇之效。
  靠着雄黄粉强烈气味的环绕,我们加快脚步冲向山顶,往前跑时,隐隐约约就听见背后的枯燥之中传来一阵阵‘哗啦啦’地声响,那不是风声,而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四面八方乱钻的声音,无疑是蛇,牛德贵自然也听到了,让我们快跑的同时,还不忘让二傻子多抽两下鞭子震慑周围窥伺的蛇群,二傻子赶忙照做,然而一鞭鞭抽下去,显然也没有太大的用途。
  忽然,一条土黄色的小蛇毫无预兆地从二傻子右侧跳了起来,猛地一口就咬在了二傻子的胳膊上,疼得二傻子‘哎呀’一声惨叫,赶紧用手里的鞭子把那蛇给打下去一脚踩死,我们也慌张地跑过去一看,都松了一口气,好在是一条无毒的蛇……
  我从包里找出块纱布来想给二傻子包扎一下,可正包扎时却听二傻子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着我背后的荒草一声惊呼:“有鬼呀!”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惊,急忙回头一看,就见距离我们大概十来步远的地方,草丛之中正露出一张黑乎乎的脸来,它的五官我们看不清楚,然而从草丛里探出头来时,头顶上那火红火红的鸡冠子却第一时间映入了我们的眼帘……
  霎时间,我们三人全都惊了住,就听牛德贵一声惊呼:“是它!是它!”
  而这时我也已经看清,那岂不正是那条跟我还素未蒙面的大黑蛇……
  一看到它,牛德贵三十年前的丧子之痛似乎瞬间就被勾了起来,立刻端起土炮就朝那蛇脸探出的方向一阵瞄准,谁知他才刚把枪抬起来没多久,那蛇脸却已‘噌’地一下又消失在了草坑里……
  一见牛德贵神情激动,我赶紧拽着他又继续往前跑,又劝说道:“牛大爷,咱先不跟它计较,等到了安全时候,咱们再逗逗他……”
  听我一说,牛德贵似乎冷静了不少,于是扛着枪又跟我们继续往前走,脚底下却随时随地都会钻出一条蛇来,眼看着前方已是一大片没有草丛的平地,就在我们加倍小心地朝着平地赶过去时,忽然又一条蛇从左侧前方的草丛中‘哗啦’一声就朝着我飞扑了过来,没等我发现,那小蛇的尖牙已凑近了我的眼前,而就在这时,立在不远处的牛德贵一见不好,徒手就朝那蛇的身上抓了过去……
  “小兄弟,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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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牛德贵已一把攥住那蛇的身体,霎时间就见正朝我呲牙咧嘴的蛇身形一转,那柔软无骨般的身躯竟就缠在了牛德贵的手腕上,两颗尖牙如同两根钉子般朝他手掌上恶狠狠地钉了下去……
  牛德贵顿时疼得一声惨叫,攥住那蛇身的手同时又狠狠一捏,大拇指恨不得捏进了那蛇的肚子里面,紧接着就见那小蛇开始在他手中摇头摆尾地挣扎,张开嘴朝着空中发出一阵阵‘丝丝’地惨叫声,而我仔细一看,心中‘咯噔’一声,那蛇虽和之前遇到的小蛇大小差不多,但头顶上却生着一坨火红的鸡冠,竟是一条鸡冠蛇,再看牛德贵紧攥住蛇身的手,血正从手背两颗血洞里倒涌出来,把他整个手面都染红了……
  一缓过神来,我赶紧从后腰把自己的刀拔了出来,朝着那正在挣扎的蛇的脑袋猛地一刀斩去,伴随着一团血光,蛇、头瞬间飞出了老远,‘噗通’一声就落在了草堆里,而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地怪叫声却忽地从我们背后不远处的草堆里传了出来,霎时间阴风阵阵乱草狂舞,那张人脸般大小的黑色怪脸已又从草坑里悄悄探了出来,朝着我们一番凝视之后,猛然间又朝我们张开血盆大口,一个飞身就扑了过来……
  “大家小心!”
  牛德贵虽然年迈,但英气完全不减当年,一见那杀女的仇人逼近,登时将我和二傻子推开,用滴血的手托起手中的土炮就朝那大黑蛇瞄准了过去,口中一声怒吼——
  “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今天老子就是死,也要拉着你这怪物一起陪葬!”
  一见牛德贵端起枪来对准自己,吓得那扑过来的大黑蛇身形一晃,登时又钻进草坑里一阵逃窜,周围的草丛立刻开始‘哗啦啦’地乱抖了起来,那蛇爬得太快,根本就不知道藏在何处……
  我一边警戒一边连连后退,忽然间就觉脚下一软,潜意识里叫了声‘不好’的同时低头一看,果然是脚底下已经踩中了一条土蛇,那蛇被我踩得卷起身子,张开嘴就要往我的腿腕子上咬……
  好在我反应及时,索性抬起另一只脚来朝着它脑袋上就踩了过去,生把那蛇的脑袋踩扁这才往后继续退步,又仔细往草坑里一看,更是心中一寒,就见身前不远处的杂草丛中,一双双圆滚滚的小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看,随时随地伺机而动……
  我不禁一声大喊:“不好!草丛里藏着的蛇正朝咱们聚过来,大家快跑!”
  趁着那大黑蛇没有再度发起进攻,我们三人转身就往前冲,三步并作两步跑,十来个箭步就从草丛里蹦了出去,前面一大片空地已是长不出草来的碎石头地,我们心里这才踏实了不少,哪知道没等完全定下心神来,我突然又回头一看,霎时间又倒吸了一口凉气,伴随着一阵‘哗啦啦’地响动声,一条条小蛇正从草坑里弯曲着身体朝我们爬过来,越爬越多,乍一看足有个几十条,有些蛇甚至身体纠缠在一起都分不出谁是谁的,有的张着小嘴儿、有的朝我们昂着头,势如非要把我们生吞活剥了不可一般……
  而再往更远的地方看,那大黑蛇倒是没有追赶过来,正藏在草坑里偷偷探头盯梢,时不时就把脑袋缩进草里、又换个地方再露出头来盯着我们看,显然是惧怕牛德贵手里那杆土炮……
  可就在这时,却听‘啪嗒’一声响从我身旁传来,我循声一看,竟是牛德贵握在手里的土炮已脱手落地,紧接着牛德贵身体抽搐两下,人也‘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德贵叔(牛大爷)!”
  我和二傻子见状,赶紧把他扶坐了起来,就听牛德贵奄奄一息地说:“小兄弟,你,你们小心啊……这蛇……那些鸡冠蛇……鸡冠蛇……牙上有毒……”
  话没说完,牛德贵已经变得越发口齿不清,伴随着身体的微微颤抖,嘴角更开始酿起了白沫来……
  “小兄弟,你的大恩大德,我老牛算是报了……你们……你们快走……快走……别管我……”
  牛德贵说话间拼命挣扎起身子来,又抓起摔在地上的土炮,就想朝着爬过来的一群蛇扑过去,此时地上的蛇越聚越多,至少已有百条之多,最近的距离我们顶多有个三五步远……
  如果被那些蛇捉到,后果不堪设想,我脑海中甚至开始划过那些小蛇趴得我满身都是胡乱撕咬、往我身上所有的洞里狂钻一通的景象,霎时间不寒而栗……
  “牛大爷!您胡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说着话我一把拽住牛德贵,往后一甩,牛德贵身形一晃立刻跌在了二傻子的怀里,我当即又从他手里夺过那土炮,朝着二傻子怒吼道:“二傻子!背着你德贵叔继续往前跑!这里我来掩护!”
  “大师!可是你……”
  “少废话,不想死的照我话做!”
  “你自己小心!”
  二傻子别无他法,只能将虚弱的牛德贵扛上了肩膀,撒丫子就朝着前方冲去,我回头一看,就见群蛇已逼近身前,赶紧将背包取下朝着二傻子跑走的方向扔出老远,随后一边往后快步倒退,一边胡乱将上身除了秋衣外的所有衣服都脱了下来,并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来……
  之前上到半山腰时,为了避免被山里的蛇咬伤,我故意把带来的所有雄黄粉拿出来,分给牛德贵和二傻子一半之后,其余的一大半都撒在了我自己身上。
  当时二傻子见了直抱怨,说我这个人也太小气,就给他们那么一点儿,自己却撒得满身都是,其实我的目的也正在此。
  趁着群蛇还没追过来,我赶紧用打火机点着衣服,火焰‘呼啦’一声腾了起来,一引燃了粘在衣服里的雄黄粉,火光熊熊的衣服上立刻冒起一层黄白色的浓烟来,如同生蒜般的臭味随即弥漫而来……
  蛇群逐渐逼近,冲在最前头的十几条飞身就往我身上扑,我拎着衣服在空中一通乱甩,扑过来一条我就打飞一条,没扑过来的也被那浓烟熏得朝着两边四散开来,不敢再穷追猛打了……
  一见我暂时拖住了蛇群的进攻,那大黑蛇终于坐不住了,‘呼啦’一声就从草丛里窜了出来,整个身子盘成一团,立起了脑袋朝我赫然一声怒吼,那吼声仿佛是示威,更像是挑衅。
  而他这一挑衅,我不禁想三十年前它害得牛德贵家破人亡一事,想象出牛德贵那幼小的女儿趴在院里血泊中,那凄凉的下场,霎时间怒吼也打从胸腔里燃烧了起来……
  “你他妈的想吃我是不是,有种的你就来呀!”
