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阴阳师——南茅北萨满,鲜为人知的九二年百鬼夜行与东北结巴仙……


  531
  见院子里阴风大作,杨死仍然是不动不摇,目光如炬地盯着逐渐放长的红绳,就见漂在空中的三姑娘身形左晃右晃,那倾向就像是下面抬着她的两个看不见的‘人’脚下不稳在摇晃似的,但是仍然再往中堂方向飘。
  眼看着三姑娘就要飘到中堂门口,杨死微一皱眉,这才又从法器袋里接连掏出两张符来,将两张符‘啪啪啪’往红绳上接连一按,担在红绳上的符纸竟‘刷’地一下自顾自顺着红绳滑进了院子里去,就快要追上三姑娘的脚时,杨死默声念咒的同时用手指捏着手中红绳左右一晃,‘嗡’地一声,红绳上担着的两张黄纸符瞬间朝着左右两侧直飞而去,霎时间就听凌空传来‘啪啪’一声怪响,两张扑向空中的黄纸符就像是凌空贴在了两个透明人的身体上似的,顿时炸出一层冒着白烟的火光来,开始在院子里连蹦带跳地乱颤……
  而同一时间,三姑娘飘在空中的身形也也开始落向地面,杨死再度掐诀念咒,随后掐成诀法的手指在红绳下面往上猛地一挑,喊了声‘起’,正落向地面的三姑娘身体立刻又往高飞了一截。
  杨死趁机将攥在手里的一团红绳往后一甩,朝我们吼道:“快拉她出来!”
  听到这话,我们赶忙捡起红绳来纷纷抓住,如同拔河一样开始拼命地往后拽,而杨死则是站在最前面的大门口处,血淋淋的手指依旧死死捏住红绳不肯放开……
  遂带着红绳被从院子里拉出,三姑娘的身体开始往门口这边飘了过来,眼看着就要飘出门外时,伴随着猛烈地阴风,鬼吼声再度从院中徐徐逼近。
  见势不妙,白薇立刻朝我们喝道:“那两只恶鬼还想抢人,你们继续往外拉绳,我去挡住它们……”
  话音没落,白薇已然松开了手,从发起袋里掏出黄纸、桃木棍来就箭步冲进了院中,桃木棍在空中舞得虎虎生风,霎时间我们拽那红绳也感觉轻松了不少……
  没过多久,三姑娘的两只脚已经先从院子里瞟过门槛,杨死一见登时松开红绳以双手抓住她脚腕,猛地往后一拽,已然将三姑娘整个身体从院子里拽了出来……
  被拽出来的一瞬间,三姑娘的身体立刻从僵硬恢复了瘫软,我们赶紧跑上前一把将她接在了怀里,就见三姑娘脸色苍白毫无人色,已经昏死了过去……
  “小六子,你们保护好三姑娘,我去帮白薇!”
  杨死忽地一声怒吼,说着话一个箭步也冲进了院子之中,而这时我才刚刚把三姑娘小心翼翼平放在地,抬头朝着院子里一看,就见纵身窜进院中的杨死已掏出一捧糯米粉朝前撒去,糯米粉‘呼啦’一声随着阴风炸开的一瞬间,隐隐约约地就见两个鬼影越发清晰地呈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仔细看,那是一男一女,全都脸色雪白且面无表情,正在杨死和白薇的配合猛攻之下,徐徐地往中堂里飘……
  “抄后路,别让他们跑了!”
  忽然间,才刚掏出桃木剑来的杨死一声怒吼,紧接着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插,双手十指交错,白薇一见,立刻心领神会地朝杨死冲去,一个窜身间抬脚猛地在杨死双掌中一踩,赫然被杨死一托而起直飞冲天……
  白薇灵巧地身形在空中一连三翻,趁着那一对鬼影还没退入中堂,她已然平稳落地挡住了门口,将手中桃木棍一横,一手高高托起手中黄纸,赫然一声冷笑——
  “孽障!我看你们俩还往哪儿跑!”
  白薇、杨死一前一后夹击二鬼,那二鬼自然吓得无处可逃只能停在两人当中不知所措,杨死也已掏出符咒来就要捉拿这对鬼夫妇,可谁知就在这时,根本不等白薇、杨死两人合力捉鬼,片刻之间竟从白薇背后黑乎乎的中堂之中,又现出了几只鬼影来,根本没等白薇察觉,就都已经凑近了白薇的背后……
  “白薇!小心身后!”
  杨死见事不对当即一声怒吼,可话音都没等落下,就见两只鬼影已一左一右拽住了白薇双臂,白薇霎时间一声惊叫,但根本来不及回头去看,就已然伴随着惨叫声被那两只鬼影拖入了漆黑的中堂之中……
  紧接着,那对被挡住去路的鬼夫妇也瞄准时机钻进了中堂里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杨死一见赶紧攥着桃木剑冲了进去,冲进中堂时更头也不回地朝我们吼道——
  “这院中邪祟甚是厉害,你们千万别进来!再想别的办法救我们!”
  说话间,杨死一个箭步闯入中堂,几乎同一时间,中堂两扇木门已‘嘭’地一声闭合了起来,宅子里再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白薇!杨死!”
  我安顿好三姑娘时正看见这一切,一见白薇、杨死相继被困进中堂,我想都没想就想往里面冲,可还没等冲到院门口呢,却被扑上来的结巴仙一口咬住了一把,把我给拖了住……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我气得往结巴仙身上连打带踹,可他就是死死咬着我的衣服不松手,就在这时,忽然间就听‘吱’地一声,那两扇大敞四开的院门竟自己动了起来,紧接着‘嘭’地一声也紧紧合了上……
  “白薇!杨死!”
  我嘶声吼叫,好不容易挣脱了结巴仙再冲到门前,朝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又是踹又是撞的,但也奇怪,明明看似单薄、甚至木质早已腐朽的两扇门却异常的结实,任由我如何拼命去撞,去踹,都纹丝不动……
  我不死心,继续敲门踹门撞门,更不住地朝着里面怒声吼道——
  “孽障!有种的你们把他俩放出来,来找我一决高下!开门!开门!给我开门啊!”
  然而,里面仍然完全没有任何动静,简直静得可怕……
  “别敲了!这鬼宅可是人家的地盘,人家不让你进去,你敲也敲不开!”
  结巴仙在后面话一出口,我立刻气得朝他瞪眼骂道:“你还有脸说话,还不都怪你!要不是你拉着我不放,我都已经进去了……”
  “进去之后呢?”
  结巴仙懒洋洋往我后面一趴,竟还平和地从自己胸前的绒毛里掏出根烟来,俩蹄子夹着火柴点燃之后嘬了两口,叹了口气说:“你小子能不能别这么冲动?幸亏之前一路上都有白龙白薇他们照看你,要不然啊,就依你这性格,早死八百回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凶宅中的两只鬼绝非等闲之辈,”结巴仙扫了我一眼,正颜厉色地又说:“之前二鬼试图将三姑娘抓进去,但一见咱们拼死想抢回三姑娘,立刻就改变了计划,它们根本就是故意用三姑娘作饵,把白薇这傻丫头给骗进去的!杨死恐怕早就发现了不对,因此一直不敢进入院中一步,打算先看看情况,结果一见白薇都冲进去了,他也就跟着闯了进去,以为合两人之力要对付那二鬼必定是手到擒来,哪知道却又中了二鬼的计,这鬼宅之中竟还不止有两只厉鬼,还有其他厉鬼偷偷藏在中堂配合……”
  “你既然早就看出了端倪,为什么不劝阻他们!”
  我一声怒吼,结巴仙叹了口气说:“不是哥们儿我不想劝,但我也是直到刚才才发现这些的,哎,不得不说这宅子里面的一对凶鬼真是不简单……这道行,这实力,跟这整个阴债所散发出来的阴气简直不成正比!也难怪连杨死都会因低估它们,而着了它们的道……”


  532
  “可是,可是这院子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鬼?”
  李秀秀也跑了过来,慌张地问:“之前刘大胆不是说,只死了一对夫妇吗?难不成是他骗咱们?”
  一听这话,刘大胆立刻战战兢兢狂摇头道:“各位!我可没骗你们啊,我说的都是真的呀!”
  “他应该没骗咱们,”结巴仙也摇了摇头,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又说:“这事儿据我分析,应该跟后来那些驱魔人有关。刘大胆不是说了,这宅子成了鬼宅之后,村里集资请过十几批驱魔人过来,结果其中一部分人觉得没能力接这活儿,就跑了,而另一部分不知好歹的,则疯的疯死的死,我想,这些驱魔人不管是被吓疯还是吓死,魂魄都被困在了这鬼宅里,成了那对鬼夫妻的手下,刚才偷袭白薇,把她拽进中堂里的两只鬼影,应该就是这一类……”
  “那现在可怎么办呀!”
  李秀秀急得直跺脚,而她这话一出口,我完全不知该怎么应答,早就没了主意。
  确实,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人家结巴仙叼住我不让我往里冲,无疑是救了我一命,要是我刚才真冲了进去,恐怕再想出来就难了。
  我不说话,结巴仙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是好,我们几人在门口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心知此事白薇和杨死生死不明,解救亟不可待,但越是着急,脑子里却越是一片浆糊。
  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我忽然灵光一闪,朝结巴仙和秀秀说道:“我有办法了,干脆我们用结巴仙祭器来试试!吞百鬼说不定能……”
  “不行。”
  没等我把话说完,结巴仙就摇了摇头,叹道:“祭器的最大威力你还发挥不出,如果那些恶鬼站在你面前,又疏于防备,兴许还能对它们起作用,可这深宅大院阴气重重,相当于为众鬼提供了一把大保护伞,祭器的效果根本无法传进去……”
  “我用效果不行,那干脆你用不就行了?”
  我朝结巴仙一声惊呼,结巴仙却又摇着头说:“这也不行,你以为结巴仙祭器是谁都能用的吗?这是宝贝,是上古年间教祖专门为人量身定做的宝贝,除人之外,任何邪祟仙家都无法使用,即便连我也不例外……”
  “那,那总不能眼睁睁的放着白薇和杨死不管吧?”
  我心烦意乱,李秀秀也在旁边气呼呼说:“干脆这样,我花点钱雇点村民过来,咱直接把这房子给拆了!”
  “不行!这绝对不行!”结巴仙顿时瞪起了眼来。
  “这又为什么?拆房子都不行?”
  “你以为鬼宅是能说拆就拆的?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鬼宅之所以成为鬼宅,主要还是因为其中的鬼,解了鬼事,散了怨气,宅仍是普普通通的宅,鬼宅也就不存在了;但若是先拆了宅,鬼却还是存在的,而且因为盘踞之地被破坏,必将狂性大作残害无辜,到时候不单阴气更重,甚至可能连累杨官村全村人都跟着倒霉……”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就在这儿等死啊!”
  “别急,都别急!总会有办法的!”结巴仙沉沉说道:“虽说杨死和白薇都疏忽大意了,但我相信他们两个应该有自保的能力,尤其是杨死,好歹他也是个天尊啊!实在不行,我们就等天亮后阴气减弱时再冲进去,那时候应该相对安全不少……”
  “那现在怎么办?”我又问。
  而还没等结巴仙说话,就听旁边传来刘大胆的声音——
  “几位,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吧,这可不关我的事,我看我还是先走一步吧……”
  “你给我站住!”
  见刘大胆一瘸一拐就想跑,结巴仙当即冲过去一头就把他撞翻在地,疼得刘大胆惨叫连连,就听结巴仙又道:“谁都能走,就你不行!你之前自己说过,所有人里就你进这鬼宅不会被里面的脏东西迫害,关键时候我还得留你救人呢!”
  “几位呀,你们就放过我吧!你们这么厉害都斗不过里面的东西,更别说我一个庄稼人了!”
  一听这话,刘大胆几乎快要哭了出来,趴在地上又作揖又求饶地说:“再说了,你们看这门都已经闭上了,就算我想进我也进不去啊!我现在对于你们来说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你们就饶了我一条狗命吧……”
  “那可不行,开门的问题交给我们,现在我们就有另一件事儿得你帮我们去做……小六子……”
  话说一半,结巴仙忽然叫了我一声,我凑过去问了句‘干嘛’,就听结巴仙又抬蹄一指刘大胆说:“你跟他回趟村里,我有件事交给你俩去办……”
  “什么事儿?”我又问。
  结巴仙道:“我仔细想了一下,三姑娘中招了,白薇、杨死又都被困在了鬼宅里面,依现在情况来看,就凭咱们几个废物,就算撞死在门口,也他妈进不去,不如想点儿软法子。眼下我先在这儿照看三姑娘,你和秀秀先跟刘大胆进趟村儿,找找当年那个孩子,把她带来,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化解里面鬼夫妇的怨气,恐怕得靠她……”
  结巴仙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不禁佩服起这只狡猾的人面羊来。
  事不宜迟,我和李秀秀听完就想跟刘大胆离开,哪知结巴仙却又叫住了我们说:“先等等,刘大胆,我还有件事,你先把眼睛闭上……”
  “你想干啥?”
  刘大胆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就听结巴仙气急败坏地说:“少废话,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要不然我现在就一口吃了你!”
  话说到这儿,结巴仙还真呲牙咧嘴地朝刘大胆做了个鬼脸,刘大胆不知道结巴仙的底细,吓了一跳,赶忙闭上了眼,随后结巴仙又对他说:“很好,你现在再把嘴张开,张大……”
  刘大胆不敢怠慢,就照做,随后就见结巴仙伸出一只前蹄来,开始咔咔咔地在裤裆里搓,搓了一阵子,搓出个泥球儿来,趁着刘大胆还没闭眼立刻塞进了他的嘴里,就听‘咕噜’一声,被刘大胆给咽了下去……
  刘大胆吓了一跳,顿时捏着自己喉咙慌张地道:“你,你给我吃了啥?”
  “别害怕,就是单纯的毒药而已。”
  “什么?!”
  这话说完,刘大胆更害怕了,结巴仙又嘿嘿一笑道:“你别害怕,我只是怕你跑了,你只要今晚老老实实帮我们办事,别耍花招,我就给你解药。”
  “我照办!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干!”
  刘大胆吓得够呛,连连点头起誓发愿之后,这才一瘸一拐地带着秀秀我俩朝村口方向快步走去,结巴仙则自己留在了鬼宅前照看昏死不醒的三姑娘。
  没多大功夫,刘大胆就急匆匆带着我和秀秀进了村,一边走一边跟我们介绍情况说:“不瞒你们说,那丫头现在到底在哪儿我也不清楚,都六年了也没人收留她,她经常在村里一个人到处乱晃,走哪儿睡哪儿……”
  “那咱们怎么找她?”我问。
  刘大胆又道:“只能挨家挨户的在村里柴火垛啊、猪圈狗窝啊、院子外面的茅房啊这种地方翻了,细心点倒是准保能找到她……”
  话说到这儿,刘大胆不禁又叹了口气说:“一提起这姑娘来倒是可怜,以前挺好的孩子,一疯就疯了六年,这就够可怜了吧,可偏偏村里总有人欺负她,我每次看见都为她抱不平,骂那些人怎么这么缺德,连个疯子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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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你还有这好心眼儿呢?”
  李秀秀一声冷笑,刘大胆顿时瞪起了眼来,一拍自己那条瘸腿说:“那是当然了,不信你在村里问问,我刘大胆这条腿当年是怎么废的!”
  刘大胆说这话时横眉立眼,一脸的耀武扬威,可没等继续往下说呢,就见前面的墙根底下露出个大干草垛来。
  刘大胆一见,赶紧朝前一指说:“快去翻翻那个草垛,那孩子总喜欢往里面钻,里面暖和!”
  一听这话,我和李秀秀赶紧往前跑,冲到草垛前上上下下翻了个遍,可还是没见里面藏着一个人影。
  这一下刘大胆着急了,皱了皱眉头说:“她没在这儿,那肯定也跑不远,走,我再带你们去几个地方找找!”
  说着话刘大胆又继续带着我们往前走,先翻了一大团靠在墙角的玉米秸秆,又捅咕了俩柴火垛,翻了几户人家的鸡窝狗窝,一时间弄得村里鸡飞狗跳的,可还是不见那孩子的踪影。
  连找了足有半个村子,一见还是找不到那女孩儿,刘大胆不禁紧张地说:“妈的,那小疯子跑哪儿去了?”
  没办法,我们又继续往前找,一路又翻了几个柴火垛和狗窝之后,终于在前边一个草垛里听到一阵阵沙沙作响的动静。
  一听到异响,大家立刻都警戒了起来,刘大胆满面惊喜地说:“她肯定在那儿呢!”
