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9
这时就见大将军王又一眼扫向杨死,问道:“杨死,眼下的局势你也看见了,我的做法,你应该也会同意吧……”
杨死皱眉一阵沉思,终叹了口气说:“我当然不想同意,可是从眼下这局势来看,动用你的十二都反天门阵恐怕是我们最后的一线胜算了,但这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
话说到这儿,杨死不禁朝着身旁的杨左生和张小茹扫了一眼,满脸的不安。
“这牺牲是必然的!”
大将军王瞪眼喝道:“人魔用不了多久就会破阵,这八极宫又这么大,我根本没有时间等你们逃出去!眼下这种情况,优柔寡断只会错失良机造成无法弥补的恶果,所以我们的牺牲是必然的!”
“就算是必然,可你能成功阻止这些人魔的几率又有多大?”
白龙再度怒吼道:“你的十二都反天门阵是以龙柱阻断地脉造成范围性的地震,威力之强确实足以摧毁整座地宫,可是却无法对这数之不尽的人魔造成直接的伤害!人魔不是人,并不像我们这么脆弱,假如你没有十足的把握将所有人魔除掉,那么眼下你这举动简直太冒险了,说不定只会害死自己人!”
“呵,白龙,你这话我可不敢苟同,我将八极宫整个毁掉,这些人魔就算不死,也会被长埋地下无处可逃,之后等天诛府的人马到了,自然会在废墟之中妥善处置,眼下发动十二都反天门阵是最好的措施!”
“可是……”
大将军王话音刚落,却听杨死在一旁犹豫了起来,紧皱着眉头发话道:“可是你想过没有,在背后操纵那些人魔的,可是张鸿儒啊!身为天诛府资格最老的天尊,对于天诛府所有高层人员以及行事方法,他都可说是了若指掌,如果他早就提前防范了你这一举动呢?”
杨死话一出口,大将军王顿时哑口无言。
这时白龙也已挣扎起身,又朝大将军王坚定地说道:“杨死所说也正是我在顾虑的,就算你能毁了八极宫,但并不代表就能完全阻止住那些人魔,假设张鸿儒真早就对你有所防范,你发动十二都反天门阵无疑就是助纣为虐的自杀之举!”
话说到这儿,白龙抬手指向那些正在拼死布阵挡住人魔的白袍人,又道:“你看看他们,这些都是我天诛府的精锐人员,除了他们之外,眼下在这里的更都是驱魔界不可多得的后起之秀,更有你我以及杨死三位天尊以及仙灵子、巴颂两位九州镇抚司的精英在场,你一发动十二都反天门阵,这些人都要死!没错,大家都不怕死,可是对于天诛府,对于整个驱魔界来说,这牺牲未免也太大了!何况,八极宫里此时还有许多被抓进来的妖仙,即便是妖,大多也罪不至死吧,你毁了八极宫,想没想过自己会造成多大的杀孽!你简直就是在用所有人的性命赌一个险胜的几率!”
“可这几率,是我们现在唯一的胜算!”
大将军王一声怒吼,说话间朝着身旁部下赫然发号施令:“全员听令!无论何人,胆敢阻止我作法起阵者,格杀勿论!”
“是!”
大将军王话一出口,手下人员顿时亮出法器将我们团团包围了住。
“我看你是疯了,你敢跟我动武?”
一听大将军王这话,白龙顿时急了眼,二话不说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就把大将军王扑倒在地……
一见两人动了手,大将军王手下人马立刻冲上去要拽白龙,然而十三道御史台的兄弟怎能看着不管,霎时间两伙白袍人就缠斗在了一团,而白薇、蒙馨雪我们自然是向着白龙,于是也跟大将军王的人动起了手来,见我们一动手,三姑娘、秀秀、小霏等人都不干了,也往上扑,见情况一乱,吓得仙灵子、巴颂等人只能夹在中间连连劝阻,然而并不奏效。
再看杨死,身为天尊他自己不好动手,可分析完当下局势之后也赶紧偷偷给一旁的杨左生和张小茹使眼色,示意他们去帮白龙,二人心领神会之后立刻撸胳膊挽袖子也扑了上去。
一下子,大厅里更加热闹了起来,前方大阵处厮杀不停,我们自己人又打成了一团,好在大家心里都清楚‘统一阵线’这一概念,因此即便是动起了手,倒是也都没亮法器,没用术法,一打起来简直就像是流氓打群架。
可即便是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又能怎样?
情急关头我脑中忽地灵光一闪,立刻抽身退出了战局,朝着还在扭打摔跤的众人吼道:“你们先缠住大将军王,尽量帮我拖延时间,我兴许有个办法!”
说话间我快步冲到大阵一旁,往阵中一扫,就见那僵尸王玄魁扔在率领着人魔奋勇厮杀着,如同个领兵打仗的大元帅。
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在疑惑,八极宫为僵尸王玄魁的墓宫,之前我也听说过,僵尸这种东西的领地意识很强,可为何如今恢复自由之身的玄魁,为何竟会任由侵占他寝宫,又差点把他害死在无间狱中的张鸿儒驱使呢?
我越想这事越觉得不对,在无间狱里我和这玄魁是有过正面接触的,他可不像是会被人轻易驯服的,那么张鸿儒能驾驭玄魁,无疑就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利用某种方法将他控制了住,二是玄魁可能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张鸿儒的手中。
想到这里,我在大阵旁盘腿坐了下来,双手掐诀间口念静心咒,这时就见白薇快步跑了过来,慌张地问我说:“小六子,你要干嘛?”
“我想摸摸这僵尸王的底细,”我沉沉答道:“我有人曹官之能,之前在无间狱中就无意间探知过玄魁生时的痛苦,如果我能再度阳魂离体入他躯壳,说不定就能……”
“好主意!”
听我说完白薇一阵惊喜,当即从腰间包里掏出张黄纸来,咬破手指飞快写下符咒之后朝我微微一笑……
“来,师姑助你一臂之力!”
话刚说完,白薇托着黄纸就往我脑门上拍,‘啪’地一声黄纸贴在我的脸上,一瞬间我头脑一晕眼前一黑,已然魂游到九霄云外……
……
“嘿嘿……嘿嘿嘿……”
冥冥之中,只听一阵诡异地笑声从黑暗之中传出,伴随着那怪笑声,我视觉逐渐恢复,眼前事物逐渐清晰,只见自己正身处在给阴暗的巨大地宫之中。
地宫的正中央,搭建着一座高高的四方台子,台前三百六十阶台阶直通地面。
我抬眼往台子上看去,就见那高台最中央处摆着两尊石虎,石虎卧在地上,背上托着一副金碧辉煌的九龙纹金棺,金棺的盖子是掀开的,一个身穿前清官服的魁梧壮汉正立在棺材之中声声怒吼,警戒地扫视着四周,正是玄魁。
而就在玄魁周围,一群黑袍人正将那棺材团团围住,大概有二十几人,我仔细一看,那些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只只额上三眼大开的人魔,正张牙舞爪地朝着被困在中间的玄魁耀武扬威……
就在这时,那阵诡异地轻笑又一次传来,我这才注意到,距离人群不远处的地方,一个同样身着黑袍的枯瘦老人,正眯着眼盯着玄魁发笑,竟是张鸿儒。
张鸿儒两手之中各托一物,左手中撑着一杆正迎着阴风招展的五色怪旗,旗很大,旗杆足有三四米高,大旗上没有字,只绣着一副独腿怪鸟抓着九头怪蛇的图案,我又一看张鸿儒的右手,手中竟然拎着一具如同猴子尸体般的黑色干尸,此时他枯瘦的手正掐在那干尸的脖子上,轻轻把玩晃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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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魁!你我高下立见,你还不从我更待何时!”
张鸿儒一声怒吼,紧握在手中的大旗忽然开始迎着阴风‘虎虎’地摇晃了起来。
也是怪了,旗一晃,围困在玄魁周围的一群人魔当即都开始嚎叫怒吼了起来,伴随着咆哮声,张牙舞爪就开始往玄魁的身上扑,面对堂堂的僵尸王玄魁,脸上竟都没有丝毫的惧怕。
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一群人魔围着玄魁就开始撕咬,玄魁虽然离开,但一时半刻竟然也难以在那群人魔的撕咬下脱身。
而张鸿儒一直立在一旁冷笑着观战,起初见一群人魔压制住玄魁,脸上不由地露出几分得意来,然而没过多久,眼前的战局却忽然逆转,一群人魔联手竟快要压制不住玄魁。
张鸿儒一见,脸上的的一表情也顿时收敛,霎时间又一挥手中那杆古怪的大旗,‘呼啦’一声大旗轻舞,一群人魔竟忽地收起了动作,霎时间变得就跟一个个假人似的,再也一动不动。
趁这机会,玄魁猛然一跃跳出一群人魔的包围圈,就朝张鸿儒扑了过去,哪知道张鸿儒却依然面带怪笑,眼看着玄魁扑到眼前,就见张鸿儒忽然又抬起右手来,拎着手中那具猴子般大小的干尸一晃,正扑过去的玄魁瞬间止步,神情中多少露出继续惊愕与愤怒……
不等玄魁再动,只听张鸿儒已狂笑了起来——
“哈哈!来呀!你怎么不冲过来了?你敢冲过来,我就毁了你儿子的尸身!”
张鸿儒这话出口,我心头‘咯噔’一声,没想到张鸿儒手里握着的干尸,竟然是玄魁的儿子,我不禁回想起之前在无间狱中入梦探知玄魁痛苦时的画面,莫非这就是当时死在玄魁怀里的那个孩子?
这时就听张鸿儒又狂笑道:“玄魁,我早就听说你生时爱子如命,因此死后这孩子就成了你唯一的弱点,我翻过典籍,当百年前也正是驱魔界中有人看透了这一点,所以在寻找到这孩子的尸身之后,才用其威胁你,将你封进了八极宫内,哪知道八极宫却最终被你同化,但这孩子的尸体却一直被藏在你九龙镇魂金棺的下面,你竟全然不查……嘿嘿,如今我找到了这具尸体,就等于是掌握住了你的命门,你胆敢反抗我,我就先杀了这孩子,然后再用这些人魔灭了你……”
张鸿儒话说到这儿,就听义愤填膺的玄魁忽然猛地一声怒吼,张鸿儒一愣,转而又冷笑着说:“怎么,你还不服?你以为我真治不了你?”
他说着又晃了几下手中的大旗,一时间就见之那些定在原地不动的人魔竟又都开始张牙舞爪了起来,张鸿儒又狂笑着说:“我这杆令旗,可发动阵咒执掌数万人魔大军,我要撕碎你只在弹指一挥间!哼,除非你能在我杀你之前毁掉我这旗子,便可毁了我这人魔大军,可你也该认得我的身份,就凭你,做得到吗?”
张鸿儒边说边又连挥了几下大旗,霎时间就见从那台阶下面已又冲上去十几只人魔,将玄魁围了起来,再看张鸿儒,说话间手臂一晃,就将那大旗狠狠插在了地面上,紧接着从背后拉出一把桃木剑来仗剑而立,玄魁一见,不由地往后倒退了两步,脸上慌色更重。
“我知道你爱子心切,我答应你,只要你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并好好服从我,等我事成之后,不单会把这孩子的尸身还给你,甚至连八极宫也会原封不动的还给你继续居住,玄魁,这已是我的最大容忍限度,你看怎样?”
张鸿儒一阵软硬兼施之下,再看玄魁,脸上神情不禁从愤怒、痛苦,化为了犹豫和挣扎,一番动摇之后,只听张鸿儒忽又一声怒吼:“玄魁!你给我跪下!”
张鸿儒吼声落下,就见那被人魔困在中间的僵尸王玄魁立在原地久久不动弹,忽地仰天一声痛苦哀嚎,伴随着嚎叫声,膝盖逐渐弯曲,‘噗通’一声就朝着张鸿儒跪了下来……
“哈哈!这不就对了!你如果早就这么听话,我也不必废这么半天劲来跟你大动干戈了!”
说着话张鸿儒收起桃木剑,又将那插在地上的大旗拔了起来,一手扛着旗,一手拎着那干尸,大摇大摆就朝跪倒在地的僵尸王玄魁走去,近得身来,忽然一脚就踩在了僵尸王玄魁的肩膀上,一阵放声狂笑……
“僵尸王?玄魁?哈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宠物!哈哈……”
张鸿儒笑声狂妄,我又一看被他踩在脚下的玄魁,那双原本就充满了痛苦愤怒的眼睛之中,忽地闪过一丝绝望与可怜……
忽然,我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没等多久就将我拖入了一阵令人晕头转向的黑暗之中……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视线又再度开始渐渐恢复,没等看清眼前事物,就听白薇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小六子?小六子你没事吧?”
我睁开朦胧睡眼,正在呼唤我名字的,竟是白薇。
见我恍然苏醒,白薇赶忙把我搀扶了起来,而我清醒过来后第一个举动就是一把抓住了白薇的手,激动地喊道:“白薇!我知道玄魁为什么会屈从于张鸿儒了!我也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些人魔了!”
“真的?”
听我说完白薇一阵激动,我狠狠点了点头,赶忙又朝着大将军王等人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就见一群人还正扭打在一团互不相让,未免大将军王成功作法发动‘十二都反天门阵’,白龙甚至故意踢乱了他面前的法坛,此时两个五军都护府的白袍人正焦急地重新布置……
我赶紧站起身跑了过去,离着老远就朝众人吼道:“大家别打了!我有办法对付那些人魔了!”
听我话一出口,众人顿时都停下手朝我这边望了过来,只听白龙惊声问道:“小六子,你查到什么了?”
我当即回答道:“各位,僵尸王玄魁之所以甘愿为火燕集团所用,全因玄魁爱子的尸身如今正落在张鸿儒的手中,张鸿儒深知玄魁爱子如命,因此竟以毁尸为要挟逼迫玄魁就范……”
“原来是这么回事,”众人恍然大悟,白龙却又微皱眉头说:“可即便是查出了这些,对于我们击破人魔大军也是毫无帮助……”
“还有意外收获呢!”
我有些激动,嘿嘿一笑又说:“白龙,你们可知道张鸿儒是怎样控制这些人魔大军的?他手中有一杆令旗,虽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妖术,但这旗只要摇动,就可以控制手下的人魔为自己做事!我魂入玄魁记忆中时无意间得知,只要毁掉那杆旗,就能摧毁整支人魔大军!”
我越说越激动,而一听到这些,众人立刻也都面露惊喜,重燃了希望,可就在这时,大将军王的冷漠声音却忽然传来——
“可这又能怎么样?那旗在张鸿儒手里,而张鸿儒在内宫深处藏身,眼下我们连穿过这条满是人魔的走廊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又怎么夺旗?你说了半天,还不全都是废话!别再耽误下去了,我必须马上作法!”
大将军王说话时,那被白龙破坏的法坛已经再次准备妥当,大将军王一见立刻盘腿坐地就要作法。
“不!一定有办法!至少我们也要试一试才行!”
我心头一惊,赶忙朝着白龙等人吼道:“你们继续缠住他!再给我些时间,我一定有办法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哪儿还有什么办法可言,危急关头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时间急火攻心,二话没说调头就往那满是人魔的大阵里冲了过去……
511
“小子!快回来!”
眼见我疯了一样冲进阵里,不单把一群兄弟们都吓坏了,甚至连大将军王自己也吓得惊叫了起来,可我全然不顾,快步跳进阵中之后,躲避着满地的地钉就开始蹦跳着朝那人魔冲出的洞口前冲去……
霎时间,被困在阵里挣扎的一群人魔立刻凶猛地朝我扑了过来,我连闪带避好不容易躲过几只人魔的袭击,然而稍一不防,来不及躲闪之际一只人魔已恶狠狠一口咬在了我的肩膀上……
“小六子!你快回来!”
见我被人魔咬到,已经朝着大阵冲过来的白薇不禁带头一声尖叫,李秀秀、杨死等人也都冲过来帮忙,哪知道没等他们冲进阵来救我,就听大将军王的吼声已又从后面传来——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再去送死!”
大将军王话一出口,正立在阵前的一群五军都护府人员当即都围堵了过来,纷纷拖拽着几人不让他们再靠近大阵一步。
一见白薇等人都被拖了住,我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们有危险的话我也过意不去。
疼痛之下我猛一甩手顺势踹开那咬住我的人魔,盯着被咬出血洞的手臂竟嘿嘿一笑,回头朝着挣扎着试图冲进阵来的众人放声笑道:“你们别着急,我没事!都忘了吗,我身上流有青眼狐家的血统,之前连一木道人的僵尸咬我一口都奈我不得,别说是这些人魔了!你们放心在这儿等我,别让大将军王做傻事,我一定把张鸿儒的令旗带回来……”
说话间我又一脚踹翻了一只扑上来的人魔,迎着洞道口再度冲去。
听我这么一说,众人送算都放心了不少,只听白龙也在后面吼道:“大家要相信小六子,他一定行!”
见我已经快要冲到洞道口前,众人想在追我也追不上了,于是应和着白龙的吼声只能又冲向大将军王,试图继续破坏他的法事和法坛。
可是,虽然尸妖的毒素对我没有用,但一群人魔的穷追猛打我终究还是撑不住的,好不容易闪闪避避冲到洞道前,借着还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一看,就见还在源源不断冲出来的人魔已将整个洞道堵得密不透风,都在争抢着往外爬,此时此刻我要想冲进去谈何容易……
我当即拔出刀来,狠一咬牙就做好了拼死冲撞的准备,谁知就在这时,一阵吼声却忽地从背后再度传来——
“小六子!也不等等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爷爷!”
听到吼声我心头猛地一震,回头间余光扫去,却见一道白影已然‘唰’地一声迅猛冲入大阵之中,在地上几下轻点,很快就横冲直撞地来到了我的背后……
我又仔细一看,赫然大惊失色,那飞快冲过来的竟是结巴仙,以及此时此刻正骑在结巴仙背上、手持双刀凛凛威风的五爷……
“五爷……您……”
没等我话说出口,就见五爷已从结巴仙背上翻身跳下,紧接着又一道娇小的身影闪过,白薇竟也随着五爷从结巴仙的后背上跳了下来,一脚踹翻了一只试图扑来的人魔之后,手中把玩着一根桃木棍,朝我嘿嘿坏笑了起来……
“你……你们……”
“小六子,你怎么这么鲁莽,一个人就来了……”
五爷一边用双刀挡开身旁一群人魔,一边沉沉开口道:“我怕你们出事,于是就一个人从后面跟了上来,就见你一个人冲进了这阵里来,我拽着一旁的结巴仙一问才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虽不知你做的是对是错,可你无论做什么,五爷我都挺你!”
说话间五爷一声怒吼,又是一刀斩出,‘刷’地一声,前方一只人魔半个脑袋都掉在了地上……
话说到这儿,五爷又朝一旁的白薇扫了一眼,哼了一声道:“至于小师傅的事儿,你可别怪我,我挟持着这只大肥羊冲进来时,这小丫头一个窜身就窜到了我背后,我再想把她赶下去已经来不及了……”
“赶下去?你们凭什么赶我下去?”
听到这话白薇气得一瞪眼,又道:“五爷,小六子,你们的命当初我可都救过,现在都长本事了,敢不带老娘玩了是不是?”
“白薇,这可不是玩儿……”
我紧张地说。
而话一出口,只听白薇又冷哼道:“我管你是不是玩!大家一路走过来,什么生生死死没见过,现在五爷你俩想扔下我,门都没有!”
白薇目光坚定,虽嘴里说话时面带笑容,但从眼神中早已能够看出,她已然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紧接着,结巴仙的抱怨声从旁边传来——
“哎我说三位,你们爷儿仨爱怎么玩怎么玩,爱嘬死就嘬死,别带着哥们儿啊!哥们儿好歹是个仙家,你们挟持来挟持去的,让哥们儿以后面子往哪儿搁!”