  我一声怒吼,说话间猛然间又一甩手中的衣服,趁着眼前群蛇吓得退散,我单手抄起牛德贵那根土炮,就迎着大黑蛇所在的方向箭步冲了过去……
  我一路拼命摇晃手中火势熊熊的衣服,所到之地群蛇让路,在烈焰浓烟的保护下很快就扑到了那大黑蛇的身前,猛地一把将手里燃烧着的衣服就朝大黑蛇扔了过去……
  大黑蛇身子往后一缩就躲开了衣服,我趁机单手托起土炮来就对准了它的脑袋,手刚摸到扳机上,却见那早有准备的大黑蛇已用短了一大截的尾巴甩了过来,‘啪’地一声将我手中土炮打掉的同时,一口就朝我脑袋上咬了过来……
  我不禁咧嘴一笑,已经钻到刀柄的左手,趁机从背后狠命地朝那蛇嘴里刺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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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把刀,本就是凝聚正气之物,又屠杀过不少妖仙,可算是人间一把神器,而今晚登山时更又用它刚割掉了一条鸡冠蛇的蛇脑袋,那大黑蛇见了不免神情一慌,然而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我扔过去的衣服本就是抛砖引玉,瞄准它的不能用的土炮更是障眼法,这一刀无疑才是我真正送它的‘礼物’……
  惊惶之中见那大黑蛇要缩回头去,我一个箭步上前,紧攥着刀‘噗’地一声就扎进了它的上颌之中,霎时间就听那大黑蛇一声惨叫,张开的嘴都来不及闭上,我就已经马上缩回了手,趁着大黑蛇摇头摆尾之际从它身边一晃而过,又冲进了草坑里……
  据我推算,我们跑出来时那大黑蛇无疑是让潜伏在草丛里的蛇群都全力追杀出来,自己躲在最后面观望,也就是说,这足有上百条蛇从草丛中追出来之后,那草丛里无疑就成了没有蛇的安全的地方,正好作为我的落脚点。
  然而这一切,无疑都是暂时的,我才刚窜进草丛里没等立稳脚呢,就见那些被我用雄黄烟瘴驱散的蛇,已经又密密麻麻地从空地上朝草丛这边聚了过来,看它们纠缠来纠缠去的,光是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
  又望向那大黑蛇,因为刀还扎在嘴里,疼得它惨叫连连却连嘴都闭不上,我不禁乐呵了起来,嘿嘿一笑之后,又朝着群蛇一瞪眼吼道:“来呀!今天老子就把你们连窝端!”
  说着话我转身又往草丛深处冲了十来米,一转身开始在草地上点火,山风一吹,火势顺势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我趁机捂着口鼻往火里一跳就跳进了被火烧成灰烬的空地上,环视四周,就见火光开始朝着周围烧了过去,没过多久,就开始听见火焰中传来一阵‘滋滋’地惨叫声,一条条小蛇开始在火焰里、灰烬中打滚,像一条条进了沸水锅的泥鳅似的……
  我正为自己的丰功伟绩自鸣得意之时,一阵叽里咕噜地声音却忽然传来,并不是传进我的耳朵,而更像是直接传进了我的脑海里,仔细一听,竟又是上方语——
  “臭小子,你不单坏我好事,还到山上杀我子孙,我要你不得好死……”
  我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不禁笑道:“哈哈,还真是你啊!正好!你现在不找我来,我还得漫山遍野的去找你呢!”
  我迎着前方的火势一声怒吼,刹那之间却听‘嗡’地一声,就见一条粗壮修长的黑影已经卷缩着身体从朝着周边扩散的火墙后面窜了过来,‘噗通’一声落在地上的同时,那黑乎乎的身体在满地的灰烬之中一阵盘旋,旋即又缩成一团,上牙堂还插着把刀的血盆大口顿时朝我一咧,猛然间一声嘶吼……
  自打上山后我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明知山里危险重重,不敢放松一丝警惕,但也说不上有多恐惧来,直到现在。
  那巨大的黑蛇已然在我对面呲牙咧嘴准备好发起攻势,脑袋左摇右摆地晃动,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我丝毫没有松懈,头上那坨火红火红的鸡冠子迎风摇摆,发出‘啪啪啪’地轻响声,更是听得人不寒而栗,看得人头皮发麻。
  相比于之前被雷劈死的黑老太爷,以及南赵庄旁山沟里被烧死的黑妈妈,眼前这条黑蛇的体型要小上不好,但那双凌厉凶狠的眼神中所透出来的杀气却更显凶狠,以至于它和我对视时,我从心底透出的恐惧感,竟是当初对付那黑家老夫妇时都不曾有过的,甚至从惶恐之中逐渐冉升出一股绝望。
  死就死吧……
  即便太多等着我去完成的事情接连划过脑海,但我还是狠一咬牙,做好了最后赴死的准备,用余光尽量去扫视地面,不敢错过任何一块石头的位置,也许这些将是我能否活命的关键。
  就在这时,那黑蛇的头左右摇摆的幅度忽然变得更加强烈了起来,紧接着身形一晃,赫然张开血盆大口就朝我扑了过来,蛇一动,我也动,几乎同一时间,我一弯腰抄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瞄着那黑蛇扑来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段突如其来的乐曲却忽然从空中徐徐飘来,竟似是有人在吹口琴,那乐曲飘来的一瞬间,我眼睁睁看着那正一口朝我扑来的黑蛇眼中忽地闪过一丝惶恐,即将撞到我身上时忽然身形一晃,‘刺溜’一声就又朝着一旁的火堆冲去,霎时间带起点点火星钻进了火圈外的草坑里,竟直接就消失了踪迹……
  事出突然,我举着石头愣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了,可就在这时,一阵阵吆喝声呐喊声却已从火圈的外面传了出来——
  “快!他就在这儿!就在这儿!”
  我听出那是二傻子的声音,刚要隔着火焰朝他喊话,就不自觉地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火圈蔓延开来的同时,滚滚的黑烟已从上空徐徐压了下来,刚才我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竟还没有在意,可如今精神一松懈下来,不由地就开始头晕眼花双腿发软,紧紧攥在手里的石头也脱了手……
  石头摔在灰烬上的一瞬间,我双腿发软也‘噗通’一声倒地,迷迷蒙蒙地往前望去,正前方的火焰后面,一个虚晃的白色身影已奋不顾身地迈步跳了进来,身上披着一件湿漉漉的墨绿色军大衣,朝我快步跑来……
  借着火光,我能看出那是个神情愤然的女人,但不等看清她的脸,我的眼前已是一片灰蒙蒙的,瘫在地上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朦朦胧胧之中,一个无比温柔的女声一直在我耳边轻轻环绕,如同燕语莺声,听得人心胸畅然。
  那并不是白薇的声音,虽然那是我现在最想听到的声音,但这女声相比白薇的声音,却听起来更舒服,更温柔,似曾相识却又无比陌生。
  “甲子、甲寅、甲辰、甲午、甲申、甲戌,六甲日,天造万物,孩子,你是我们的终点,我们的结局,却将背负着我们的所有继续前行,创造崭新的一切……”
  女声徐徐环绕,在我脑海之中飘零不断,我尝试着抬起沉重的眼皮,眼前却是一片苍白,渐渐的,那苍白之中徐徐化出一个白裙女子的身影,身披薄纱迎风飘舞,五官轮廓渐渐清晰,明眸皓齿杏眼含春,齐腰的长发从双肩垂下,也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好美,美得足倾人城、足倾人国,足以令人为之放弃一切……
  女人看模样,二十来岁的年纪,立在那里背着双手,微微地朝我眯着眼发笑,虽不该用‘慈祥’二字形容这个年纪的女人,但无疑的是,她看我的眼神之中确确凿凿充满了慈祥疼爱,宛如个已被遗忘不知多久的旧人,重又回到了我的面前……
  “醒醒……该醒醒了……”
  女人再度开口,说话声音变得越发缥缈了起来,眼前那弥漫的白烟徐徐打晃,逐渐将她的身体掩埋其中,我不禁一声惊呼——
  “别!你别走!”