  说着话,刘大胆一瘸一拐地就跑了过去,我和秀秀也赶紧跟了上去,随后在那草垛里仔细一翻,还真翻出草垛底下有个洞,秀秀赶紧掏出手电筒又顺着洞往里一照,果不其然,就见那洞的深处里,一个衣着破烂、蓬头垢面的姑娘,身上蒙着一张都已经看不见本色、且漏了棉花的破被子,正蜷缩着身子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那姑娘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虽然从身上到脸都脏兮兮的,但却依旧难掩那清秀的模样,此时此刻正蜷成一团哆哆嗦嗦地朝着我们慌张打量。
  刘大胆一见,立刻惊喜地朝那女孩儿招了招手说:“小疯子,你别害怕,是我,来,快出来……”
  刘大胆话没说完,气得李秀秀一巴掌就扇了过去,骂他说:“有你这么说话的没?人家又不是没有名字,你怎么能这么叫人家?我天天叫你死瘸子你乐意不?”
  “哎,大妹子,你们不知道情况,这孩子早就已经疯了,你现在叫她名字她根本就不知道是在叫谁,而且她都疯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村里连还记得她叫什么的人都没几个了,大家都这么叫她……”
  说完话刘大胆又朝草垛里召唤了起来,故意压低声音笑着说:“小疯子,你快出来,叔带你回家!”
  “回……家……”
  女孩儿颤巍巍开了口,但眼神中的恐惧却依旧未减,更没有因为刘大胆的召唤就往外挪动一步,刘大胆着急了,就问我们有没有带着吃的东西,想把她从里面给引出来,可秀秀我俩都摇了摇头,心说吃的干粮倒是有,可都在马背上呢,这么紧要的关头我们哪儿还顾得上带吃的呀……
  见我们拿不出吃的来,急得刘大胆也不知该怎么办是好了,有心想把女孩儿从草垛里拽出来吧,可她躲得太深,我们根本抓不到。
  刘大胆急得直转圈,忽然,他目光一下盯在了对面一户人家门口的狗窝前,狗窝是用砖打起来的,狗窝前面不远处摆着个摔碎了一小半的破碗,碗里装着给狗吃的剩饭……
  刘大胆一见,立刻一瘸一拐地跑了过去,端起那狗碗就又跑了回来,一边将那碗往草垛下的洞里塞,一边朝着里面笑道:“小疯子你看,叔这儿有好吃的……”
  李秀秀我俩一见,都吓了一跳,就见秀秀一把就拽住了他,从他手里夺过碗来,怒冲冲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缺德,这是给狗吃的,人能吃吗?来你自己先尝尝……”
  说完这话,气得秀秀端着碗就往刘大胆的嘴里塞,吓得刘大胆咧着嘴一阵躲,哪知道就在这时,却听草垛里传来‘哗啦啦’地一阵轻响声,伴随着响声,那女孩儿竟真从洞里爬了出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秀秀端在手里的狗碗看……
  一爬出洞,那女孩儿二话没说就一把夺过了秀秀手中的碗,用手扒拉着狼吞虎咽就吃起里面狗吃剩下的剩饭来,看到这幅画面,我和秀秀都惊呆了……
  刘大胆在旁边叹了口气,说道:“你们看,她这不就出来了。我也想把她当个人看,也不忍心看她吃这种东西,可我们全村都穷了吧唧的,谁有钱给她伺候着大鱼大肉啊?这些年她都是吃这些乱七八糟的过来的,有些心肠坏的人家还故意拿她取乐,特地把她叫过去说给她吃的,然后为她吃人屎……”
  “太缺德了,这种不把人当人看的人,就他妈的该杀一千次!”
  听着这女孩儿的遭遇,李秀秀无疑是想起了自己那住在破砖窑里受尽折磨的父亲李疯子来,不自觉地竟红了眼眶。
  一见那正狼吞虎咽吃狗粮的女孩儿,在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甚至连手背都冻得开了裂,她心疼不已,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外套和毛衣脱了下来,给女孩儿往身上套,一边套一边问刘大胆,这女孩儿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刘大胆说:“她真名叫令狐潇潇,多好听的名字呀,可惜这五六年里大家都叫她小疯子,已经没人再叫她本来的名字了……”
  秀秀抹了一把眼泪,抱着那女孩儿试着叫了两声——
  “潇潇?令狐潇潇?”
  女孩儿却全然不为所动,秀秀眼中一阵怜悯,不禁哽咽了起来,又叫:“小疯子……”
  话音都没等落下,就见那女孩儿立刻抬起头来扫了秀秀一眼,她竟知道那是在叫她……
  秀秀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滑了下来,而这时刘大胆已经把女孩儿给搀了起来,一边拽着她往前走一边又说:“先别说这些了,咱还是快点回去吧,你们不想赶紧救人,我还想赶紧跟那位大仙要解药呢……”
  刘大胆这话一出,我们才想起了正事儿来,于是我也赶紧扶起秀秀,一行死人急匆匆地就往回赶路。
  没用多久的功夫,我们就出了村,又回到了那座鬼宅前,哪知道往前一看,秀秀我俩顿时都惊了住。
  那宅子院门不远处的空地上,两匹马依旧还好端端地拴在小树上,而三姑娘正平躺在距离两匹马不远处的一张席子上,身上还盖着一床我们随行带来的被子,可是,结巴仙已经早就不知所踪了……
  “糟糕!它该不会是自己冲进鬼宅里去救人了吧!”
  秀秀一声惊呼,赶紧跟着我先一步跑了过去,却见那鬼宅依旧大门紧闭,里面没有一点声响。
  我心说不对,依着结巴仙那小子平时的作风来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义凛然的事情来,一想到这儿,我赶紧跑到两匹马旁翻起了马背上的行囊来,一翻,果不其然,离开三河县时陈国生给我们准备的几百块钱盘缠,全都已经不见了,翻来翻去,我只在之前藏盘缠的行李夹层里翻出了一张小字条来,上面歪歪拧柠地写着一行小字——
  “大难临头各自飞,若是有缘,江湖再见。”
  这结巴仙竟然扔下我们自己跑了。
  一看见字条,秀秀更是气得直骂街,我苦苦一笑说:“算了,这小子不是一直都这德行吗?先别管他,咱先把白薇和杨死救出来要紧……”
  说着话,我牵着那女孩儿的手,就朝鬼宅正门口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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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长吁了一口气稳定情绪,抬手就往那紧闭的大门上砸,紧紧攥着那女孩儿的手,朝着院子里高声喊道:“院子里的恶鬼,你们把门打开咱好好聊聊怎么样!你们看,我把你们的女儿带回来了,不如咱做个交易……”
  我连喊了三声,院子里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我有些着急了,于是顺着紧闭院门中间的门缝就往里看,一看之下,却见门缝后面也正有一只只有眼白却没有瞳孔的眼睛,在朝着外面直勾勾地打量,一瞬间,两只眼睛赫然对视在一起,把我吓得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地往后倒退了两步……
  而就在这时,那紧闭的院门却‘吱’地一声就打了开,就见一个身形苦手的女人站在门口……
  不,不能说是站,而是漂,我一低头还能清楚看见,她的脚尖下垂脚跟离地,竟是漂浮在半空中的……
  而一现身,那女人的目光就开始朝着我身旁那痴傻的女孩儿扫量,神情明显有些激动,可再一看我牵在手中那女孩儿,却从头至尾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激动或反常来,脑袋左摇右摆地到处扫量着,口中时不时痴傻地憨笑几声,或是念叨几句听不懂的胡言乱语……
  眼见那院中的‘女主人’现了真身,我也变得紧张了起来,只因早就听白薇说过,这些怨魂厉鬼善于藏匿身形,平时就算出现也会尽量不被人肉眼看见,若是看见了,非缘即孽,见者必被阴鬼所缠,不得善终。
  显然,这恶鬼如今真身来见,无疑是做好了跟我最后摊牌的准备。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壮着胆子朝那女鬼颤巍巍又开了口:“这位大姐,你们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不去投胎,又何必待在这生人的宅子里祸害人间呢?这几年下来你们已经害了不少人,还不够吗?若是这口怨气出了,就赶紧下去投胎去吧……”
  听我说话时,女鬼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我打量,却不说话,忽然身形一晃,身体已开始朝着院中飘去,飘向了中堂方向。
  往后飘时,女鬼更缓缓抬起一只胳膊朝着我连连招手,看那意思是要我进去,于是我也没含糊,就牵着那女孩儿的手往门槛里迈。
  哪知道才刚刚迈过门槛,那女孩儿却忽然‘哇’地一声哭嚎了起来,拼了命地挣扎着就想往外跑,嘴里连声哭喊道:“不,我不进去!我不进去!”
  “令狐潇潇,这里可是你的家,你怕什么?”
  我一边说一边把那女孩儿往大门里拖拽,而一见此情此景,就见那之前神色还算平和的女鬼忽地现出狰狞面孔,张牙舞爪间就朝我扑了过来……
  此时秀秀也正跟在我身后不远处,一见我有危险,二话不说就从我后腰里把剔骨刀拔了出来,当即想都没想就往那女孩儿的脖子上一横,强压着满心的恐惧,朝那扑过来的女鬼一声怒吼——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弄死她!让她也沦为孤魂野鬼和你们一样!”
  秀秀也只是无奈之下有心博一下,哪知这话刚一出口,就见那女鬼慌慌张张停下身影‘嗖’地一声竟又退回到了中堂门口,一时间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无疑,这做母亲的即便是死了,也仍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惨遭毒手,这无疑就成了我们如今制约它的一件筹码。
  于是在秀秀的帮忙下,我俩拖拽着哭嚎的女孩儿就进了院子,趁着大门还没被关起来,我回头朝着正在门外彷徨的刘大胆说:“刘大胆,这儿已经没有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你们……你们行不行啊……”
  刘大胆怯怯地问道。
  我朝他微微一笑,又摆摆手说:“放心吧,成与不成的也只能这样了,既然与你无关,那又何必把你搀和进来呢?只求你早上天亮后过来一趟,如果我们没能活着出去,就请你……为我们收个尸,我们的行礼啊马啊,就算给你的工钱了……”
  “小兄弟……”
  刘大胆一听这话,满脸地彷徨,而我没再理他,和李秀秀挟持着那女孩儿就快步朝中堂方向走去,一边往前走,一边又朝身前那女鬼吆喝道:“喂,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你男人呢?”
  “你带这死丫头回来,想要干嘛?”
  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竟从中堂深处传来,听到这话我不由地一惊,而伴随着那声音,就觉阵阵阴风再度飘舞起来,背后两扇院门又一次‘啪’地一声闭合,把我和秀秀关在了院子中……
  门关不关的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反正救出白薇和杨死之前,我压根就没想再活着出去,因此一听里屋传来男人的声音,我立刻仔仔细细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那漆黑之中望了过去,就见一个身影正微微打晃地从中堂阴阳之中走出来,一看清那人的模样,我顿时惊吸了一口凉气,连一旁的秀秀也愣了住……
  “杨……杨死……你怎么了……”
  我不禁一声惊呼,只因为那正从中堂里迈步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杨死。
  就见他满脸雪白毫无人色,一对眼窝更是黑乎乎的吓人,我仔细一看,就见他浑身无力,走路时垂在两侧的手臂左摇右摆的来回晃动,两脚脚跟高高垫起,这岂不正是鬼附身的症状。
  看到这里,又配合杨死如今的言行神情,我顿时恍然大悟,朝立在一旁神情慌张地秀秀使了个眼色说:“小心,这不是杨死,而是这家的男主人。”
  听我一说,秀秀也明白了过来,而这时杨死已经摇摇晃晃从中堂走了出来,我侧耳细听,果然,杨死迈过门槛时脚不下心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发出的却是‘啪啪’两下回想,而这时再找那女鬼,已经不见了踪影。
  见对方徐徐走来,我先又开口说道:“令狐大哥,你们家里发生的事我都已经清楚了,也为你们惋惜,可再大的不幸也是因你作孽而来,如今事情已无回天之力,又何必憋着一口怨气不散,留在阳间祸害一方呢?你看,现在我把你女儿也领来了,让她好好替你们送个终,你们安心上路去吧……”
  我尽量试图说服对方,哪知道这话越说,却见杨死脸上的表情就越难看,忽地扯着嗓子一声怒吼——
  “这是我家,你想我离开我就离开?当年就是这死丫头杀害了我,你把她带来正好,我正想找她报仇呢!”
  说着话,杨死忽然狞相毕露,张牙舞爪就朝我们扑了上来。
  这恶鬼不容易说服,我早已经料到,于是赶紧从进来前提前备好的法器袋里抽出一根桃木棍来,在空中晃了两下,朝那扑来的恶鬼怒声吼道:“鬼大哥!所谓虎毒不食子,何况当年确实是你有错在先!你真想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不成?”
  “不要啊……”
  我话音刚落,一声哭嚎已然从中堂再度传来,而这一次传出的是个女人的声音。
  我循着声音一望,霎时间就见同样满脸雪白的白薇已经从中堂快步冲了出来,跌跌撞撞就朝那扑向我们的杨死追去。
  “白薇!”
  眼见白薇也被附身,我不禁一声惊呼,这时却见白薇已经追赶上杨死的步伐,往前一扑一把就抱住了杨死的一条腿拖住了他,朝那男鬼哭嚎着吼道——
  “别,别杀我的孩子……别杀我的孩子……”
  “滚开!你给我滚开!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死在这死丫头手里……”
  霎时间,就见一对鬼夫妇竟自相残杀成了一团……
  650
  听秀秀这话出口,白薇顿时又陷入沉思之后,随后问道:“秀秀,那你还记得什么?”
  “我还记得……”
  秀秀仔细一想,随后忽地又惊声说道:“对了,我还做了个梦,我梦到自己立在个很大的城门之前,我扫视四周,周围有很多很多的人,但脸色都很难看,在我周围排成一列列长队,而我也在其中一列队伍之中……”
  “后来呢?”
  “后来,后来有两个穿着类似于古代衙役服装的人走了过来,问我是不是南赵庄的李秀秀,我答了一声‘是’,他们就把我从那列队伍里给带了出去,带到了远处的一片没人的野地里……啊,对了!仔细一想,那两个带走我的人穿着的衣服,就跟我今晚在窗口前见到的那个人穿的一样……”
  “你继续往下说,之后呢?他们叫你出去之后又对你说了什么?”
  白薇一问,秀秀又细想了起来,随后答道:“我记得,其中一个人的手里拿着个笔记本,把我带到没人的地方之后先是跟我确定了很多身份信息,连我爹妈名字都问了一遍,我照实说了之后才听其中一个人说我什么阳寿已尽本该这就下去报道,但是我爸的什么阴寿转给了我,得父债子偿,所以以阴续阳还不能现在就进去报道,得帮他们做十二年零三个月二十六天的事,让我做……做什么,什么差来着……”
  “阳差。”
  秀秀正苦思冥想时,白薇一语道破玄机,秀秀一听立刻连连点头,又惊呼道:“对对对,就是阳差,阳差,之后他们就一左一右拽着我的胳膊开始把我往上提,然后,然后我不知怎么的就又醒了过来……”
  “这下事情就明朗了……”
  听秀秀把话说完,白薇顿时一声长叹,又扫向秀秀说道:“秀秀,如今怕是你已经强行接了你爸的班了,怪不得你现在竟能看到他们……”
  “接我爸的班?我爸生前是个在黄家沟子要饭的疯子,这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让我也去要饭?”
  “不,是阳差。”
  白薇答道:“你忘了吗?当初你爸李疯子为什么每天疯疯癫癫的?正因为他有阳差之能,简单来说所做的其实是帮阴间的鬼差们勾魂的差事。人死时魂魄离体,需要有鬼差到场引路,将故去者的阴魂锁走,以免它在阳间迷了路沦为孤魂野鬼,可是阳宅之中本就阳气重,所以鬼差们不敢轻易接近,以免有损道行,所以就会雇佣阳间的通灵者作为阳差,代替阴间鬼差接近阳宅,将死者的阴魂给勾出来,再由阴间鬼差带走。你爸李疯子当初就是一名阳差……”
  “你的意思是,现在我也成了阳差?”