结巴仙抱怨声才刚出口,五爷就不耐烦地朝他挥了挥刀,一瞪眼说:“你少废话!再没完没了的叨叨,我先给你一刀!”
“小心!”
五爷光顾着说话,一只人魔已然从他背后扑了上去,结巴仙一见,霎时间四蹄往后一蹬,整个身体化作白影‘噌’地一下就窜了出来,一头把那扑向五爷背后的人魔生给撞出去十来步远……
“臭老头儿,哥们儿就爱叨叨咋的?我一个大仙家帮你们这么多忙,连叨叨两句你都不爱听了?”
“就不爱听怎么了!你算什么大仙家,看你有一点仙家的样子没?你个ji巴仙……”
“我叫结巴仙!结巴仙!”
“一样!”
结巴仙气得直瞪眼,可虽然嘴里确实一直抱怨不停,可那坚定的目光,却完全不输于五爷和白薇,我心里清楚,这结巴仙虽然行事古怪,但想必早就把我们当成了同生共死的自己人,这无疑又让我心头一热……
而就在这时,大阵之外杨死等人喊叫声又开始沸腾了起来,一看白薇和五爷骑着结巴仙冲进了阵来,众人都已经坐不住了,再度试图冲进阵中帮忙,然而就在这时,却听‘轰隆’一声巨响啥时间从前方洞道传来,紧随其后,伴随着轰鸣巨响声整个大地都开始莫名地抖动了起来……
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被吓得愣了住,连我都以为肯定是张鸿儒那老家伙又搞了什么鬼,哪知道就在这时,我再度抬眼往满是人魔的洞道之中一看,霎时间就见一个火红色的巨大身躯,已猛然间洞道地面石板下一窜而出,霎时间,一个狰狞的巨大怪头,开始拖着修长如蜈蚣一般的尾巴,在洞道里来回冲杀了起来……
“这……这是……”
那巨大身形似火、身似蜈蚣,身上更如同一条火龙般镶嵌着一片片火红色的巨大怪鳞,它一露面,瞬间把所有人都给吓得惊了住,我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一眼认出那巨型怪物似曾相识,又仔细一辨认,心中‘咯噔’一声,那不就是鸡冠山上封着的那只飞龙的尸身吗……
为什么一具尸身会……
正当我彷徨不知所措之际,一个格外熟悉的低沉声音却忽地从我脑海之中传了出来——
“臭小子,我没有来晚吧?你还磨蹭什么,打算被这些行尸走肉咬碎了不成?”
“你是蠪……蠪侄……”
一瞬间,我不禁泪目,那低沉的声音随后一通狂笑——
“哈哈!二十年来咱俩首次分开,怎么样,你想我了吧……”
“想是想了……可是……可是你不是已经……”
512
慌张之际,我甚至都忘了应对周围那些人魔的袭击,好在有五爷和白薇两人护在左右,结巴仙借着自己身形灵活在地上一阵横冲直撞,总算才保护了我的安全。
这时就听蠪侄的声音又再度传来:“是啊,之前冲出无间狱时我也以为自己必定要魂飞魄散了,毕竟那法阵威力太强,即便你我一体两魂也必须磨损掉一个……哪知道就在冲开无间狱的那一刻,我的残魂却仍未完全消散,但因消耗太大已难在附于你身体之上,于是残魂才残魂离体。那时我仍以为自己必定是十死无生了,于是任由残魂飘到哪里,我只等着烟消云散灰飞烟灭即可,谁知却连我自己都小看了自己这只天下狐主,哈哈,该我蠪侄不死,非但没有魂飞魄散,残魂竟又渐渐重聚,我这才又生一线生机,哈哈哈……”
“既然你没事,为什么不回到我的身体里来!”
听到蠪侄的狂笑声,我一阵心潮澎湃,却听蠪侄‘哼’了一声,又道:“我回来又能如何?我已跟你争夺了二十年肉身,先是你爷爷马三山以法咒镇我,两个青眼狐家的老东西也在一旁协助频频与我作对,这种日子老子早就厌倦了!你又不会乖乖把这肉身交给我,哼,我还继续缠着你做什么,这肉身我不要了,送你便是!咱俩今日开始纠缠二十年的缘分算是尽了……”
“那,那你怎么办?”
“我?哈哈,我这不是已经找到新的肉身了,来来来,让你看看我的威力……”
蠪侄话音刚落,赫然间就见正在前方洞道中乱舞的飞龙精猛然间一个扫尾,‘嘭’地一声地动山摇,伴随着一处洞壁的垮塌,十来个人魔瞬间被砸在了下面无法动弹……
“你竟然占据了飞龙的肉身……”
“哼哼,我和你原本就在同一肉身之中,之前马云露带你下到那地宫里时我便已注意到这飞龙之尸,但却不知被封在山中这几百年的时间,肉身有没有被腐蚀破坏,于是趁着魂魄离体之际我又悄悄潜回鸡冠山寻到了这肉身,附上身细一体会,由于地宫中长久以来密布妖气的缘故,飞龙尸身竟腐而不烂保存完好,正好由我暂时借用,以妖鬼仙身份再修道行,我蠪侄总有一日要东山再起!踏平你们整个驱魔界!”
“呵!蠪侄,你这话说的可真够狂妄的,可你别忘了,现在的驱魔界可不比以前,因为又多了个我!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得逞!”
“哈哈!那到时候咱俩就斗斗看吧,不过现在,当务之急可不是这些!快掐三十六诀……”
“什,什么?”
“你这废物!掐诀念咒结成新约,我想借你的力量修行,自然免不了这一流程……”
“你……你是要……”
一时间,我心头更激动了,惊愕之际就听蠪侄又怒吼道:“还说什么废话!还不快点动手!”
“好!蠪侄!今天开始,就请你真真正正的做一次我的灵兵,从此协助我除魔卫道!”
说话间我手掐三十六诀,并且心中默念咒文,一番流程之后,只觉身体之中一股怪力游走,那奇特的力量熟悉而又陌生,竟前所未有的强大……
紧随其后,一股灼热感忽然从我背上传来,火烧火燎间宛若被烙下烙印,我腾得一声惨叫,剧痛之下不禁疯狂撕扯下上身衣物,就见左右两旁的五爷和白薇看时都面露惊色,白薇惊叫道:“小六子,你的后背……后背……”
“我后背上有什么?”
我努力扭过头去望向自己的后背,虽然无法全部看到,但肉眼所能及的地方,却见一条条清晰地青色纹路正逐渐在我背上延伸,伴随着一阵阵微弱地白烟冒起,一幅不知道什么的图案,已经在我整个后背上蔓延开来……
“白薇!快告诉我!我背后出现了什么?”
“是……是个……九头九尾、青面獠牙的怪物……”
“是蠪侄,真正的蠪侄!”
我嘿嘿一笑,霎时间只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撒腿就往前快步冲去……
“小六子!这飞龙的肉身巨大,我还无法完全支配得了,并也只是暂用!虽不知你铤而走险是要做什么,但看在以往的情面上,眼下都由我为你开辟一条生路,何时支撑不住你我就有缘再见吧……”
“蠪侄,谢了!”
“二十年的老朋友了,客气什么!杀呀!”
蠪侄忽然一声怒吼,那在前方洞道之中乱舞的飞龙精顿时摇头摆尾开始往前猛冲,而这时结巴仙也已经驮着五爷和白薇追赶了上来,冲到我面前时就见两人飞身从结巴仙背上跳下,继续一左一右为我护持,结巴仙也冲到了前方去,一见到飞龙冲撞时漏掉的人魔扑向我们,他立刻二话不说一头撞去,霎时间撞得一只只人魔满天乱飞……
而结巴仙再漏掉的人魔,自然就落在了白薇、五爷我们三人手中,一时间我们三个斗志全燃,我手中一把剔骨刀猛刺前敌;左面白薇右手中一根桃木棍舞得虎虎生风,左手频频掏入腰间法器包取出白纸,五指灵巧一动已折成纸鹤祭出;再看五爷,虽早已满身是伤面带倦容,可手中两把血淋淋的菜刀仍是舞得天地无光,一只只人魔凶猛扑来,竟近不了他身前两步就已七零八路……
依靠着蠪侄主导的飞龙精在前面凶猛看开路,又有结巴仙、白薇、五爷分前、左右三路护持,一路上我们如入无人之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横冲直撞了没多久,只听蠪侄的声音再度传来——
“前方似乎是做地宫……小六子,虽然我很想陪你走完这最后一程,但那些人魔攻势太猛,我怕是这飞龙的肉身已快撑不住了……”
“蠪侄,你帮了我们的大忙,已经够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自己吧!”
“也好,人不亲入危局,还谈何长大!二十年终需一别,小六子……”
话说一半,蠪侄的声音忽然顿了住,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变得更加坚定了起来——
“二十年间你我共用一体,算是喜忧参半,无论如何,今日终分别之际,我这狐主都该对你说声谢谢,更该对你说声……对不起……”
“蠪侄,你没什么可对不起我的……”
“不,当然有,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的母亲汐女……”
“汐女……”
“总之……前程难测,你自己保重啊……”
话说到这儿,忽然间就见前面为我们开路的巨大飞龙猛一晃头,伴随着大地的抖动,已然‘轰隆’一声就钻进了一旁的洞壁之中,猛摇了几下尾巴之后,片刻之间整个身子都已经钻进洞壁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而飞龙庞然大物般的身躯才刚一消失,昏黑之中,就见密密麻麻的一群人魔已从正前方朝着我们凶猛地扑来,如同一片誓要吞没一切的潮水……
我又继续往前望去,穿过那片‘潮水’,却见正前方洞道尽头,金晃晃的两道黄铜大门大敞四开,门内竟是一座恢弘地宫,我循着张开的洞门朝里一望,却见地宫正中央的位置搭建着一座巨大的高台,三百六十阶长阶拖地,简直就像是一座小型的金字塔。
而就在那高台的顶端上,一杆随着阴风乱舞的大旗之下,一个身穿道袍、满身白发的老人,正满面怒容地盯着我们一阵狞笑……
“来呀!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半死之人,还能使出多大的能耐!”
513
说话间张鸿儒一把攥住身旁的大旗旗杆,拔出旗一阵摇晃的同时,只听得一阵鬼哭狼嚎声霎时间从张鸿儒背后传来,紧接着一只只人魔开始从他身后爬出。
我仔细一看,距离张鸿儒背后不远处的地方,那高台大概正中间的位置竟然有一个大洞,人魔正是从里面源源不断爬出来的,显然是高台下面的通道正连接着人魔实验主实验室以及人魔存储地的入口。
而那洞口再往后不远处,离远了一看,竟摆着一排排大木箱,就和我之前在铜门前捡到的一样,无疑是火燕集团的成员们临时转移过来的各种物资,最前排的一个物资箱上,此时还摆放着一个大玻璃瓶,瓶子里装满了液体,而液体之中竟浸泡着一具黑乎乎的干尸,只看一眼我就认出,那正是我之前在幻境之中所见的那具,也就是僵尸王玄魁生前的爱子。
趁着一大群人魔还没冲到近前,我又趁机朝着那高台周围一看,大概二三十个身穿黑袍的火燕集团人员正满脸慌张焦虑地护卫着高台,而其中并没有李书海的身影。
我想,众人分兵八路冲进八极宫时,火燕集团的人大多都已经被冲散了,这应该是此时张鸿儒身边仅有的护卫军了吧……
就在这时,眼看着前方人魔逼近,白薇和五爷已又目光坚定地挡在了我的身前,但这一次,我却将两人推了开。
“白薇,五爷,你们已经保护了我一路了,这一次,该让我保护你们一次了……”
说话间我单膝跪地,抬手间连续掐成三十六诀,随后双手十指点地轻划符咒,痛楚传来,地上很快被磨出条条血迹,我默念咒文,霎时间一股魔性再度从心头冉冉升起……
而就在我血祭灵兵之时,白薇也已经学着我的样子双膝跪倒,双手十指点地时朝我嘿嘿一笑:“小六子,来,让师姑助你一臂之力……”
霎时间阴风阵阵盘旋而起,伴随着猛烈地狂风,隐约间就听一声震慑人心地怪吼声已然从天而降,霎时间震得人浑身发抖毛骨悚然,九条狐影已开始在我周身徐徐盘旋飞舞,而就在这时,又一阵铜铃般的笑声也随那怪吼声徐徐传来,朦朦朦胧就见五个孩子手挽着手从空而降,随后蹦蹦跳跳地冲向了前方扑来的一群人魔……
“蠪侄(一目五先生),度杀前敌——”
我和白薇几乎同一时间开了口,一时间只听吼声笑声此起彼伏变得更加猛烈,伴随着一丛丛残影的乱舞,狂风之中已然惊起声声人魔的惨叫,片刻之间强光乍现,‘呼啦’一声,大概持续了五六秒钟,当那强光再度消散时,却见冲过来的一群人魔正一个接一个地‘哗啦啦’倒向地面……
眼见大片人魔接连倒下,我激动得当即立了起来,然而没等身体立直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浑身也逐渐发软,白薇赶忙又拽着我坐在了地上,惊呼道:“你先别乱动,我们的身体早已不支,灵兵又消耗过大,你胡乱动弹会害了自己的身体……”
我点了点头,自己也已经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透支,而且,似乎蠪侄这次正式成为我灵兵之后, 我更能明显感觉到他所带给我的那股灵兵之力,比之前要更加凶猛强悍了,所带给我身体的负担,自然也明显地有所提升。
可就在我休息时,却见白薇又已用自己血淋淋的十指点在了地面上,随后又一声不吭地开始陌声念咒,十指再度划地,我心里一惊,赶紧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惊呼道——
“白薇,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明知道灵兵带给身体的负担有多大,怎么还想连续使用?”
“小六子,除此之外我已经没别的可帮你的了……”
白薇朝我甜甜一笑,只祭出了一次灵兵的功夫,加上之前旧伤未愈又连续作战,她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已冒出了满头大汗来,神情说不出的疲倦。
“不行,你会出事的!”
说话间我抬眼扫向前方,就见冲在前面的一排排人魔接连倒地的同时,后面又一大批人魔已经冲下高台台阶,朝着我们扑了过来,虽然数量不大,但更多的人魔仍在争先恐后地从高台上往下跳……
“白薇,我没受什么重伤,就算是要连续祭出灵兵,也该我来!”
说话时我单膝跪好,便要再祭灵兵以便应对眼前逼近的威胁,然而只我准备的功夫,却见白薇的第二次灵兵已然祭出,‘呼’地一声,伴随着强光闪烁频频欢声笑语,一目五先生又已在大厅之中乱舞了一通,一群人魔立刻‘噼里啪啦’地开始往地上摔……
“白薇,你怎么能……”
我气得一声怒吼,然而再看白薇,终已体力不支‘噗通’一声趴在了自己的血迹上,甚至连撑起身体的力气都快使不出来了……
“反正……反正老娘也没想在活着回去,干脆把所有……所有力气都用在这儿……小六子……来生再见……”
话音没落,白薇已又强撑起身子,没等她将手按在地上,我二话没说再祭灵兵,终又顶住了一波人魔的来袭,然而自己的身体却也偏偏失去了控制,瘫软地摔了一下……
我紧咬牙关尽量将完全酸软使不出力气的身体撑起来,眼看白薇紧咬牙关竟又要再祭第三次灵兵,我只能将心一横争分夺秒,只想再她动手之前,多几次保护她……
其实能死在一起,又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可谁能想到,就在我和白薇自杀一般忘情祭出灵兵时,五爷竟已悄然走到了我俩背后,抬手间轻轻在我俩肩头一拍,沉沉地笑道——
“小六子,小师傅,你俩这副模样,五爷我看着心疼啊……你们歇歇吧,剩下的……交给五爷……”
五爷这话音明显不对,而说话时,按在我俩肩膀上的手更开始偷偷用力,一察觉有异,我当即就想问五爷是要干嘛?
谁知道没等五爷话说出口,五爷按在我和白薇肩膀的双手忽然轻轻松开,随后毫无预兆地猛然两记手刀各自斩向我和白薇的脖子,伴随着‘啪啪’两声脆响,我和白薇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已被五爷打得脑海一晕,双双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五……五爷……”
“小六子,答应五爷一件事……”
五爷站起身来扭了扭腰,‘滋啦’一声扯下胸前血淋淋的绷带,竟先后绑在了自己的双掌上,将自己的双手和手里的菜刀结结实实缠在了一起,随后才又朝我嘿嘿一笑:“小六子啊,五爷我总说要跟你一块上阁皂山救你爷爷,总说要跟你们爷儿俩好好再喝顿酒,看来呀,是没那机会了……等你上了阁皂山,救了你爷爷,臭小子,替五爷我……跟我那三山老哥哥……多喝几杯吧……”
“五爷……五爷……”
我趴在地上,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使不出来了,被五爷一招打得头脑昏厥,浑身更完全使不出任何的力气,而这时却忽然又听五爷一声怒吼——
“ji吧仙!替五爷我照顾好他俩!五爷我先谢了!”
“是结巴仙!结巴仙!”
伴随着结巴仙的怒吼声,五爷猛地一下甩去双刀血迹,迎着又从高台上扑上来的人魔箭步直冲而去……
“五,五爷,您别……”
我拼尽全力抬起头来望向五爷冲向高台的背影,就见他满头的白发早已被鲜血染得花白,那健硕的身躯上更是密布形形色色的伤痕,唯独黝黑坚实的后背上竟没有一道伤痕,这是五爷勇猛一声的见证。
514
“我乃黄家沟子沙五爷!刀下不留人!识相的都他妈的给我滚开!”
冲上高台,五爷刀刀怒斩如同杀神附体,猛地一声怒吼势如龙鸣虎啸,吼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徐徐环绕,震得身前人魔黯然失声、惨叫声徐徐颤抖……
……
望着那老迈而勇猛难挡的身影,我不禁双眼湿润几度哽咽,白薇也早已经止不住地哭嚎了起来,霎时间,晕眩的脑海中忽地画过一幅画面——
画面之中,就见五爷将粗布外套系在腰间,光着膀子手持两把菜刀站在村口,村口内一群村民手持着扁担镐柄、铁锹砖头,一个个战战兢兢地盯着五爷,竟没有一个敢上前一步……
“我乃黄家沟子沙五爷!刀下不留人!识相的都他妈的给我滚开!”
五爷一声怒吼,村民们更是吓得都开始往后倒退,然而就在这时,人群忽然从中间被推搡着分开,又一个男人迎面挤出人群,左手倒拎着一只大公鸡,右手攥着个酒瓶子。
他才刚一走出人群,就听人群里传来个妇女的吼声——
“哎呀!这不是我家养的鸡吗?马老哥你咋又偷我家的鸡?”
“臭老娘们儿你给我滚蛋!”
那男人往人群里瞪了一眼,晃着脑袋一脸嚣张地吼道:“你说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你叫它一声你看它答应不?”
男人这话出口,气得那妇女直骂街,可根本不敢冲出来和男人对峙。
男人不再理他,冷眼扫向对面那手持双刀的壮汉,忽地一声冷哼说道:“你就是邻村儿的沙老五?听说你挺狂,爷们儿可正想哪天收拾收拾你呢!”
“呵,这话说的可真够硬气的,看你这副德行,就是沙窝新庄的马三山吧,你在咱家这片儿名声可是够他妈臭的,五爷我也正想教训教训你呢……”
“就凭你?哈哈,不行不行,”男人摇了摇手里的酒瓶子狂笑道:“你这两把菜刀不行,刃儿都崩了,要剁我还真费劲,你要是答应以后跟着我混,我倒是能送两把好的给你……”
说着这话,男人忽然抬手,把手里拎着的大公鸡扔进了人群里,喊道:“老孙家媳妇,你的鸡先还给你,我想吃了再过去拿……”
“姓马的你臭不要脸!”