  呼声未落,女人的身形却已从烟云之中完全消散了踪迹,惊惶之中我猛然坐起身来,一道强光忽然从我正前方扑来,那是真真切切地温暖……
  ……
  “他醒了!大师他醒了!”
  视线逐渐恢复,强光之下我环视四周,竟正坐在个到处狼藉不堪的破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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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庙中落败不堪,身前一尊高大仙女神像已完全退却了颜色,甚至因年久失修布满裂痕,但看起来却仍然栩栩如生,乍一看去,更有些莫名地眼熟……
  这时我的手不小心摸到身下的地面,一片冰凉瞬间袭上掌心,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下竟铺着一张雪白雪白的席子,席上的花纹很美很精致,而且手感细腻不像是芦席,仔细一看,似是某种皮子。
  二傻子的叫声紧接着又从另一侧传来——
  “大师,你可算醒了!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我回头朝着二傻子望过去,就见二傻子正神情激动地在我跟前抹着眼泪,而从他身后又已快步走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人是一只手上裹满纱布的牛德贵,另一人,是个身穿白纱体态婀娜的长发女人,看年纪,应该得有个三十多岁了。
  将三人扫视一番之后,我先朝着牛德贵问道:“牛大爷,您的蛇毒没事吧?”
  “没事没事,汐女已经帮我解毒了……”
  牛德贵说着话朝身旁一指,我心头不由地一惊,顿时又朝那女人望了过去,满眼地惊愕。
  “她……就是汐女?”
  我一声惊问,二傻子也在旁边连连点着头说:“没错没错,大师,她就是庙里供着的神仙汐女,上回我跑到山上来,就是她把我给救了呀……”
  二傻子说话时,我还在直勾勾地盯着那走过来的女人看,就见女人板着脸面无表情,走到我身旁之后忽然蹲下身来,眉间微微一皱,猛一抬手‘啪’地一嘴巴就抽在了我的脸上……
  我都不认识她,她上来就给我一嘴巴,这一下,我捂着脸直接愣住了,再看二傻子和牛德贵,也全都惊了住。
  不等我开口,只听那女人皱着眉头又惊呼道:“小子,你的胆子可真大,竟敢在山里放火!”
  原来她是为这件事打我。
  就听女人又接着说:“眼下天干物燥的,如果不是你点的那处草地本就不大,我又带着二傻子及时救火,恐怕整座山就毁在你的手里了!你知不知道这山上住着多少生灵!你放火烧山,这是造大孽!”
  “那我又能怎么办?”
  我捂着脸,不服不逊地答道:“你不是山里的仙女吗?世人建庙拜你供奉你,你竟然躲在山里和那蛇妖为伍,我不放火,难道我等着这些蛇把我给生吞活剥了不成?”
  “呵呵,你这小子可真不讲理,如果我跟那蛇妖是同伙,我又怎么会救你们过来,还帮你们解身上的蛇毒?”
  女人说话时,二傻子也在旁边狂点头,劝我说:“对呀大师,是人家汐女把咱们给救了,对了,你现在所在的,就是你一直想找的那座庙宇啊……”
  “你找这汐女庙所为何事?”
  二傻子这一提,那女人的神情更加凝重了起来,戒备地在我身上一阵扫量之后,又开口道:“你们上山的缘由我已经听二傻子说过了一遍,刚刚我顺便检查了你的行囊,里面装着各种法器,你是个术士?难道也是为了这传说中山里的宝藏而来?”
  “不,我不是为找宝藏而来,是为了找身世而来……”
  我话一出口,女人顿时哄堂大笑了起来,答道:“身世?身世应该去问你妈,你来找我这山中汐女,又有何用?”
  说着话,女人甩手就想离开,我却注视着她的背影,沉沉地开了口——
  “你……不是汐女……”
  我话一出口,二傻子、牛德贵两人顿时一惊,那刚要离开的汐女身形微微一颤,也停住了步伐。
  “小兄弟,你可别乱说,”牛德贵赶忙在旁边劝我说:“你才蛇口逃生,如果再触怒了山里的女神的话……”
  “她不是什么女神,更不是汐女……她是个人……”
  我这话说完,那女人猛地转过身来,目光凌厉地盯着我喝道:“人又怎么了?人就不配被安置在庙宇之中供人供奉了吗?难道你眼中的神明,就该高高在上不喑世事?”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你……不是汐女……”
  我撑着二傻子的肩膀站起身来,目光不由地又扫向那庙上的神像,白衣神女悠然端坐,面容慈祥而略显憔悴。
  “你虽然故意打扮得和汐女一样,也很漂亮,但是你的脸型,你的五官,甚至于你身上散发出的气质,都和她不同……”
  我说着话抬手一指那神像,女人顿时哄堂大笑了起来,说道:“哈哈,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那是我的法身像,怎会和我长得一样?”
  “对呀小兄弟,你可不能乱说……”
  牛德贵和二傻子又在旁边慌张地劝说了起来,生怕我惹怒了这位脾气不太好的神女,然而我还是坚定地说:“不对,就算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可你仍然不是汐女,因为你和汐女长得不一样,我刚刚还见过她,她和这法像长得格外的神似,显然制这法像之人曾真实的见过汐女,将她的每一个眼眸、每一个举止都牢牢铭记于心之后,才能制出如此传神的法像来……而你……不是……绝对不是……”
  我话音一落,那女人顿时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盯着我微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汐女……”
  我问了一声,那女人才缓过神来,盯着我冷冰冰地说:“你刚刚说,你见过汐女?”
  我点了点头,却听那女人摇摇头又说:“这不可能,汐女……已经不在将近二十年了……”
  “二十年……又是二十年……”
  我叹了口气,不由地抬腿朝那法像走去,盯着法像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番,目光却最终落在了法像前一张破旧的贡品神台前,隐隐约约地看见那神台与法像相连的位置,现出几个蒙满了尘土的小字,像是被人很随意的刻上去的。
  于是我搬着那神台挪了一下,抹掉尘土再仔细一看,却见那神台挡住的地方,竟是刻着两句小诗,我不禁循着字迹念叨了起来——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马君翎。”
  看到最后落款处的名字,我心中不由地‘咯噔’一震,瞬间惊了住,随后暗自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马君翎?马君翎和阁皂山的马君武,是什么关系?”
  我本来只是随便一说,哪知道话刚出口,那女人就突然箭步冲了过来,一把就扯住了我的衣领,惊呼着问:“你,你怎么会知道马君武这个名字……”
  见女人花容失色瞬间惊愕,我不由地愣了一下,随后冷哼了一声答道:“我当然知道,不光知道,我更想把这个叫马君武的千刀万剐!因为他现在正囚禁着我的爷爷,让我爷爷吃尽了苦头……”
  “你,你的爷爷?你的爷爷是……”
  “我的爷爷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老地痞,但在别人眼中,却是至今威名显赫的阁皂山驱魔人,他的名字叫……”
  “马……三山……”
  不等我把祖父的名讳说出来,那女人已惊慌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她这话出口,我心中又是一惊,赶忙惊问道:“你,你认识我爷爷?”
  “原来是你……原来真是你来了……真是你来了……”
  那中年女人的神情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激动,伴随着眼中的泪光闪烁,两行热泪霎时间夺眶而出,不等我问明白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她猛地一把就把我抱在了怀里,又毫无保留地放声哭嚎了起来——
  “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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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这人什么毛病,快放开我!”
  那女人胸前两团大肉简直压得我快要窒息了,气得我连推带搡,牛德贵和二傻子也在旁边看愣了,竟争抢着排起了队来……
  一阵喧闹之下,那女人忽然又把我从她怀里拽了出来,紧紧掐着我的双肩激动地问:“你叫马六甲是不是!六甲日天造万物的六甲!”
  “我,我是又怎么样……”
  “果然是你……我总算在有生之年把你盼到了……”
  话说到这儿,那女人浑身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早已哭得花容失色,仿佛这哭嚎声中已泄掉了自己满身的力气。
  我赶忙又问:“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认识我爷爷,更还认识我?”
  见我连声逼问,女人这才抹掉了满脸的泪水,又立起来紧紧拉着我的手,盯着我破涕而笑,甚至激动得跳了两下,简直就跟个无比惊喜的孩子似的。
  沉了沉之后,女人才哽咽着说:“小六子,你真已经见过汐女了吗?她跟你说了什么?”
  “你得先搞清楚,现在不是你审问我,是我审问你!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躲在深山里冒充汐女?”