  秀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眨了几下眼又惊惶地问:“可为什么会这样?阴曹地府又不是事业单位,还有子承父业这一说?我可不想当什么阳差,我可是个商人啊……”
  “怕是这事儿你没得选……”
  白薇摇了摇头,叹道:“阳差由谁来做都是由阴间挑选出来的,这种人灵感必须强,而且得通过窍,之后通过阴间考察之后才能上差任职,被阴间挑选中做阳差的人,你不想做都不行,俗话说小鬼难缠,鬼差会一直缠着你知道你老老实实听他们的话为止,否则他们就会偷偷害你,直到你屈服。之后,被选中之人与阴差达成协议正式上差,自此就算是接了这一份阳差的勾魂工作。做阳差到不需子承父业,但却有年限,就如同你签订了多久工龄的合同,就必须要按照合同履行多久的职责一般,但凡你在达到合同年限之前就单方面弃约不做了,阴差不会放过你,而若你死了,那么你所未履行职责的年限就有可能落到你子女的身上……”
  听白薇说完,秀秀惊呼道:“你的意思是,我爸死时还有十二年零三个月二十六天的阳差职责没有履行,所以我就必须强迫性的为他们做事才行?”
  “看来应该是这样无疑了……”
  白薇又一声暗叹,沉思片刻之后又道:“仔细一想,当初你爸之死算是个意外,他并不是因为阳寿尽了才去世,而是以命换命为了救你,所以死时阳寿本就未尽,应该履行的阳差职责自然也就未尽,而你恰巧当时就被那石灵通了窍,如今又遇这车祸一劫,经了生死,会被阴差选中也是情理之中……”
  “可我并不想做什么阳差呀,”秀秀委屈地说:“小师傅你想想,我一个生意人本来就够缺德的了,现在又让我去帮阴间勾魂,那不是更缺德吗?下辈子我可不想当牛做马!”
  “你放心吧,做阳差时积德行善之事,你为阴间做事,阴间也会照顾你,给你加些阳寿,等你死后说不定还会在下边给你安排个好差事跳出六道轮回呢!更何况,你命中有此一劫,若不是你爸死时将自己的阴寿转到了你的身上,怕是在五龙山脚下那场车祸里,你已经一命呜呼了。眼下这事儿恐怕你想不做都不行,这是你爸生前留下的债,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怕是你走到哪儿都说不出去理去……”
  “那,那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只能屈从,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吗?”
  “办法倒不是没有,只不过,现在你确实只能屈从,因为要救杨死大哥,恐怕全都得靠你了……”
  “靠我?我该怎么做?”
  秀秀一声惊问,白薇却并没忙着回答,而是朝一旁端坐不语的马虹望了过去,笑道:“师姐,咱源宗七绝了,您是正经的通灵高手,这一点连我哥都自愧不如,这次要救杨死大哥,可得请您帮忙了!”
  “我就知道你得找我,”马虹一声轻叹,随后撇了下嘴说:“按理说杨死是道家的人,跟咱源宗本无关联,如今道家又正跟咱处于交战状态,我更不应该帮他,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人我也不能不救,索性也只能出手相助了……”
  话说到这儿,马虹起身走向秀秀,又道:“妹妹,你虽如今成了阳差,但对业务肯定还不熟练,要靠自己跟阴差搭上线不容易,所以今晚得劳烦你配合我一下……”
  听到这里白薇紧张地问:“师姐,你想让她做什么?”
  “我帮她做场法事,送点礼买通阴差搭搭线,兴许能把杨死这事儿给套出来……”
  马虹这话说完,立刻让金银二将两位师弟开始帮她准备法器,随后在木屋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就搭起了一座法坛,并且以红绳在地上结了一幅八卦阵图,让秀秀在摆成的阵图中间坐好之后,又将八张写满了咒文的黄纸摆在阵图八面阵脚,用石头压好后在上面堆满了我们提前从五龙山带来的灵钱冥纸,随后便在法坛前作起了法事来。
  马虹作法前故意嘱咐我们都退到屋里去,千万不要随意走动以免惊到阴差,只叫金银二将在法坛两侧伺候。
  马虹的法事这一作就作了半个来钟头,期间不止一次问盘腿坐在阵图中央的秀秀,对方来了没?秀秀只是摇头作答,而直到半小时后,不知马虹第十几次问秀秀时,才见秀秀连连点头道了声‘来了’,马虹立刻问她来的人长什么样,在哪个方位,秀秀略显慌张地答道:“他从东南面走过来,红发碧眼蓝胡子,鼻子像牛还戴着个铜环……”



  535
  一见被恶鬼附身下的白薇和杨死互相纠缠着又撕又咬的,把秀秀给吓坏了,立刻在旁边惊声问道:“小六子,这下可怎么办……”
  “别慌,我要的就是这样。”
  我冷冷一笑,小声说道:“当年这女孩儿弑父全因父亲失手打死了自己母亲,一家三口冤孽纠缠,这孩子若不出现,两夫妻齐心对外我们自然难以招架,索性不如利用这孩子让他们二鬼相争,我们再伺机救人!这结巴仙虽然有点不够意思,但脑子确实灵光,多亏他先想出这么个高招儿来……”
  趁着两只附在人身的厉鬼‘鬼咬鬼’打得难解难分,我赶忙拽着秀秀和那女孩儿往后退,并且把随身携带的法器包拽了下来,把里面的法器一股脑都倒在了地上。
  “秀秀,鸡血朱砂黑狗血,墨斗红绳地藏像,快准备!”
  我一边朝着秀秀急声发话,一边自己在满地的法器里翻了起来,预备法器就要作法。
  秀秀一见立时问道:“小六子,你这是要干嘛?”
  “之前白龙和白薇都曾交过我治鬼退鬼之法,有他俩在身边,我倒是一直也没用过,现在可算有机会了……”
  说话间我已从地上捡起个香炉来,随便往里赛了两把土之后赶紧插了三炷香点燃,随后又在两边插好了两根白蜡烛。
  这时秀秀已挑出墨斗和红绳来,又拧开一瓶鸡血,我一把抢过两件东西,扔进面前个空铜盆里,先往红绳、墨斗上倒了些鸡血,随后以朱砂黑狗血调墨开始在黄纸上画符,一气呵成连写出三张驱魔法咒之后,配着灵钱冥纸就在火盆里烧了起来……
  烧火时我不住地朝院中扫视,就见被附身的杨死和白薇两人仍在缠斗,趁二人不备我掐诀念咒开始作法,行完了法事又端起一碗提前让秀秀准备好的公鸡血就往火盆里倒,‘呼啦’一声浇灭了盆里的火,霎时间黑灰漫天飞舞,浓烟滚滚而起……
  我想都不想就把手伸进了盆里的灰烬中,回忆着当初白龙所交的手法掐诀挑出红线,顺着手指一缕,将红线一头递给了秀秀……
  “你要干嘛?”
  秀秀见状一声惊呼,我赶忙发话道:“你在这儿攥好红线千万别撒手,你要是一撒手,什么都完了……”
  说话间我又抓起火盆里浸满灰烬和鸡血的墨斗来先挂在脖子上,又随手抓起几张写好符文的黄纸塞进了口袋里,再抄起根桃木棍往后脖颈里一插,再抓起个小八卦罗盘之后,以手决掐着盆中纤细地红绳,朝着二鬼缠斗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我并没有直接冲进战局之中,而是从二鬼交战处的左侧绕了过去。
  往前跑时,我时不时盯着掌心中捏着的罗盘打量,一见方位以到,立刻将红线用脚往地上一踩,随后咬破手指戳向地面,一气呵成在地上尘土中挥挥洒洒写一‘镇’字,字一写成,我赶忙将红线放置其上,又以黄纸盖住,再用土埋住之后继续往前冲……
  冲出三五步远,罗盘所指第二方位已到,我按照之前方法再次踩住红线、以手指溢出鲜血写下‘镇’字,再压黄纸红绳,连往前冲了四段,已然在打斗的二鬼左侧布下了半个八卦阵,而这时我已身在中堂门口,刚一接近,就感觉其中阴风阵阵迎面扑来,仿佛藏身中堂阴影中的群鬼正作势欲出……
  我不敢耽搁,暂时放下手中红线,随手就掏出那墨斗来,霎时间忽然就听中堂内传出阵阵鬼哭狼嚎,显然是那堂中众鬼已经意识到不对,试图朝我扑来……
  那声势吓得我心中一震,偷偷往黑乎乎的中堂内扫上一眼,更是清楚看见一张张狰狞的鬼脸正朝我逼近过来,我不敢含糊,二话没说朝着仍在门口前踩住红线的李秀秀一声怒吼——
  “快将两尊地藏像扔给我!”
  我话一出口,李秀秀抄起身前两尊小法像就朝我扔了过来,而与此同时我已在门框上一根生了锈的小铁钉上,将墨斗线一端缠在了上面,紧接着‘唰’地一拉,又将拉长的墨斗线按在另一侧门框上抬脚踩住,等同于在中堂破旧的两边门框上赫然横了一道血淋淋的线……
  就在这时,鬼哭狼嚎声依然逼近,为首几只恶鬼的虚影已经扑到了我的身前,惊慌之际我猛地一拉那横在门框上的墨斗线,势如拉弓,伴随着一声怒喝,松手间紧紧绷起的墨斗线已然朝着几只恶鬼弹出……
  “去死吧你们——!”
  伴随着我的怒吼声,就见那‘弓弦’般的墨斗线‘嗡’地一声就朝中堂弹去,带头几只鬼影来不及闪躲,一被墨斗线弹中,顿时伴随着身上‘噼里啪啦’炸起的白烟,朝后倒飞了出去,而这时我又余光往后一扫,李秀秀扔过来的两尊法像已近在眼前……
  我抬手接住法像的同时,猛一弯腰往两侧门口下方一戳,口中喝一声‘镇’,若隐若现地就见两尊法像之中金光一闪,已然震得那扑来的恶鬼们纷纷倒飞而出,再也不敢接近一步……
  我趁机将另一端用脚踩着的墨斗线也在门框上挂好,又往门槛上连贴了三张符咒之后,总算是暂时将中堂里的恶鬼都给镇了住,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
  可根本没等我分心呢,却听背后再度传来李秀秀的惊呼声——
  “小六子!快跑!”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我赶忙回头望去,余光中就扫见一张狰狞地白脸已不知何时近在我的背后,竟是被恶鬼附身的杨死似乎看出了端倪,竟然朝着我扑了过来,我已来不及闪躲,猛地一把就被那恶鬼凶狠地掐住了脖子,往后甩飞了出去……
  我足足飞出几米远才‘噗通’一声落了地,被摔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似的,爬起来再一看,却见杨死已经又张开双爪,怒吼着扑向我横在门框上的墨斗线而去,哪知道两只爪子才刚刚碰到墨斗线上,只听‘呼啦’一声,伴随着两团白烟乍现,已然也被弹得倒退出几米远,那墨斗线仍是纹丝未动,倒是两侧地藏像中竟又放出两道金光,‘唰’地一声就将杨死撞得惨叫着翻在了地上……
  这一下,杨死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狰狞了,为救被我封在中堂的众鬼,爬起身来就又要再往前扑,哪知道才刚刚起身,却见附身于白薇那女鬼已从他后面扑了上去,猛地一下抱住杨死就又把他扑倒在地了上,口中连连哭嚎道——
  “你要敢伤我的女儿,我就先杀了你……杀了你……”
  一见两只恶鬼又再次缠斗到一起,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趁着二鬼不至于,悄悄又迂回到了中堂门前,抓起扔在地上的红线、罗盘以及桃木棍,又开始继续按方位布阵,没多久的功夫便将二鬼右侧的四个位置以红线连好,再将红线两段缠在一起用黄纸一包,我赶忙退回了李秀秀身旁,哈哈笑道——
  “成了!这下我看你们两口子还往哪儿逃!”
  我心中大喜,说着话又从满地法器中抄起一捆细尼龙绳,将绳子头系成活扣的绳套就朝被困八卦红绳阵中的二鬼扔了过去,并朝身旁李秀秀说道:“秀秀,你抓好绳子千万别松手,只要哪只鬼踩进绳套,你只管拉,由我设法把恶鬼从他们肉身里打出来……”
  秀秀连连点头,紧张之下,手中绳子抓得更紧了,而就在这时,被白薇打得连连退败的杨死,已然一脚踩进了绳套之中……
  “拽!”我当即一声怒吼。


  536
  我话音没落,秀秀立刻开始往后猛拽绳子,绳子一被拽动,就见杨死的脚下一滑瞬间倒地。
  我瞄准时机在法器中取一枚铜钱一片柚子叶,趁着杨死摔倒还没爬起来,猛地一个箭步就冲进了阵中。
  眼看着那附身于白薇的女鬼也正要往摔倒的杨死身上扑,一冲进阵中,我二话没说朝她身上就是一脚,把白薇踹得后退几步的同时,我赶紧把正挣扎起身的杨死从地上拽了起来,趁他还没站稳脚,一把捏开他的嘴,就将手里剑指攥着的铜钱压在了他的舌根下,紧随其后展开柚子叶狠狠地往杨死头顶上一拍,片刻之间就见杨死周身轻轻抽搐了两下,伴随着一声惨叫,腿一软就要倒下……
  趁他还没再度摔倒,我赶紧拦腰抱住杨死,一个转身就狠狠推向了阵外,把他先推了出去。
  紧接着,我也迈步就想往阵外逃,但不等跨出红绳却被那女鬼从后面一把抓住,抓着我双肩猛地一甩,又把我摔得在地上连打起了滚来……
  这两只鬼力气大得惊人,被他们连摔两次,摔得我浑身瘫软酸疼,这一下真快要爬不起来了,只能勉强撑着四肢往起拱,谁知这时白薇已又再度张牙舞爪朝我冲了过来……
  我一声怒吼,拼命撑起身子从白薇的撕咬之下躲过一劫,从脖领后面抽出桃木棍就往她身上打,怎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正当我全神贯注地抵挡着白薇的袭击时,又一双冰凉地手已经死死掐在了我的脖子上,把我整个身体都拎得离开了地面……
  “我看你这次还往哪里逃……”
  慌张之下我拼命挣扎,只觉伴随着一股阴凉,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已经从我耳际飘来,我拼命转过头去用余光一扫,那正掐着我的,竟是已经现了真身的男鬼……
  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神情刚毅、满脸横肉的壮硕男人,虽已是鬼魂之躯,但那浑身的蛮力却丝毫未见,双手十指简直就像两把铁钳子一样死死地掐在我的脖子上……
  而就在这时,怒不可遏地白薇却又已再度张牙舞爪地朝我和男鬼的方向扑了过来,这无疑又令我心中冉升起一线生机……
  谁料就在这时,男鬼忽然间一声咆哮从我耳旁划过,咆哮声势如龙虎,竟震得我整个身躯都慌张地颤抖了起来,而那咆哮声更霎时间就震慑住了冲过来的白薇,紧接着就听男鬼又怒声吼道:“春晓!你先别忙着找我报仇,你先仔细看看,那根本就不是咱们的女儿!”
  男鬼这话出口,正扑上来的白薇瞬间惊愕,不由地也停住了手脚,而我的心头也同样是‘咯噔’一声,心说糟了,这女鬼显然是让男鬼给蒙住了……
  可就在这时,白薇竟当真循着坐在大门口前地面上,那满脸痴傻诡笑的女儿令狐潇潇望了过去,仔细看了足有三秒钟,脸上慌张的表情中终于逐渐演化出丝丝的愤怒……
  “臭小子……你连鬼都敢骗……好大的胆子……”
  这话几乎是从白薇牙缝里挤出来的,说话间就见白薇双眼之中杀气凛然,一声怒吼之下,张开爪子就又朝我扑来,这一下无疑是要取我的性命……
  可我现在被男鬼掐着脖子根本连叫都叫不出声来,只觉得男鬼铁钳般的双手逐渐用力,仿佛随时随地都可能掐断我的喉咙,而我脑海中的神智也渐渐化为一团浆糊,如今只剩等死……
  “小六子!”