男人也不理那骂街的妇女,‘啪’地一声摔碎了手里的酒瓶子,从后腰一拔,就拔出了两把寒光增量的菜刀来,一声怒吼之后,举着刀就朝眼前人扑了上去……
“老子剁了你个狗日的!”
……
‘嘭’地一声,正护在我和白薇身前的结巴仙一头撞去,一只人魔已被撞得倒飞出了几十步远翻倒在地,结巴仙一抬头,红着眼圈朝那正冲上高台的五爷一声怒吼——
“老爷子!你放心!只要哥们儿他妈的还没被人吃了涮羊肉!我保他俩安然!无恙!”
“哈哈哈,有你这话爷就放心了!”
五爷边狂笑边往上冲,左手刀劈右手刀剁,一只人魔趁五爷不备猛地一口咬向他喉咙,五爷抬手以小臂挡住,猛起一脚将那人魔踹飞了出去,也不顾被那人魔扯掉一块皮肉,抬手间又是一刀狠劈,‘咔嚓’一声,眼前又一只人魔的脑袋已一劈为二……
五爷杀得尽兴,狂笑间忽地高声诵起了戏词来——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啊净!”
五爷的戏是一绝,一路上常哼失空斩,又酷爱三家店、李陵碑,每段都唱得阴阳顿挫有板有眼,可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老人家的挑滑车,听得别有一番滋味,情到深处,我不禁潸然泪下,心情瞬间崩溃,泪水瞬间决堤,彻底再也控制不住了……
一路冲上台阶,五爷唱着曲哼着戏,瞪着眼睛连挑数十人魔,抬起血淋淋的脚步踏上第三百阶时早已体无完肤,脸上都被啃掉了一块肉。
可老人家仍未敢半刻清闲,一冲上高台霎时间又是一声怒吼,吼声传来,就见五爷迈开大步迎面朝那正撑着大旗冷笑的张鸿儒箭步冲去,目光扫向张鸿儒手中的旗,顿时又狂笑道:“小六子!这杆就是控制人魔的大旗对吧!你放心吧!五爷我这就替你砍了它!”
五爷这话出口,张鸿儒不禁下意识地又将旗杆攥得紧了些,而就在这时,却见五爷猛地一甩右臂,寒光一闪之际,手中那把菜刀竟是朝着张鸿儒的面门直直飞了过去……
张鸿儒顿时面露惊色,可毕竟是内外兼修的道家高手,仍是稍一避身就从那凛凛的寒光之下躲了过去,菜刀几乎擦着张鸿儒的脸颊直飞到了他的身后……
一见躲开了五爷的一击,张鸿儒不禁得意地一笑,而这时冲到他身前的五爷已又高高举起左手中的菜刀,再度朝着张鸿儒迎面砍了下去……
这一刀虽声势凶猛,但仍不足以击中张鸿儒,就见张鸿儒脚踏天罡步灵活从那刀锋下又一次避开,回手间从背上拉出桃木剑,避开五爷时只轻轻一挑,就听‘噗’地一声,五爷空着手的整条右臂已然伴随着一阵纷飞的血雾,被挑上高空盘旋了起来……
“五……爷……”
见五爷手臂被断,白薇我们赫然大惊失色,但不争气的身体却依旧爬都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五爷随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捂着伤口紧咬牙关地骂起了街来……
再看张鸿儒,脸上仍是浮现出一丝冷笑,而击败五爷之后竟显得比之前还要更加狂妄了起来……
“你这个老家伙可真够贼的,竟然还想给我来一招声东击西,假意夺取令旗,实则想取我性命!哈哈,我呸!我岂能这么轻易就上你的当?”
“你……错了……”
听到张鸿儒这话,五爷满脸的痛苦之中竟也浮现出了一丝怪笑,不屑地瞟了一眼张鸿儒道:“我这可不是什么声东击西,我这叫声东,声西,再打南……”
五爷话刚出口,忽然间就听一声怒吼顺着洞道就传了进来,霎时间碎石‘哗啦啦’地就开始从洞顶落下,张鸿儒瞬间失笑,一反应过来急忙回头望向那摆在背后物资箱上的玻璃瓶,早已经被五爷一刀砸碎……
“结巴仙!玄魁已经自由了!就请你把这孩子交还给他!”
说话间五爷忽然一个箭步窜向物资箱,从满地的碎玻璃中抓起那干尸,猛地一甩手就朝着高台下的我们扔了过来……
干尸刚一脱手而出,义愤填膺的张鸿儒已举着手中大旗朝五爷扑去,双手攥着旗杆猛地一扫,‘嘭’地一声就砸在了五爷的胸膛上。
五爷一口血喷出,但只退了两步就又稳住了身形,高举左手中的菜刀朝着张鸿儒一番狂剁,可是老人已连脚步都站不稳了,更不可能打得中面前那阴险狡诈的张鸿儒,而就在张鸿儒晃动大旗的同时,一只只人魔更又开始接连不断地从洞中爬出,一半冲下台阶冲向我们,另一半则在张鸿儒的指挥之下扑向五爷,一时间五爷更是腹背受敌……
一番交手之后,五爷连连受挫自然难敌身为天诛府天尊的张鸿儒,可谁想到就在这时,我们背后的洞道中却又已传来一声震人心眩地怒吼,伴随着那听得人毛骨悚然地怒吼声,紧接着就见一个身影已‘噌’地一下先一步从黑乎乎的洞道中跳了出来,‘噗通’一声立在我们身前时一看,竟是僵尸王玄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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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是个看起来格外高端的雕花木盒,盒子里锦绣铺垫,更是格外华丽,光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而这么一个高档古朴的木盒子里,装的却是一只手,一只人手,一只从手腕处整个断下来的看起来很大很粗糙的人手,手上还有皮肉的地方,能看出到处都是一块块的老茧,尤其虎口处的老茧更厚,更粗糙。
陈国生打开盒子盖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惊了住。
盯着盒子里的人手,我眼眶瞬间发酸,但仍尽量保持着平静,冷冰冰扫了一眼陈国生,问道:“陈国生,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小六子,对不起……”
陈国生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声音却已哽咽,而身旁众人也都不禁低着头抹起了眼泪来……
“你们哭他妈什么哭!手没见过怎么着?”
我气得坐在床上骂起了街来,抬起自己的双手左晃右晃,瞪着眼睛怒声吼道:“来!没见过的来看我的!手!手!手!这就是手!哭他妈什么!哭他妈什么哭!”
“小六子,你别这样……”
李秀秀哽咽着开口劝道:“我相信陈国生已经尽力了,你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个蛋啊!五爷根本不会死!”
我仍旧怒吼,就见两行眼泪忽地从陈国生脸上滑落,身子一软,已体力不支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掩面痛哭了起来……
“小六子,对不起!我们能找到的真就只有这个了!五爷在的地方离爆炸点太近,只剩下这只手还死死的抓在侥幸剩下小半截身子的张鸿儒腿上,我们检验过了,这确确实实就是五……”
“别你妈胡说!”
我一声怒吼,涌上心头的情绪简直就如当初被蠪侄的魔性控制住一般,猛地扑下床把陈国生压倒在地,吓得众人赶紧过来拽我。
我不管他们,死死拽着陈国生的衣领又怒吼道:“五爷死不了!快他妈的继续去给我找!不行就让749换人!总之一定要把五爷给我找回来……”
“马六甲,你够了!”
一声怒吼忽然从门外传来,紧接着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嘭’地一脚踹了开,走进来的是满面怒容的杨死。
杨死并非一般人,跟我们这些一般人自然不同,八极宫一番激战,他受得伤也不轻,但却已在激战后的半个月内就完全愈合,令人直呼恐怖。
不过,用杨死自己的玩笑话来说,恢复得太快也不是好事,还不如在病床上多趟几天呢,因为痊愈之后他就开始负责照顾我们这些重伤员,一个天诛府的天尊,堂堂的九世奇人,现在沦落到为我们这些男性重病号端屎端尿的地步,确实有些尴尬。
“小六子,你别把什么事儿都怪在人家749的身上,这次因为搞得动静太大不好收场,八极宫的善后工作是天诛府和749合力展开的,天诛府的情报技术部门‘六部中书省’以及五军都护府都有直接参与,最高负责人是大将军王,有种的你去找他发飙,你看他不打死你才怪!”
“我去找他又怎么样?这手根本就不是五爷的!”
我气得一把抓起那盒子就想往地上扔,众人皆惊,然而将盒子高高举过头顶之后,我的手,不自觉地停了住……
停顿数秒,我只觉那盒子在我手里沉重无比,却又不忍放下,更不忍砸出去,终于泪崩,紧紧抱着那盒子,失声痛哭了起来……
陈国生坐在一旁地上,也一阵哽咽,随后站起身又将另一个盒子取了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又说:“小六子,还有这个,也是我们在地宫废墟里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现在也一并交付给你……”
陈国生说着打开盒子,盒子里摆着的是五爷生前惯用的那两把菜刀,但由于当时高台上的爆炸,两把菜刀也已无一幸免地被炸得扭曲变形,甚至刀身开裂,几乎快要辨认不出来了。
眼睁睁看着两把残破的菜刀静静躺在盒子里,我心里又一阵发酸,这时却听陈国生又说:“还有一件事得和你们说一下,我们在残骸里找到这两把菜刀时,发现了一个秘密,不知道你们以前有没有注意到过……”
话说到这儿,陈国生伸手将两把菜刀接连翻了过来,我们又往菜刀背面一看,赫然都惊讶了住……
两把菜刀大概刀身正中间的位置,都已经裂了开,而令人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两把遇神杀神、遇魔杀魔且锋利无比的菜刀,刀身竟然都是中空的,也就是说,刀里面竟然暗藏着夹层……
这我倒是从没注意到过,更从没听五爷生前提起过,这时就见陈国生用手指指着其中一把裂痕比较大的菜刀刀身说:“你们仔细往菜刀裂开的缝隙里面看,里面有东西……”
话说到这儿,陈国生又掏出个小手电筒来,对着缝隙开始照,我们趁机凑过去往缝隙里面一打量,就见手电筒强光照射之下,暗藏在刀身里面那东西竟然开始闪闪发光,似乎是个金黄色的棍状物体,比小拇指要细一点。
“这是什么?”
我抹了一把眼泪,不禁发问,陈国生却摇摇头说:“这我们也不知道,虽然也很好奇,但碍于要取出里面的东西就必须先切开刀身,因此我们不敢擅自破坏五爷的遗物。小六子,你是五爷生前最亲近的人,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聚了过来,而我的目光则一直盯在盒子里的双刀上。
见我不说话,陈国生忽又开口说:“小六子,你仔细再看一下这两把刀里藏的东西,虽然很小,但是细看之下会发现上面纹路清晰、而且似乎还刻着类似于道家符咒的东西,我想,应该不是普通东西,说不定五爷这两把双刀能斩妖除魔这么厉害,跟里面这两样东西说不定也会有关……”
陈国生这话说完,我没回答,这时白龙也在一旁开了口说:“小六子,我记得你提起过,五爷这两把菜刀似乎是你爷爷马三山送给他的?”
我点了点头,白龙当即皱起眉来,又道:“那么,藏在双刀里的那东西,会不会和你爷爷有什么关联?”
我仍没回答,目光仍盯着盒子里的双刀不放。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沉默了下来,沉默许久之后,我抬头又朝陈国生问:“还有别的消息没?”
陈国生自然明白我是试图转移话题,而我现在的心情,他自然也能体会,于是也没再多说,暗叹了口气之后答道:“我确实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小霏,有线索了……”
陈国生这话,终于让趁机的病房之中添加了几分惊喜。
宋雨霏现在并没有跟我们在一起,不光是现在,甚至自地宫爆炸时开始,她就已经和我们失散了,直到现在下落全无。
随后749和天诛府都曾对小霏的失踪事件展开精密的调查,但一个半月的功夫里,却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小霏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似的,让我们担心不已……
一听说陈国生带来了小霏的消息,白薇顿时一声惊问:“小泥鳅现在在哪儿?”
白薇话一问完,就见陈国生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小布包来,朝白薇递了过去……
见陈国生掏出东西的一瞬间,白薇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战战兢兢地说:“这,这该不会……该不会又是一只手吧……”
陈国生摇了摇头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白薇这才壮着胆子打开了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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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魁低头扫了一眼扔在身旁的干尸,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更加愤怒了起来,眼看着前方几只人魔扑来,僵尸王一声怒吼,往前一个飞扑就和那些人魔交起了手来,而就在这时,天诛府、749的人马,以及杨死、白龙等人也都已经争先恐后地冲了进来,没等全都冲进大厅,在张鸿儒的指挥之下,一大群人魔就已经给从两侧绕过我们挡了过去,双方立刻厮杀在了一起……
再看高台之上,交手已过百招,五爷再也撑不住了,动作都变得迟钝了不少,忽然间张鸿儒起腿一踹,五爷没能避开,终又‘噗通’一声被踹得后背撞在了背后的物资箱上。
不等五爷再爬起来,张鸿儒冲上前去紧接着又补三脚,恶狠狠三脚踹得五爷连吐了三口血,彻底站不起来了。
只听张鸿儒瞪着眼一声怒吼:“你个老不死的敢坏我的大事,我非把你分尸了不可!”
说话间就见张鸿儒双手再度举起那大旗,以旗杆底部的尖刺对准五爷的心口就要刺下去,哪知道这危急关头,五爷的脸上竟再度闪过一丝笑意。
五爷满是鲜血的脸上忽然绽放笑容,有了前车之鉴的张鸿儒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停下手来又朝着五爷惊问道:“老东西,你又搞了什么鬼?”
五爷并未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张鸿儒一阵狞笑,然而这时却见一缕缕白烟已经伴随着一阵‘滋啦滋啦’地怪声从他背后传来。
看到这些的一瞬间,张鸿儒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已然吓得脸色苍白,猛地一脚就把五爷踢得趴在了地上,这时再往五爷原本所在的地方一看,竟是五爷撞碎了背后一个物资箱时,从后面一个装满炸药的物资箱里抠出了一根药捻子来,并已偷偷点燃,而此时此刻扔在旁边地上的打火机,是我的,竟然连我都不知道那打火机是什么时候被五爷摸去的……
“老张,这些箱子里装得大部分都是炸药吧?来,咱老哥儿俩一起上路……”
“我去你妈的吧!你个老东西,就算你有下辈子,我也要再把你找出来碎尸万段不可!”
张鸿儒瞪圆眼睛朝着五爷一通怒骂,而说这话时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恶狠狠挤出来的一样。
话音没落,就见张鸿儒慌张地冲向引线试图将火芯灭掉,可五爷已又奋不顾身扑上去缠住了他的手脚,气得张鸿儒又对五爷一阵拳打脚踢,五爷却连招架的力气都快使不出来了……
眼看着引线就要烧进箱子里去,张鸿儒心知不妙,也顾不上灭火了,忽然抬手从身旁一个物资箱上拽出一截铁丝来,趁五爷不备就绕在了他的一条腿上,紧接着抽身一腿退出老远,惊惶之中转身就往高台边缘跑去,试图跳下高台最后拼死一搏……
谁知还没等张鸿儒攥着那大旗冲出两步远,忽然间就听一声惨叫从背后猛然传来,惨叫声中,五爷竟以当机立断地猛一刀从自己被铁丝缠住的脚腕处狠狠剁下,‘噗嗤’一声血肉模糊,几乎同一时间,五爷用另一只脚狠往前一蹬,握在左手中的菜刀赫然插进了张鸿儒的后背……
张鸿儒一声惨叫狼狈倒地,手里的大旗扔到一边也顾不上捡了,哭嚎着就往前爬,而几乎同时倒地的五爷却以仅剩的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张鸿儒的一条腿……
“三山老哥,兄弟我先行一步……来世再做兄弟……”
……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几乎淹没了整个地宫中的一切,火光瞬间将大半个高台吞噬其中,我最后一眼望向五爷,五爷正抬起头来,朝着我们微微发笑……
爆炸袭来,整个地宫都在颤抖,顶上的石壁忽然开裂,塌陷,一块块巨石从空而降,纷飞的随时伴随着人魔的肉块被炸向四面八方……
我和白薇迎着气浪推来的方向声声嘶吼,吼声却在爆炸声中显得异常渺小,甚至连我自己都听不到……
即便挡在地宫入口前的一群人魔,在令旗被摧毁之后已经纷纷倒地,但白龙、杨死等人根本来不及冲过来,就又被爆炸带起的气浪推翻了出去,结巴仙迅速护到我和白薇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碎石和袭来的火苗,但脆弱的身躯却很快就被气浪掀飞了出去……
霎时间,我眼前一片空白,而就在即将失去知觉时,却见一个魁梧的身影已蹦到了白薇我俩身前,忽地弯下身子,用自己的身躯将我和白薇护在了身下……
‘轰隆——’
忽然间,地宫整个天顶在开裂中塌陷,凶猛的火势浓烟之上,就见阳光徐徐撒入这黑暗且满是血腥的地宫,纷纷扬扬的雪片应和着气浪一阵乱舞,兜兜转转地下落……
下雪了,那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白得像五爷的头发……
……
“小六子,来陪五爷喝点儿!”
“五爷,还是别了吧,要喝你去找白薇喝,我发现咱这一伙儿人里,就白薇能跟您喝个平分秋色,您就别老灌我了……”
“啧啧,你小子,到底是不是你爷爷的血脉?三山老哥的孙子可不能怂!当年你爷爷我们老哥儿俩喝酒,从来都是用洗脸盆算的,哪次不是喝得被送到乡里卫生所输液……”
“不用问,一猜就是我爷爷把您给带坏了……”
“你个小王八犊子怎么说自己爷爷呢?什么叫带坏了?你爷爷对我可真不错,来找我喝酒时都是自带下酒菜,又是鸡鸭又是狗的,后来把你们村儿都他妈快偷光了,他就开始偷我们村儿……我就问你,你五爷我做的熏鸡、酱肘子,好不好吃?”
“好吃!您家的熟食那可真是一绝!”
“你知道五爷我这技术是咋练出来的不?那时候,你爷爷我俩分工明确,他偷,我下厨,就这么练出来的!后来我下了大狱,出来后没别的本事,岁数大了也不想鬼混了,这才靠着做熟食这手艺弄了个营生,我还真得谢谢我老哥呢……”
“哎,五爷,有时候我真觉得您是中我爷爷什么迷魂药,你对他的感情,就这么深?”
“你个傻小子,这不叫感情,这叫义气。男儿无义谈何驰骋天地!你小子给我记着,不管你以后做个好人,还是做个坏人,或是做个废人,都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兄弟……”
“五爷!我记心里了!”
“好嘞!走着,跟爷喝酒去!”
……
“五爷……五爷!”
我在睡梦中几百次呼唤这个名字,却只能看见那老迈却健壮的身影,踏着矫健的步伐徐徐远去,只留给我一个叫都叫不回来的身影……
那是我被抬出地宫的一个半月之后,在医院里,一连收到了两个噩耗。
那天,因伤势较轻提前出院指挥善后工作的陈国生,送来了两个木头盒子,将两个盒子都摆在我床上之后,和我同病房的白龙、杨左生围了过来,甚至连白薇也坐着轮椅闻讯赶来,其他人随后而至……
陈国生低着头坐在我床前的凳子上,一句话不说,我想问,却又不敢,只因在地宫中留下的遗憾太多太多……
“陈国生,你是这次善后的总指挥,直说吧……”
白龙叹了口气,终忍不住替我开了口。
陈国生点了点头,又沉默足有一根烟的功夫之后,才站起身走了过来,打开第一个盒子,整个病房里瞬间鸦雀无声……
下面这两张是昨天13号该发的,这段时间身体差又比较忙,所以经常两天一起更,今天明天还要去北京一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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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布包里放着的自然不是人手,而是一个玉镯子。
“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看到桌子的一瞬间,白薇顿时朝着陈国生一声惊问,就听陈国生沉沉答道:“这一个多月以来,我们一直到处调查宋雨霏的踪迹,就在昨天傍晚,一支搜查队伍在经过县城东南方向一处荒山时,在一片山间空地上发现了这个镯子,于是就赶紧带了回来。”
“这镯子确实是小霏的不假,”白薇取出玉镯晃了晃,还能清晰地看见里面镶嵌着的枭玉的痕迹,随后又皱着眉说:“可是,小霏明明是在八极宫里失踪的,八极宫的方位并不在三河县县城的东南方向,为什么镯子会在个陌生地方出现?”