  我忍不住一声怒吼,女人不由地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起来,拽着我走到那席子上再度坐下之后,才抬手一指那神像说:“你说的没错,我不是汐女,我叫云露,马云露。”
  “你也姓马?”女人的话让我顿时惊愕。
  女人抹了把眼泪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接着说:“准确的说,我最初并不姓马,但具体姓什么我早已不记得了,我是个孤儿,三两岁时就被带上了阁皂山学道,被恩师赐姓‘马’,自此成为阁皂山的后学术士,我跟你算是同代,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姐呢……”
  马云露说话时,一只手一直紧紧攥着我的手,仿佛是怕一松手我就跑了似的。
  虽见她脸上毫无恶意,话更是说得情真意切,可我还是不免保持警惕地问:“你说你是我的师姐?可别乱说,我乃阴阳家弟子,我的师傅是‘琥珀主’白龙,跟什么阁皂山可没有屁点关系……”
  “别这么说,不论如何你都是他的孩子啊……”
  “什么?”
  一听这话,我更是一惊,又问道:“你说啥呢?我是谁的孩子?”
  “马君翎。”
  “我去你大爷的吧!”
  女人话一说完,我气得一把就甩开了她的手,怒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爸现在还在家里种地呢!你爸才叫马君翎!你祖宗十八代都叫马君翎!”
  “哎呀,孩子你别激动,我并没有说你是他的亲生子,你先听我给你慢慢讲……”
  话说到这儿,马云露忽然抬眼扫向一直在一旁静静旁听的二傻子和牛德贵,招了招手说了声‘你俩过来’之后,两人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紧接着就见马云露从长袖里掏出了两道符纸来,默念了几句咒文之后一抬手,就将两道符纸贴在了两人的额头上,霎时间就见两人白眼一翻,‘噗通’一下躺在地上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见两人陷入熟睡,马云露这才又朝我说道:“你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是为了弄清自己的身世,为了弄清为什么身体里有那么个怪东西,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马云露又接着笑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我以为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说话时,就见马云露嘴角不禁上扬,微微泛起一层惊喜地浅笑,说着说着竟还用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又笑着说:“记得上次我见你时,你还是一坨卷在被子里允手指的小白肉,胖乎乎的可好玩了,我抱你时,你还尿了我一身尿呢,现在竟都长这么大了……而我……呵呵,而我也从当年那只有十五岁的小姑娘,一下就变成了如今这风烛残年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我自幼,就跟你相识?”
  我问话出口,马云露点了点头,又道:“何止相识这么简单,为了你,我的十二位师兄师姐暴尸在这荒山之中,君翎师傅也在立下这汐女庙后重伤不治而亡,临死前留下遗命,叫我守在这里等你回来,无论无论多久,无论多苦……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回来了,没想到,终于又再见到了你……”
  马云露声音颤抖,话说到这儿,不禁冲到庙门口,朝着那正冉冉升起的红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仰天一声哭嚎:“师傅……他真的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经历过什么,你快告诉我呀……”
  我的情绪也有些激动,而哭嚎了一阵子之后,才见马云露平复下心情来,又回头朝我笑道:“师傅生前有令,若你一生甘做平常之人,我便不能打扰你,任你快快乐乐走完一世;但若你回来认祖归根探寻身世,我就必须要将所知所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告诉你知道……”
  说着话,马云露又转身走到那法像之后,再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三幅卷轴,以及一炉清香。
  马云露将那香炉摆在我面前之后,随后自己也盘腿坐下,并将三幅画徐徐展开,是三副水墨人物肖像,其中两男一女,两男身着一黑一白两色道袍,各持桃木剑、八卦镜,翩翩少年风华万代,而第三幅画卷上的女人,着一件黄色道袍,蹲在一片花田里,单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摇晃着一枚道家作法事常见的摇魂铃,似乎正轻轻地摇动着,铃铛就贴在她耳边不远处,她似正微微发笑着边赏花边侧耳细听,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那微微上翘的小嘴儿,都透着一股鲜活地机灵劲儿。
  三幅画卷全都画的栩栩如生,我一一扫视一遍,尤其在那幅女子画卷上多看了几眼,只觉得格外的熟悉,那画卷中的女人极像是我醒来前所遇到的梦中人,更与这庙殿上的法像有几分神似。
  看到这里,我不由地问道:“他们都是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画中的两男一女,本为当年阁皂山众弟子中的三名佼佼者,深受老掌门马三山青睐,黑袍道士名君武,便是三山老爷子的长子,也是如今阁皂山降魔龙族的正式继承者;而这白袍道士名君翎,为三山老爷子次子,也是我的恩师慈父;至于这女人,你怕是不会陌生吧,她就是汐女……至于这三人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事情有些复杂,怕是要从我在阁皂山那时说起了……”
  清江碧嶂阁皂山,逶迤绵延二百里,峰回峦复,古竹苍松,霞蒸云蔚,引絮含烟,为古今道家灵山名胜,入天师道符箓三山之列。
  古有传说,道家东华古派有一弟子名‘马重驰’,自幼聪慧过人,年少时已略有小成,于是效仿天师张道陵四处游历,以参天道。后至一处,马重驰巧遇当地蛟龙作祟,因不忍见当地百姓受苦受难,于是铤而走险独斗蛟龙,最终虽成功斩杀蛟龙,却因被龙血灼伤而面目全非。
  自此之后,马重驰再不以真面目示人,终日躲在荒山中参天悟道,却因龙血混入血脉之中,使其莫名得来神力,自此对天师道三山术法一点就透,浅学三遍便能信手捏来,其中玄妙至今无人悟透。
  但自那之后,马重驰与当地一感恩民女结缘并成婚,而后脱离东华古派自称一脉,创立东华派麾下阁皂山一脉分支,而马重驰后人血脉更都继承其天赋异能,因此被世人尊称为‘降魔龙族’,并逐渐壮大至今,终顶替东华派成‘阁皂三宗’之一的‘阁皂宗’……


  429
  以马云露所说,她自幼就是个被家人抛弃的孤儿,因缘分所致,即将冻死时偶遇随父亲马三山下山游历的马君翎,当时的马君翎也不过才十岁左右的年纪,但见这路边弃婴实在可怜,于是拼命央求父亲,我的祖父马三山这才应允,让儿子君翎将这孩子抱上了山去,并以‘马’为姓,由三山老爷子赐名‘云露’。
  云露日渐长大,一直在阁皂山上从未下山过一步,但三山老爷子也一直不肯收她为徒传授术法,只因阁皂山本就门规森严,而这云露毕竟是捡来的野孩子,来路不明,于是只能负责每天在山里挑水劈柴、洗菜做饭的粗活儿。
  当时见山里的师兄弟们终日步罡踏斗或是舞剑祭符,云露羡慕不已却怕背个‘偷师’之嫌不敢接近,好在那时她倒也不算孤单,虽说年岁相仿的小师兄弟们大多嫌弃她不爱理她,可她仍交到了三个比自己年高八九岁的朋友,便是君武、君翎以及汐女。
  君武、君翎两人出身‘降魔龙族’正统血脉,乃阁皂山嫡系传人,自幼便被寄予厚望,而汐女却为阁皂山为数不多的外姓弟子之一,虽是一名女子,却天赋异禀,更也深受三山老爷子的宠爱。
  云露说,那时候这三人几乎同进同出形影不离,每天都腻在一起玩耍,因为君翎平时对云露宠爱有加,于是君武和汐女也就渐渐和云露凑到了一起,平时山里只要有人敢欺负年纪最小的云露,便是这三位大哥哥大姐姐为她出头撑腰。
  那一年,云露十二岁,君翎年满二十,并已够收徒资格,于是在连收了十二门徒之后,君翎当机立断将云露收为弟子,自此云露终于在山中有了归宿。
  那段时间,云露也加入到君武、君翎、汐女这在山里‘作威作福’、调皮捣蛋的三人组中,跟在大哥哥大姐姐们的身后,快快乐乐的过了三年日子,可就在三年之后,突然发生的一件事情,却结束了这一切……
  我正专心致志听到这里时,马云露忽然扫了我一眼,问:“小六子,看你带了这么多法器,想必现在也是个合格的驱魔人了吧?至于你身体里那东西,你可有些认识了?”
  “多少知道,”我点点头说:“它叫蠪侄,九头妖狐‘蠪侄’,是只修行很高的恶兽。”
  “它可不单单是修行很高那么简单……”
  马云露叹了口气,随后又说:“这‘蠪侄’乃有名的上古妖兽,相传上古年间,九头妖狐‘蠪侄’占据昆吾山,曾替蚩尤挡住黄帝千军万马,最终被黄帝打败而流落四方便没了下落,后来驱魔界很多人都以为它已经死了,但根据天诛府古时候的记载可以看出,至明末清初时,它曾又现过一次身……”
  马云露告诉我说,根据记载,明末清初时,蠪侄曾潜伏在北方一座僻静的山脉里修行,恰逢清兵入关天下大乱,一队八旗兵丁误入山中迷了路,误打误撞竟然在夜间看到一只九头妖狐吸收天地精气时所散发出来的狐火,八旗兵误以为山中有宝,于是领头者带队前去‘寻宝’,闯入了蠪侄在山林中的洞府之中……
  八旗兵丁一入妖洞,蠪侄当即大发神威就把兵丁们都吓了出去,谁知道那带头的统领还不死心,在蠪侄洞府的洞口放了一把大火,想要将蠪侄熏死在洞中,可他们却不知道,上古年间在昆吾山时,蠪侄就是生活在山内的岩浆烈火之中的,单凭一把火怎么可能置它于死地?