  朦朦胧胧之中,一阵女人的惊呼声却若有似无地传入我的耳中,伴随着吼声,却见一袭倩影已经全然不顾自身地迈过红绳冲入阵中,风一般毫不含糊地冲到我身前之后,赫然迎着扑上来的白薇张开了双臂……
  “秀……秀秀……”
  “”我拼尽全力发出最后的声音,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瘫软,甚至被掐得已经连抬起手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起了杀心的白薇呲牙咧嘴扑向李秀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一瞬间,我在心里不停地呼唤了无数次,秀秀,你快点离开……快点离开……,可她根本听不见……
  ‘噗’地一声,白薇扑在李秀秀身上的一瞬间,一口就咬向了秀秀的脖子,眨眼间的功夫血雾腾空,伴随着秀秀一声惨叫,顿时身形一晃往后倒下,而我竟什么都做不了……
  谁知还没等秀秀完全倒在地上,还没等满嘴是血刚松开秀秀的白薇再朝我扑过来,令人吃惊的事情毫无预兆地发生了,只听得‘呼啦’一声,一团灰蒙蒙略显暗淡的金光猛地一下从秀秀脖子上伤口里贯了出来,伴随着那猛烈刺眼地金光,就见一袭灰色身影已从光芒之中一跃而起,一手掐住白薇脖子,另一手在白薇腰间狠狠一扣,就把白薇娇小的身形整个举过了头顶……
  事出突然,一时间不只是我慌了神,甚至连正掐住我的那男鬼都惊了一下,然而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哇呀呀’地怒吼声从那灰色人影口中传出,他双臂一挥往前一甩,已然将白薇甩得往后倒飞了出去……
  刚刚扔出白薇,没等所有人缓过神来,那金光之中的灰色人影身形一晃已然又朝男鬼一眼扫来,作势就要往男鬼的身上扑,男鬼吓得往后一退,掐在我脖子上的双手也终于送了开,我‘噗通’一声滚落在地,哪知道这时再看,那伴着金光扑向男鬼的灰色人影已在片刻之间应和着金光一同消失不见,荡然无存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一下,男鬼连往后倒退出了三四步远,直到那金光突然消散无踪,他还在战战兢兢地惊呼道:“怎么回事?刚刚……刚刚那是什么……”
  趁着男鬼被刚刚突如其来的景象惊住,而被女鬼附身的白薇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之际,我赶紧摇摇晃晃爬起身来,并且抱住了倒在地上已然昏死的秀秀,往她脖子上一看,霎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刚我明明亲眼看见白薇一口咬断了秀秀的喉咙,可就在这片刻之间,那伤口竟已完全消失无踪,留在秀秀脖子上的,只剩下两排清晰可见、略显浮肿的牙印……
  这时就见秀秀的眼皮微微颤了两下,竟也逐渐张开了双眼,一见我正抱着自己,立刻虚弱地说道:“我,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梦见那吓人的石灵又……”
  “放心吧,这次它没害你,而是救了你……”
  我朝秀秀微微一笑,而听着背后传来二鬼的怒吼声,我想都没想赶紧把秀秀抱了起来,趁着二鬼还没扑到身前,两个箭步就窜到了红绳外面,落地时双腿一软最终栽倒,抱着秀秀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但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一下,总算是安全了,我抬头望向八卦阵,果然,二鬼都已被红绳挡住,想冲都冲不出来了……
  趁着休息的功夫,我不禁细想起刚刚那突来的异象来,刚刚从金光之中跳出来的那个灰色的人影,岂不正是当初害死秀秀老公、一直痴痴缠着秀秀的石灵……
  那石灵本是南赵庄老奶奶庙前的一尊石像,天长日久化为邪魔,竟对秀秀痴心一片,险些把她害死,最终多亏有白薇在,才设法将石灵击破,并将石灵真身——那尊石狮子埋在了秀秀家的院子里……
  它,怎么会又再度出现?

  537
  正当我惊愕此事之际,打从背后的八卦红绳阵中,却忽地传来一阵朗诵之声,只听一个男声说道——
  “我这宅子为兑宅,兑为正西,坎为正北,离为正南,震为正东,巽为东南方,艮为东北方,乾为西北,坤为西南。八宅游星,乾为生气,离为五鬼,艮为延年,巽为六煞,坎为祸害,坤为天医,兑为伏位,震为绝命……”
  那声音无疑正是男鬼的声音,而一听到这话,我心头顿时‘咯噔’一震,瞬间傻了眼……
  怎么可能,这是道家、阴阳家乃至于风水术士才会背诵的五行风水术数,它一只恶鬼,怎么可能会背诵出这种东西来……
  震惊之余,我赶紧回头朝着阵中望去,却见那人高马大的男鬼正漂浮在八卦阵最中间的位置,背负着手、冷眼盯着我嘿嘿冷笑……
  不等我发话,只听那男鬼已又继续念诵了起来——
  “八卦八位,分别以离对景、以坎对休、以震对伤、以兑对惊、以巽对杜、以坤对死、以艮对生、以乾对开,八卦阵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排八门,兑宅主位应对惊门,则生门地处‘艮’位,坐北朝南,惊门位于正北,按惊、开、休、生依次排序,则开门位于东北,则休门位于正东,则生门位于东南……欲破八卦阵,先击生门,再冲休门,复从开门杀入,此阵立时可破……”
  那男鬼竟念叨得头头是道,而且无一不对,一听这话,我瞬间傻了眼,惊得膛目结舌已经完全不知所措。
  而就在这时,那附身于白薇的女鬼已经瞪着眼开始朝东南方向我埋土压黄纸的地方冲了过去,莎啦啦一团烟雾炸散,惨叫声中白薇被撞得往后倒飞而出,然而被冲撞的东南位‘生门’处,被土压着的黄纸已经‘呼啦’一声自己燃烧了起来……
  紧接着,白薇又冲正东位休门,霎时间又是一团烟雾弥漫,黄纸再度自行燃烧起来,八卦阵已破两门,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却已经全无对策……
  再之后,白薇爬起身来又撞向东北方开门位,这一撞之下又听‘呼啦’一声,这一次不只是我压在东北方红线上的黄纸自行燃烧了起来,甚至连其他剩下的五门所压黄纸也一并开始熊熊燃烧,烈焰瞬间将地上八段红绳徐徐引燃,八卦红绳阵,至此付之一炬……
  “这……这怎么可能……”
  我不由地一声惊呼,而趁着附身于白薇的女鬼坐在地上休息之时,那男鬼已经摇摇晃晃地朝着我逼近了过来,我回头一看,两扇院门依旧紧闭,此时此刻除了等死之外,可能唯一有机会反败为胜的方法就是血祭灵兵了……
  眼看着对方逼近,我赶忙将还没完全清醒的秀秀小心翼翼放置在地上,紧接着朝着男鬼逼近的方向目视前方单膝跪倒在地,掐成三十六诀后双手十指用力戳向地面……
  哪知道,还没等我划动十指划出咒符,那男鬼冷冰冰地声音已再度传来——
  “你想用血祭灵兵之法对付我,又擅使一根桃木棍,我果然没有猜错,你应该是阴阳道的弟子,真是稀罕啊……”
  “你……你连这都知道?”
  听到这话我顿时又是一惊,不等反应过来,只听男鬼又沉沉发话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大费周章了,就算是你现在祭出灵兵来,也对付不了我。你家的灵兵之术有一毙命,昔年我早就曾为你阴阳家的‘珊瑚使’指出过,她还不信,最终祭出自己灵兵与我切磋,却被我三招内就打趴在地破了法……”
  “珊……珊瑚使……你说的是……张楚红……你竟然认得张楚红……”
  我更加慌张了,谁能想到这番话竟是从一个鬼宅怨灵的口中说出来的……
  “那小丫头我怎会不认得……”
  恶鬼仍然面无表情模样狰狞,随后又接着沉声说道:“我不止认得她,更知道阴阳家源宗此代之中共计有七名弟子,并称‘七绝’,这七人我虽然没有全部见过,但却都知道他们的名号,分别为砗磲王,珊瑚使,琥珀主,玛瑙尊,琉璃师以及金银二将……我记得那时连排名三四位的琥珀主及玛瑙尊还都是孩子,再底下的琉璃师及金银二将辈分更小,年岁也该更小,难不成你是这三人其中之一?”
  “不,我不是……”
  我惶恐地摇了摇头,已然忘了自己正在面对的是只刚刚还差点儿把自己掐死的恶鬼,竟完全照着对方的问话回答了起来——
  “我是‘琥珀主’御史白龙的弟子,你说的七绝,都是我的长辈……”
  “御史……白龙……十三道御史台的御史?左都还是右都?”
  “正职左……左都……你……你竟然连这都知道?”
  我更加慌张了。
  只听恶鬼一阵狞笑,又道:“我当然知道,记得我在位时,十三道御史台的左都御史还是漠天麒兄弟……”
  “漠天麒……”
  我心头‘咯噔’一声,漠天麒岂不正是当年和白龙、白薇的父亲,并称为‘麒麟双煞’的阴阳道高手,一个是天诛府末代府主,一个是十三道御史台左都御史,直至将近六年前那一场内乱之前,曾在驱魔界中威风一时。而内乱之后,十三道御史台左都御史之位先由‘珊瑚使’张楚红补缺,而后张楚红身陷千年老鼋地宫而失踪,近几年又由进入天诛府就功绩显赫的白龙后补其位……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物……你刚刚说什么‘你在位时’……你在过……在过什么位……”
  “这不重要,我只想告诉你,凭你的道行根本就除不了我,只是自取灭亡……”恶鬼再度狞笑。
  而一听这话,我也不禁惨笑了起来,摇摇头叹气说:“是啊,你不说我也发现了,要不是耍心眼,靠着你们女儿来分化你们这对鬼夫妻,我甚至根本来不及布阵,估计就已经被你们给害死了吧……毕竟连九世奇人和我那位小师姑‘琉璃师’白薇都不是你们这对鬼夫妻的对手……”
  “哦?你说的九世奇人杨死我知道,怪不得刚刚和我们动手的那个龙虎山道士招式犀利狠辣,原来他就是那位杨死……可我倒没认出那小姑娘竟就是源宗的小‘琉璃师’,呵呵,我还从没见过她一面……”
  “你竟然什么都知道,看来生前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可既然大家是同道,为什么你还要残害生灵,死后化为恶鬼害人?”
  我不禁怒声发问,只听那恶鬼颤巍巍地答道:“生前我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我都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一介怨气不散的怨灵而已,你们是驱魔人,我是怨灵,你们又闯入我家要害我,我当然和你们势不两立……”
  说话时,就见那恶鬼十根手指一直在身体两侧偷偷地活动,无疑是又在准备对我发起致命一击,而这时,我甚至连逃跑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索性心安理得往地上一坐,又朝那恶鬼冷冰冰问道:“这么说来,你现在是非杀我们不可咯?”
  “对,你们都得死……一个都别想逃……一个都别想逃……”
  “死我不怕,你要杀我,就尽管来取我的性命……”
  我话一出口,那恶鬼瞬间亮出爪牙,我赶忙又喊了声‘且慢’,又笑着说:“但至少在我死之前,你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这样一来也能让我死个清楚明白,不是吗?”


  538
  恶鬼闭口不言,似乎是瞬间洞察了我试探性的旁敲侧击,而这时那附身于白薇的女鬼已经朝我哭嚎鬼叫着扑了过来,冲过来时口中更是连连惊呼——
  “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眼看着女鬼就要扑到身前,我下意识地一撑身子,将呆坐在一旁的女孩儿拽到了身前,朝着女鬼厉声喝道:“你的女儿就在这里,可你们却死不认账,让我去哪儿再给你们找第二个!”
  一见我把女孩儿推到前面,冲过来的白薇一把就将女孩儿的一双肩膀攥住,瞪圆了眼睛盯着女孩儿一阵扫量,然而那女孩儿即便快被眼前脸色雪白极其惊恐吓人的白薇直勾勾盯着,脸上却依然没有现出任何的惧色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嘿嘿傻笑……
  “她不是我的女儿,她不是我的女儿……”
  “怎么可能,她就是你的女儿令狐潇潇……”
  “不,不是,不是……”
  白薇连连摇头,那神情越发显得惶恐不安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杨死虚弱地声音却从旁边传了过来——
  “小六子……是……是魂……它指的是魂……”
  我回头一扫,就见杨死正从地上徐徐爬起身来,而一听他这话,我茅塞顿开,赶忙盯着那令狐潇潇的脸上仔细打量了起来,又拉起令狐潇潇冰凉的手在她脉上一按,这才注意到问题的所在……
  “脉细弦,时时发愣,一魂游走不归;女左边眼窝发青,二魂游走不归;时而惊醒时而沉睡不醒,三魂也已游走不归;左右手尺脉濡沉涩,四魂游走不归;面色苍白无血色,脉象时断时续,五魂游走不归;轻度休克时而发愣嗜睡,六魂游走不归……”
  我一边观察令狐潇潇,一边口中轻声默念,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三魂七魄,这令狐潇潇三魂至少少了六个……”
  “没错……”
  杨死艰难撑起身子,点点头道:“这姑娘并非普通痴傻,而是当年伤心过度或受到惊吓而导致幽魂离体,眼下只不过是一个能行动的肉壳子而已……”
  “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那女鬼颤巍巍的声音再度传来,说话间忽然猛地一把将抓着的令狐潇潇甩在地上,张牙舞爪就朝我扑了过来。
  我来不及闪躲,一下就被被女鬼附身的白薇扑了个正着,赶忙连连惊呼道:“你们容我点时间,我帮你们把女儿的魂魄找回来!”
  “找?你能去哪里找?”
  白薇撕扯我时,只听那男鬼立在后面狰狞笑道:“这么久了,她离开身体的游魂恐怕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小子,我们这仇怨你解不开,还是安安心心死在这里吧……”
  “别……你们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可以……”
  我拼命挣扎,然而以现在的体力,却根本抵挡不过白薇的凶猛攻势,没多久的功夫就被白薇狠狠按在了地上,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朝我咬下来……
  “小六子!你们要杀就先杀我!”
  见我死到临头,杨死顿时一声怒喝,颤颤巍巍就想扑过来救我,可是才刚冲到我身前,就被白薇猛地一爪又打翻在地,根本连自保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眼看着白薇凝眉瞪眼一口咬下来,我心说这回完了,闯过了千难万险,没想到最后却死在了自己最心爱的人的手中,一时间不由地心灰意冷……
  可谁知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却忽然间从院门口传来——
  ‘嘭嘭嘭——嘭嘭嘭——’
  伴随着院门被疯狂敲响的声音,只听有人在外面一声怒喝——
  “令狐大哥你们先别动手啊!我能救!我知道潇潇的魂儿在哪里!我知道潇潇的魂儿在哪里!”
  我一下听出那疯狂的吼叫声正是刘大胆的声音,他竟然还没离开?
  然而刘大胆这话一出口,正要咬我脖子的白薇的尖牙利齿戛然而止,抬头凝视向院门处愤怒一瞪,甩手之间两扇院门已‘吱’地一声猛然开启,正伏在门上拼命敲门的刘大胆一时不慎,身子一斜就栽进了院子里,‘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紧随其后就听‘嘭’一声响,刚刚开启的院门又再度闭合,刘大胆跪在地上抬头往前一看,只见两只厉鬼正怒冲冲地瞪着自己,当即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话都不会说了……
  “刘大胆,你来凑什么热闹……”
  恶鬼继续瞪着刘大胆,忽然开口:“你这浑人虽心术不正,但我念及你曾救过我那女儿一次,因此你几年来三番两次闯我宅院,我非但不杀你,更不露面吓你,只任由你从我这宅子里发了一笔又一笔的横财,你不念我的好,眼下竟还跟这些驱魔人联起手来要对付我,看来这次我是真不能容你了……”
  那恶鬼说着话又扬起一双利爪,白花花的双眼中凶光四射,刘大胆一见吓得猛地一个哆嗦,赶忙抬起手颤巍巍劝阻道:“令狐大哥你息……息怒啊……我没说谎……我真知道你家孩子的魂儿落在哪儿了,我,我见过,我真见过……”
  刘大胆这话一出,那恶鬼才停下了手来,瞪着刘大胆又问:“你没骗我?你真能把我们的孩子找回来?”
  “能!我真能!令狐大哥,你以前活着的时候对我不薄,我就是念你的好儿,那年才帮了令狐潇潇,搭上了自己一条腿,我要是骗你,我,我刘大胆不得好死!”
  刘大胆说完这话,那恶鬼似乎稍稍冷静了下来,盯着对方沉默了一番之后,忽然徐徐晃头说:“好,那我就给你们个机会,你们要是真能把我们的孩子找回来,跟我们好好见上一面,你们的死活,我再做定夺……”
  听到这话我心中大喜,二话没说就去抱躺在一边昏厥过去的李秀秀,谁知道我才刚跌跌撞撞走过去把秀秀从地上扶坐起来,那恶鬼却忽然吼了声‘且慢’,身形一晃已然朝我扑来,把我吓了一跳……
  没等我抱着秀秀闪开,那恶鬼竟‘嗖’地一声就贴到了秀秀的背后,霎时间烟消云散不见了踪影,紧随其后就见秀秀猛地张开双眼,一把就把我推翻在了地上……
  不等我反应过来,只见秀秀狞相毕露,朝我一声怒吼:“你和九世奇人可以离开,但这两个女孩儿,你们得留下来做人质……”
  “人质?你还怕我们跑了不成?”