话说到这儿,白薇又问:“陈国生,你们还有别的什么发现没?”
“倒是还有一些。”
说话间陈国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照片,递给我们一看,照片里拍摄的全都是荒山中的景象,比如随手胡乱搭好的石块灶台,变形的铝锅,铲子,踩灭的篝火以及有人曾在山中雪地上休息过的痕迹,和一个丢在草丛里的塑料杯子……
“这些也是在找到玉镯的地方发现的?”
白薇问完,陈国生点了点头,答道:“之前我们推测,乱战之中陈国生忽然失踪,极大可能是被八极宫里的人魔所害,这你们是知道的。碍于八极宫里阴气极重,因此这一个多月来的搜查工作进展得并不迅速,但也正因为阴气会影响八极宫内那些遇害尸体的腐烂程度,导致很多尸首就如同五爷的手掌一样腐而不化,因此也为我们争取了不少寻找尸体的时间,可一个半月的时间下来,宋雨霏的尸体仍未被发现……”
“陈国生,你别跟我说这些官场话,我不是你的领导,也不想听你的报告,我只想知道小泥鳅现在在哪儿?”
“白薇你别着急,据我们749分析,宋雨霏很可能是被火燕集团的人给带走了……”
陈国生道:“你仔细看照片里这些野营野炊痕迹,人魔可是不会吃人的食物的,恐怕也不会在雪地上搭床休息,玉镯又是同时在这一带发现的,因此我们几乎可以肯定,掳走宋雨霏的是人……”
“不单是人,恐怕还是个很聪明的人……”
白龙忽然插话说:“你们想,掳走小霏的几乎可以肯定是火燕集团的人,而八极宫已经被毁掉了一个半月了,如果是一般人,恐怕就算在八极宫里逃过一劫,也一定会第一时间逃之夭夭,可刚刚陈国生也说了,这些痕迹和玉镯是昨天才发现的,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个人非但没有及时逃走,反而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试图蒙混过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国生听完答道:“因为我们在三河县四面八方都秘密布好了关卡,未免火燕集团的余孽逃走,甚至连五军都护府的人马也已经第一时间封锁了所有出入三河县的路口,如果这个人直接逃走的话,反倒是会更快的落入法网,相反,他偷偷藏在周边山里静观其变,一直等到最近风声过去,我们的警戒松弛下来,才挟持着宋雨霏离开……”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白龙点点头,又道:“可是,对方为什么要抓走个才刚刚进入驱魔界,甚至不喑世事的小女孩儿呢?”
“会不会是李书海?”我问。
可话一出口,陈国生就又摇了摇头,答道:“李书海从八极宫里逃走之后,上个月就已经落网了,还是大将军王亲手将他抓起来的,现在正由五军都护府关押审讯……”
听他说完,我哑口无言,因为除了李书海之外,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有可能会对宋雨霏感兴趣的人来了。
随后就听陈国生给我们保证说:“你们放心,虽然拖了这么久的时间,但现在总算是有了线索,只要线索不断,我们就不会放弃对宋雨霏的搜寻,一定尽快给你们一个答复……”
白薇点了点头,除此之外也再没别的办法可想,不禁又沉默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陈国生忽然又朝我问道:“小六子,你有决定了没?关于那两把刀……”
“这两把刀不能动。”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了他,听我说完,陈国生不由地面露惊色,急切地说:“可是如果不把刀里的东西取出来,我们又怎么弄清楚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管你们屁事?”
我冷冷扫了陈国生一眼,又道:“陈国生,你的小心眼儿我还能猜得透,你是想将这双刀里的两件东西作为实验品从而深入研究驱魔界,对不对?可这刀是当年我爷爷马三山送给五爷的,我想,我爷爷既然把它藏在刀里,自然是不想让它们露面,如今我干嘛又要把它们拱手让给你们749去研究呢?何况,刀的主人终究是五爷,你想毁掉它们可不该问我……”
“那你想怎么样?”陈国生也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很简单,五爷死得惨烈,如今能找到的遗体遗物就只剩下了这两把刀以及一只手,无论如何,我都要亲手把它们送回黄家沟子,交到五爷之子老四手中,也算是一个交代……陈国生,你对这刀里的两件东西感兴趣,我不反对,但是你别问我,等我把它们平安送回黄家沟子之后,你去问老四……”
“小六子,可是这……”
“别他妈跟我可是可是的!这事儿既然我决定了,谁都别想改!”
“小六子啊!你怎么能这样?”
陈国生还不放弃,气得直跺脚,又接着说:“这刀里的两件东西并不简单,从上面咒文花纹来看,甚至和千百年来一向神秘的阁皂山降魔龙族关联极大,兴许这就是个突破降魔龙族秘密最好的关口……”
“呵,我果然猜得没错,原来把刀送来之前,你早就派人偷偷研究过了……”
“这……”
陈国生顿时语塞,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又一阵沉默之后,杨死在一旁冷笑着开了口,说道:“陈国生,我也支持小六子的做法,于公来说,不管这刀里藏着什么东西,既然是当年马三山老爷子所藏,自然就是属于驱魔界的东西,你也说了,它们可能和一项神秘的阁皂山关联极大,所以更不该落入你们这些门外人的手里;于私来说,这两把刀是五爷仅剩的遗物,老四同意之前,谁都没权利动……”
“杨死,你怎么能这么说?好歹你也是天诛府的天尊,难道你就不想尽快弄清其中隐藏的秘密?”
听杨死说完,陈国生有些急眼了,杨死听完不禁微微一笑,摘下墨镜来,用那双死气沉沉的双眼在陈国生一番扫视,看得陈国生不禁发起毛来。
随后才听杨死冷笑问道:“陈国生,这次你带领749局大破八极宫,怕是立了大功了吧?要升官了怎么着,什么时候轮到你跟我大呼小叫的了?”
“杨死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别跟我说什么只是,记住,天尊不过是天诛府给我的一个虚名而已,我杨死天生死人一个,连命都没有,我会在乎那么多?你敢再跟我嚷嚷半句,今儿你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病房……”
杨死边说边走到门口,轻轻一脚就把房门带了上,吓得一旁的杨左生、张小茹两人赶忙跟陈国生一阵挤眉弄眼,他们心里清楚,自己这位师兄可是从来不会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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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气氛不对,白龙立刻笑呵呵打圆场说:“行了行了,你们都别胡闹,这儿是病房,在八极宫还没打够怎么着?”
话说到这儿,他又朝陈国生望了过去,笑道:“不过,小陈你确实有些造次了,你也说了,我们可是天诛府的天尊,不说身份,单凭驱魔界各派术法咒法,我们分分钟都能弄死你,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大呼小叫的了?”
“白龙,我是着急呀!好歹我也是749局的干部,我肯定要以自己组织的利益为先……”
“呵呵,你是什么局都跟我无关,”白龙慵懒地摆了摆手,依旧面带暖暖地微笑,又道:“虽说你们是上层官方认定的正规组织,可在天诛府人面前,你们最好还是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然的话,我可不管你是什么局,毁了你们整个系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天诛府连千百年来的邪魔外道都不怕,难道会怕你一个小小的749?”
白龙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愤怒情绪,但却不怒自威,听得陈国生不禁低下头来连大气都不敢喘了,直到白龙把话说完,才见陈国生叹了口气,点点头说:“对不起,刚刚是我过激了,杨死大哥,你别介意……”
听到道歉,杨死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一些,紧接着就听白龙又笑道:“言归正传吧,五爷所留双刀这件事,我也支持小六子的方案,先将其作为遗物交还给五爷之子老四,之后要怎么处置,全凭老四做主就是了。”
“好,那就听你的。”
陈国生点了点头,没敢再多说,沉默了一会之后,又抬头朝我望了过来,说道:“对了小六子,蒙馨雪早上回来过。”
一听这话,我心头再度一惊。
自打被抬出八极宫后从昏迷之中苏醒开始,我就一直惦念着蒙馨雪的事,我一直好奇,为什么她会对我的身世这么清楚?甚至连二十多年前、明明她都没有出生时的事情都能知道?我总想找个机会和蒙馨雪好好谈谈,可是即便八极宫已经被攻破了一个半月,这个机会依然没有找到。
八极宫一战,蒙馨雪虽然也同样受了伤,但好在是皮外伤也说不上严重,又碍于白龙伤势过重,因此蒙馨雪休息了几天之后就出了院,代替重伤的白龙承担了指挥十三道御史台大局的使命,这一个半月以来,一直在为善后工作到处游走,我根本还一面都没见到她,因此时不时就问一下她现在在哪儿,什么时候过来?可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如今一听说蒙馨雪回来了,我赶紧问陈国生她现在在哪儿,却见陈国生摇了摇头说:“恐怕,你这次还是见不到她。蒙馨雪早上回来后从我们749取了些关于八极宫一事的文件报告、以及我们录取的一部分被抓火燕集团人员的口供笔录,就急匆匆的走了,据说是要代表十三道御史台回天诛府总部做一个详细的事件报告,并且今早证实白龙之前是被人冤枉的……”
陈国生这话说完,白龙又接话说:“小六子,早上时小雪倒是来过医院一次,和我简单汇报了一下工作情况,不过那时你被护士带出去抽血化验做检查了,她没时间耽搁,因此没等你回来就先走了,看现在时间来算,恐怕至少也身在百里之外了吧……”
听到这话我一阵惋惜,这时就听陈国生又说:“对了,蒙馨雪离开时还托我给你带了个口信。”
“什么口信?”
“她说,虽然也很想和你敞开心扉好好聊聊,可现在八极宫事件刚刚平息,实在忙不过来,恐怕这次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三河县了。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她会亲自去找你,将你想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见来医院的事情都已经交代完了,陈国生站起来就想走,我们也没留他,虽说还有很多关于这次八极宫事件的情况想跟他打听,但也知道这回把事情搞得这么大,恐怕他也早就忙的不可开交了,就没敢耽搁他的时间。
然而陈国生刚走到门口没等开门呢,之前被杨死闭起来的房门却‘嘭’地一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了开。
情况突如其来,把病房里的众人都吓了一跳,没等陈国生反应过来,就见几名白袍人已经争先恐后地冲进了病房来,带头人一把推开陈国生之后,几人立刻手持法器将白龙的病床围了住。
一见情况不对,大家都愣了住,唯独白龙坐在床上依旧谈笑风生笑容满面,只沉沉地念叨了一声‘终于还是来了’……
“哥!怎么回事?”
白薇一声惊问,白龙却摇摇头不语,就在这时,又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已经从门外传来,紧接着就见身材魁梧的大将军王,迈着大步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八极宫一战,大将军王的伤势也不轻,甚至现在还用绷带吊着一只胳膊、并且包扎着脑袋呢,但他终究人高马大身体精壮,于是没等伤势完全痊愈就离开医院去指挥五军都护府的工作了。
大将军王一走进来,我们多少算是明白了些眼前这情况,无疑,大将军王是来找白龙麻烦的。
果不其然,刚一走进病房,就见大将军王朝坐在床上笑呵呵的白龙抬手一指,冷冰冰道:“御史白龙,你也该修养的差不多了吧,跟我们走一趟吧!”
没等白龙回答,白薇先抢着问道:“你们想带我哥去哪儿?”
“当然是押送回天诛府总部受审!”
大将军王答道:“八极宫一事刚完,我就派人把医院监视了起来,毕竟御史白龙入魔叛道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洗脱,我总不能放着他不管。这段时间,蒙馨雪一直在积极为白龙洗脱罪名,从火燕集团那些人的口供里,倒是也得到了不少对他有利的口供,可终究还不足以为他平反,因此我请示了上级,并且刚刚得到回复,御史白龙,在彻底洗脱罪名之前,你将暂由我们五军都护府押送回总部全程看押,等待真相查明……”
“大将军王,你这是公报私仇!”
我气得一声怒吼,连陈国生都为白龙抱不平了起来,急忙说道:“是啊,大将军王,虽然证据还未确凿,但眼下差不多也已经能证明白龙确实是被人冤枉陷害的,这种节骨眼儿上你竟然要抓他,这也有点太……”
“你给我闭嘴!”
没等陈国生把话说完,大将军王就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把本来就身高偏矮的陈国生直接给拎了起来……
“天诛府办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这群臭虫插嘴?这儿没你说话的事儿,给我滚蛋!”
说话间就见大将军王猛一甩手,直接把陈国生从门口扔了出去,陈国生‘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气得一边往起爬一边怒冲冲吼道:“行!你们天诛府了不起!个顶个的都不把我们749的人当人看!你们给我等着!”
只听大将军王头也不回地冷冷说道:“你再不走,我就现在掐死你,再帮你报个因公殉职。”
“大将军王,你等着!你们都是一群怪物……”
听到这话,陈国生不敢再留,吓得赶紧跑了,随后就见大将军王又冷冰冰扫向白龙,问道:“御史白龙,你是自己跟我们走?还是我们打到你走?”
“我看谁敢带走我哥!”
白薇一声厉喝,顿时护到了病床前,我和杨死、张小茹等人也二话没说就冲了上去,将大将军王团团围住,病房里的火药味霎时间浓郁了起来……
519
“怎么着,就凭你们一群老弱病残,也敢跟五军都护府作对?”
眼见我们一群人虎视眈眈围过去,大将军王不禁一声冷笑,又道:“我既然选择今天对御史白龙采取行动,自然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早就把人安插在了医院里,真打起来,你们占不着便宜……”
大将军王这话不假,只说话的功夫,外面已经开始人头攒动,一个个白袍人的身影从门口前窜来窜去,显然是做好了随时随地冲进来接应大将军王的准备。
一时间,病房里的气氛更加紧绷了起来,白龙赶忙摆摆手笑道:“大家别激动,好歹我也是天诛府的天尊,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是前天尊。”大将军王一声冷哼。
白龙愣了一下,随后又咧嘴一笑说:“那也没事儿,我能自证清白,任由他们把我带走就是了,这件事跟大家没关系,你们别插手……”
“不,有关系。”
不等白龙说完话,大将军王忽又开口,冷哼道:“在场诸位,所有和御史白龙有关联之人全部暂时收监病房,以免出现意外……”
“大将军王,这你就过分了吧!”
听到这话,不知大家再度动了怒,甚至连白龙都坐不住了,‘噌’地一下跳下病床,指着大将军王怒吼道:“这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直接关系倒是没有,”大将军王笑道:“但谁知道我们抓走了你,他们会不会从中作梗?未免出意外,所以也只能暂时请大家配合一下了……”
说着话,大将军王朝门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又接着说:“一楼有一间闲置的xt室,和医院沟通过之后,我已经派人打扫出来了,烦请各位移步下楼,在我们把白龙安全送走之前,你们哪儿都不能去……”
“大将军王,你这就过分了!”
“过不过分放一边,毕竟是为了安全着想,御史白龙,请你配合我们五军都护府的工作,不然的话,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大将军王向来作风强硬,真动起手来甚至全然不顾,毕竟白龙和他在天诛府内斗了好几年,这一点当然最清楚不过,因此也没再硬撑下去,叹了口气,又劝我们众人说:“各位,都停手吧,照他的话做……”
我们怎能听话,可没等开口,白龙就皱起了眉头来,怒冲冲道:“我叫你们照他话做你们听到没有?现在打起来对你们没任何好处!放心,小雪会为我证明清白,天诛府的事不需要你们外人插手!”
白龙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大家也只能都听话地放下了警戒地双手,就见白龙转身扫了泪光闪闪的白薇一眼,抬手轻轻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说:“别担心你哥,我好着呢,倒是你,做事别太冲动,短期内看来我是没空再照顾你了……”
“哥,你自己保重!”
“放心吧,各位,我先走一步。”
即便被白袍人押解出病房时,白龙仍然神色从容目光如炬,那一丝游戏人间般的笑意依然挂在嘴角。
而走到门口前时,白龙忽地戛然止步,一转身又朝着大将军王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才能离开。”
“你说……”
“我一直火燕集团和五年前天诛府内乱一事有脱不开的关系,我之所以会来三河,也正是为了调查这一真相……”
听到这话,大将军王忽地脸色一变,皱了皱眉头说:“真相?没有什么真相!五年前一案,错全在你父亲白子麟一人,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万事无绝对!”
白龙冷声答道:“大将军王,你别忘了之前我们被困在八极宫里,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却是个才入我阴阳家不久的愣头小子把咱们这些高手都给救了!你不能不承认,这世界上有无数可能,没有仔细调查过,你没权利也没义务教我什么是真相……”
“那你想怎么样……”这话几乎是从大将军王牙缝里挤出来的。
白龙又冷哼一声,答道:“很简单,仔细调查,不放过八极宫内任何线索,并且秉公办理,我想你并不是个会为一己私利徇私枉法的人……”
“这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
有了大将军王这句话,白龙才终于算是放了心,于是拖着伤情未愈的身子信步迈出病房,被四个人押解着离开了医院。
目送着白龙被带走之后,大将军王才朝我们又望了过来,说道:“至于你们,先跟我到一楼的ct室去休息休息吧,放心不会太久,至多半个月后我就会还你们自由……”
说话间大将军王朝手下一使眼色,冲进来的一群白袍人立刻把我们从病房里先后押了出去,下了楼都被关进一间被搬走了所有仪器、且连个窗户都没有ct室里,而最后一个被带进ct室的是杨死。
被推进去时,杨死还在不解地问:“大将军王,你不是想连我也关起来吧?好歹我也是个天尊!”
“这我当然知道,”大将军王笑道:“你是天尊,名义上我确实没有权利拘禁你,但碍于你和御史白龙走得太近,又性格冲动,为防有闪失,也只能委屈你了。等出来之后你可以随意回总部去告我的状,我都无所谓……”
话音没落,杨死已被大将军王一把搡进了ct室里,气得回过头去直骂街,但大将军王理都没理,就让手下锁起了ct室的门。
我环视四周,除了杨死和我之外,白薇、李秀秀、三姑娘、杨左生、张小茹这些平时跟我们走得近的人无一幸免都被关了起来,甚至连仙灵子道长甚至巴颂和自己四个徒弟也都被关了进来,就因为最近也和我们一直在一起,这让众人好一阵生气,但碍于五军都护府实力太强,又有了白龙的嘱咐,我们自然也不敢乱来,只能气呼呼坐在ct室里乱想办法。
Ct室里甚至连个窗户都没有,氛围又闷又冷,坐着坐着,向来脾气暴躁的杨死第一个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气冲冲吼道:“这他妈算是怎么回事?我堂堂一个天尊竟然成了阶下囚,这深仇大恨我算是跟大将军王结定了!”
“哥,你现在抱怨有啥用……”
杨左生撇了下嘴说:“大将军王都把咱欺负成这样了,我以为你肯定会当场发火给他点颜色看看,谁知道你……哎……哥,这次你太让我失望了……”
杨左生话一出口,连张小茹也在一旁抱怨了起来,说道:“是啊,杨死师兄,你平时不是很霸道的吗?怎么今天突然就成了个软柿子?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听到自己弟弟和师妹不停地抱怨唠叨,杨死尴尬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忍了半天见两人数叨来数叨去的还不停嘴,杨死终于忍不住急了眼,气得狠一脚踹在墙上,吼道:“你俩别叨叨了!你们知道什么?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大将军王是多厉害的人物!”
“哥,他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你这个九世奇人?”
“这能一样吗?”
杨死又吼道:“我命中五行九世为火,于道家来说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道学奇才,可再厉害我也仅仅是自己一个人厉害而已,但大将军王代表的,可是一个六百多年间整个建制固若金汤的组织!”