  于是蠪侄终于大怒,冲出洞府时被怒火引出了食人的残暴本性,于是大发雷霆吞噬数十名兵丁,最终一场激战之下吓得那队八旗兵丁四散而逃,带头的头领也在九死一生之后带领着残兵败将逃出了深山,可惜被蠪侄这一吓唬,那位清兵统帅似乎被吓出了病根来。
  六年后,同样是那位清兵统帅,在冬季塞北狩猎的途中,路遇一只从草丛里突然窜出来的棕色大狐狸,统帅被吓得一下惨叫跌下马背,因受惊过度丢了性命……
  根据天诛府古籍的详细记载,那年正好是1650年,时为顺治七年,那在六年前误入深山带头‘寻宝’,六年后狩猎被狐狸吓死的清兵统帅,名叫多尔衮。
  听马云露说完,我一声感叹,随后听她又说:“自那件事后,蠪侄又人间蒸发没了下落,甚至连天诛府都找不到它,直到我十五岁那年,蠪侄风云再起危害一方,天诛府授命阁皂山领头除害,于是阁皂山掌门马三山亲自挂帅,带领以、君武、君翎、汐女为首的六十八为阁皂宗弟子下山除魔,与蠪侄一场激战……”
  “战况如何!”
  我一声惊问,就听马云露叹道:“我因年纪太小资历不够,当时并未跟去,但后来听说,那场激战空前惨烈,随行六位与三山老爷子同代的高手命丧其中,弟子们更是死伤惨重,残余下来的阁皂山弟子也被那妖兽冲散,而后陆陆续续逃回阁皂山时,只剩下了十几个人,君武、君翎虽都侥幸回到了山里,却不见汐女……”
  听到这话我又一声惊问:“汐女死了?”
  马云露摇摇头说:“她自然是没有死,可当时我们却都认为她已牺牲在了这惨烈一战之中,而汐女的失踪以及三山老爷子指挥上的失误,也终成了阁皂山降魔龙族分裂的导火索,一早就和父亲因理念不同早有冲突的马君武,终因汐女的‘死’而将怨恨发泄在了三山老爷子的身上,带领族人夺权不惜自相残杀,好在天诛府的搜救队将在荒山里搜救到的汐女及时送回了阁皂山,这场自相残杀才终于告终,但君武却因过被罚闭门思过,三山分裂的局面浮上水面,已经无可挽回了,而君武哥更因为夺权时,君翎哥竟站在三山老爷子一方与他刀剑相向,而在兄弟之间留下了无法平复的裂痕……”
  话说到这儿,马云露不禁又泪湿双眼,抹着眼泪说:“其实我心里清楚,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哥哥,更都深爱汐女,只因为所想不同,所做方式不同,才导致了那个结果。而回到山中的汐女更像众人道出实情,自己能死里逃生并最终被天诛府成功救出,全因有一异族出手相助,此族正是传说中出于南海麒麟山丛云锁光洞的青眼狐家……”
  马云露的话让我再度震惊,不禁回想起在须弥山幻境中我炼成灵兵时,蠪侄对我说出的话,青眼狐家本就是它这一脉传下的子孙,这蠪侄可是天下狐家之主,青眼狐家为什么又要反帮起蠪侄的敌人呢?
  而又一细想,记得当初出身东华派的仙灵子也曾跟我提到过另一件事,也发生在二十来年之前,已成为阁皂宗附属分支的东华派收到阁皂宗宗主马三山的传令,配合阁皂山弟子强攻青眼狐家,这又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些,我脑中一阵混乱,随后就听马云露又接着说:“那时按照汐女所说,似是身为蠪侄麾下的青眼狐家修行有道,不忍见时间百姓遭此大难,于是有心脱离狐祖蠪侄的掌控,协助天下驱魔人灭此大妖……得知此事,你的祖父、也就是三山老爷子心中大喜,于是破例首次与外道仙家合作,里应外合共同讨伐蠪侄,终成功重伤蠪侄,但在蠪侄伏法之前,却向三山老爷子道出一个惊人的秘密……”

  430
  “什么秘密?”我问。
  马云露的神情忽地阴沉了下来,沉沉答道:“汐女并非什么在荒山中被青眼狐族所救,她本就不是人,是狐……”
  “什么!”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马云露却又正颜厉色地说:“起初听到这话,我们所有人都是你现在这种反应,但事实证明,蠪侄最终所交代的却是实话。如它所说,若干年间蠪侄本不想危害人间,可不管躲在何处修行,却总会被一些不识时务的人所打扰,蠪侄盛怒之下这才决心报复,于是联络包括青眼狐族在内的狐族各部,聚集深山之内共商大举,才有了之后与阁皂山人血拼的一幕。而狐终究是狡猾之物,蠪侄深知人世驱魔人高手辈出,于是早在这场浩劫之前,就派遣各族修行有道的狐仙混进各门各派窃取情报……汐女,正是其中之一……”
  “你的意思是,汐女是蠪侄安插在阁皂山的间谍?”
  马云露点了点头,我又笑道:“这怎么可能呢?这么多驱魔界有名的大门大派,竟会被狐狸精潜入还没人发现?这不是笑话吗?”
  “这不是笑话,如果换做是别家的妖仙,自然没有这种可能性,可换了狐家,却一切都有可能……”
  马云露叹了口气,随后又款款道来——
  她告诉我,狐家人天性狡猾,灵性更为十二仙家之首,自古便精通独有的借尸还魂术、魅惑之术以及各种障眼法,并且擅攻心计,又能以人间异术掩去妖气,因此从古至今无数驱魔高人防不胜防。
  蠪侄利用这些狐家常用的招式,将各大狐家之中的一批修行极高的仙家安插入各门各派之中,其中有一部分倒是很快就被发现并揪了出来,可汐女却聪慧过人极其狡猾,因此不光瞒过了三山老爷子以及阁皂山各大高手的眼睛,甚至连长期朝夕相处的君武和君翎都没有辨认出来,更都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女人……
  蠪侄这一揭穿,无奈之下汐女也只能亮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原来这位自小就在阁皂山中长大的女弟子,真实身份竟是青眼狐家的家主,连青眼狐家名望最高的胡三太公、胡三太婆都要听她的话。
  可对于合力讨伐蠪侄之事,汐女却并未说谎,青眼狐家自古修行向善,家中出了不少修行高绝的大狐仙,家中族人们隐居南海更一心向善不理世事,直到被蠪侄召集至此,蠪侄身为世间狐祖,它的命令,任何狐家人都不敢抗拒。
  可汐女在阁皂山潜藏多年,心系正道深知善恶有报之理,因不愿看着自己的族人们陪蠪侄一起为祸人间自取灭亡,因此铤而走险,劝通族人临阵倒戈,并设下此局,以‘阁皂山弟子汐女被青眼狐家所救’一事来为阁皂山和青眼狐家之间穿针引线,终促成合作并成功击败了蠪侄。
  蠪侄重伤之下为报复汐女道出实情,导致满山皆惊,蠪侄趁机逃窜,众驱魔人盛怒之下将矛头对准汐女,三山老爷子也因为汐女的欺骗以及长久以来在阁皂山中的渗透而勃然大怒,人、狐双方联军终在搁置不下之际倒戈相向,一场激战后青眼狐族元气大伤,借尸还魂的汐女也被三山老爷子以法器长锢于肉身之中,再也逃不掉了。
  之后,重伤的汐女被三山老爷子押回阁皂山,青眼狐家自然不甘家主被抓,于是几度强攻阁皂山试图救回汐女,并在失败后盘踞阁皂山四周几度为祸,碍于曾欠青眼狐家人情,三山老爷子一忍再忍不愿赶尽杀绝,可就在这时,被罚思过的君武以及君翎两人为救汐女却接连与三山老爷子倒戈相向,原本就已逐渐分裂的阁皂山更变得人心惶惶……
  说到这里,马云露并未细说,只说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阁皂山分裂为两个派系,终日斗法、争执甚至厮杀,而汐女也在这混乱之中被君武、君翎两人联手从三山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救了出去。
  三山老爷子终怒不可遏,于是向阁皂山个大分支传下死命令,召集弟子,强攻青眼狐家在位于阁皂山不足百里处所安置的落脚点,最终导致青眼狐家满门被抄……
  据我猜测,马云露最后所说的这件事,应该就是仙灵子道长之前和我提及的那件,当时仙灵子道长还不满二十岁,没有随行,所以详细的事情他也并不知情。
  我一阵沉思,随后赶忙朝着马云露问道:“那然后呢?汐女呢?马君武和马君翎呢?”