  “没错!”
  秀秀话音坚定,一时间我也无言以对,立刻朝着杨死望了过去,就见杨死双眉紧锁盯着眼前情况,见我望来,不禁点了点头,毕竟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
  没办法,我也只能又爬起身来去扶杨死,又在刘大胆的搀扶下三人跌跌撞撞就朝门口走去,那紧闭的院门忽然又‘吱’地一声打了开……
  这时就听背后又传来秀秀的声音——
  “我只给你们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内你们找不回我的女儿,我就先杀死这两个女孩儿,然后闹得整个杨官村不得安宁……”
  听到恶鬼这话我刚要出口,杨死却先朝那恶鬼冷冷说道:“放心吧,如果我们办不成这事儿,你们不光可以杀这两个女孩儿,外面那个也归你们随便处置……”
  “杨死,这……”
  我心头一惊,却见杨死朝我使了个眼色,又说:“三姑娘被磨得太厉害,外面天寒地冻的跟着咱们再颠簸也不是办法,索性先交给这些恶鬼,至少能暂时保命,你放心,咱一定能回来,就算找不回魂魄,一天后老子也要杀回来找它们算账……”

  539
  我和杨死边说边走出院子,刚一出门就见院外一直躺在席子上的三姑娘竟然自己立了起来,着实让我激动了一下。
  可仔细一看就觉不对,三姑娘双眼发直身形僵硬,一站起身来谁都不理,就开始抬腿往院子里走,无疑是被那恶鬼给附了身。
  这时杨死说道:“你别担心,反正无论如何咱都得回来一趟,现在有这宅子里的恶鬼帮忙照看着三姑娘,也是好事一件……”
  说完这话,杨死又赶紧问一旁的刘大胆,那女孩儿的魂魄到底落在了哪儿?就见刘大胆抬手往远处黑洞洞的山峰上一指,说了句‘上山’。
  听他说完,我们赶紧走向拴在树旁的那两匹马,除了随身法器之外,将马背上驮着的所有行礼物品全都卸下来扔在了树下,扶着腿脚不便的刘大胆先上了马之后,我和杨死也跨上马背,我自己一匹马,骑术比较好的杨死则骑马带着刘大胆,一行三人两马浩浩荡荡就开始朝山道上进发。
  路上,我又问刘大胆说:“刘大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宅子里那两只恶鬼到底有什么渊源?为什么它们竟还说你救过令狐潇潇?你这条腿,又是怎么断的?”
  “哎,说来话长了……”
  刘大胆一声长叹,随后答道:“记得当年令狐一家还没有出事的时候,我们就关系不错。我是村里名声都混臭了的小混混,这我跟你们说过,平日里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什么都做,村里人都瞧不起我,看见我都躲着走……”
  往事席上心头历历在目,伴随着悠然长叹,刘大胆款款道来。
  那时,刘大胆还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小伙子,腿脚利索身体也好,跑起不来嗖嗖的带着风,这主要依仗于自己没少因为偷鸡摸狗被村里人追着打,跑得多了自然也就越跑越快。
  正如刘大胆自己所说,自己那时几乎遭尽了村里人白眼,根本没人乐意搭理他,而村里人越是疏远他,他心里也就越是来气,就更偷得无所顾虑了,渐渐的,几乎村里每户有点家当的人家他都偷过、惦记过,或是气不过去搞过破坏。
  可是总来回偷这些人家也不是办法,一来二去的谁还能不防着他,有些人家就因为怕他过去,连老鼠夹子都下上了,只等着他自投罗网,于是有一天,刘大胆把目光转移到了村外,盯上了村外令狐家的宅子。
  刘大胆虽然胆子大,但也不傻,他心里也清楚,村里那些轻车熟路的人家好下手,可是像令狐家这种外来户,他摸不到底,谁知道哪座庙里住着神仙、哪条沟里藏着龙王,因此他之前一直没敢下手。
  那天后半夜,刘大胆壮着胆子就翻进了令狐家的院墙,见他家明明住在村外却连条狗都没养,四周围没有分毫的风吹草动,于是放心了不少。
  他跳进院子里,顺着窗户缝往里一看,就见屋里黑灯瞎火没有动静,但仔细看还能看出一家三口正躺在炕上睡得正香,于是刘大胆撬开中堂的门就偷偷溜了进去,试图敛些值钱的物件拿去变卖。
  可正当刘大胆蹑手蹑脚在黑灯瞎火的屋子里摸索时,忽然间却听一阵若有似无地轻笑声传来,笑声很轻,只笑了两下就瞬间消失了,这可把刘大胆吓了一跳,然而回头望向床上,一家三口却仍在熟睡,没有任何动静。
  刘大胆以为是自己紧张之下的幻觉,于是继续翻箱倒柜,谁知道刚又翻了没多久,忽然间就听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却不是从背后或者哪个方向传来的,竟然像是直接从自己的大脑里传出来,瞬间扰乱了刘大胆的思维……
  “刘大胆,连我家都敢来偷,胆子真大,你非得栽十二个跟头不可……”
  那声音说是幻觉,却异常地清晰,说是真实,却在脑中兜兜转转飘渺不已,才一传来,瞬间吓得刘大胆惊叫一声‘妈呀’,也顾不上继续翻箱倒柜了,撒腿就往外跑。
  哪知道没等跑到中堂,人就‘噗通’一声先摔了个大马趴,刘大胆不敢耽搁,打俩滚儿爬起来又继续跑,谁知没跑出几步就又摔倒了,吓得他大呼小叫一阵求饶,等冲到院门口要开门时,已经连摔了十八下,摔得鼻青脸肿直淌鼻血……
  他顾不上这些,用衣袖一抹鼻血就想开院门,可横在院门上的门栓却怎么也拉不动,就像是被黏住了似的,就在这时,屋里亮起了油灯光,却没人从屋里走出来,刘大胆惊慌之下回头一扫,就见落在窗户上的人影正朝他徐徐招手,似乎是在叫他回去……
  刘大胆哪儿敢回去,见门打不开,又惨叫着往墙头上窜,谁知道明明好端端没有任何异样的墙头,此时此刻却变得油滑无比,一向身手灵活的刘大胆连窜了几下都滑落了下来,趴在地上累的气喘吁吁,再也没了办法,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而就在这时,那男人的声音却又从他脑海之中飘了出来——
  “刘大胆,你进来吧,我没恶意不会害你……”
  刘大胆心说坏了,今天这是撞邪了,遇到高人了,肯定插翅难飞,索性心一横眼一瞪,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于是硬着头皮就进了屋去。
  进屋一看,就见除了还在酣睡的孩子之外,两口子都已经坐起来穿好了衣裳,坐在炕桌前的男人面带微笑正在抽烟,一见刘大胆进了屋,立刻招呼着刘大胆到身前坐下,又朝自己的媳妇笑呵呵说:“孩儿他妈,贵客临门,你去给弄俩菜……”
  女人听到这话立刻笑着点了点头,就起身出去了。
  女人一走,刘大胆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开始求饶,那男人却赶紧把他扶了起来,笑呵呵说:“兄弟你别这样,咱俩有缘,我早就想见见你了,今天这个机会恰到好处……”
  “大哥,咱俩能有啥缘分啊?”
  ……
  刘大胆说到这儿的时候,杨死我俩也不禁跟着好奇了起来,于是一阵追问,就听刘大胆又继续说了起来——
  听到问话,那男人微微一笑,请刘大胆再度坐下后,开口说道:“刘大胆,你有个弟弟对吧,你父亲去世得早,这个弟弟是个遗腹子,而生下他之后没多久,你年事已高的母亲也因重病缠身气虚体弱而丧了命……”
  男人这话出口,刘大胆连连点头,惊呼道:“你怎么知道这些?这可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后来没过几年我那个弟弟就……”
  “你别说,听我说。”
  男人打断刘大胆的话,又神秘一笑说:“你这个弟弟降生时,你都快成年了,后来是被你和村里亲戚帮衬着抚养起来的,可你这弟弟偏偏命硬,谁跟他关系近了都必遭磨难不得好报。再后来,村里路过个游学的算命道士看中了他,你们就请老道士给这孩子算命,算完之后老道士说了句和这孩子投缘,征求你们意见之后,就把这孩子给带走了,自此后这么多年再未回来过一次,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对!您真是神人,这都知道!”
  刘大胆听完再度颔首,惊呼说:“我还记得当年那老道士说,我这个弟弟生于生于阴时阴日阴地,命格来看是个三世横死之人,学好学坏只在一遭,所以他要带去帮我们调教,说此子得他调教日后定成大器!对了,我还记得那老道士说自己是从江苏茅山来的,姓毛,叫毛……毛……”
  “毛小方。”男人神秘一笑。


  540
  “毛小方?”
  一听刘大胆说到这里,杨死顿时惊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惊声问道:“三世横死之人,早年入茅山随毛小方道长学道……妈呀,刘大胆,你这弟弟,名字是不是叫刘大洋?”
  “对对对,就叫刘大洋!”
  刘大胆连连点头,我再一看杨死的神情,立刻变得更加惊愕了。
  我赶忙问道:“杨死,难不成你认识刘大胆的弟弟?”
  “我当然认识,你别忘了,我虽为龙虎山弟子,但经常要到茅山派去游学问道……”
  杨死连连点头,又道:“茅山派毛小方道长弟子满天下,但由于为人过度性情、向来想起一出是一出,因此所收的弟子参差不齐,弟子中绝大多数都是废物,剩下一小部分中又有一大部分是人渣,所培养出的精锐并不多,但其中这刘大洋就是一个……”
  “你是九世奇人,他是三世横死,莫非你俩还有关系?”
  “关系倒是没有,但在整个茅山派中,资质能与我匹敌的,估计也就就只剩下大洋了,真是没想到,刘大胆,大洋竟然是你的弟弟……”
  杨死盯着刘大胆一声感慨,又道:“我之所以被称为九世奇人,只因九世五行属火,因此资质出奇,而从刘大洋命相来看,连续三世生于阴时阴日阴地,这种命理也是极其罕见的,因此他自幼阴气极重,天生具有阴阳眼,又能比常人更容易洞察阴物一举一动,因此极为稀罕,也是天生的道才……”
  “你竟然认得我的弟弟!”
  听杨死话说到这儿,刘大胆激动地问:“这位兄弟,那我弟弟现在怎么样?在茅山上过得好不好?”
  “这你放心,刘大洋很好。”
  杨死点头笑道:“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毕竟从三四岁就拜师入了茅山,可算是毛小方道长的首席大弟子,资质更远超茅山其他师兄弟。如今毛小方道长已经归位茅山派掌门之人,作为掌门膝下首席弟子,大洋前途不可限量,不出意外的话,很有可能以后接任茅山掌门之位呢……”
  “我这弟弟,真不简单……”
  听杨死这么一说,甚至连刘大胆都不禁为自己的弟弟自豪了起来,但又一想到自己弟弟三四岁时就因为家人嫌弃被毛老道带走,忽然也是一阵愧疚,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杨死看出不对,于是也没再深聊这事,就又问刘大胆道:“那之后呢?对方又是如何说的?”
  刘大胆仔细想了想,摇摇头说:“之后他倒是没对我再多说什么,只告诉我,自己和我弟弟刘大洋的师傅是至交好友,因此一听说这里是我弟弟刘大洋的故乡,其实早就想拜访我了,只不过一直没腾出空来。那天,令狐家大嫂子给我们炒了好几个好菜,大半夜的甚至专程给我们炖了肉吃,好好给我解了解馋。喝酒时,令狐大哥一直对我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我也就不拘束了,不过并没有怎么聊我弟弟的事,只聊了不少我们当地的风土民情,还有就是各种劝我改邪归正好好做人……”
  “这就没了?”
  “没了,”刘大胆摇摇头说:“我记得令狐大哥当时告诉我说,之所以会跟我苦口婆心说这些,只因为看在他和我弟弟师傅的交情上,以及看我本性不坏,所以才想拉我回头是岸。我和令狐大哥就喝过那么一顿酒,一直喝到早上,我才晃晃悠悠的离开,临走前又跟令狐家大哥大嫂子千恩万谢连连道歉,还挺大言不惭的告诉他们,以后家里出什么事儿,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帮他们平了……哎,虽说就那么一次,可从那之后,我就对令狐家大哥大嫂子恭恭敬敬的,虽然碍于自己在村里的名声,也不好意思总上他们家里去,可大哥大嫂子对我的好,我心里记着,因为全村把我刘大胆这王八蛋当然看的不多,令狐大哥却是其中之一,这好儿,我得念……”
  “然后呢?”
  听刘大胆把与令狐一家初相识的事说了一遍之后,我又问道:“然后你就他们的女儿令狐潇潇,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几年之后的事了……”
  听我问到这里,刘大胆一声长叹,又道:“之前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一次,这令狐家大概快六年前出了事,令狐大哥耍酒疯失手把大嫂子推在了灶台上,当场就磕死了,那孩子一气之下弑父,生把令狐大哥给砍死了。其实我最初认识这一家时,这家人不这样,和和美美的可好了,谁猜得到后来是怎么了,竟然落了这么个下场,可这终究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也不便多说不是?记得那时,令狐家大哥大嫂子都已经埋了,潇潇成了孤儿,被酿酒的老张家收养,然后就大半夜的跑了……”
  “这事儿你确实说过,”我插话说:“记得你说,后来这令狐潇潇是在自己家的老宅子里被发现的,口里还念叨着自己爹妈回来了,然后,这宅子就成了鬼宅……”
  “对,事情确实是这样的,不过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儿,我倒是忽略了一件细情没说……”
  话说到这儿,刘大胆忽然犹豫了一下,我连忙追问:“刘大胆,你忽略了什么?”
  “就是……就是当晚村里到处找那孩子时,我也是其中一份子,碍于令狐家大哥跟我的交情,我找得比谁都尽心尽力。那时候,村里人都说天色太晚了,大冬天的又冷,就在村里找找就行了,找得着就算,找不着的话等白天再到处找找,给她收尸。可我不这么想,当初令狐大哥请我个贼喝酒,把我当兄弟看,眼下他家破人亡,就剩下这么个小姑娘了,我不尽心尽力我对得起他吗?于是村里找不到,我就去村外找,村外找不到,大半夜的我直接上了山,反正我胆子大……”
  “那之后呢?”我问。
  刘大胆道:“之后我就真一个人上了山,漫山遍野的找那孩子的去向,找来找去找到后半夜也不知道几点,我都快走到山顶了,竟在山顶处的一个小破庙前边,还真找着了那孩子的身影……”
  “山顶?破庙?”
  刘大胆话说到这儿,只听杨死惊问道:“这不对啊,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令狐潇潇后来是在自家的老宅子里被找到的……”
  “这事儿我也不明白,总之你先听我说。”
  刘大胆摆了摆手,又接着道:“当时我正在山上到处寻找那孩子的踪迹,找着找着就进了片小树林,没等出去呢,往前一看,就见那令狐潇潇正一个人踩踏着积血浑浑噩噩地朝那破庙的方向走,我本想的是直接喊话叫住她,可是还没等喊呢,又抬头往前一看,立刻就傻了眼,那庙前面的空地上,竟然排成一排,坐着五个令狐潇潇……”
  “什么?五个?”
  “没错,五个!我绝对没有眼花!”
  刘大胆信誓旦旦地点着头说:“我当时也吓得够呛,还特地仔细数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是五个。我正惊愕之际,就见正朝着庙前走的令狐潇潇身子忽然微微一颤,从前边竟然又现出了第六个自己来,顺着雪地就继续往前走,可新编出来的第六个令狐潇潇脚踩在雪上,竟然没有一点儿痕迹……”
  “那之后,你是怎么做的?”杨死又问。
  刘大胆道:“我总不能看着不管,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我还是第一时间冲了出去,拽住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令狐潇潇、也是唯一踩在雪上有脚印的那个,就往回跑,被我一拽,那孩子疯了似的就开始大吼大叫……我没理她,一直拽着她穿过树林就想下山,哪知道背后却忽然传来脚步声,我一回头,竟是有人怒吼着追了上来,那人人高马大就像个大黑熊似的,而且……竟长着两张脸……”


  541
  “两张脸?”