“瞧你说的,就跟大将军王是天诛府的府主似的,”张小茹撇了下嘴说:“天诛府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难道他还能只手遮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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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张小茹这话才一出口,就听一直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的仙灵子道长开了口——
“小茹,这话让你说对了,大将军王在天诛府,确实是个只手遮天的人物,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天诛府,现在就是他一个人的……”
仙灵子话一出口,张小茹顿时语塞,而我们也都好奇地朝他望了过去。
只听仙灵子又接着说:“众所周知,天诛府自明朝初期由花小云、叶凌秋两府主建立以来,已维护了人间正道六百多个春秋,天诛府主要建制自古延续,共有四大机构,分别为‘五军都护府’,‘六部中书省’、‘九州镇抚司’,以及白龙所管辖的‘十三道御史台’。九州镇抚司为镇守机构,我和巴颂兄弟就是其中两名镇抚使,由于部门内人员分散于各地隐藏,因此很多同部门人员都互相不认识,又聚不到一起,在天诛府里根本算不上拥有任何势力;其次六部中书省,说白了就是个行政机构,负责收集情报、处理文件、管理财务等工作,说白了只是一群受雇来的文职人员,连正式的驱魔人都没几个,更谈不上势力了;除去这两个部门之外,实际掌管着武力的两大部门就只剩下了一个‘五军都护府’和一个‘十三道御史台’。但御史台主职‘监察’,负责监察查处以镇抚使为主的各部门情况,成员长期分散行动,也很难聚集成气候,而‘五军都护府’,则就成为了整个天诛府内的绝对权力……”
“这五军都护府真有这么厉害?”
我问了一句,仙灵子道长点点头,叹息道:“五军都护府内成员皆由驱魔界精锐组成,以‘佛道儒法墨’五大家驱魔人为主,到处招揽民间精英,统一规划为‘天行者’,是天诛府处理紧急事件时的核心力量。记得当年天诛府还有府主这一职务的时候,五军都护府向来都是由府主直接管理的,其余任何元老、长老都无权过问。五年前天诛府内乱大改革,‘府主’一职被废除,从那之后五军都护府就一直处在一个无人能管、无人敢管的放空状态,虽说天诛府‘天狩十二尊’以及总部元老们有权在商议后动用五军都护府的武力,但都算不上直接管辖者,对于某些指令,五军都护府有权拒绝不执行。偏巧,大将军王本身又是天诛府最高管理层‘天尊’中的一员,自然就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这些年我虽然以‘镇抚使’身份驻守在外,但是总部里的情况也了解不少,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大将军王总对御史白龙死咬不放?”
“为什么?”大家几乎异口同声问出了这句话来。
仙灵子一声冷哼,扫了坐在身旁的巴颂一眼说:“巴颂兄弟,这你也该知道吧?”
“听说过。”
巴颂点了点头,答道:“两人总处于较真状态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就是五年前大将军王背叛麒麟双煞一事,直接导致白子麟和漠天麒的夺权计划失败,白龙怀恨在心;而第二点,是御史白龙一直都看不惯大将军王在总部嚣张跋扈唯我独尊的状态,更是天诛府内为数不多敢和大将军王公然对着干的人之一……”
“这一点我都不得不服……”
杨死接过了话茬儿,又道:“十二天尊各据一方,很多都不相识,我和白龙也是刚认识没多久,可他在天诛府里的事迹我确实早就有耳闻。别说什么公然对着干了,天诛府高层里几乎都没几个人敢公然反驳大将军王的话,唯独白龙是个例外,大将军王能不恨他才怪……”
听到这里,我不禁一声感慨——
“杨死,那你们这十二天尊……也太窝囊了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跟窝囊不窝囊可没有关系!”
杨死瞪了我一眼,又说:“挑明了说,所谓的‘天狩十二尊’只不过是在废除‘府主’制度后,天诛府给自己找的一个台阶而已,毕竟连整个国家都民主了,天诛府老是府主专制怎么行?被尊为十二尊的十二个人,都是整个驱魔界里有头有脸有名望的人物,可这些人大多是不贪恋权势的闲云野鹤,要么就是无心过问天诛府里的事物,比如我,每次天诛府召集例行开会我都不去,没空伺候他们!你再看看张鸿儒,都隐居多少年了,还不是照样被封了‘天尊’?十二天尊里我们这类闲散懒人比比皆是,真正愿意为天诛府操心处理的,估计也就只有被任命为四大机构首脑的那四位了,其中大将军王和白龙都是年青一代驱魔人的楷模,更在天诛府位高权重,又互相猜忌不和,难免就要经常擦枪走火……”
“那么,天诛府的高层们在他俩之间,对谁又更加看重呢?”
“枪杆子里出政权。”
白薇一声冷哼,插嘴说:“驱魔人也是人,是人都有私心,整个天诛府里又有几个是真关心天诛府死活、驱魔界存亡的?大多都是谁手腕强硬就抱谁大腿的主儿,早就一堆人在人家大将军王的屁股后面舔腚了!我哥就是早看出了这一现状,所以才一直试图改变,要不然的话,天诛府六百多年的基业恐怕也就毁……”
“别乱说!”
白薇话没说完,就吓得仙灵子、巴颂跟她挤眉弄眼了起来,但从两人的神情就能看出,白薇的话不是瞎说的,而白龙的担忧更不是多余的……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只剩身在天诛府的杨死、仙灵子和巴颂三人长吁短叹了起来,一时间整个ct室都沉默了下来。
不知沉默了许久,我忍不住一声冷哼,咬着牙说:“什么正道魔道,还不都他妈的是这副德行,有分别吗?幸亏老子不是天诛府的人,要不然的话,我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帮白龙改变这一切!”
我本是一句气话,哪知道话刚出口,杨死忽地抬起头来,盯着我面无表情地说:“小六子,你……想不想加入进来?”
“什么?”
我愣了一下,就听杨死又道:“我是问你,想不想成为我们天诛府的一员?”
“这……”
杨死突然的问话,倒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就听杨死笑了笑说:“说真的,六部中书省每年都会审核一批新人,对够资格、有功绩的驱魔界新人们发出加入天诛府的邀请函,我正准备开春过了冬让小生和小茹去试试呢。你虽然入行短资历浅,可就凭这半年多跟在白薇屁股后面帮老百姓解决的事儿,以及这次大破八极宫的头功一件,你入选不是问题……”
杨死这话出口,倒真让我心头稍微激动了一下,但仔细一想,还是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可没这兴趣,我现在心里就只想着两件事,送五爷回家,然后闯到阁皂山上救我爷爷……”
见我拒绝杨死,巴颂气得直咧嘴,撇着嘴说:“小六子,你成天‘救爷爷、救爷爷’的,你是葫芦娃吗?大老爷们儿的你就不能把理想放远一点?你说你年纪轻轻的这么没理想,能成什么大事儿?要是以后真能跟人家杨死、白龙是的混个‘天尊’当当,你爷爷还用你救?那掌门马君武屁颠屁颠就给你送下山来了……”
听巴颂这么一说,我不禁眼前一亮,仔细一想,哎?这还真是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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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来想去,最后我还是一声苦笑,答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咱现在还是天诛府的阶下囚呢,天诛府里又是大将军王说了算,能让我进去才怪!”
‘那可未必,大将军王虽然霸道,但终究是正道驱魔人,为天诛府求贤若渴……’
杨死似乎还要劝我,然而话说一半也不禁语塞,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又苦笑道:“其实也对,毕竟连我这个天尊都还自身难保呢,还有什么资格为天诛府招兵买马,哎,真是悲哀……”
杨死不再说话,往地上一躺就自顾自休息了起来,我扫了他一眼,问道:“杨死,难不成你真就想在这儿混吃等死了?”
“不然呢?”
杨死懒洋洋说道:“大将军王既然敢把我也关起来,想必是在周围布置好了足够的人马,确定咱们肯定是逃不出去,你看这ct室……”
杨死说着抬手环指了一圈,又叹着气说:“这ct室看起来普通,其实连墙面里都是夹了钢板的……”
“那我也得想法子离开……”
我站起身来,气呼呼朝着墙壁走去,一阵摸索之后,还真是找不到任何足以逃出的地方,不禁灰了心。
这时就听白薇问道:“小六子,你这么着急出去要干嘛?凭咱们几个,就算出去也不一定能救出我哥来……”
“那也总得试试看才知道吧!”
我瞪了瞪眼,又接着说:“我就是堵这口气咽不下去,凭什么?凭什么他大将军王就能只手遮天,咱们破了八极宫刚刚立了大功,一眨眼的功夫却成了阶下囚,从古至今有这道理?无论如何我都要出去,就算救不了白龙,现在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还想尽快送五爷回家呢!对了,还有老王家的那两匹马,这都俩月了,早就应该还给人家……”
“可现在终究是出不去,你着急能有什么办法?”
杨死一声冷哼,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又嘀咕道:“你看这环境,周围又有五军都护府的人监视着咱的一举一动,现在想出去,除非你会上天入地!不对,上天都不行,咱是在一楼,上面好几层楼压着呢上都上不去,只能入地,可你有这本事?”
我瞪了他一眼,没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可心里的倔劲儿憋着,我就是出不来这口气。
见我在周围摸索来摸索去的,杨死忽又笑了起来,调笑说:“要不你还是先歇会儿吧,我帮帮你。我放个屁,看能不能把这地板给嘣开,带你逃出去……”
“杨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
我气得吼了一句,哪知道话音都还没等落下呢,忽然间就听‘呼啦啦’一声怪响竟真的从杨死身下的地面上传了出来,伴随着突然出现的怪响,地面不禁轻轻一抖,霎时间所有人都慌了神,甚至连杨死自己都惊了住。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呢,又听‘呼啦’一声闷响传来,几乎同一时间,杨死躺在地上的身躯忽然往下一陷,‘噗通’一声竟真陷进了地面上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大洞来……
众人惊慌之际,只听陷入洞中的杨死一声嘶吼——
“我还没放呢怎么就……哎呀……”
伴随着一声闷响,显然是摔进洞里的杨死已经落了地,从时间来看,看来这洞并不太深……
“杨死!”
霎时间所有人都惊了住,正要冲上去查看情况,就见洞里已经徐徐冒上来个毛蓉蓉、白乎乎的东西来,我们仔细再一看,竟是结巴仙从洞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
“钟楚红?是你?”
这一下,大家更是不约而同地大吃一惊,他怎么会在这里?
记得破八极宫时,结巴仙也和白薇我俩在一起,但仙家毕竟是仙家,后来地宫里高台爆炸,这结巴仙趁乱就自己逃了,随后这一个半月的时间竟一次面都没再露过。
天诛府和749的人毕竟都对他很感兴趣,因此随后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在到处找他,可是也怪了,怎么找也找不到,这结巴仙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儿出现了……
白薇一声惊问之后,那结巴仙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朝我们急匆匆招招手道:“别废话了,快跟我走!”
“跟你走?跟你去哪儿?”
我又问了一句,那结巴仙急得直咧嘴,又慌张地道:“没时间说了,你们先跟我走,等出去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你们,快!快呀!”
结巴仙这话话音都没等落下,忽然间就听一阵吵闹声已从ct室外面传来,紧接着从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地跑动声,显然是天诛府的人已经发现了里面的情况。
“来不及了!快跟我走!”
结巴仙又嚷嚷了一声,而门外已传来开锁声,我不敢耽搁,因此也不多问第一个就顺着结巴仙挖开的洞道钻了下去,可刚钻进去半截身子,就见一群白袍人已经夺门而入,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抓着一张尼龙大网,一冲进门来立刻像渔民一样朝着我们洒了过来……
“小心!”
眼看着一张大网从空而降,正处网下的仙灵子道长一声怒吼,说话间一把就将正好立在身旁的李秀秀推了过来,李秀秀吓得惊叫了一声,身形一晃立刻也顺着结巴仙挖开的洞掉了下去……
然而仙灵子道长已来不及逃脱,才刚推开李秀秀,他和张小茹就被网在了其中,巴颂一见,立刻带着弟子们冲上去就想救他,哪知道这时冲进来的白袍人也已经来到身前,霎时间手持法器就和几人打做了一团……
“小六子你们先走!我们来掩护!”
眼看冲进来的白袍人越来越多,巴颂心知所有人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了,当即一声怒吼,迎着前方几名白袍人就扑,而杨左生一见张小茹被网住,也二话没说就冲过去救,临动之前更将一旁的三姑娘推进了洞道中……
“不行!要走一起走!”
白薇见了,也想冲上去帮忙,可是没等冲出两步就被从洞里探出身子来的结巴仙一口咬住了裤腿,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来——
“大将军王针对的就是你和小六子,放心,只要你们走了,他们都不会有事儿!”
说话间结巴仙咬着白薇的裤腿狠地往后一扯,白薇‘呼啦’一声就也被扯进了洞道里,几乎同一时间,结巴仙扬起蹄子在我肩膀上一按,霎时间我眼前一黑,也掉了下去……
“快!快跟着前面的火光走!”
伴随着结巴仙的吼声,我趴在洞道里抬头往前一看,就见前方火光点点,竟是每隔十来米就在地上扔着一颗烟头,于是大家都没含糊,趁着其他人在上面缠住五军都护府的人,顺着洞道中的光亮往前一通猛冲,而跟随在我们背后的结巴仙一边前进一边用蹄子往后蹬土,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后面的洞道又重新给堵了起来……
我们顺着这黑乎乎的洞道往前冲出去足有百十来米,这才在结巴仙的带领下顺利回到地面,再往周围一看,竟是身处在一个不知何处的小胡同中,而还没等我们从洞里爬出去,一只手已经从上面伸了出来,我借着月色抬头一看,顿时一惊,那正要拉我们上去的人,是陈国生……
“小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顿时一声惊问,就听陈国生紧皱眉头慌张地说:“先别说这些了,你们快离开这儿,路上结巴仙会告诉你们一切……”
说着话,他把白薇我们接连从洞里拽了出来,也不顾杨死还一直在嚷嚷着怎么没见自己的弟弟、师妹,就急匆匆推搡着我们上了一辆轿车,趁着夜色的掩盖带着我们扬长而去……
522
一路上,任由我们坐在车里问什么,陈国生都皱着眉铁青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后来被我们逼问急了,才听陈国生沉沉说道:“小六子,有件事我对不住你,我说了你别生气。”
“你先说出来我们听听。”
白薇话一出口,陈国生又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其实结巴仙一直都没失踪……”
“那他这么久去了哪儿?”
“在……在我们手里……”
陈国生叹了口气,吞吞吐吐地道:“那天八极宫内宫爆炸时,他似乎因为保护你们两个受了重伤,后来趁机想跑,可刚刚跑出八极宫就因为伤势太重昏倒了,被我们749的兄弟给擒获了,碍于当时天诛府的人并不在场,而我们一直以来又都对这位传说中的结巴仙很感兴趣,于是就秘密把他抓了起来,用作活体实验……”
“陈国生,你个畜生!”
听到这话,气得我从后面一脚就踹到了驾驶位上,怒骂道:“虽然是个妖仙不是人,可破八极宫他毕竟功不可没,你竟然这么对他?”
“小六子,你不能怪我!”
陈国生急忙解释说:“古代传说中的几件结巴仙祭器,是749长久以来的主要研究项目之一,我们都想为国家、为人民弄明白这些祭器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也许这些秘密足以改变整个世界,你懂不懂?”
“我管你改变什么,我只知道,结巴仙是咱们的朋友,不是敌人……”
我又一声怒吼,这时白薇却从一旁偷偷拉了我一下,示意我冷静,随后又朝陈国生问道:“那之后呢?为什么现在你又会和结巴仙一起出现?”
“我们一直把结巴仙藏在附近的秘密落脚点,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试图敲开他的嘴,从而取得一些关于祭器的重要信息,结果……结果到头来我们只发现,这位结巴仙简直是满嘴跑火车,呼天抢地的跟你各种忽悠,一通谈天说地,我们这边俩负责审讯他的女队员,最后差点儿跟他处了对象……”
说到这里时,陈国生气得直咬牙,白薇在旁边微微一笑说:“你们总算也知道这种感觉了,之前我哥我俩和他一起被困在无间狱里时,我心里涌出过好几次杀人的冲动……那后来呢?”
白薇又问,陈国生又答:“后来,我们实在是没耐心继续等下去了,于是乎高层传下死命令,既然没办法从他的嘴里得到线索,那就从他身体上自己找。毕竟长着人脸的羊可不多见,而且会讲人话,我们甚至发现,这只人面怪羊的身体构造极其特殊,外表一层皮毛更是达到了传说中‘刀枪不入’的效果,于是我们想尝试着解剖他,以便进一步研究他的身体构造与正常人类的诧异……”
“你们可真够狠的……”
听陈国生话说到这儿,车厢里三个女孩儿都禁不住咧起了嘴来,我和杨死也气得骂起了脏话。
陈国生赶忙摆摆手又说:“你们先别骂我,我也下不去手啊!尤其是得知他在八极宫里帮了你们很多忙之后,就更下不去手了!可上级已经传来了命令,我们也不能不执行,毕竟国家利益大于一切,于是我就想继续隐瞒着你们把这实验做完,也算是取大一舍小义了,哪知道……”
“哪知道什么?”
“哪知道就在今天晚上,也就是大将军王把你们关起来之后,我收到了一个来自于五军都护府的机密消息,这才改变了主意……”
“什么机密消息?”我又问。
陈国生道:“闯入八极宫时,天诛府虽然和我们749一直是合作关系,但是都只是明面上的事儿,实则明争暗斗,天诛府更从不把我们749放在眼里,这一点不用我说你们也都看得出来。可我们749也不是傻子,我们收买了五军都护府的驱魔人,这一个半月以来一直替我们暗中提供消息,监视着这位面都没露就能毁灭整个火燕分部的大将军王的一举一动,今晚是他及时传来消息,通知我们,大将军王会在今晚对你和白薇两人痛下杀手,之后嫁祸给我们749……”
“什么?”
陈国生话一出口,全车人瞬间都惊了住。
缓过神来,只听杨死第一个惊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大将军王要对小六子和白薇下手,而且只杀他们两个?”
“为了权利。”
陈国生冷冰冰地说:“你们两个以及五爷在闯入八极宫内宫时出尽了风头,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在,一个半月前的那一事件,很可能以火燕集团的绝对胜利、或是双方同归于尽告终,你们三人挽救了所有人……”
“那大将军王干嘛还要害我们?”
“因为你们是十三道御史台御史白龙的人。”
这话不是陈国生说的,而是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杨死。
陈国生一番点拨,杨死显然已经看破了玄机,皱了皱眉头,又接着说:“简单来说,白薇、五爷你们三人在这一战中功绩太高,风头甚至盖过了大将军王,又和御史白龙关系紧密。如今五爷已经故去,如果留着你们两个不除,日后你们加入天诛府的话必定会站在白龙一方,这就等于是在大将军王的身边安插了两枚定时炸弹,直接影响了他在天诛府里的权势……”
“可就算这样,他也不可能直接做掉我们吧?大将军王好歹也是正道驱魔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正道?哼,你想得太天真了。”
杨死冷哼了一声,又接着说:“如果正道之中全都是同一想法、同一抱负乃至于同一理想之人,又何必故步自封的分出那么多的门派之别来?大将军王自幼修行,先后游历各大派求学,其中这道理他再清楚不过!有时候为了一己私利,什么正道不正道的,都可以放到一边,毕竟这是正道内部自己的事,就算手腕再高、手段再绝,终与邪魔外道无关!难道你们忘了吗?五年前天诛府内战,白龙和白薇的父亲是怎么被他出卖的……”
杨死这话出口,整个车厢里顿时没人再说话了,大家的心情不禁都沉寂了下来……
一阵沉默之中,就听杨死又道:“除此之外,我能想到的大将军王必须杀你们两个不可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白薇是御史白龙的亲妹妹,而小六子……”
“是御史白龙的亲妹夫?”