  “那一场大乱之时,三人逃下了山去,具体去了哪儿没有人知道,甚至三山老爷子知道我跟他们三个的关系最好,竟还向我逼问,可我也全不知情,这件事也就暂时告一段落了,可后来忽有一天,之前死里逃生的蠪侄竟趁着阁皂山乱作一团时偷偷潜上山来报仇,阁皂山正处于混乱时期,又事出突然根本无力抵挡,数百子弟乱作一团,三山老爷子险些遇难,却想不到,最意想不到的三人竟在这时候突然也回到了阁皂山来,而汐女的手中竟还抱着一个婴儿……”
  话说到这儿,马云露意味深长地朝着我望了过来。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颤颤巍巍地问:“那,那个婴儿……是我……”
  “没错,就是你……”
  “这怎么可能呢……我,我爸我妈有名有姓,你该不会是……该不会是要告诉我……汐女是……是我的亲生母亲吧……”
  “我可并没有这么说过……”
  马云露摇了摇头,接着又道:“至于你到底是谁的孩子,谁都不知道,甚至说,汐女根本就没来得及提及此事,便在这一场位于阁皂山顶的激战中被蠪侄一口咬死,但也正是因为她与君武、君翎的突然回归,最终阁皂山人扳回一局,成功击溃了蠪侄,甚至连三山老爷子都感叹说,汐女虽为狐,却是阁皂山的大恩人呐……”
  马云露话说到这儿,我脑海中‘嗡’地一声,那感觉就如阳魂出窍,但阳魂却明明并没有离开肉身一时半刻,我浑身发麻,头脑有些晕眩,却依旧能感觉到自己是身处在现实之中……
  可就在这时,一幅根本不属于我的画面,却在我脑海之中传荡开来……
  “蠪侄……你到底还要作孽到什么时候……”
  画面中,殿房倒塌,尸骸遍野,我看见一个白衣飘飘、但那雪白的衣群已被鲜血染红了大半的女人,正手持着一把桃木剑立在一处高高的殿顶,就在她的眼前不远处,院中一只九头九尾杀气十足的大狐狸,正在张牙舞爪地耀武扬威……
  两个风华正茂的年轻道士各自手持法器护卫在大殿门口两侧,立在两人中间的是个满脸血迹的中年人,身着一袭残破的黄色道袍,手中桃木剑已断,却依旧威风凛凛气势十足,那张脸更让我感觉熟悉得很,那是我的祖父,马三山,而那时的他,比我印象中的马三山要年轻俊朗了很多……
  “蠪侄,你攻我阁皂山,害死我如此之多的门人弟子,实属大逆不道天理难容,今日你休想再下山一步!我阁皂山,众弟子何在!”
  “弟子在此!”
  一旁的废墟‘呼啦’一声翻开,两个满身是血的小道士跌跌撞撞爬了出来,护在了三人身前……
  “弟子在此!”
  满地的尸骸血迹中,又几名道士狼狈起身,摇摇晃晃朝着殿门走来……
  很快,破破烂烂的大殿前已多了二十多号人,气势汹汹地手持着残破的法器,放眼望向那猖狂乱舞的魔兽……

  三河县前后会逐渐往玄幻上转,虽然尽量压着,但相信很多读者也已经感觉出来了。
  毕竟归根结底是一本小说,隔三差五加真实案例会让人眼前一亮,但是通篇都是民间怪谈奇谈的话,一是素材珍贵缺乏,二是时间久了也会越发乏味,毕竟民间的癔症大多类似,不是鬼磨就是仙迷,破法也都大致相同,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神秘的了。而且我前期特地把很多治癔症的法子写得很详细,相信仔细看前部分的,现在都快能自己出马了吧。
  再者,一本小说要长久终究需要人物和剧情来推动,所以后期在继续加入真实案例过场的前提下,主要会走剧情线,表述好完整的故事。
  431
  画面一转,已是满眼血腥,那一袭白纱已被鲜血完全染红,女人从空中徐徐坠下,地面上传来阵阵嘶吼——
  “汐女……”
  “阁皂门人拼死护道!杀!杀!杀!”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地怒吼,放眼望去,残骸中、血腥中,无数身着道袍的正义之士扑向那摇摇欲坠作势欲倒的妖狐,却见妖狐用四足牢牢扣住地面,怒视着那从殿顶伴随着飞舞的血雾坠下身形的女子,忽地一声咆哮——
  “汐女!你背叛我!你敢背叛我!我蠪侄千年道行就毁在了你的手中!我就算是死!就算是死也不让你们安生!也不让你们好过……”
  ‘呼’——
  一团黑烟猛地从蠪侄周身散出,势如吞天蔽日,最终凝聚半空化为一道如同黑龙般的烟雾,在高空转了三转之后‘嘭’地一声炸然散开……
  ……
  不知怎的,当那画面从我脑海之中逝去时,泪水已经不自觉地滑出了我的眼眸……
  “然……然后呢……”
  我朝正捂着口鼻痛哭失声的马云露问道,她哽咽着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蠪侄那一场突袭来得太突然了,三山老爷子疏于防范,但未免阁皂山传承断送在自己手中,他紧急决定,命山中一众高手将我们这些年轻弟子护送下山避难,之后便自己带着其他门人以死护山。我那时本不想走,我是个孤儿,我两岁就上了阁皂山,这是我的家啊!走了我能去哪儿?于是我就在一旁躲着,直到汐女和君武、君翎三人回来时,我才又被师兄们发现,于是松了一口气,被生拽下了山……等我们再回阁皂山时,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我们上山时发现三山老爷子根本不在山中,汐女抱回来的那神秘婴儿也不见了,整个阁皂山百废待兴,负责掌控大局重建阁皂山的却是君武……”
  “那你师傅君翎呢?”我问。
  马云露又摇摇头说:“起初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但回阁皂山后就一直没有见过他,后来又过了一个多月我才听说,君翎师傅竟是一直被关押在阁皂山后山的大牢里,而把他关进大牢的,正是君武……”
  “为,为什么……”
  “没人知道为什么,即便是后来我跟着几个师兄偷偷过去看他,他还是咬牙不说,而君武自那场劫难之后就很莫名的掌管了阁皂山的大权,三山老爷子从此再未回过山中一步,有一次我甚至听到君武正对几个亲信说,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三山老爷子给抓回来伏法,那可是他的父亲啊……再后来,有一天我去后山偷偷看师傅时师傅交代我说,让我偷偷召集自己的十二位弟子来救他,他那话里本没算着我,因为我当时年纪还小,可我非要跟着,他们也都奈我不得,后来我就跟着十二位师兄救出了君翎师傅,并且跟他一路杀下了山……”
  “下山之后,想必你们就来到了这里吧……”
  “对,一路上君翎师傅倒也没说是为什么,只叫我们别多问,那一路上,我们无数次遭到天诛府的驱魔人以及各派弟子追杀,师兄师姐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没有倒下伏妖除魔的路上,却倒在了驱魔人的手下,真是可笑至极啊,后来我们才听说,原来自君翎师傅逃出阁皂山开始,就已被扣上了一顶叛道入魔、勾结妖物强攻阁皂山的帽子,所以才被天下驱魔人共诛之,呵,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确实可笑……”
  我也叹了口气,不禁想起了至今还被诬陷的白龙来,就听马云露又说:“后来,我们经过重重困难终于到达了鸡冠山,那时候除了我和师傅之外,只剩最后的三名师兄相随。却没想到刚一上山就发现这山中有两只妖邪作祟,于是师傅叫我们帮忙,在山顶上搭出这么一间避难的落脚之地来,并与那两只蛇妖几度交锋,三位师兄最终陨难,其中一条白色蛇妖被师傅以木剑诛之,我们现在身下坐得这张蛇皮,就是那蛇妖死后留下来的,后来,那黑蛇也就不太敢来犯了……那些日子,师傅每天坐在门口沉思,一到晚上就不禁失声痛哭,后来便将这避难所改成了一尊庙宇,并铸成汐女神像日夜供奉……”
  “那我呢?”我又问。
  “你是后来又过了半个多月之后,才被送上山来的……”
  马云露答道:“当时来送你的,正是你的祖父三山老爷子,至于原因,恐怕只有他和我师傅两人之情吧,总之,三山老爷子隔天就离开了,我和师傅带着个小小的你,便躲在这山里朝夕相处,时而黑蛇妖来犯,好几次险些把你吞掉,好在有君翎师傅在,几次都把你救出蛇口,但师傅旧伤未愈又渐渐添加无数心上,最终体力不支,撑不住了……”
  “他……死了吗?”