  一听刘大胆这话,我和杨死都愣了一下。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长着两张脸呢?
  然而刘大胆仍然正颜厉色地点着头说:“我真的,我当时看得清清楚楚,那人的两张脸一黑一白,看起来极其吓人,大晚上的,我都以为自己是见鬼了呢……”
  “那之后呢?之后又怎样了?”我问。
  刘大胆回答说:“那东西一直追着我们,显然是冲着令狐家这孩子,我虽然跟她爸妈关系说不上深,可人家令狐大哥请我吃的饭,瞧得起我刘大胆,我肯定不能让那孩子出事啊……”
  话说到这儿,刘大胆脸上忽地闪过一丝惶恐,仿佛回忆起了曾经那段迫人心悬的恐惧回忆。
  沉默了一会儿,坐在马背上的刘大胆才接着又说:“之后,我就告诉潇潇,让她快跑,赶紧跑到山底下去,潇潇也是吓坏了,听我说完撒腿就顺着山道往山下冲……”
  “那你呢?”
  “我?我刘大胆孤家寡人一个,就有个弟弟还让我送茅山去了,除了有一副熊心豹子胆我他妈什么都没有,我还怕什么?见孩子一跑,我抄起块石头转身就朝那个两张脸的也不知是人是怪物的东西扑了上去,噼里啪啦就是揍……”
  “呵,刘大胆呀刘大胆,你还真是胆大包天,”杨死摇了摇头,苦苦笑道:“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东西,你就敢揍?”
  “不,我确实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但却不是我揍他,是他揍我,那怪物长得就跟个人一样,只是比人要更高大,往我面前一站就跟一座小山似的,我冲上去时一巴掌就把我给抡倒了,转身又要去追潇潇,我就抱着他一条腿不松开,咬他,挠他,拿石头砸他腿肚子,那怪物终于被我激怒了,就开始噼里啪啦的揍我,当时我身边不远处就是个山坡,加上雪天地面太滑,他一脚踹过来就把我直接挑到了山坡下,我顺着山坡往下滚出了几十米,晕了好几个钟头才醒过来,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的一条腿在我滚下山时被石头划伤了,后来我晕在雪地里没有知觉,因为流血过多彻底坏死了……”
  他说着拍了拍自己那条短腿,苦苦笑道:“我刘大胆当了一辈子偷鸡摸狗的混蛋,现在能干出这种事儿来别说村里其他人不信,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所以我一瘸一拐下了山后跟谁也没说实话,就说自己在山里摔得,村里人就在外面穿,说我是在山里偷东西干坏事来着,遭报应摔了,呵呵,随他们去,无所谓!再后来,我这条腿就算是彻底废了,就成现在这样了……”
  “那你说令狐潇潇在自己家老宅里被发现,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我也不清楚,”刘大胆答道:“不过那是我在山上遇到她之后的事儿,似乎是被我救回来之后,这孩子不知怎的竟然跑到了自己家的老宅子里,之后就被发现了。那天之后,这孩子就彻底疯了,令狐家的老宅也就从那之后变成了一座生人勿进的鬼宅……”
  “也就是说,一切变故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杨死话说一半,忽然皱着眉头沉思了起来,随后一边骑着马驮着刘大胆往山道上走,一边沉沉说道:“刘大胆,你是不是想带我们到你当年救下令狐潇潇的那座破庙去?”
  杨死话一出口,刘大胆顿时点了点头,坚定地说:“起初,我也不知道当年那场景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会突然变出这么多令狐潇潇来?这些年来我也一直琢磨却琢磨不明白,直到今晚遇到你们,听你们说起什么三魂七魄的事儿,我才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会不会当年在破庙那里的,就是那孩子的魂儿?这孩子当年从山上下来之后就疯了,难不成是魂儿落在了山里?”
  “很有这个可能性……”
  我说完催促着身下马儿加快脚步,打着手电筒照路,两匹快马风风火火就往山顶上赶去。
  那山不高,在刘大胆的带领下,有个二十来分钟的功夫就顺着山道快到达山顶,这时刘大胆往前面一块树木稀疏的空地一指说:“就在前面,穿过这小林子,前面有个破庙,年久失修早就荒废没香火了,当年我就是在哪儿撞见的令狐潇潇和那个两张脸的人……”
  听刘大胆把话说完,杨死立刻说道:“小六子,咱俩在这儿下马。”
  我应了一声,于是翻身下马,随后将两匹马都绑在树上之后,就见杨死从自己的法器袋里掏出了招魂所需各色法器,看样子是要做法叫魂。
  我仔细一回想,我们阴阳家叫魂招魂的法事我倒是也不陌生,于是也从法器袋里开始往外掏东西,将法器以及应用之物准备妥当之后,念念叨叨的叫起了魂儿来——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窍未临;河边野外,荒庙庄村;公庭牢狱,坟茔山林;虚惊诉讼,失落真魂;收魂附体,助起精神。今差,山神五道,游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着意搜寻。天门开地门开,受命童子送魂来……天门开地门开,受命童子送魂来……”
  我我开始叫魂时,杨死也已经取出桃木剑并写成符纸,并从法器袋中又掏出一小袋冥纸灵钱来,每往前走一段路程,伴随着口中的念咒声,便将一张符纸夹栽一把冥纸灵钱中朝空中抛洒,更时不时地念叨起令狐潇潇的名字。
  我和杨死各施其法,一边往那破庙前走,一边招魂,无疑是都以为令狐潇潇的魂当年可能落在了这附近。
  但仔细一想,其实再怎么招也不过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毕竟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就算令狐潇潇的魂魄还没有灰飞烟灭,恐怕也已经不知游荡到哪里去了……
  走着走着,我们就穿过了那片稀疏的小树林,正要继续往前走,突如其来的一声‘救命’忽然划破夜空传来,一瞬间,我和杨死全都惊了住。
  那声音很轻,似是个女孩儿稚嫩的声音,飘飘渺渺若有似无的,但却异常的清晰。
  一听到声音,我立刻就想朝着杨死开口,却听杨死先发话问道:“小六子,刚刚的声音你听到没有?”
  我连连点头,惊呼道:“好像是有人在喊救命……”
  “救命?在哪儿?我怎么没听见?”
  见我和杨死神色慌张,倒是刘大胆看得一头雾水,东张西望之后又朝我们惊问道:“哪儿有人叫救命?我怎么没听到?”
  “那听起来不像是人的声音……”
  杨死紧皱眉头沉沉发话,这话说完却没再多言,给我们使了个眼色之后,又继续沿着空地往前走。
  又走出不远,我们借着月色往前一看,却见前方几十米外若有似无地现出一个庙宇的轮廓来,庙宇前面的空地上还种着几棵粗实得歪脖树。
  刘大胆一见,立刻告诉我们那就是当年他发现令狐潇潇的地方,这一下,我和杨死更加警觉了起来,又小心翼翼继续往前走。
  然而又往前走出十来米之后,忽然又听见一声救命从前方传来,已然比之前还要更加的清晰了,但让我们不解的是,之前我们在林子里听到的那声救命明明是个女孩儿的声音,而这一次,却是个粗犷的男声——
  “救命……哎呀救命啊……救命……”
  我心头一惊,就听杨死立刻指着前方惊呼道:“小六子,你看庙旁边的那棵歪脖子老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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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死说完我当即沿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往前看去,月光下,就见那歪脖树最粗壮的一根树枝上,若有似无地吊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如同荡秋千般垂在树杈下方摇来晃去,无疑是个活物……
  一见有活物竟吊在这不见人烟的深山老林之中,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赶忙跟着杨死快步就朝那庙宇前跑了过去,刘大胆也在后面紧紧跟随着快步而行。
  距离那庙宇越来越近时,我们再往歪脖树树干处一看,就见掉在树干上的那活物摇晃得已经越来越厉害了,口中的求救声也越来越急——
  “救命啊!前边那几位小哥,相逢就是缘,相遇就是爱!万水千山总是情,救我下来行不行……”
  听着那树上活物不停地叫喊声,我心里不由地一愣,又仔细一听,怎么听着那声音这么熟悉?
  凑得近时,我赶紧把手电筒打开往那歪脖树上一照,果不其然,就见歪脖树的粗壮树干上吊着个用麻绳编织成的绳子网,绳子网里此时正装着个肥嘟嘟白花花的东西,不停地在网里挣扎晃动着,细看之下,只见那物猪形、羊身、人面,嘴里还叼着根没点燃的小烟卷儿……
  “钟楚红,果然是你个王八蛋!”
  “小……小六子?之前……之前是个误会啊!”
  一见竟然是之前自己一个人倦着我们旅费逃跑的结巴仙,我当时火气就上来了,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来就往他身上砸,结巴仙想躲,可是被困在网里的结巴仙根本就无路可逃只能等着挨打,疼得又连连求饶道:“小六子,哎呀!误会!真是误会!我就是想给你们探探路来……”
  “探路?探路干嘛还把我们钱全都给卷走了……”
  “哎呀!哎呀你先别打,我知错了行不行?我是看自己也帮不了你们什么了,我才走的……”
  “小六子,好了,先放他下来吧……”
  杨死在旁边叹着气笑了笑,随后从法器袋里掏出把弹簧刀来,就将绑在树身上的绳索割了断,结巴仙‘噗通’一声就摔在了地面上……
  一见结巴仙掉了下来,我立刻上前一脚踩住他的肚子,又恶狠狠问道:“结巴仙你什么意思?一个人扔下我们就跑了,大半夜的跑这儿荡秋千来了?”
  “哎,一言难尽啊,小六子,我真知道错了……”
  结巴仙委屈地撇了撇嘴,一边挣开身上绳网的束缚,一边叹着气说:“哥们儿一个仙家,总跟你们在一起也不方便啊,一琢磨主意也给你们出了,接下来自生自灭全看你们的了,我就想趁机开溜。我本以为翻过这座山就自由了,哪知道这还没等到山顶呢,就中了山里的陷阱,掉进了个大坑里,再然后,就被人给拖到这里来吊上了……”
  “呵呵,结巴仙,亏你还是为大仙家,你看你办得这丢人事儿!”
  杨死摇了摇头一声苦笑,随后环视四周又道:“可你也真够不小心的,山里猎人的捕兽陷阱,抓你竟然一抓一个准,你说你是有多没用?”
  “不不不,你仔细看,这可不是普通捕兽陷阱啊,要不然的话,哥们儿这么大的仙家能逃不掉吗?”
  结巴仙说着用蹄子夹起那绳网来就递给我们看,我和杨死仔细一看,不由地愣了一下,就见那编成绳网的一根根绳子上,竟都用朱砂为墨写着一条条长长的咒文……
  “茅山锁魂退魔咒?!”
  杨死一眼认出咒文,顿时一声惊呼道:“这是茅山捕捉邪道异物所用的咒法,怎么会被书写在这机关绳网上呢?”
  话说到这儿,杨死立刻又朝结巴仙望去,再度惊问道:“你刚刚说,是山里一个猎人把你吊到树上去的?这都已经后半夜了,为什么山里还会有猎人出没?那人现在在哪儿?”
  “我在这儿……”
  杨死话音没等落下,忽然间就听‘吱’地一声,我们身前不远处那破庙的两扇庙门竟自己打了开,紧随其后,就见个瘦骨嶙峋的细瘦身影从黑洞洞的破庙里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那人身上穿着一身破旧的蓝色宽松道袍,一出门,那道袍立刻被山里的大风吹得呼呼作响,我二话没说扬起手电筒就朝他脸上照去,这一照之下,竟把我自己给吓了一大跳,杨死更是瞬间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几乎同一时间,我和杨死异口同声地惊呼了起来——
  “一……一木道人……”
  正从破庙里信步走出,且脸上带着一抹神秘微笑的不是别人,竟是我们的老‘熟人’,一木。
  一木本是茅山派高手,甚至连当今茅山派掌门人毛小方都还要尊称他一声师叔,哪知道心术不正竟入了魔道,不惜加入火燕集团为邪魔外道卖命,只求得火燕集团中的秘术修采阴补阳容颜永驻之法,之前在在三河县八里庄旁的深山里,他带着一只假扮成僵尸王玄魁的前清僵尸作威作福,不知祸害了多少附近的老百姓。
  可是,一木道人怎么会还活着?
  眼看着一木道人迈步走来,脸上神情镇定坚毅,我倒是显得越来越慌张了,细一回想,当初我得蠪侄相助冲出八极宫内无间狱时,这一木道人明明已经被占据我身体的蠪侄一口咬断了喉咙而死,为什么此时此刻又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又紧紧攥了攥手中的桃木棍,只因心知这一木道人的厉害之处。
  哪知道还没等我开口,那健步走来的一木道人却先朝着我们开口朗声笑道:“你们几个是什么人?大半夜的不睡觉,竟然跑到我家门口放开我的猎物,是何居心?”
  他边说边往前走,而这话一出口更是吓得我不禁一愣,听那口气,看那扫过来的眼神,哪有一丝故人(仇人)重逢的意思?倒是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慈祥,而且离近了一看,不知为何,这一木道人竟已比之前在八极宫时要苍老了许多……
  “一木道人!想不到你还活着!”
  见对方走进,我二话没说摆好架势抄起了桃木棍,杨死也当即步踏天罡扬起木剑,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这时再看那一木道人,脸上却忽地现出一丝惊愕,脚步戛然而止……
  “你……你们说我是谁?”
  忽然间,就听一木道人一声惊问,随后语气变得有些激动了起来,又朝我皱着眉头惊问道:“你们竟认得一木道人?你们是什么人?”
  “一木道人,你装什么蒜!没想到在八极宫里你能侥幸逃过一劫,不过也无所谓,今晚我们就在这儿再送你上一次路!”
  我说着一声怒吼,紧攥手中桃木棍就想要往对方的身上扑,哪知道才刚冲出一步,就被杨死从一旁一把拉了住……
  “小六子,先别冲动……”
  “什么?”我心头一惊,又朝杨死问道:“杨死,这一木道人可不好对付,咱不尽快除掉他,万一被他先动了手,只怕咱俩就……”
  “不,不对,他不是一木道人……”
  杨死话一出口,我心头又是一震,没等答话,只听杨死又道:“你仔细看这人外观,虽然与一木道人极其相似,但明显要苍老许多,而且一木道人左脸颊有一颗痣,他却没有,他绝不是一木……”
  “这怎么可能?如果他不是一木道人,又会是谁?”
  听我一说这话,杨死也犹豫了起来,皱着眉又盯着对方又是一阵扫视。
  我去出差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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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盯着对方看时,对方脸上非但没有现出丝毫的慌张来,反而一直在眯着眼睛朝我们微微发笑,那神情格外的慈祥。
  看了一阵子之后,杨死忽然暗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朝那人一声惊呼:“你,你是一叶师叔祖!”
  杨死话一出口,就见对方顿时微微点了点头。
  “一,一叶?怎么又出来个一叶?”
  一听这话我彻底惊了住,就听杨死紧接着又道:“错不了,这位是茅山的一叶师叔祖,而非是之前我们在三河县碰到的一木妖道!一叶一木两位道长本是双胞胎兄弟,自幼入茅山学道,与茅山派前任掌门人林老九道长是师兄弟,林道长仙逝后,一叶一木二位道长则以茅山元老身份避居后山从此再不见人,连我这个常到茅山游学的外山弟子都从没见过两人。可你仔细看,眼前这位道长眉宇间常聚一股正气,虽鹤发童颜但神色略显老迈,绝不像是修邪术常驻青春之人,他既然不是一木,又和一木长得一模一样,那无疑就是一叶道长无疑!”
  杨死话说到这儿,迎面走来的道士顿时大笑两声,捋着胡子又点点头道:“没错没错,我正是一叶。你没见过我,我在山里修行时倒是无意间见到过你,你便是我师侄毛小方所收的那位外山记名弟子-杨死吧?九世奇人,果然不同凡响!”
  “一叶师叔祖,您怎么会……”
  “你问我怎会在这儿?”