我话一出口,坐在一旁的白薇当即狠狠踩了我的脚一下,而坐在另一旁的李秀秀也偷偷掐了一下我的腰。
我疼得‘哎哟’一声惨叫,就见杨死也白了我一眼说:“别胡闹,说正经的呢!小六子,大将军王之所以要杀你,很可能是因为你的身世和血统。别忘了,你有一部分血脉继承于青眼狐家,整个驱魔界里宗派很多,除了已经衰败的萨满教以外,很少有宗派会把动物成的精怪尊称为‘仙家’。大将军王出身于纵横家,这一派自古心高气傲才惨遭灭门绝迹之祸,对于大将军王来说,妖邪就是妖邪,你身体里流有青眼狐家的血脉,那你也和其他那些妖邪无益……”
“这一点我倒是看出来了,这个大将军王,对邪魔外道下手从不留情……”
听我说到这里,正开车的陈国生狂点头说:“是啊,他简直就是个冷血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想到让我们749来给自己背黑锅了!小六子,我现在之所以救你,一来是不忍心看你和白薇小师傅出事,二来,也是不想就这么被大将军王所利用。可五军都护府对你们守备森严,除了求助于结巴仙之外,我真想不到别的能救你们的方法了,索性把结巴仙一起弄出来,也算是还你们个人情了……”
陈国生说完,我点头说了声‘谢谢’,却听白薇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
“坏了,那我哥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523
听到白薇这话,我也提心吊胆了起来,不禁开始为已经被五军都护府不知带去哪里的白龙担起了心。
而杨死皱着眉一番沉默之后,却摆了摆手说:“这你们放心,大将军王胆子再大,肯定也不敢直接暗害‘天尊’。他也会想,就算是把你们的死嫁祸给749,可凭749现在的实力,哪儿有胆子动天诛府‘天尊’一分一毫,如果白龙现在出事,他必定最先受人怀疑。还有,假设大将军王敢直接害死白龙,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来杀你们呢?”
杨死所言不假,仔细一想确有道理,于是我和白薇这才放下了心。
而就在这时,正开车的陈国生忽然猛地一拧方向盘,汽车立刻一头扎下路边的山沟,一阵颠簸之后把我们带进了旁边的一处小树林里。
我们下车时,就见旁边不远处黑乎乎的土地中又探出个小脑袋来,仔细一看正是结巴仙,显然把我们交给陈国生之后,他自己早就提前过来等我们了。
随后,陈国生打开汽车后备箱,又从里面拎出了两个大箱子来,递给我们之后,急匆匆说:“这两个箱子里的东西你们用得上,带着一起走。”
我们打开箱子各自一看,瞬间惊了住。
这其中一只箱子,我曾在八极宫的某一间实验室里就见过,箱子里是盛放着的是一套提前压好的模具,一共八个形状不一的空槽,据说是火燕集团故意打造出来用以盛放八件结巴仙祭器的。
打开箱子后我一看,里面有四个空槽是装着物件的,所装的分别是铜鼓‘镇万仙’、铜壶‘吞百鬼’、铜铃‘十二人头铃’以及幡子‘落千魂’。
一看之下我瞬间惊愕,不禁一眼扫向陈国生,慌张地说:“这,这些祭器不是落在五军都护府手里了?”
陈国生点点头说:“大将军王把手下人手大部分都派去调研八极宫和看守你们了,落脚点人手不足,我趁机叫眼线把这些祭器偷了出来!大将军王竟然想要害死你们嫁祸749,这招儿太阴了,他不仁我不义!”
“那你为什么要交给我们?”我问:“你们749不是也一直想得到这些祭器,作为研究之用?”
“话是没错,可我仔细一想,如果大将军王发现祭器丢失,又发现祭器出现在我们749的手中,这不就坐实了我们749偷窃祭器的证据?他能饶得了我们吗?”
“这恐怕只是你目的中的其一吧?”
杨死忽地在旁边一声冷笑,陈国生撇了下嘴说:“确实还有其二。这些祭器落在大将军王手里,对我们749甚至对整个国家都没任何帮助,而落在我们749手里的话,我们甚至连个结巴仙都摆不平,恐怕也很难研究出这些祭器中的秘密来?”
话说到这儿,陈国生抬头望向了我,笑道:“我听结巴仙说,这几件祭器已经认你为主,小六子,现在你唯一是距离祭器真相最近之人!所以就当我先把这些祭器借给你,希望你能早日解开其中秘密……”
陈国生说完,我当即坚定地点了点头,然而对他满心的感谢之中,却不禁冉冉升起一丝警戒与慌张。
又是一石二鸟、借花献佛,我越来越觉得陈国生这小子单纯的外表之下,所隐藏的心计甚至比自己的哥哥陈国富还要深,想到这里我不禁暗自庆幸,幸亏他不是敌人。
随后,我们又打开第二个箱子一看,除了分别盛放五爷手掌、两把双刀的木盒之外,小霏遗落的玉镯子也在其中,甚至里面还拜访着些白薇管用的法器。
这时陈国生说:“反正是要还你们人情,索性一口气都还了,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归你们的,现在你们都带走吧。趁着五军都护府还没封路通缉、漫山遍野的找你们,你们赶紧离开吧……”
“对,你们快点离开!”
杨死也点点头说:“大将军王一发怒,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三河你们肯定是不能呆了。”
“那你呢?”我问杨死。
杨死微微一笑,又道:“你们不用管我,我当然是要回去救小生和小茹,我们本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想到被三河县这边的事儿一耽搁,耽搁了这么久……”
杨死说完转身要走,却被陈国生一把拽了住,摇摇头说:“不行,你不能回去。”
“为什么?”
“因为没意义,就算你现在回去,你有十足的把握能救出其他人吗?”
陈国生这话出口,杨死沉默了下来,就听陈国生随后又道:“何况,你就这么甩甩手走了,小六子他们怎么办,一个废物带着三个女孩儿,你能放心的下?”
“哎你骂谁废物呢?”
这话我不爱听了,陈国生却并没理我,又接着对杨死说:“至于三河这边,你尽管放心,眼下小六子和白薇小师傅被结巴仙救走了,大将军王没有理由害其他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他们放出来的……”
“这话……倒是也对……”
杨死低头沉思片刻,最终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正好也让我这个跟小六子一样没用的弟弟和师妹好好历练历练,随他们去吧……”
“哎你说谁没用呢?”
我又不爱听了,可就在这时,一阵‘沙沙沙’地刨土声却忽然从一旁传了过来——
我们一沉默下来不再说话,那声音变得异常的清晰,大家立刻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夜幕下的小树林里,就见结巴仙正撅着屁股在地上刨土呢,看起来心情不错,一边刨还一边在哼歌儿——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
结巴仙小歌儿哼得挺美,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正聚焦在他晃来晃去的屁股上,突然还放个屁。
杨死看不下去了,从地上捡起块石头就砸了过去,结巴仙这才反应过来,灰头土脸地扭头朝着大家嘿嘿一笑说:“哥儿几个看我干啥?你们继续聊着,哥们儿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结巴仙说完又要刨土,陈国生当即朝他一瞪眼,吼道:“你给我站住!结巴仙,忘了我放你出来时咱的约定了吗?你得全程跟在小六子身边,直到找出藏在八件祭器里的秘密……”
“大哥!哪儿有什么秘密呀!如果这八件祭器里藏着什么秘密,还能连我这结巴仙都不知道?”
结巴仙委屈地抱怨道:“你让我替你救人,我救了!为这事儿,大将军王肯定饶不了我!现在你还让我跟着这帮废物当保姆?凭啥呀?”
“你骂谁是废物呢?”
所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开了口。
这时只听杨死又道:“陈国生说的没错,你不能走,得跟我们待在一起!结巴仙,咱俩之间的渊源还没说清呢,你说你今天走得了吗?”
杨死说着摘下墨镜,吓得结巴仙浑身一颤,不禁撇起了嘴来,叹道:“那好吧,算哥们儿倒霉,就跟你们走一趟!可咱去哪儿啊?”
一听这话,众人的目光又纷纷朝着我汇聚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阵骏马嘶鸣忽然从不远处的林子里传了出来,无疑是陈国生提前将我们那两匹马也带了出来,绑在了林子里。
我当即有了打算,说道:“三河县肯定是不能待了,既然白龙也暂时安全不会出危险,那咱就先办正事儿,先去老王家果园送马,然后回黄家沟子……我要亲自……送五爷回家……”
524
陈国生不敢多待,见我们确定了去向,自己就着急要离开。
临走前,杨死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请他一定要帮忙好好处理三河县八极宫这边的事,以及帮他照看好自己的弟弟和师妹,更托陈国生有机会的话,替他给杨左生和张小茹带句话:等他把我和白薇等人安全送到黄家沟子之后,会在黄家沟子等着和他俩会合。
陈国生连声应下之后,杨死这才放了心,于是陈国生将车开出树林,急忙赶回了三河县。
这树林已经是在三河县外了,但毕竟还离三河县很近,未免被五军都护府的人追上来,因此我们也不敢停留就准备启程,穿山越岭尽快远离这地方,而如今前路长途跋涉、李秀秀的车也被李书海给卖了,从老王家果园带来的那两匹马,无疑又成了我们唯一的‘交通工具’。
把陈国生给备下的行囊都在马背上安置好之后,我朝白薇说道:“白薇,马一共就只有两匹,我还骑得不好,回去干脆咱俩骑一匹,你带带我……”
“那我咋办?”杨死在一旁眨巴着眼问道。
“你好办啊,你和秀秀、三姑娘骑一匹,她俩坐前后,你坐中间,这多过瘾,结巴仙就跟着咱跑就行了……”
没等我说完话呢,杨死脸就红了,但露出尴尬表情的同时仍在不受控制般连连点头。
谁知这时李秀秀跑了过来,二话没说一把就揪住了我的耳朵,瞪着眼吼道:“你小子心可真大,好歹咱俩也在一个炕上睡过,你就不怕他吃我豆腐呀?”
“哎呀,疼。”我叫了两声,赶忙说道:“秀秀你多心了,杨死不是那种人……再说了,你别老一口一个咱俩睡过啥的,咱俩当初还不是为了收拾那石头精,顶多只能算是逢场作戏吧……”
“好你个逢场作戏!负心人!我恨你一辈子!”
李秀秀毕竟是在道儿上混过的女人,脑子转得快,更深知女人身上最好用的‘武器’是什么,见我说出这种无情的话来,一没争辩二没多说,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吓得白薇和三姑娘赶紧跑过去安慰,纷纷指责我不是个东西,竟然连女人都欺负。
我有口难言,谁能想到这三个原本互相拧着劲的女人,如今竟片刻间就结成了统一阵线。
随后白薇也说:“小六子,你不想跟秀秀骑一匹马,我还不想跟你骑一匹马呢,你小子满肚子坏水,我怕我忍不住把你手给你剁下来!干脆让三姑娘跟你……”
“不行!”
一听这话,三姑娘的脸当场就红了,猛摇头说:“你们这破事儿可别带着我,再说了,虽然不是他心甘情愿的,可他害死我姐的账我还没跟他算清楚呢,我怕我忍不住把他脑袋拧下来!”
“得,你俩都不乐意跟我一匹马,那只能秀秀咱俩一匹马了……”
我叹了口气,心说也只能将就了,哪知道李秀秀倒是不干了,‘哼’了一声又撒泼道:“你现在想起我来了?我还懒得搭理你呢!你爱哪儿去哪儿去!”
李秀秀这话出口,我倒是哑口无言了,这时目光一扫,就见愣在旁边的杨死低着头脸色发黑,我以为他中毒了呢,一问之下就听杨死咬着牙关恶狠狠说:“你们有完没完?诚心让我嫉妒呢怎么着?你们……你们把我这堂堂的九世奇人置于何地……”
结巴仙一听也笑了,哈哈了两声道:“是啊是啊,你们这仨大娘们儿是不是想男人想疯了?既然都不愿意跟小六子骑一匹马,那干脆把他跟杨死安排一块去不就行了?”
“有道理,有道理。”
结巴仙话一出口,就见三个女孩儿同时点了点头,纷纷赞同结巴仙所说之话,后来在三人的强烈要求下,两匹马的分配算是定了下来,李秀秀学过马术,骑马带着三姑娘,白薇则自己骑一匹马,主要负责托运行李,而我和杨死,骑结巴仙。
一路上,我和杨死一前一后挤在那么个‘小胖猪儿’上一颠一颠的,死的心都有,结巴仙更是气得骂街骂了一路,可是没办法,我们三个没人家三个姑娘心齐,也只能忍了。
离开三河县时,未免被五军都护府的人马追击,我们不敢沿着大路走,于是按照陈国生的嘱咐继续穿山越岭走小路,虽说大半夜的山道难行,但好在我们来三河县时,对这一带的环境地形也算是早就轻车熟路了,因此走得倒是不慢,有一夜的功夫就穿过了环绕在三河县周边的山脉,沿着盘山公路走了一段平整大道之后,我们又进了山。
回去的路程异常顺利,毕竟三河县八极宫的事情一出,虽对平常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甚至天诛府和749局合作压住消息后,很多三河县本地人都不知道这一事件的存在,但在周边那些仙家妖邪眼中,无疑早就炸开了锅,哪个还敢再周边作威作福啊,早就都逃之夭夭了。
因此等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距离宋雨霏家所在的村子,也就没多远了。
之所以之前一直没提过那村子的名字,只因太过拗口,也太过古怪,那村子叫柳树0,‘0’不读‘零’,而是读‘圈儿’,柳树圈儿,可写起来却不这么写,按照村名,就得写成柳树0,就是在柳树两个字的后面画一个圆圈,这让人不得不佩服当年建村村民的智商与品位。
眼看着夜幕降临,天色越来越黑,直到半夜十点来钟,我们这才穿过山脉又上了山道,顺着山腰上的公路往前一看,借着月色就见前面山下大概几里地外,隐隐约约现出个黑洞洞的村子来,不过因为时间已经太晚了,村子里早就已经都熄了灯火了,可还是让我们都激动了一番,尤其是三个女孩儿……
一天多的时间下来,我们光顾着穿山越岭的赶路,一个个的甚至都顾不上洗漱,三个原本都漂漂亮亮的女孩儿早就都蓬头垢面跟要饭的似的了,而这冬天的寒夜更是寒风刺骨让人难熬,现在要是有张热炕头摆在我们面前,再来一碗热汤,简直就能把我们幸福得跟身处天堂似的。
想到这儿我们更不敢耽搁了,牵着两匹同样筋疲力尽的马就开始继续赶路,只想着尽快到达那村庄,并且能敲开一户晚睡人家的家门,好好的吃点东西,睡一觉。
可还没等我们顺着山道下了山呢,忽然间,顺着山道右侧的小树林,竟传出一阵凄凉地呻吟声……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我们全都惊了住,尤其是李秀秀,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而我们其他人更全都戛然止步,纷纷朝着那呻吟声传出来的方向望了过去,所有人的精神一下子就都高度紧张了起来……
“白薇,这儿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我警戒地朝白薇发问,就见白薇同样警戒地皱着眉头正在扫量情况,摇了摇头说:“不会,这儿没阴气。”
哪知道白薇刚一说完,就听杨死牵着马沉沉发了话——
“不对,这儿有阴气,但不在这边……”
杨死话一出口,大家立刻朝他望了过去,就见杨死抬手往下山的方向一指,说道:“有股若隐若现的阴气我察觉到了,但是是从山下的方向传来的,不是从这林子里……”
“既然没有阴气,那这大半夜的在林子里叫唤的又是……”
说话间,那呻吟声已又再度传来——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谁来救救我啊……”
听到声音大家再度一惊,只听结巴仙叼着烟卷惊道:“红孩儿?”
525
这一路上,我们对这位结巴仙简直服得不行,虽说长途跋涉的,有人能陪着聊聊天也是好事儿,可也不能总说吧?
我们连走了一天一夜,都累得筋疲力尽口干舌燥,可唯独这结巴仙那张嘴叨叨叨叨叨叨的就没闲着过,路上看见个山鸡能聊半晌,看见个兔子能聊半晌,看见李秀秀跑到山沟里去解个手,又聊半晌,就跟紧箍咒成了精似的,牙都晒黑了。
关键要是他说得话有用、中听那还行,可他满嘴跑火车专门捡着没用的说,一句话劈成八瓣说,要么就是逗逗白薇、撩撩秀秀、调戏调戏三姑娘什么的,还动不动就给我们讲几段黄色笑话,然后没讲完呢就把自己逗得嘎嘎的乐,我们烦他,就互相使眼色故意谁都不理他,就当没有他的存在,然后人家就自顾自地唱起了歌儿来,唱累了,就跟石头、跟草、跟树说话,类似什么——
‘小草你好呀,你不要因为自己长得太小就自卑,其实你力气很大的,有个典故没听过吗,一群小草能把一块大石头都给顶起来……不过你们需要水源的滋养,这边儿有水没,离你们远不远,太远的话你们肯定难以吸收……’
‘大树你长得挺壮呀,哟屁股怎么还被啃块皮去了,让兔子咬了吧?可惜你不是个树桩,你要是个树桩啊,来个守株待兔撞死丫的……’
类似此种等等等等,导致我们一听他开口就都害了怕,没等结巴仙再说第二句话,杨死当即把手里的马缰绳往我手里一塞,一个箭步就窜向了树林……
“你们等着,我去看看情况,别让这孙子再念叨了……”
杨死去了大概三四分钟,就又回来了,去时候是一个人,回来时背上竟然还背着另外一个,这倒是都出乎了我们的意料,而他背上那人一路上都在痛苦地呻吟着,显然之前我们听到的呻吟声就是从他口中发出来的。
随后就见杨死背着那人跨上了公路,将对方小心翼翼放在地上坐下时我们一看,就见对方是个大概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穿得破破烂烂的像个乞丐,腰上还别着个弹弓。
我们看他时,他也一直警戒地打量着我们,随后慌张地问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叫花子集团吧?这是瞎了眼了要饭要到我们这穷地方来,非得饿死在这儿不可呀……”
“您误会了,我们就是普通的过路人,连夜赶路过来的,才弄得风尘仆仆的……”
白薇朝对方微微一笑,被对方当成了乞丐,那笑容多少有些尴尬,李秀秀和三姑娘也都躲在旁边不好意思地开始整理起了衣服头发来。
白薇说完话,我悄悄凑到她身边问道:“白薇,我辨识阴气妖气的水平还不行,你看这人,该不会有什么古怪吧?”
“不会,就是普通人。”
这话说完,白薇又转头望向男人,笑道:“这位大爷,您大半夜的不老老实实回家睡觉,怎么跑山上溜达来了?”
那中年人一听,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委屈了起来,叹了口气说:“哎,姑娘啊,我是就是山底下那个杨官村的村民,是个猎户。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一大清早就上山打猎来了,谁知道忙活了一天狗屁没打着,还让山里的野狗撵得直跑,把打猎的家伙事儿都丢了不算,还崴了脚,我实在是走不动下不了山了,就只能在林子里疼得叫唤了起来,真巧遇到了你们啊……”
听中年人说完这话,白薇还是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又朝杨死望了一眼,就听杨死说道:“是这样,刚刚我进林子看时,就见他正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呢,装不出来,我这才把他背了出来……”
听到这话白薇放了心,于是朝我手里牵着的一匹马马背上一指说:“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办了,大爷,刚好我们有马,既然您就是山底下村儿里的人,那我们用马驮您回村儿……”
白薇说完,就想帮杨死把那中年人往马上扶,那中年人瘸着腿颠了两步就疼得惨叫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这腿怕是上不去马背呀……”
“那没事儿,我们这儿还有个猪呢。”
三姑娘说完朝正在一旁趴着休息的结巴仙一指,气得结巴仙瞪着眼就想骂街,哪知道刚张开嘴,白薇就朝他使了个眼色,结巴仙赶紧又把嘴闭了上。
毕竟这大半夜的,周围都是荒山老林,一只‘猪’突然开口说了人话,非把这中年人吓死不可。
于是结巴仙也只能吃这哑巴亏,杨死我俩扶着那中年人上了‘猪’背之后,结巴仙真学着老母猪的步伐晃晃悠悠往前走了起来,时不时还哼哼两声,坐在背上的中年人直夸奖,‘你们这猪是怎么训出来的,真听话’。
我们带着那中年人一路下了山,下山时白薇还特地跟对方打听了一下这村里的情况,并问他能不能今晚在他家借个宿,中年人倒是也没含糊,毕竟我们从山里救了他,于是乐呵呵就答应了下来,这让我们心里好一阵高兴。
哪知道就快到村口的时候,那骑在结巴仙背上的中年人却忽然变了卦,一拍大腿惊呼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几位,今儿晚上怕是你们不能住在我家了。”
“啊?”