  马云露哽咽着点了点头,说:“师傅临终前特地嘱咐我说,这孩子虽不是自己的亲生子,但身上却背负着极大的秘密,而且与阁皂山关联极大,无论如何都要我保护他,即便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义不容辞,直到有一天三山老爷子再来将这孩子带走。孩子被带走后,如果我要下山,便可去向除阁皂山外的任何地方,从此逍遥自在,再不许提及为阁皂山马君翎一脉弟子;而若我不愿离开,也可长居于此,他说,就算这孩子有一天被带走了,他也终会回来,到时候还需有个人为他道明一切才是……我应下师傅之后,师傅便与世长辞了,这庙里,便就只剩下你我两姐弟相依为命了。索性的是,师傅到鸡冠山后拼命传我道法,以至于应对那黑蛇妖还勉强足够,黑蛇妖几次来犯都被我打退,就这样,你我姐弟相依为命了足有半年之久,半年后三山老爷子再上山时带走了你,问我愿不愿意跟你们一起下山,我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不离开?”我问。
  “因为……姐要留下来,等着帮你指明回家的路啊……”
  马云露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满是忧伤。
  “当时我跟三山老爷子说,我不能走,我的师兄们埋在这里,我的师傅埋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啊……阁皂山我已回不去了,我当时才十几岁,又能去哪儿?所以我留了下来,留下来等你,我相信师傅的话,你一定会回来的……”
  马云露这话说完,我不禁陷入了沉思,再开口时,声音已经颤抖——
  “你师傅马君翎临死前说……他不是我的父亲,而我……身体里又留着降魔龙族的血脉……养我二十年的父母却又是普普通通的农民……难不成我会是……”
  我不敢再往后继续想。
  这时就听马云露又牵着我的手说:“关于你的身世,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你,你的来历以及经历确实有些复杂,我也曾经试图从师父口中透出两句实话来,却没成功……如今师父早亡,照你所说,三山老爷子如今也已被君武哥困在了阁皂山,你想真真切切的搞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如今唯一能去的,就只有阁皂山了……我是一枚道标,这就是我能为你指明的一切……”
  “我明白,阁皂山我也一定会去,不管在那里等着我的到底是什么……别忘了,就算不是为了自己,我还得去找我的爷爷呢……”
  话说到这儿,那手持金纹木剑、身穿黑色道袍的道士的模样再度从我脑海之中一闪而过,恨得我咬牙切齿……
  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就在不久之后,你我之间必将有个了断……


  432
  一番沉默后,我抬眼扫向马云露,问:“其实我现在最最想弄明白的,就是我身体里这只蠪侄,到底是怎么跑进来的?”
  “这我倒是听君翎师傅提起过,”马云露说着一阵沉思,随后又道:“简单来说,一直藏在你身上的并非是蠪侄的整体,而是蠪侄的怨魂。”
  “怨魂?什么意思?”
  我心里一惊,随后又听马云露说:“当日蠪侄趁阁皂山弟子分裂之际强攻上山,山中弟子竟不能挡,却被突然出现的汐女以及君武、君翎两人舍命阻挡,最终蠪侄战败,肉身被毁并葬于阁皂山后山之上,而蠪侄临死之前怨恨难驱,竟以性命诅咒汐女,满身的怨气最终侵入当时那婴儿的体内,至此与婴儿合二为一,也就成了你身体之中的那邪魔……”
  “就是说,这东西最初在我身上,就是为了害我?”
  马云露点了点头,随后意味深长地扫了我一眼,又接着说:“不然你以为呢,虽至今我都不清楚你到底是不是汐女的孩子,但无疑的是,当时蠪侄将你认成了她的亲生子,所以才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也要纠缠住你不放,那之后,三山老爷子动用了许多方法试图将你体内的邪祟驱除掉,却都以失败告终,无奈之下这才只能一直守护在你身边,暗中帮你压住魔性,否则的话,就算你能好好长大成人,恐怕也早已入了魔道,沦为了妖邪……”
  “那么……之前一直护在我身边的胡三太公和胡三太婆它们又是……”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确实认得它们,也知道这两位青眼狐家的元老和你爷爷是旧交,自这汐女庙建成之后,狐家老两口就知道了这庙的所在,每一年都会出魂来此祭拜一次……”
  话说到这儿马云露忽地一愣,随后略显惊喜地说:“对了,它们每年大概都是这时候过来,你再等几天,说不定就能遇到它们了……”
  “是吗!那太好了!”
  听到这话我一阵惊喜,虽说一直不知道这两位仙家的来历,但记得以前两位仙家一直护佑在我周围保护我,算起来,真能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了,不过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位老仙家就忽然离开了,据说是回了南海,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在回来。
  可我话刚说完,马云露忽然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不对,今年……怕是他们来不了了……”
  “为什么?”
  “当初胡家两位老仙家之所以能找到这山顶上的汐女庙,原因你爷爷三山老爷子来接你时所作的安排,似乎是要为青眼狐家留一处祭拜汐女之地,于是作法画符在距离此庙不远的一座山崖上竖了一杆招魂幡,招魂幡被风吹拂轻轻摇摆,两位老仙家不管距离多远都能寻得此处出魂来祭,可那幡子,如今已经不存在了……”
  “那幡子去哪儿了?”我问。
  马云露答道:“泛起去年还在,未免年久失修失去了效果,我更经常到山崖上去修理,哪知道今年年初春暖花开时,那黑蛇妖的子孙产了新卵,子子孙孙越来越多,山中的蛇妖洞府竟都快住不下了,于是黑蛇妖迁徙新洞府,选的位置竟正好是那插着招魂幡的悬崖峭壁上,招魂幡也被它们挪进了蛇窝里。那帆子乃是你爷爷三山老爷子所制,以我的道行,修补足矣,但要想重制新幡,我根本就没那能力,因此就必须将招魂幡夺回来才行……”
  “这,恐怕有些困难……”
  听到这话,我不免犹豫了起来,毕竟昨晚我才刚刚和那大黑蛇动个手,甚至它的厉害之处。
  想到这些,我又朝马云露道:“云露师姐,以我现在的道行,要对付那蛇妖确实有些困难,可难道连你都不行吗?你在山中和它颤抖了将近二十年,就没想到什么能彻底破它的办法?”
  马云露摇了摇头。
  “如果君翎师傅在,兴许还有可能,可我的道行太低了,只能在山中勉强自保,借着庙中的符咒发誓安身立命倒不成问题,要诛杀它,谈何容易……而且……”
  话说一半儿,马云露的神情再度落寞了下来,随后叹了口气,又说:“不知怎的,我总觉得自己跟那黑蛇妖之间有些渊源,每次和它针锋相对时,我的脑子里都会不自觉地冒出许多不属于我的自己的画面来,甚至最初君翎师傅在时,我也像他提到过这些,君翎师傅只告诉我,这是我自己身上的孽障,还需自己消除,可是至今已将近二十年了,我始终无法参悟师傅言中之意……”
  听她话说到这儿,我打断道:“云露师姐,什么孽不孽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黑蛇妖近几十年来害人不浅,所做下的孽已经到了天理不容的地步,我们绝不能饶了它,眼下不如你我一起想个办法,除了它,也算是为山下的老百姓们谋福了……”
  “你这话我明白,我又何尝不想这么做,只不过……你还并不清楚这蛇妖的厉害之处,即便当年军令师傅带着我那几位师兄,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才好不容易将另一条白蛇妖除掉的……”
  “再厉害也是蛇,虽说长了鸡冠子,可终究还是蛇,我可没说杀!”
  话说到这儿,我自鸣得意地摇了摇头,不禁想起了黑家那老两口子来,然而我话刚出口,马云露就含笑摇了摇头,说道:“不,这次你可真说错了,它们……可不是蛇……”
  “什么?不是蛇?”
  马云露的话听得我一愣,赶忙问道:“这怎么可能?它不是蛇又能是什么,难不成是披着蛇皮作恶的别的东西?”
  “那倒不是,你在山里看到的,确实是那蛇妖的本相无疑,可虽说我也口口声声叫它是蛇妖,但深究起来,它却并不是蛇种,而是……龙种……”
  “什,什么?”
  我心里一惊,却见马云露已站起身来,随后转身带着我朝庙宇中那法像背后走去,边走边说:“我这么说你不见得能听得懂,你跟我来,看了你就明白了……”
  我跟着马云露走到法像背后,却见那高大石像的后面竟现出了块三四尺见方的铁板来,铁板的两段穿着洞,上面各绑着一截麻绳。
  马云露一弯腰,双手便抓住了麻绳,又往上一拉,就听‘呼啦’一声,铁板被拉起来的同时,下面竟然露出了个黑乎乎的大洞来,我顺着洞道往下一看,下面竟还建着阶梯……
  “这是什么?”