  一叶微微发笑,没等杨死问完,就先答道:“我原本来此是为了私事,只因一早就觉出我那不成人的弟弟一木最近似乎有些不对,因此我一路追踪至此,倒想要看看他是着了什么魔,哪知道没等赶到他去往的三河县,便就从路过的天诛府人口中得知,三河县竟出了大事。身为天诛府九州镇抚司成员,我便仔细打听了一番,这才得知详情,原来我那不成人的弟弟竟然入了魔道并且葬身在了僵尸王玄魁的墓冢之中,真是可悲可叹……”
  提及一木妖道,一叶道人的神情不禁落寞了下来,随后我们又继续细问,只听一叶道人道出细情。
  这些年来,一叶一木二道人一直隐于茅山派后山专心修道,虽有各自道场很少往来,但身为兄长,一叶道人平时对自己的弟弟倒是格外的关心,更一早就觉出这弟弟有些不对来。
  而就在几个月前,几年间向来从不离山的一木道人竟不知为何突然从后山失踪,一叶道人一番查探之后,竟然发现自己的弟弟是偷偷下了山去,并且从蛛丝马迹之间分析出自己这位弟弟可能早已入了魔道,因此心中担心,依靠着从蛛丝马迹中搜集来的情报逐渐探寻出一木道人的下落,于是大概两个月前下了茅山,开始寻弟之旅。
  大概一个半月之前,八极宫一战如火如荼,随后大破八极宫之事几乎瞬间就传遍了大半个驱魔界。
  身为天诛府人员,正巧行至这杨官村一带的一叶道人自然也临时收到了组织上的征召,命他当即前往三河县进行在八极宫展开的善后工作,一叶道人这才得知八极宫事件,又一细问之下,更得知原来自己那入了魔的弟弟竟然也被搀进了此事之中,而且已经在三河县八极宫中殒命。
  一听这话,一叶道人自知来晚一步心痛不已,但弟弟已经身亡,一切也都已经成了定局,心灰意冷外加天寒地冻,一叶道人不禁急火攻心大病了一场,于是就没急着赶到三河县去,而是在杨官村附近的山里寻到这座破庙,暂时住了下来。
  一叶道人原本以为,自己小住几天之后,等病情一好转就立刻启程赶往三河,以便将自己弟弟的尸身也一并带回茅山去认祖归宗,哪知道机缘之下,一叶道人竟无意间发现了一直藏在这山里的一个秘密。
  话说到这儿,一叶道人的神情不禁变得严峻了起来,我赶紧问:“道长,这山里藏着什么秘密?”
  “最初,我只是发现这座早就年久失修的破庙,被几只厉鬼当成了住处修所,我便想顺带驱除恶鬼,却没想到,其中有一只恶鬼,我竟认得……”
  话说到这儿,一叶道人一声长叹,随后又款款道来——
  他告诉我们,当时他来到这破庙中时,盘踞在庙中的恶鬼一共有三只,这让一叶道人很是不解,虽说这庙宇已经年久失修还断了香火,但终究是一方佛地,有灵光庇护,怎么会沦为幽魂恶鬼的居所呢?
  而后交手除魔时一叶道人又仔细一看,竟认出这三只恶鬼之中的其中一人,竟是自己隔辈的一位好友,此人姓孙名强,师出茅山,按辈分算,和茅山掌门人毛小方是师兄弟,要叫他一声师叔。
  茅山弟子众多,其中只有一小部分长期固守山中求仙问道,而大部分弟子在学成之后则会选择离开茅山到山下游学历练,又或者是依靠着学来的术法赚钱养家,因此门徒自古遍布天下,为众派中人员流动最为广泛的一派,这孙强就是其中之一。
  一叶道人告诉我们,这孙强在茅山学道时,因为天资聪颖又头脑灵活,因此深受一叶等一批老前辈的喜爱,而后大概十几年前,孙强学成道法后不愿留在山中,便独自下了山,自立门户当起了民间捉鬼人。
  他自己开了个小堂口,到处帮人驱邪安魂除癔症,深受一批达官贵人的喜爱,小买卖做得也算是风生水起,他每年更会回茅山几趟,一来为了探访山中故人,二来是为在茅山中求些开光灵物,以便回自己的堂口贩卖,然而大概四五年前,这孙强忽然就失踪了,从那之后非但再未踏足过茅山一步,更完全没了音讯。
  一叶道人倒是经常会记起他来,惦念一番,但怎么也不会想到,两人再见面时竟然已经是人鬼殊途。
  破庙一战,孙强也认出了一叶道人这位师叔来,可恶鬼终是恶鬼,虽然保留着往昔做人时的记忆,但因一口怨气攻心,长久被阴气所侵之下早已失去了为人时的认知和形式标准,因此和一叶道人一番厮杀。
  最终一叶道人以一挑三困住三只恶鬼,并以茅山咒法超度三恶鬼身上怨气,怨气一泻,恶灵终又恢复平静,于是趁着三鬼下往阴间投胎转生之前,一叶道人从三人口中问出实情。
  原来,这三人本都是素未蒙面的民间的驱魔人,却因同一件事而遇害在此,这才成了山中亡魂。
  没等一叶道人说出这件事来,杨死我们就都已经猜到了,无疑就是杨官村外凶宅驱鬼一事,无疑,这三人都是被村民们请来的驱鬼人,却把命都丢在了这里。
  我们向一叶道人一问,果不其然,随后一叶道人又告诉我们说,那杨官村凶宅中的恶鬼太过厉害,害死十多名驱魔人后,这些驱魔人的怨魂也都该被困鬼宅之中,但因为这化身山中恶鬼的三位驱魔人本身道行高深,因此死时魂魄才能巧合脱险,从此就在山里到处浪迹了起来,成了无主的游魂野鬼。
  因被恶鬼杀死,他们怨气深重无法往生,又因怨念所驱而无法走远,因此只能在周围一带盘旋,保守山中其他孤魂野鬼和妖仙的欺负。
  终有一日,三怨魂竟在山中寻见一个绝佳的住所,也就是这座破庙。这虽是一座庙宇,但庙四周却不知被谁布下法阵,因此完全断绝了三光以及佛像灵光,又可借助那神秘法阵吸收月光阴气,有助于鬼仙修行,因此三人便在这庙里落了脚,一待就待了这么多年……
  听一叶道人话说到这儿时,我不禁好奇地问:“法阵?什么人会在个破庙里布法阵?这阵又是做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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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话,一叶道人转身招呼我们一起进了庙,我们进去一看,就见那外表看起来破败不堪的庙宇里面,却被一叶道人收拾得一尘不染,虽然仍旧简陋落败,但却别有一番情景之味。
  进门时我们往前一看,就见那破庙里的佛像上满是裂痕,甚至连脑袋都已经碎了一大半,但庙前破香案上却依旧供奉着香火,无疑是一叶道人来后特地供奉上的。
  进了庙宇,一叶道人直接把我们领到了那佛像之后的空地前,点起煤油灯来一看,只见空地上摆着一副破被褥,以及建议的做饭锅灶和杯碗,而就在空地最中间大概三米见方的位置处,地上按八卦方位埋着一共十二块鹅卵石。
  我们走过去仔细一看,那些鹅卵石大部分都被埋在土地之中,拔都拔不出来,十块鹅卵石中的其中八块分别按八宫八位摆放成一个圆圈,另外四块则插在则摆放在圆圈的正中间,而四块鹅卵石中间的地面上,则是镶嵌着一副已经生了铜臭、落满灰尘的黄铜八卦镜。
  那八卦镜同样很奇怪,一般的八卦镜除四周围一圈刻着八卦罗盘之外,中间正面为镜、背面为太极图,然而这只八卦镜,中间原本该镶嵌镜片的位置竟然是被掏空的,而八卦镜的下面竟压着厚厚的一摞黄纸,黄纸中间也被戳出了四四方方如同烧纸钱一样的四方小孔,直通地下一个黑乎乎的小洞……
  杨死我们仔细观察这古怪阵法时,一叶道人又在旁边说道:“这便是这破庙中不知被谁布下来的奇阵,这阵法极其古怪又很是邪门,收集阴气镇住下面邪物的同时,又能放出驱魔法咒以避外魔,因此被镇在里面的鬼魂逃不出来,外面的邪祟也不敢靠近,你们仔细看那些鹅卵石,看似普通,可仔细看就能看出,上面都被用小刀刻满了很小的咒文。我老了,本来就眼花,上面刻的是什么咒我都看不清楚了,不过这种古怪的阵仗摆法,我绝对是从来都没见过……”
  一叶道人说话时,杨死已经仔细研究起周边那些鹅卵石上的咒文来,而我则是凑近最中间那镂空的黄铜八卦镜,盯着中间的空仔细往下看了起来。
  穿过八卦镜上的空,下面就是一沓厚厚的黄纸,穿过黄纸,再往下是个黑乎乎的洞,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正当我全神贯注地朝着那小窟窿里张望时,隐隐约约地就听见一声‘救命’从洞里传了出来,是个女孩儿的声音,就如同我们靠近破庙时所听到的声音一样。
  这时就听一叶道人叹道:“你看,她又在叫救命了,她一直被困在里面,想必也是寂寞得很,这感觉简直就如同被人给囚禁了一般……”
  一叶道人说话时,我继续盯着黑乎乎什么都看不见的小窟窿洞继续往里看,看着看着,忽然间就觉一幅画面毫无预兆地在我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那画面之中,就见六个穿着破烂且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儿围成一圈坐在一间黑乎乎的密室里,有的在哭嚎着喊救命,有的在低着头泣不成声,有的在无神地目视远方沉思着,死气沉沉的极为落魄。
  而这六个女孩儿,看起来顶多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虽然跟令狐潇潇的长相极其相似,可年纪并不相符。
  我不禁仔细一想,明白了其中缘故,记得白薇曾对我说过,人有生老病死,但鬼却没有,人从生入死成了鬼,便脱离了生老病死循环,因此死时年岁多大、模样如何,死后成鬼也就会一直保持着这种形态。令狐潇潇的魂魄离体被镇压在此,已经快六年的时间了,这离体的六魂无疑还保留着令狐潇潇当年的模样……
  那画面一闪而过,我立刻朝着一叶道人惊问道:“道长,如果没有办法破解这阵,那你干嘛不干脆把这阵给破坏掉?阵一破,下面镇着的魂不就逃出来了……”
  “不,这阵法与平时那些常见的驱魔阵可不同,如果是一般阵法,布阵之物一破也就失去了效果,可我仔细研究过,眼前这怪阵不是,如果胡乱破坏掉摆阵之石,破阵的同时,被镇在阵里那孩子的魂魄也会因此受难而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竟然会有这种事?摆这阵的人真是太恶毒了!”
  我一声咒骂,一叶道人也不禁点了点头,而这时只听结巴仙在旁边一声感慨——
  “这人何止是恶毒,而且极其厉害,不单是个驱魔界中一等一的高手,而且更是个了不起的杂学家!”
  “杂学家?何以见得?”
  我一声惊问,只听结巴仙又在后面叼着烟卷摇头晃脑地道:“哥们儿活这么久了,什么没见过,你以为哥们儿除了骂人真的别的什么都不会吗?这阵合起来看确实古怪,但如果将其中变化按部就班的拆开来看,倒是并不复杂,我刚刚仔细看了一下,这看似普通的阵应了诸多变化,阵基八石镇门形为八卦,这是道家布阵时最基本的八卦阵布法;阵中四柱环天,四石尖角斜向同一方向,此乃禅宗驱魔家的万佛朝宗局,我猜测中间四块鹅卵石下应该各自压着十二根互相交错的红线连成法阵才对……”
  “对对对!羊儿,你这话一点都没说错,”一叶道人听到这话,顿时连连点头说:“我仔细研究了这阵一个多月,不敢胡乱破阵,但也仔细在各处查看过,跟你所说的一样!”
  “老王八蛋!老子不叫羊儿,老子现在的名字叫钟楚红!”
  结巴仙瞪了一叶道人一眼,又接着说:“你们再看阵中间八卦上被掏出的窟窿,这叫天眼通,八卦正面朝下,集纯阳以泄纯阴,正面朝上,则集纯阴以泄纯阳,这是古时候名家驱魔人善用之镇魔法,名家人自古被称之为‘刑名辩者’,辨者善察,故而常爱在各家各派法器上打孔改造,用以为‘眼’,缺了大德了,其他驱魔家的人都讨厌死他们了;而这八卦之下所压的黄纸,我不用问你们也能看得出来,这是阴阳家善用之物……这布阵之人,无疑是将各派术法几乎完美无瑕的结合在了一起,重新创造出了这么个奇怪而又威力极强的阵法来……”
  结巴仙话一出口,听得我和一叶道人满脸惊愕哑口无言,真看不出来,这结巴仙看起来傻乎乎的,没想到一点儿都不傻。
  而这时就见结巴仙眉头一皱,又暗自嘀咕道:“可这人布下这种怪阵,又是什么用意呢?难道只是单纯为了镇压住这么个普普通通小女孩儿的六精?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是啊,我也一直有这种疑惑。”
  一叶道人点点头道:“此阵法力之强,漫山妖邪竟不能侵,我等修行竟不能破,可谓是世间罕见的奇阵,尤其近代以来各门各派术法流失不少,能布下这种阵法来的,无疑是一位当世奇人啊……”
  一叶道人这一声感叹刚刚发出,就听之前一言不发专心观察的杨死忽然从旁边冷冷地发了话——
  “恐怕……我猜到是什么人布下的这一奇阵了……”
  杨死话一出口,大家的目光立刻都朝着他聚了过去,就见杨死正单膝跪在一块鹅卵石旁,小心地在石头边缘土壤中挖掘着……
  “杨死,你发现了什么?”
  我一声惊问,杨死再度沉沉发话——
  “八块石上,有六块刻有血文并以浮土掩埋,用以掩人耳目,六块石上各刻一字,精、玄、道、元、一、水,此为六灵,估计石下同样埋着六件做法之物,传闻古时善用六灵为基做法布阵的……只有纵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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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横家’三个字一从杨死嘴里说出来,我彻底惊住了,眼巴巴盯了杨死一阵子,才惶恐问道:“杨死,你,你该不会是在怀疑……”
  “除了他还有谁?”
  杨死依然言辞冰冷,哼了一声又道:“纵横家自古传承严格,每一代都是一对一单传,因此门人极少,直到近代,有记载的纵横家弟子就尚存两人,一个是洪斌,一个是大将军王,这两人是师徒关系。洪斌一个半月前已经被大将军王亲手杀死在了八极宫,而且他仅仅是纵横家一脉弟子,自然也算不上是杂学家,那么你说,现在我们能推理出的布阵者,除了他之外,又会有谁?”
  杨死这话说完,一叶道人的脸直接白了,而我也彻底慌了。
  仔细一想,能布出这种高明阵法来的,除了大将军王之外我们确实再想不到另一个人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跟那凶宅里的令狐家夫妇又会有什么关系?
  而我又转念一想,不禁嘀咕道:“说起来,杨死,你还记不记得刘大胆路上跟咱说起的,六年前追杀令狐潇潇的那个怪物……”
  杨死点点头,也脸色阴沉严肃地道:“据刘大胆所说,那人身形魁梧人高马大,站在他面前简直就像是一座小山挡在前面一样,而大将军王身高两米体格精壮,不是正应了这一特征?可如果是他,为什么会有两张脸呢?一张黑脸,一张白脸,难不成是戴了什么古怪的面具?”
  “两张脸?”
  杨死这话才刚说完,忽然间就听结巴仙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惊了住。
  见他脸色不对,杨死立刻发问说:“结巴仙,你怎么了?你该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不不不,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结巴仙连连摇头,然而那眼神之中所划过的慌张惊恐,却仍是难以掩藏得住。
  由于时间紧迫,我们也无暇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于是也没深问,随后就听杨死又说:“这阵到底是谁布下,先放一边,眼下当务之急是怎么样破阵,好让令狐潇潇恢复神智!”
  话说到这儿,杨死扭头又朝结巴仙扫了一眼,问道:“结巴仙,你见多识广,这阵你应该有法子破掉吧?”
  杨死话一说完,结巴仙立刻坚定地点了点头说:“没错,虽然此阵极为复杂,但我还真有法子能破掉他,不过我不是修行中人,身为正道眼中的邪祟、妖物,我甚至连碰一下这阵法都会受伤,所以得由你们这几位高手协助我破阵才能万无一失……只不过……”
  结巴仙忽然话锋一转,皱着眉头又道:“只不过,眼下还有一个最棘手的问题……”
  “什么问题?”
  大家几乎齐声惊问了起来。
  只听结巴仙道:“问题就是,老子凭啥帮你们呀?”