听到这话,大家顿时都泄了气,就问他为什么,只听对方又道:“实不相瞒啊,今天我媳妇娘家大姨子小姨子都带着孩子来我家走亲戚,早就说定了今晚都带着孩子住在我家。我家本来就不大,现在更挤不下你们了……”
听到这话大家都愣了住,三姑娘和李秀秀更是气得嘟起了嘴来,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倒是白薇丝毫没表现出沮丧来,朝着中年人笑了笑说:“没关系,既然您家不方便,那我们也不能强留。这村里总有跟您相熟的人家吧,要不您给介绍一家,我们就住一晚就走,给钱。”
白薇说完话,那中年人为难地撇了下嘴,随后摇摇头叹道:“这可费劲了,毕竟都这么晚了,家家户户门户都关得紧,再说我在村里最熟的是个寡妇,这么大半夜的我也不好意思去敲人家门啊……”
听完这话,白薇又要开口,可话没出口呢就见那中年人忽然又往腿上一拍,激动地说:“哎呀,对了对了,我还真有个办法!”
说着话,就见中年人抬手朝村口左侧的荒地上一指,说:“你们顺着我指的方向往那边走,走没多远就能看见个小河沟子,河沟子旁边是个小树林,小树林旁边有个单独的宅子没人住。虽然破烂了点,但是里面火炕灶台什么的应有尽有,你们可以自己生火烧炕,顺便做点饭吃,不如你们去那儿凑合一宿?”
一听这话,大家瞬间又燃起了希望来,我心想有个独门独院的房子给我们随便住岂不是更好?
白薇也当即点了点头,就说:“那我们先把您送回家去,然后就自己过去住。”
“不用不用,几位,你们都把我送到村口了,这就够了,进村没多远就是我家,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说着话,那中年人竟然灵活地从结巴仙背上蹦了下来,朝我们千恩万谢之后,一瘸一拐地就朝着村里快步走去……
直到他走远了,白薇和杨死还在盯着他背影张望,我不禁好奇地问:“你俩还看啥呢?”
“没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白薇倒没明说,杨死更是神秘一笑,随后带着我们就朝那村外的空宅子走了过去……
526
顺着村口外的荒地我们一路前行,很快就看见前面小树林边现出个黑洞洞的老宅子来,外表来看十分的简陋残破。
宅子的四面墙壁都是用黄泥和卵石砌起来的,门虚掩着,难掩的荒凉。
推开院门,我们进去前先拿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就见院子最里面有三间泥坯子的草房,窗上的玻璃大部分都已经碎了,屋顶上的稻草也都已经腐朽发黑,黝黑黝黑的窗户框就像是一只只空洞洞的大眼睛,正瞪圆了,幽幽地盯着我们扫量。
我们赶路赶了一整天,毕竟早就都累得不行了,于是也不管别的了,我牵着马就想往里闯,哪知道还没等迈进门槛呢,白薇就一把把我拉了住。
我顿时惊问了一声‘怎么了’,只见白薇皱了下眉头盯着我问:“小六子,你没觉出什么奇怪来吗?”
“没呀?”
“哎,亏你还是堂堂琥珀主白龙的徒弟,真是丢人……”
白薇叹了口气,忽然又压低声音道:“这是座鬼宅,你连这都没感觉到?”
听到这话,不光是我,甚至连一旁的三姑娘、李秀秀也全都惊了住,随后只听杨死在一边偷偷点头说:“没错,在山上时我就感觉到一股阴气,那阴气不强,正是从这宅院里发出来的。”
我听完更是大吃一惊,赶紧又朝着院里仔细扫量了起来,先前因为本身就人困马乏,加上冬夜寒冷,因此我还真没注意到什么,可如今仔细一看,立刻就觉出一丝阴寒顺着大门口迎面扑来,那凉意与冬夜的寒冷不同,虽不明显,却更刻骨。
“那,那现在怎么办?”
我当即朝着白薇、杨死一声惊问,却见两人面带笑意丝毫看不出紧张来。
我正不解时,就见杨死忽然拍了两下手,随后转过身去朝我们来时的方向高声喊道——
“小红,收网!”
杨死话一出口,霎时间就听一声惨叫从我们背后大概几十米外的一个草坑里传了出来,紧接着白影一晃,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跑掉的结巴仙已经从草坑里蹦了出来,还用嘴叼着裤腿拖出个人来。
我又一看,那正被结巴仙叼着挣扎往前滑行的,竟然是之前那中年人……
没一会儿的功夫,结巴仙已经把那人拖到了我们面前,于是我们在宅子外面找了处空地先坐了下来,借着休息的功夫,就见杨死冷笑着朝那人说道:“我劝你还是如实招了吧,我早就看出你有古怪了……”
话说到这儿,杨死一指中年人那条手上的腿,又说:“你这条腿根本就不是扭伤了,而是一条瘸腿,一个瘸子能当猎户?我之所以没有直接拆穿你,就是想看看你想耍什么把戏!”
原来杨死早就看出了端倪来,于是我又问白薇说:“白薇,难道你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人的腿没受伤?”
“那是一方面,后来杨死提醒我我才发现的,”白薇答道:“不过从杨死把他从树林里救出来时,我就发现,这人说话时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时不时就往三姑娘、秀秀我们身上扫量,还频频偷看咱驮在马背上的行礼,一看就是没安好心,所以我俩偷偷知会结巴仙迂回过去堵他后路,倒要看看他在盘算什么鬼点子。”
话说到这儿,白薇也朝那吓得战战兢兢连连求饶的瘸子问道:“说实话吧,我们可不是好惹的,你把我们引到这么间鬼宅来,到底盘算什么鬼主意呢?”
“好汉们饶命!好汉们饶命!我知错了!”
那人吓得连声音都开始打颤了,这主要是因为刚刚结巴仙突然出现叼住他时,无意间骂了两句脏话,这瘸子一听‘猪’会张嘴说人话,当时就吓的魂不附体了,如今自然也看出我们都不是普通人。
“我招,我全招!”
那人吓得颤巍巍款款道来——
据他所说,自己名叫刘大胆,正是这杨官村人,但不是什么正经庄稼人,一个瘸子自然更不是猎户,而是个每天招摇撞骗游手好闲的混混,在周边一带臭名远扬。
不过拖着条瘸腿,就算他想去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也没那能耐,只能做点在村里小偷小摸的行当。
可偷来偷去总是村里这么些人,时间一长大家都开始防着他,他也就更不好得手了,为了生计每天发愁。
愁着愁着,他还真想出了个好主意来。
杨官村村口这座确实是鬼宅,而且是周边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鬼宅,因为经常闹鬼,所以一直都没人敢带头来拆,一放放了许多年头,渐渐的就越发没人敢靠近了。
别说是晚上了,村里的人连白天经过这里时都绕道走,实在没路可绕或有着急事情从这里经过时,也得先喊一嗓子,再哼个小曲小调提提神,才敢过去,目的一来是给自己壮胆,二来也是提醒屋里那不干净的东西,自己只是无意间路过,马上就离开,我不惹你你也千万别惹我。
刘大胆说,这鬼宅一年四季都弥漫着一种阴冷悲凉的气息,尤其是冬天的夜里,呼呼的北风穿堂而过,这屋里就附和着传出呻吟声唱歌声,那情景一想起来都让人头皮发麻。
一座鬼宅立在村口,村里人自然都吓得人心惶惶提心吊胆的,可刘大胆却适得其反,因为他不光名字就叫‘大胆’,而且本身胆子也特别大。
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胆子大不是件坏事,可胆子大心术又不正这就糟了,这刘大胆每天研究着怎么赚钱营生,研究来研究去,竟然直接就打起了村头这座鬼宅的主意。
他想,这鬼宅虽然闹鬼,可长久以来倒是也没出过人命,倒是以前吓疯吓跑过不少人,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何不利用它为自己赚点钱呢?起了这坏心眼儿之后,刘大胆就经常仗着自己有条瘸腿,假装樵夫、猎户或者是路人到山上去等外来的过路人,遇到好心人,或者是天晚了想在杨官村留宿,他就利用今晚对我们用的这招儿,把人家骗到这座鬼宅里来住。
他倒不是为害人,而是为了越货,毕竟打从这里路过的多是出远门的,带着大包小包行礼之外,身上都揣着盘缠,毕竟那年头儿跟现在不一样,现在拿个手机就能到处扫码付款了,可那时候只能带现钱。
普通人进了鬼宅自然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见里面条件不错又免费住一宿不要钱,也就乐呵呵的安心住下了,这刘大胆就在外面偷偷盯着,一听到里面传来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他就知道肯定是出事儿了。
紧接着等那些人被吓得从里面屁滚尿流的跑出来,他就进去把人家的行礼和盘缠都卷走,等到白天那些被吓跑的人再回来找行礼,行礼早就都不见了,他们也没有证据指明是谁拿走的,因此也就只能吃这哑巴亏了。
靠着这个‘买卖’,刘大胆很快就小发了一笔横财,家境富裕了起来。
听他说到这儿,白薇不禁发问道:“刘大胆,你这话我听着不太对劲儿啊,别人进了这鬼宅就被吓得死去活来的,可为什么你进去拿人家行礼,就没事儿呢?”
听到这话,刘大胆惭愧地笑了笑说:“这我也不清楚,大概这就叫鬼怕恶人吧,再说了,我刘大胆天生胆子大,这宅子里的东西又不害人命,就是单纯的吓唬人,明知道吓不住我,你说它还跑出来费劲干啥?几位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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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话,刘大胆自己都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来。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白薇我们倒是都没多问,毕竟眼下我们最好奇的是这座鬼宅的来历,而对这瘸了条腿的无赖刘大胆,我们没有任何的兴趣。
随后就听杨死问到了正题上,说:“那你给我们说说,这鬼宅又是怎么回事?怎么来的?”
只听刘大胆答道:“说起来,这鬼宅确实有大来历,这宅子最初不是鬼宅,而是我们村一户人家的老宅,提起那户人家来,光听人家的姓你就知道人家不是一般人,能干出一般的事儿来吗?”
刘大胆款款道来——
杨官屯虽以‘杨’字做名,但村里倒也不光是姓杨的人家,姓什么的都有,包括万象。
比如村里有一户人家的姓氏很奇怪,复姓令狐。
而这家人不光姓氏奇怪,行事作风也奇怪,虽然是杨官村的人,可自从搬过来后就不住在村子里,而是在村口外面选了这么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自己盖了一座宅子来住,也正是如今这座鬼宅。
这房子现在看起来虽然破旧不堪,甚至还是那种用泥坯子和稻草沫子晒干、再用木钉夯实,搭建起来的老房子,但刘大胆说这房子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十几年前哪有几家人趁盖得起院子,更没有现在这么漂亮结实的砖瓦房,所以那时候已经算是个小豪宅了,令村里其他人羡慕不已。
而据刘大胆所说,这令狐一家是外来户,家里是一对夫妇带着个闺女,但迁到杨官村也有十多年了,因此村里没人把他们当外人过,令狐一家三口对村里人也是和和气气的,自家里原本更是和和睦睦,两口子甚至连吵架拌嘴的时候都少,在杨官村落了户之后,两口子就包了块开荒地,种地过日子,日子过得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和杨官屯里其他人比起来,已经算是比较富裕了。
刘大胆话说到这儿,李秀秀插嘴问道:“有这么好的日子过,一家三口应该天天都开开心心的才对,怎么现在这宅子倒是变成了一座鬼宅?”
李秀秀话一出口,就听刘大胆叹了口气,惋惜地说:“谁说不是呢!开始那几年啊,他们家的日子过得确实是红红火火的,村里人都羡慕死他家了,可后来有一年,我记得大概是六七年前吧,这家里的气氛就不对了,两口子天天都愁眉不展的,有时候甚至大半夜的我们在村子里面,都能听到这边院子里传来一阵阵大人哭孩子闹的,一听就是夫妻俩吵起来了,不过他们住在村外,离我们太远,村里那些好管闲事的老头儿老太太们也就很少过来帮忙劝架,具体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倒是也有传闻……”
“传闻?什么传闻?”
“当时村里很多人都在传,说这两口子之所以突然变得总拌嘴打架,是因为孩子的事儿。”
“孩子?那个闺女?那孩子怎么了?”
“不,不是这个孩子,”刘大胆摇摇头说:“当时村里人都说,这两口子有毛病,年纪轻轻的一起过了这么多年日子,可家里就只有一个丫头片子,有时候看见村里一群小男孩儿在村外的河套边跑来跑去的,两口子眼珠子都发直,看也看得出来是想要儿子可就是怀不上……后来有一年,那家媳妇突然怀孕了,那段时间我还见过她,就见她挺着个肚子美滋滋的,家里丈夫对媳妇也是照顾有加,可后来不知为啥,孩子没等降生就掉了,那之后一段时间,媳妇每天都不露面,即便露面也是双眼红肿,脸上有时候还能看出淤青伤势来,怕是被丈夫给打的,从那之后开始,这两口子的气氛就变了,以前和和美美恩恩爱爱的,可在那之后,两口子几乎天天打架,还动不动就打媳妇骂闺女的,他家那闺女,当时已经十多岁了,那当爹的动不动就指着闺女鼻子骂她是个赔钱货,除了会吃别的啥都不会,吓得看见她爸爸都不敢抬头,媳妇听见了也低着头抹眼泪,连话都不敢说……”
“那再之后呢?”白薇问。
“哎,再之后就出事了……”
话说到这儿,刘大胆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答道:“现在算起来,大概怎么也得快六年了吧,记得当时也是这时候,比现在晚,都快过年了……”
刘大胆仔细回忆了起来,随后跟我们讲了起来——
那是个深冬寒夜,村里一户酿酒的人家新酒开封,按照老礼,第一坛酒开完封得先请村里亲戚朋友们一起品鉴品鉴,因为这令狐家的男人跟村里人关系都不错,所以把他也叫了过去。
那晚上大家伙儿喝得都尽了兴,也都没少喝,令狐家男人走的时候走路都开始打晃了,酿酒那家人本想好心把他送回村外的家里去,他却不让。
结果回了家,那男人就开始跟媳妇孩子发酒疯,又是骂街又是砸东西的,仿佛把心里积压已久的怒火怨气全都发泄在了家里那对诚惶诚恐的母女身上。
当时听见动静,倒是有俩住得离村口近的老太太赶过去劝架,可就见令狐家的大门紧紧关着,怎么敲都敲不开,俩老天太顺着门缝往里一看,就见男人正在中堂翻箱倒柜的砸东西呢,两母女紧紧搂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别提多可怜了。
结果砸着砸着,那男人必是觉得还不过瘾,竟拽着闺女的头发把她从母亲怀里给拽了出来,抄起扫炕的笤帚就往她身上揍,打得孩子哇哇的惨叫,可她越叫,那当爸的反倒是越起了性质,扔了笤帚竟又换了炉钩子,开始往闺女的身上腿上砸……
他媳妇终于看不下去了,就冲上去护着闺女和丈夫撕扯了起来,让闺女赶紧跑,可还没等孩子从中堂跑出去呢,喝醉了酒、下手没轻没重的丈夫就一把将媳妇推在了地上,摔了个大跟头。
这一摔,媳妇的后脑勺不偏不倚正撞在了后背的灶台棱角上,灶台的棱角当时就红了,媳妇则一声没吭‘噗通’一下翻倒在地,后脑勺上都是血……
这情况把在院门外偷看的两个老太太可吓坏了,丈夫一见也吓坏了,酒也一下子就醒了,冲过去抱起媳妇来就吼叫着让她醒醒,可血顺着伤口哗哗地往下淌,很快就把她身下的地面都给染红了,媳妇早已经没了气息……
立在一旁的闺女看到这一幕也吓傻了,平时最疼爱自己的妈妈,竟然被每天骂她打她虐待她的父亲给弄死了,她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一时激动,闺女哭嚎着就把扔在灶台上的一把菜刀抄了起来,没等正抱着媳妇的爸爸反应过来,闺女一菜刀就往他爸后脑勺上劈了下去,一刀就把自己的亲生父亲给劈死了……
父亲瞪圆了眼睛倒下时,闺女攥着刀还在怒吼哭嚎,扑上去对准自己父亲的脸又是几刀,鲜血飞溅,溅得满地都是,甚至顺着门槛缝都流到了院子里……
两个躲在院门外偷看的老太太一见这幅画面,吓得脸都白了,有一个当时就吓得晕死过去了,另一个赶紧跑回村里大呼小叫的报信,没多久的功夫,整件事就在村里传开了,一群村民战战兢兢地围到了村外令狐家的院门外,用脚生把门给踹了开,进去一看,就见那女孩儿手里攥着菜刀正坐在门槛上抱着头抽泣,中堂里平躺着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好不吓人……
528
听刘大胆说到这里,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刘大胆自己也惋惜地叹了口气。
一番沉默之下,就听李秀秀义愤填膺地道:“这男人死了活该!我最烦这种重男轻女的人,女的怎么了,他妈不也是女的?我在外面做生意这几年,不少人因为我是女的就欺负我,歧视我,结果后来每一个比我买卖做得好的,还不是照样天天围着我又是赔笑又是点头哈腰的,就跟一条条狗似的,真他妈恶心!”
“没错,这种我也烦,”白薇话说到这儿,忽然毫无预兆地踹了我一脚。
我气得吼了起来:“白薇,你踹我干嘛?”
“老娘乐意,”白薇瞪了我一眼,又道:“我最烦你们这种大男子主义,仗着自己裤裆里多个东西还就了不得了,管什么?你这么牛,还不是得叫老娘师姑!还不是得让老娘随便欺负!”
“就是!”
李秀秀听完立刻赞同地狠狠点了两下头,一耳光就甩了过来。
三姑娘也在旁边连连点头,更是听得义愤填膺的,可身旁一边坐着李秀秀,一边挨着杨死,见离我远够不着,为了应景竟朝着杨死举起了手来就想扇。
可还没等她扇呢,杨死就低着头恶狠狠说:“我劝你最好别碰我,除非你见这儿风水好想埋这儿……”
三姑娘一听,二话没说收回了手,一脚踹在了不远处正背着脸偷偷抽烟的结巴仙屁股上。
三姑娘这一脚踹得猝不及防,结巴仙身子一晃差点儿把烟头咽了,气得瞪着三姑娘就吼了起来:“你踹我干嘛!哥们儿我连人都不是,顶多算个公的!公的!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一番热闹之后,三个女孩儿总算是解了心头的恶气,于是又让刘大胆继续往下说,接下来怎么样了,于是刘大胆又接着说了起来。
当时村民们一脚踹开令狐家的院门,围过去往血淋淋的中堂里一看,全都被里面的惨状吓傻了,一时间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眼看着深冬过去就快过年了,令狐家两口子却在这时突然惨死,整个杨官村的年都别想过好了……
后来趁着那杀了自己亲爸的闺女发愣时,几个胆子大的村民用绳子先把她给捆了起来,送回了村里去,至于令狐家两口子的尸体,在村长的带头下,群里人各家各户都出了点钱,给凑了两口棺材,买了两件寿衣,就在村外的坟地里草草的埋了。
爹妈出殡那天,村里人特地把令狐家在柴房里关了一晚上的闺女带了出来,让她去给爸妈先送个终尽尽孝道,哪知道一路上女孩儿一声都没吭,不哭不闹眼神发直,走起路来左摇右晃的,简直就跟一具失了神的行尸走肉似的。
后来到了坟地,爸妈都都下葬了之后,女孩儿才忽然疯狂地嚎啕大哭了起来,还把自己身上穿着的孝服孝帽都给撕了,就想把脑袋往自己妈的石碑上撞,好在让村民们及时给拽住了,这才抱住这一条小小的人命,未免她小小年纪就寻短见,后来更又在村里绑了三天不敢松开,生怕她会出事儿。
可是这么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孤儿,之后又该咋办?一时间村里人又都发起了愁来。
要说管吧,谁来管?