  我一声惊问,马云露却并未回答,而是让我把手电筒打开,随后引着我顺着台阶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一边走,只听马云露又接着说道:“记得二十年前,君翎师傅初带着我们来到这里时,第一个感觉就是山中妖气凝聚,吹之不散、挥之不去,而那浓郁的妖气竟仿佛是从山体之中源源不断的流出来似的,让人不寒而栗,而后君翎师傅一番查探,终于发现山中某处藏有一座地宫,地宫之中竟有一样东西,乃妖气流出的本源……”
  听到这里,我问:“山下的村民们都说这山里有宝,甚至有人专门上来探测过,难道说就是……”
  “就是这东西,”马云露答道:“世人愚昧贪婪,但凡遇到难以理解的事物,便归于神迹,认为有神迹处便有宝物可寻,这鸡冠山上怪蛇遍地,因此都以为是灵物护宝,殊不知若这地宫里的东西真出了土,万一有什么闪失,天下恐将大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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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云露的声音徐徐在黑乎乎的洞道里回荡着,而一听到这话,我第一时间想起的,竟是快到三河县时,在深山之中所遇到的那对寻宝的老夫妇。
  老夫妇依仗着手中握有祖传的藏宝图,终生都在为寻宝事业而奋斗,甚至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江一峰送到龙虎山去出家学道,结果却错将镇压着一群伥鬼的地宫当做了埋藏着宝物的宝藏,最终害人害己丢了性命,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想到这些,边跟着马云露往前走,我边惊问道:“云露师姐,这山里该不会也关押着什么古时被封住的怪物吧?”
  “那倒没有,不过……倒是也差不多……”
  说着话,马云露已带我走到了台阶的尽头,往前望去,黑乎乎的洞道前面,竟现出了一道贴满了道家符咒的铁门来。
  马云露没再多说,走到那铁门前忽地一脚踹了过去,霎时间就听‘嘭’地一声巨响,厚重的铁门已然‘吱’地徐徐开启,霎时间,一团有形可见的黑烟‘呼啦’一声就从门缝里挤了出来,事出突然,把我吓了一跳,赶忙往后倒退了一步……
  马云露却依旧镇定自若,黑烟喷出来的瞬间,她已从腰间一个小布袋里摸出了两张黄纸符来,将其中一张贴到自己喉咙上之后,将另一张递给我说:“这是我阁皂山特制的清尸符,可化解邪祟身上的阴气妖气,不然吸入太多,会影响身体……”
  我接过符咒也学着她的样子贴在了喉咙上,随后就见马云露又上前一步用力一推,那铁门的门缝开启得更大了,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
  随后马云露自己先走了进去,我也跟了进去,谁知刚一进门,就见马云露回身又将那开启的铁门又给关了上,我一紧张,不由地脱口问道:“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地宫里的妖气太重,不能走漏,不然会助长山里邪祟的妖性……”
  说话间,马云露已将铁门再度封死,而我则持着手电筒,在黑乎乎完全看不到东西的地宫里来回打量了起来……
  刚打量没多久,手电筒的光柱无意间扫过前方时,我抬眼一扫,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手电筒所至的位置,赫然现出一根跟我腰一样粗细的惨白色锋利尖牙……
  光是那一颗牙就足有一人多高,吓得我不由地一声惊呼,而这时就听马云露在旁边说了声‘别怕’,说话间,她已掏出火柴点燃了门侧的一个火堆,火光一燃起来,整个地宫中的黑暗瞬间被驱赶,渐渐明亮了起来……
  此时我再往前一看,更又惊吸了一口凉气,盯着正前方那盘成一团的庞然大物,早已不知所措……
  正前方,大概距离我五米开外的地方,就见一条火红色的巨蟒盘成一坨,头低低地垂着瘫在卷缩的身躯上,在火光的照射下,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中反射出两点墨绿色的幽光,上嘴唇两侧龇出的两根尖牙如象牙一般弯曲向上,惨白且锋利无比……
  而更让我惊讶的是,我又往它头顶一看,那盘在一起的火红色巨蟒的头顶上,竟然还生着一对触角,蟒蛇怎么会生触角呢?
  随后我又往它身上一看,忽然惊觉不对,不对,这不是蛇,蛇怎么会有爪子呢?这东西虽然跟蛇一样密布蛇鳞,可身躯下的肚皮上却滋生出一对对如同昆虫一般的促使大腿来,腿的末端还都生着一根根红彤彤、如同巨型镰刀一般的倒刺……
  我赶忙又仔细一阵打量,彻底没了思路,这东西,乍一看简直就像是一列火红火红的大火车,细一看既像是盘踞成一团一动不动的巨蟒,又像是一只正在熟睡的大蜈蚣……
  “这……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不禁一声惊呼。
  就听马云露在一旁镇定自若地答道:“这东西,叫飞龙。”
  “飞,飞龙?它既像条巨蟒,又像条蜈蚣,名字却叫龙?”
  我一声惊问,却见马云露点了点头,随后又道:“根据六百年前天诛府府主花小云,所著巨作《述妖录》中的详细记载,飞龙乃龙子。龙性奇淫,古来帝王自称龙子,各个三宫六院嫔妃无数,就是最好的证明。相传,龙与蛇配生‘蛟’、再与蛟配生‘猪婆龙’、与驴配生‘特’、与猪配生‘猖’、与人配,生‘秃尾巴老李’、、与鸡配生‘走蛟’,初为卵型,下生则入地,一年往下走一尺,四十年后出土山崩地裂,为水蛇,带出泉水四十丈……而与蜈蚣配则生‘飞龙’,飞龙是龙种,自古龙种妖兽各个生性残暴怪力惊人,因此让古时候的驱魔人们吃尽了苦头,就连天诛府中,也留下许多与龙种妖兽交手过招的案例,其中就有这飞龙……”
  话说到这儿,马云露仰视着眼前那小山般的庞然大物,不禁神情凝重起来,随后跟我细细讲述起了这飞龙的来历。
  按照马云露的说法,历史上关于飞龙的记载并不在少数,驱魔界各门各派的记载更多。
  传说飞龙南宋时,这飞龙曾在山中修行,想成正果,甚至拜师于禅宗大宗师潜心学法,起名‘飞龙僧’,靠基德行善避过天劫,方成大妖仙。
  说到这里时,马云露特地抬手指向那巨型怪物的额头处,让我仔细看,我用手电筒照着一看,隐隐约约就见那怪物火红硬壳子般的额头上,竟露出几个烫下的结疤,马云露告诉我,那正是当年这飞龙悟道参禅时,由禅宗大禅师为其受戒所留。
  而修成大妖仙后,飞龙渐入邪道,利用在禅宗学法时悟出的梵音到处迷惑他人招揽门徒,中梵音者,轻则神魂颠倒丧失心智,任由飞龙僧摆布,重则飞灰湮灭魂飞魄散,千里之外可诛人魂魄,极其厉害,传说古时候不少驱魔大家最终都命丧在了这梵音之手。
  飞龙残害生灵,禅宗自不能忍,于是派十六位当世高僧出山围剿,欲为天下人除害,没想到这飞龙妖力实在太强,十六位高僧联手竟都不是它的对手,反被它打成重伤,被困在了一座荒山庙宇之中。
  那十六位高僧依靠着庙内罗汉法结禅宗法阵相与门外的飞龙精抗衡,飞龙精无法进入,因此施展夺命梵音,梵音一起,十六位高僧赶紧念诵经文应对,以为凭借自己的高深法力和修为能减轻这夺命梵音对他们自身的影响,怎奈夺命梵音太过厉害,十六位高僧定力超群却依旧无法抵挡,以经咒抗衡了没多久就一个个口吐白沫开始抽搐,随后甚至连经都不会念了,十六人心性大乱,开始自相残杀,最终一个也没活下来……
  马云露话说到这儿,我已盯着那庞然大物吓得脸色苍白,但见那怪物盘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火红色的石像一般,仔细一看,身上的鳞片上更伤痕累累,显然曾被人重伤,这更让我感慨了起来,这么一个神魔难侵的怪物,最后又是谁能将其正法呢?
  我问了一句,马云露随后告诉我,按照记载,宋朝时飞龙作乱,很快便被禅宗镇压,飞龙重伤逃走,伺候再无下落,而之后再次露面时,已经是明朝时天诛府成立之后的事情了……
  因天诛府专为驱魔而生,所以即便没有这飞龙的下落,也一早就将这只不知潜藏在人间何处的大妖记录在案,根据记载,并曾专门派遣几路人马到处寻找,以便将其捕杀以除后患,而就在那之后,潜藏人间的飞龙果然又浮出水面,可那时候,天诛府却已无力与它为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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