要说是个不记事儿的婴儿还行,趁着还没记事儿,只当是亲生的来养了,可她都十几岁的孩子了,养得再好终究是人家家的骨肉,再说了,这孩子竟亲手用菜刀砍死了自己的亲爸爸,这种耸人听闻的事八百年不遇一次,简直就是个疯子,谁敢养呢?
可如果不养吧,她又怎么办?
这终究是一条人命,是个十来岁冰雪聪明的小姑娘,村里人都老实厚道,谁忍心看她自生自灭无依无靠啊?要说把她送到派出所去,一来那时候法制本身就不健全,再加上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就算送去法办也没法办,到头来抚养的事儿还是得落在村里人身上。
后来村里人一合计,就把这事儿推到了村里酿酒的那户人家身上,毕竟事出当晚,令狐家的男人是因为在他家喝酒喝多了,才有后来这一系列的惨事的。
酿酒的那户人家姓张,家里是一对五十多的老夫妇,有俩儿子,但都分家了,因此家里地方倒是富余。
最初一听这提议,老夫妇一百个不愿意,后来村民们连哄带骗的劝了好几天,又说回头大家伙儿凑钱凑粮帮他们老两口养着孩子,弄好了老两口还能赚点儿,老两口这才应了下来,于是这才把那孩子给接回了家里去。
可即便是张家老两口子松口答应下照顾女孩儿,这件事却还是没能就此结束,毕竟女孩儿拿菜刀亲手砍死自己爸爸的事情,已经是个事实了。
女孩儿被送到老张家之后,老两口不单把家里的脏活累活都给她做,更成天像是防贼一样的防着她,村里人也是动不动就在孩子背后指指点点,骂她是‘丧门星’、‘小牲口’,‘不是人’,‘杀死亲爸遭雷劈’,总之什么难听骂她什么。
村里人越是骂越是咒,张家老两口堵着口怨气就越是不拿她当人看,就跟找见了靠山,不欺负欺负她、恶心恶心她都不好意思似的,于是渐渐的更开始对她连打带骂,比她亲爸当初虐待她还要更狠,甚至大冬天的只扔给她一床发了霉的烂被子,让她去睡狗窝。
终于有一天,受尽了欺负折磨的孩子终于忍不住逃出了家门,刘大胆说,那是个深夜,天上下着鹅毛大雪,雪都快要埋到膝盖深了,孩子一个人夺门而出,到大半夜都没再回来。
碍于愧疚,村里就动员了一批人到村外漫山遍野去找,可雪里孩子的脚印很快就被雪片给覆盖了住,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线索。
村里人都以为,这孩子这回肯定没救了,非得冻死不可,毕竟不是自己家出的事儿,也就都不怎么关心,以为随便找找找不到,应付交个差然后哪天找到孩子给收个尸,也就算是完事了。
哪知道找着找着,孩子忽然有了线索。
村里有人在她家位于村外那已经废弃的宅子里找到了她,就见孩子仍像是杀死亲爸爸那夜一样,在中堂门槛上独自坐着,盯着门口嘿嘿地发笑,冻得脸都紫了……
村民们赶紧冲进去把她给拽了出来,有好事的问她到这儿干嘛来了?笑什么?
那孩子只是一遍一遍地诡笑着重复说:“我爸妈回来了……我爸妈回来了……”
大半夜的听到这话,再加上那孩子如同疯了一般的表情和诡异的语气,把所有人都吓得不寒而栗,那之后,孩子虽然找回来了,但也疯了,每天在村子里疯跑,佝偻着枯瘦的身子,穿着破破烂烂的脏衣服,头发也乱糟糟的,甚至有时候疯到劲儿上,会满村到处捡狗屎吃……
这一下,村里彻底没人管她了,老张家两口子也再不让她进门,几乎好心的人家就经常弄点剩饭摆在自己家门口,孩子经过的时候看见了,就狼吞虎咽的吃,吃完了就走,钻进村里的柴火垛、玉米秸垛里过夜,要么就是抱着自己那床破被,躲进谁家的猪圈狗窝里凑合一宿……
而孩子在自家老宅被找到那天所说的话,大家倒是都没当真,只当是孩子疯了之后思念父母胡言乱语的,哪知道好景不长,快开春的时候,那宅子终于出了事。
529
刘大胆告诉我们,起初时,这废弃的凶宅里先是常常在半夜时候,从屋里传出呜呜咽咽地哭泣声,甚至令人不寒而栗地怪笑,可宅子里明明早就没有人住了。
后来村里有两个胆子大的就进屋里去看,当时正是中午,按照老话来说阳气最重,然而两人一进去之后就觉得浑身发冷,后来从宅子里出来后没过几天就接连病倒了,病情越来越重,先是下部了床,然后水米难进,最后瘦得跟具骷髅死的,到底都没查出病因来。
那时候开始,杨官村就开始人心惶惶地闹起了‘鬼屋’的传闻来,但是除了杨官村本村人之外,外人知道得倒是还并不多。
可再后来又过了没多久,有个外来要饭的从杨官村路过,见这房子空着就住了下来,结果第二天早上村里人过去一看,这要饭的已经死在了屋里土炕上,死时嘴张得老大,眼珠子瞪得滚圆,却没有任何的外伤。
村里人害怕,那之后就凑钱接连请了几批懂驱魔的人物过来,又是和尚又是老道的,但其中有些人只进院子转了一圈,就急匆匆的跑出来说这院子里的东西太厉害,应付不了,剩下的几批人倒是进去行过法事,可第二天村民们再来看时,那些进去行法之人已经都不知为何躺到了门外,轻者神志不清或是发疯或是痴傻,重者缺胳膊断腿奄奄一息,有好几个都在送医途中就断了气,剩下的就算是后来被抢救过来了,但也立刻一走了之再也不敢到这儿来了。
渐渐的,这宅院就这么败落了下来,别说踏足了,甚至再也没人敢接近,再也没人敢提起了。
说到这里时,我们已经听得后背发凉了,我听时无意间往那宅院开着院门的大门口扫了一眼,甚至隐隐约约地看见个人影立在门口,露出半个身子来正盯着我们这边直勾勾地看,把我吓了一跳。
可再一看,那身影已经消失无踪了……
这时就听刘大胆又说:“不过,这还都是前几年的事儿,这几年这宅院倒是好了不少,虽然还是有东西在里边闹腾,但倒是没再出过人命案了,前前后后的有几批外来不知情况的过路人进去住过,都被吓得神志不清屁滚尿流,可却性命无忧,要不然的话,我也不敢借着这鬼宅做这种买卖……万一把人都给害死了,那我不就成了助纣为虐了吗,以后可是会遭报应的……”
听到这话,白薇一声冷哼说:“刘大胆,你以为现在这么做,就不会遭报应了吗?坏人好人我都见过不少,可缺德缺到你这份儿上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各位,我真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做这种害人的买卖了,就求你们饶了我这一次吧,行不?”
刘大胆又开始连连求饶了起来,可我们哪儿有心思搭理他。
就见白薇紧皱着眉头一阵沉思,随后朝着杨死问道:“杨死,这件事你怎么看?”
“应该不难办。”
杨死沉沉答道:“从这宅子里缠绕的阴气、以及刚刚刘大胆所说的信息来看,这宅子里无疑是有冤鬼作乱,这也难怪,好好的一家人却落了个家破人亡下场,妻子被同床共枕的丈夫杀死,丈夫又被血脉相连的女儿杀死,这怨气之重自然容易理解。对付这种冤鬼,按照禅宗驱魔人的方法需要超度,渐渐化解其怨气使其魂魄得以往生投胎,而按照我们天师道的做法,则应该彻底消灭。只因这类冤鬼与游魂野鬼不同,盘踞于自家宅院太久,怨气越积越深,度之并不容易,灭之是最简单的方法……”
杨死说着站起身来,转身就朝拴在一旁小树上的两匹马走去。
白薇一见,立刻问道:“杨死,你要去干嘛?”
“还用问吗?当然是取法器,起坛作法,”杨死松了松筋骨,冷笑着说:“刚刚刘大胆也说了,前几年前前后后来了十几批驱魔人都对付不了这宅子里的东西,更有人看一眼就被吓跑,看来这东西多少有些道行,肯定不好对付。所以你们这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摇的就歇歇吧,我自己进去就够了,也免得还要照顾着你们……”
“不行!”
话说到这儿,白薇立刻站了起来,就见杨死一愣,又朝白薇笑问道:“怎么着?你还非要进去跟我抢功不可?那行,咱俩一块进去就是了。这小小一个阴宅冤鬼,竟能面对天师道、阴阳道两大高手合力攻杀,也算是活值了……”
杨死说着话就开始在马背上的背包里掏法器,哪知道白薇却快步上前拦住了他,冷冰冰说:“谁要跟你一起进去灭它呀!杨死,你不能直接就把这宅子里的东西灭掉!”
“为什么?”杨死听完顿时一声惊问。
只听白薇又道:“你们天师道只抄捷径动不动就残害生灵,这跟我无关,可我们阴阳道驱魔除邪却都是先讲善度,我哥更是从小就这么教我的,你要杀它,我不能看着不管!”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杀它,难道看着它去继续乱杀别人?”
“刚刚刘大胆也说了,这几年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宅院里的东西只吓人却不害人,明明是怨气至重的恶灵,为什么竟会有这种转变?杨死,我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倒不如咱们先查明原委,再决定是善度它还是灭度它,这也不迟……”
“白薇,我可没你这种闲心……”
杨死冷冷笑道:“赶了一天路,我可早就累得不行了,我可没工夫再为这种小事耽误工夫,只想尽快解决它,然后进去好好睡个安稳觉……”
“安稳觉?你身为一介‘天尊’,又是堂堂的九世奇人,对付这种东西自然是手到擒来,可你动不动就不分缘由残害生灵,完事之后真能安稳吗?”
“能。”
“能老娘也不让你进去!”
眼看着两个人一句接一句的就快打起来了,吓得秀秀我们赶紧跑过去劝架,毕竟连赶了一天路了,心情烦躁在所难免,可总不能往自己人身上发泄吧?
而这时就听三姑娘在一旁开了口——
“你们两个都别吵了,一个要度一个要灭的,要不先按我的方法来办……”
三姑娘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立刻都朝她聚了过去,只听三姑娘又接着说:“你们天师道和阴阳道的法子我不懂,但按照我们出马仙的方法来的话,倒不如我先请仙家上身,进到里面去和那作乱的东西盘盘道,你们一个别急着杀,一个别急着查,咱直接找它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三姑娘,你这方法我同意!”
听三姑娘把话说完,我第一个表示了赞同,随后李秀秀也跟着点起了头来。
白薇皱着眉想了想,见我和李秀秀都表示赞同,于是也没再争辩,点点头说:“好,三姑娘,那不如就先交给你,能直接问出缘由来最好,然后咱再想办法化解它的怨气请他离开……”
一见我们都赞同了,杨死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不耐烦地又将桃木剑插回了包袱里,气呼呼在一旁坐了下来。
随后,三姑娘从包袱里先后掏出香烛冥纸、一瓶白酒、一个空碗以及一包茶叶来,铺好个席子后盘腿坐了下来,又朝我们说道:“对方既然是盘踞不散的冤鬼,那我派个清风仙进去跟它正对胃口,可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性别相同的清风容易打起来,干脆我先派个孩子进去看看虚实……小虎子,就有劳你了……”
三姑娘说着用凉水冲了一碗清茶,并开始点燃香炉里的三炷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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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腿坐在地上摇头晃脑念了会儿咒之后,三姑娘渐入佳境,身子开始不住地摇摇晃晃了起来,口中开始说些谁都听不懂的‘胡话’,并时不时端起茶碗来咕咚咕咚灌两口……
刘大胆自然没见过这种事情,吓得直往我们背后躲,惊慌地问我们她这是怎么了?
我们没工夫给她解释,就继续盯着三姑娘看,没过多久,就见三姑娘的身体忽然剧烈地一颤,霎时间隐隐约约就见一道鬼影闪过,从三姑娘头顶囟门飘出之后紧接着一眨眼的功夫就钻进了那院子里……
我顺着冲进院子的鬼影也往院子里看去,就见那若隐若现的鬼影片刻间已进入中堂,借着皎洁地月光往里一看,黑乎乎的中堂里却已又忽然现出另外两个更为高大的身影来,挡住了那小鬼影的去路……
仔细看,那似乎是一男一女,但只能看出个大概的身形来,除此之外,五官长相甚至身上穿着都完全看不清楚……
就在这时,忽然间却听‘嘭’地一声,竟是中堂两扇残破的木门已自顾自地砰然闭合,几乎同一时间,三姑娘的身体开始颤巍巍地乱抖了起来,显然,是三姑娘从堂口中派去的鬼仙小虎子,已经和这凶宅之中的鬼夫妇盘起了道来,一时间,大家的心弦都紧绷了起来……
没过多久,就见三姑娘的脸色开始越发地难看了起来,脸色发白额头发灰,两个黑眼圈变得越发地浓重,身体的颤抖也变得越发地强烈,脸色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看到这里,白薇不由地在旁边皱眉说道:“糟糕,看来这宅院里的凶鬼不好说服,而且道行想必不低,连鬼仙小虎子都难以顺服……”
“那怎么办?”
我一声惊问,白薇摇摇头说:“别急,现在只能看三姑娘自己的了,她是出马仙,有自己的门道,我们这些外道胡乱搀和的话,对他只会有害而无益……”
白薇这话刚说完没多久,忽然间,就见盘腿坐在地上的三姑娘猛地一瞪双眼,那双眼中血丝密布,眼神极其恐慌。
而刚一睁开眼,就见三姑娘一把抄起地上的酒瓶来,咕咚咕咚开始往嘴里灌酒,这还不够,一口气灌下去半瓶酒之后,三姑娘又端起茶碗来一饮而尽,更还慌张地朝我们叫道:“快!上酒!上茶!上酒!上茶!”
白酒和茶叶以及路上的饮用水都是陈国生提前给我们备下的,量倒是不少,一听三姑娘这话,我和白薇赶紧冲到马旁又取了两瓶酒、一大瓶水以及一把茶叶,就放到了她的身旁,而这时三姑娘已经用颤巍巍地手点了根儿烟,深嘬三口,一根烟就整个燃没了,三姑娘赶紧又抓起一根再次点燃,接着抽……
她这种情况我们还从没见过,一时间把大家都给吓坏了,紧接着就听三姑娘瞪着眼爬起身来,抬手指着那敞着门的大院子一声怒吼——
“你们不识抬举,那就休怪我下手无情!”
三姑娘的声音也变了,变得不再温柔,而是嘶声力竭地怒吼,声音都沙哑来,说话时,她突然抄起泡茶剩下的半瓶水来就往地上的土里倒,和成泥抓起一把就往自己的嘴里塞,吧嗒吧嗒地咀嚼了起来,就跟疯了一样……
我吓了一跳,不等问呢,就听白薇在一旁紧张地道:“糟了,里面的厉鬼显然是太难对付,三姑娘竟连那猪仙猪大宝都给请来了……鬼仙、黄仙、猪仙都派出去了,这一次三姑娘这四梁八柱可以算是全出动了……”
“全出动?你的意思是,三姑娘把自己的仙家一口气全给请了来?”
“没错……”
白薇狠一点头,说话间快步就朝三姑娘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三姑娘吼道:“快来帮忙,她肯定是被里面的恶鬼给磨住了难以脱身,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连她自己都有危险……”
白薇话一出口,杨死、李秀秀我们三人也赶紧冲上去帮忙,就见三姑娘拼命地挣扎乱动,白薇紧紧拽着甚至都拽不住,杨死我们赶忙尽量拖住她的手脚让她难以动弹,哪知道就感觉三姑娘简直是力大无穷,任由我们四个人拖拽着,却依旧拖不住她的脚步……
而就在这时,三姑娘忽然一仰头,竟然抬着头瞪着眼疯狂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又是哪儿来的不长眼的术士,敢到我们家来捣乱,我让你们全都有去无回……”
“三姑娘!”
一听这话,我不禁一声惊叫,这话一听就知道绝不是三姑娘说出来的,显然,那凶宅里面的恶鬼,竟然顺着三姑娘派去盘道的仙家寻了过来,竟要上三姑娘的身……
三姑娘一边在我们的束缚下鬼吼鬼叫,一边迈开步子就往那敞开的院门里冲,这一次,吓得结巴仙和刘大胆都跑过来帮忙了,可六个人一起拖拽,仍然是被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身怪力的三姑娘,拖得直直打滑……
“你们先拦住她!”
就在这时,杨死忽然松了手,在三姑娘身上一推的同时借力往后倒窜出两步远,右手剑指已然抬起凑向嘴边,拿牙一咬,血就从他手指肚里涌了出来。
杨死以指为剑、步踏天罡,念咒间在门前一阵作法,随后弯腰在地上一划,就在那庭院门前的石阶上用血划出了一条长长的横线来,拦在了门口……
线刚一画完,就听杨死朝着我们怒吼道:“你们听我指挥,我喊三个数,你们就一起松手!”
“松手?”
“对!松手!三!二!一!放!”
杨死‘放’字才一出口,我们立刻齐刷刷地将抓着三姑娘的手放了开,霎时间只听三姑娘一声鬼叫,张牙舞爪地就朝那大门口、以及立在大门口前的杨死扑了过去……
“孽障,我要你有来无回!”
说话间就见杨死闪身躲到一旁,躲开的同时竟顺势从腰间法器袋里拽出了一条红绳来。
这时三姑娘已疯了一般冲上门前的石阶,脚才刚一迈过地上那道血痕,就听三姑娘忽然一声惨叫,紧接着白眼一翻就要往地上倒,谁知还没等倒下呢,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三姑娘摔出去的身形还没落地,却听身下却忽地传来‘噗通噗通’两声闷响,就跟什么东西已经摔了似的,紧接着,正往下摔的三姑娘凌空的身形忽地一颤,非但没有摔倒在地,反而又忽然腾空而起,凌空飞了起来,开始趴在空中飞快地往那大门里飘,简直就像是有两个看不见的人,正前后抬着她的手脚、想把她抬进院子里去事儿……
而杨死倒没慌张,用血淋淋的手指在手中那条红线上一律,随后熟练地就将红绳一段系成了个绳子套,眼看着三姑娘‘飘’进门内,杨死随手甩出红绳就套在了三姑娘一条腿上,随后双手持绳随着三姑娘的身形渐渐往里放,就如同在放风筝似的,而他双腿更当即扎稳马步,以免自己也被拖入院中……
“孽障!今天碰到了我,只能算你们倒霉!看我怎么灭了你们!”
说话间杨死腾出一只手来,又从腰间法器袋里抓出了一大把铜铃铛来,手法娴熟地开始一只接着一只地往那条紧绷的红绳上挂,铃铛一挂到红绳上,立刻叮当作响地开始顺着红绳往院子里滑,铃声这一响,霎时间就见院中阴风大作,呼呼的风声中还时不时传出几声凄厉地鬼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