  结巴仙话一出口,杨死、一木道人我们三人乃至于刘大胆都愣了住,结巴仙倒是自顾自乐呵呵的抛到一边去抽起了烟来,还真就撒手不管了。
  一见这小子又耍无赖,气得杨死直咬牙,不过转身只对一叶道人说了一句话,那结巴仙就乖乖掐了烟头儿又屁颠屁颠跑回来帮忙了,杨死说的是:‘师叔祖,想吃涮羊肉不’。
  有结巴仙指挥,又有杨死和一叶道人两大道门高手协助,解救白薇等人总算是有了些眉目,我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以为自己道行太弱也帮不上什么忙,杨死就让我带着刘大胆先到一旁休息一会儿,有需要了再叫我,我怕碍事,虽然很想帮忙,但是也只能乖乖躲在一边坐了下来。
  这一坐,就足足坐了好几个小时,眼看着杨死和一叶两人时而念咒、时而踏罡步斗、时而祭符拆石的,忙得热火朝天,而我一直在旁边坐着休息,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山里天亮早,渐渐的,一缕缕晨光穿入庙堂,天竟已经亮了。
  一想到白薇、三姑娘以及秀秀三人还身陷险境之中,我一阵坐立不安,就问杨死说:“杨死,要不然我先趁着天亮去凶宅把白薇她们救出来,你看怎么样?那鬼夫妻再厉害,总不能光天化日就出来作怪吧?”
  “你可别低估了它们,”没等杨死说话,刘大胆就在一旁插嘴说:“你忘了吗?我跟你说过,当年村民们集资请来驱魔人,好几个都是光天化日之下被它们给弄死弄疯的……”
  这时杨死也说:“是啊,小六子你别冲动,那凶宅可是鬼夫妻的地盘,万一你没能成功将白薇等人救出来,反倒是惹怒了对方,那岂不坏了大事?”
  一听这话,我也只能又安静了下来,继续耐着性子坐在一旁苦等。
  反正我也没有事做,趁着上午闲来无事就靠着残破的佛像睡了一觉,这一觉直接睡到大中午,才被结巴仙一脚踹了起来,嚷嚷着让我和刘大胆这俩没用的‘废物点心’去弄点东西吃。
  我们的干粮都扔在了凶宅门口,于是一叶道人特地把自己剩下的一点米贡献了出来,我和刘大胆刷锅烧火就开始做饭。
  匆匆吃过了饭之后,累死累活破了大半天阵的杨死等人也趁机休息了一会儿,随后又继续布阵作法,只求能尽快将令狐潇潇的六魄从阵中解救出来,这一忙活,就又忙活到大半夜,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大家的心情都开始急躁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就已是后半夜了……
  这时就听杨死朝我急声说道:“小六子,咱们的计划恐怕得变一变了……”
  “怎么了?”我一声惊问。
  随后就听结巴仙也在一旁急躁地开了口,说道:“这阵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为复杂,阵型表面看似简单,但实则内有乾坤错综复杂,仿佛把整个‘九流’中的阵型都天衣无缝的搅合在了一起似的,如今都要一个一个的破解,不能乱了次序。照这样来看,要成功破开整个阵法,恐怕至少还得几个小时才行……”
  “那怎么行?”
  我惊声说道:“那恶鬼可就给了咱一整天的时间,眼看着时间就到了,如果咱不按时回去的话,万一它们对白薇她们下手的话……”
  “所以我才说计划要变一变,”杨死答道:“骗人容易骗鬼难,小六子,你带着刘大胆先回凶宅,不管软硬总之先拖住对方再说,千万不能让它们对白薇等人下手……”
  杨死话一出口,我不仅为难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害怕,我巴不得赶紧回去陪白薇呢,可是又转念一想,之前我和那那对鬼夫妇交过手,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就算现在回去,能顺服对方还好,如果顺服不了的话,真再打起来我完全不是人家的对手,岂不是白白送死?
  刘大胆听完也撇了下嘴,嘟囔说:“兄弟,你们这件事原本就跟我无关,我帮你们到这儿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就别让我回去了行不行?我该回家了,我们家鸡还没喂呢!”
  “刘大胆,谁不回那凶宅都行,但你必须得回去!”
  话说到这儿,正盘腿在地结印作法的杨死忽然朝我一招手,让我凑到身前又小声说:“小六子,你也不用担心,我教你一个拖鬼的办法,要是谈不拢,你使这招绝对管用!”
  “什么办法?”我赶忙惊问。
  就见杨死朝愣在不远处的刘大胆一翘下巴,又坏笑着说:“你先进村弄一筐老母鸡,再让刘大胆放点血,恶鬼虽烈但也有弱点,既然打不过,咱干脆就给它来个草木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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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死说这话时,我听得一头雾水,旋即问道:“草木皆兵?杨死,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死神秘一笑,随后不自觉地朝立在一旁的刘大胆扫了一眼,又对我说道:“小六子,你听没听说过有一种命格,叫童子命?”
  “童子命?”
  杨死突然提及这一命格,我不由地愣了一下,但转瞬之后仔细一想,还真听说过,记得也是我们前往三河县的路上,白薇和我闲聊时曾无意间提及的。
  相传,古时来但凡前世修行者灵体转世投胎为人,大致有四种说法:
  第一种,传为天上或灵界中侍奉神仙的仙童弟子之转世;
  第二种,传为前世庙堂之中的修行大成者转世;
  第三种,传为被上界赋予特殊使命而派遣下凡的仙童仙女转世;
  第四种,传为因触犯天条而被贬下界遭受磨难的仙官仙女转世。
  也就是说,传说中这四种人灵体投胎转世之后,下一世所成之人,命格则为‘童子命’。
  所谓童子命,是上界修行灵体转世附体的一种形式,这类人前世都为修行之人,所以今世仙缘比寻常人还要更重,对佛家道家的理解悟性和认识,也比常人要更加强烈。因此今世若是修佛修道,则会事半功倍更容易有所成就。
  除此之外,童子命者因前世为天上仙童下凡转世,所以对灵界的感应能力也比一般人要更加明锐得多,第六感会有极其强烈的磁场,更可能会从小就看到一些所谓的怪事和玄幻的梦境。
  不过,身为童子命者,倒也并不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类人前世非人,而今生从童年开始就被灵体潜伏进身体投胎做人,承载着的前世冤亲债主多、业障重,因而多会疾病伤痛缠身或是感情琐碎,需历命、婚、病、劳、厄五关方能小有所成,此为五关煞。
  白薇说过,童子命者必受五关煞所困,此劫如同天命,但凡童子命者无一能够幸免。
  所谓五关煞,一为命关煞,童子命中犯此关煞者,大多难以活过十八岁成年,便会夭折早亡,即便机缘之下能闯过此劫,活过十八岁,成年后也会身带伤残,犯命关煞的童子命者,前世多为天上神仙身边的侍者小童私下凡间而成,被上天察觉之后自然要将这些童子抓回去;
  二为婚关煞,童子命犯此关煞者一般婚姻坎坷,甚至终生无姻缘婚配都有可能,为此终日伤心难过,为感情而劳神,在动婚前不顺心事或者意外增多,最后对姻缘之事彻底心灰意冷,这都为婚关煞作怪,而犯婚关煞的童子,前世多为庙堂中的童子,修行小有所成,但因前世六根未净私念情爱,因而受贬下界受此劫难。
  三为病关煞,也就是终年气虚体弱经常生病,或者身上有难以治愈的疑难杂症,导致终生病痛缠身,童子命犯病关煞者,多为庙堂犯下罪过或触犯天罚的童子,受贬下界转世人间历劫,因此磨练心性。
  四为厄关煞,这一关也称之为‘霉运关’,童子命犯厄关煞者势必霉运当头,一辈子运气都好不起来,因此经常把握不住时机,一声浑浑噩噩委屈终老,犯厄关煞的童子多为前世修行中受欲念、贪念所困扰者,修行不够专心,经不住修行过程中的清苦,因此受贬下界。
  五为劳关煞,童子命犯劳关煞者,说白了便是奴隶,犯此关煞者终生饱受身心劳苦,与人为奴为婢当牛做马,此类童子命者多为庙堂或上界仙子,由于修行时不守清规戒律,不尊师长猖狂任性,最终导致入魔生了邪念,因而受贬下界遭此报应……
  杨死一说刘大胆的命格竟然是童子命,着实让我有些意外,但倒是也说不上吃惊,因为童子命者在我身边就曾经遇到过一个,也正是因此,白薇才会在路上对我说起这‘童子命’的事情来,而之前我所遇到的那个童子命者,就是如今跟随在三姑娘四梁八柱内,为其鞍前马后效力的鬼仙小虎子……
  小虎子前世便是上界仙官,五关煞中连犯命关煞与病关煞,因此年纪轻轻就饱受病痛折磨,最终更为此而小小年纪丧了性命。
  而这时就听杨死又道:“我仔细观察过刘大胆,此人正是童子命者,并且与三姑娘身边的鬼仙小虎子同样都犯名关煞,不过熬了过来,因此完好无损活过了成年,但却最终还是应劫断了一条腿……”
  杨死说完这话,我恍然大悟,顿时又一声惊呼道:“你的意思我懂了!童子命者前世为上界仙童,自身灵感、仙缘极强,身体中所流之血不需修行就有驱魔退鬼之效……”
  “没错,”杨死点了点头,随后又催促我说:“既然明白了,那就快去吧,跟那对鬼夫妇正面交手你绝无胜算,但如果能善加利用刘大胆的话,兴许还能跟它们周旋一阵子!”
  “我明白了!杨死,你们就瞧好吧!”
  我狠狠点了下头,说完话转身拽着刘大胆就走,除了破庙上了马,借着夜色就又冲下山去,下山后我倒是没有直接回凶宅,而是驮着刘大胆先进了村。
  刘大胆这些年常在村里偷鸡摸狗,因此村里哪户人家养了多少只鸡,鸡窝鸡栏搭建在什么位置,他比谁都清楚。
  骑马进了村之后,借着月黑风高四外无人,我就对刘大胆发号施令说:“刘大胆,我交给你个紧急任务,你先帮我找俩筐来,然后带着我去偷鸡,用最快时间,能偷多少就偷多少,我有大用……”
  “小事一桩!”
  偷鸡摸狗这种事儿对于刘大胆来说,简直就像是本职工作一样,因此毫不犹豫他就应了下来,随后先带着我来到一户人家门前,从地上捡起根树枝,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就把人家的院门给捅咕开了。
  通开门之后,刘大胆蹑手蹑脚进去偷出俩竹筐来,我们用绳子把竹筐分别绑在马屁股两侧固定好之后,就开始了杨官村偷鸡之旅。
  刘大胆在前面带路,我牵着马在后面蹑手蹑脚跟着,穿大街过小巷,东偷一家西摸一户,没用多久功夫就把两个竹筐全都塞满了活鸡,大半夜的鸡都没睡醒呢,再加上刘大胆手法娴熟,头来头去竟没有一只鸡吓得惊叫起来,都乖乖地窝在竹筐里任由我们摆布。
  见偷得差不多了,我这才招呼着刘大胆赶紧上马,我俩骑着马就又回到了村外凶宅院门前。
  下马时我特地嘱咐刘大胆道:“刘大胆,我先进去跟那对鬼夫妇盘盘道,你在外面看着这些鸡,我不叫你你千万别闯进去,我要是叫你,你千万也别含糊,赶紧抱着这些鸡进院子,懂不懂?”
  听我说完,刘大胆连连点头,于是我也没再多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快步就走到了院门前,抬手只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就见紧闭的院门‘吱’地一声张了开,我朝着院子里一看,只见正前方中堂门前,直挺挺地立着三个女人,分别是白薇、三姑娘以及秀秀。
  三人就像是假人一样并排立在门口一动不动,低着头垂着胳膊,死气沉沉的,简直如同三只被人操纵着的提线木偶。
  而我才刚刚迈步进了院子里,就见立在中间的三姑娘幽幽地抬起头来,随后面无表情阴沉沉地开了口——
  “小子,你们把我的女儿,带回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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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那语气,我一猜也知道三姑娘是被那男鬼附了身,见人家单刀直入的问了,我也就没再含糊,当即摇了摇头答了声‘没’。
  而听我这‘没’字一出口,霎时间就见三姑娘脸上狞相毕露,然而片刻之后却忽然无力地垂下了头去,一旁的白薇忽又抬起头来,没等说话,就见白薇猛地一抬双手,竟就狠狠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白薇!”
  我吓得一声惊叫,赶忙阻止那恶鬼道:“你先别激动,你女儿的魂儿我们已经找到了,只不过那魂儿被个古怪的阵封了起来,要解开阵还需要多些时间……”
  听我话一出口,就见白薇狠一瞪眼,依然用手死死掐着脖子,开口发出沙哑地声音来:“之前说好给你们一天时间,就只有一天,你竟然想跟鬼讨价还价?我们约定的时间这就要到了,既然你们没带回我的女儿,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白薇话刚说到这里,却见一旁垂着头的三姑娘、秀秀周身一颤,竟也徐徐地抬起头来,掐向了自己的脖子……
  “你没做到承诺,那这三个女孩儿就都得死……”
  “孽障!你就不能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不是做不到,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时间!”
  “你们连鬼都骗,休想让我再信你们!”
  白薇的声音忽然变得激动了起来,声音徐徐颤抖如同压抑地嘶吼,而就在这时,三个姑娘的手也都开始徐徐用力,十指狠狠地抠向自己的喉咙。
  一看情况不对,我已没时间再多耽搁,当即往后退了两步,朝着门外的刘大胆一声怒吼——
  “刘大胆!快进来!”
  刘大胆不敢怠慢,一听到我的吼声,双手抓着两个装满鸡的大筐一瘸一拐就往院子里冲,那恶鬼一见,当即朝我张牙舞爪一声怒吼——
  “你现在叫谁都没用!”
  说话间就见白薇身形一晃,恶鬼的身影已然从她胸口窜了出来,一落在地上,张牙舞爪就朝我扑了过来。
  眼见恶鬼逼近,我转身就想往门外跑,哪知道才刚一转身,却见那女鬼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我的背后,没等我从惊慌之中缓过神来,女鬼一双爪子已然抓在了我的肩膀上,猛地一下就将我甩了出去……
  “小师傅!”
  这时刘大胆也已经拎着两筐鸡冲进了门来,见我被甩出老远,一瘸一拐又开始朝我跑来,紧接着就听‘嘭’地一声,两扇院门已然又被一对恶鬼关了起来,鬼夫妻恶狠狠瞪着我和刘大胆,张牙舞爪声声鬼叫,霎时间整个院子里阴风阵阵而起……
  伴随着鬼夫妻的鬼吼鬼叫声,更多的鬼叫开始从中堂传出,我循着声音一看,就见自己之前用来拦住中堂恶鬼的墨斗线早已不见了踪影,一重重鬼影正从中堂里夺门而出,朝着我们围了过来……
  “小,小师傅啊,这下可怎么办……”
  刘大胆虽说平时胆子大,但这种阵势他也是第一次见,不由地慌了神,我赶忙朝他说道:“你别害怕,我自有分寸!”
  说着话我抓住刘大胆一只胳膊抬了起来,另一只手从后腰一抹就拽出了剔骨刀,对准刘大胆的胳膊就是一刀……
  刘大胆疼得哎呀一声,刚开口问我要做什么,我已抓着他的手臂开始往旁边那两个装满了鸡的大筐里面撒血,霎时间就见血点子滴滴答答开始往筐里那些鸡的身上头上掉,也不知是血腥味作祟或是察觉到了这满院子越显凝重的阴气,窝在筐里那些一直在打盹儿的鸡,竟一个个都立刻变得精神了起来……
  就在这时,鬼叫声依然逼近,我抬头一扫,就见两只冲在前面的鬼影已经距离我们不足三步,惊惶之中我赶忙从筐里抓出一只鸡来就扔了出去,‘呼啦’一声,那母鸡张开双翅一阵扑腾着落了地,而再一看那两只鬼影,竟不约而同地周身一颤,紧接着尖牙利齿一转,竟然朝那鸡扑了过去……
  鸡狗通灵,自然也能察觉到那两只厉鬼的存在,一觉出危险来立刻扑打着翅膀就开始往前扑腾,两只鬼影就在后面穷追不舍。
  一见杨死这招有效,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赶忙又喊正捂着伤口连连叫苦的刘大胆说:“快!把这些鸡都扔出去!”
  听我一说,刘大胆也顾不上胳膊上被我划下一刀的痛楚,抱起一只只鸡来就朝扑向我们的鬼影开始扔,我也不含糊,抱起另一只筐来一边满院子跑,一边也胡乱扔了起来,再一看这院中的一重重鬼影一只只恶鬼,竟都开始对我们不管不顾,追着满院子的鸡就开始疯跑了起来,一阵鸡飞狗跳……
  刘大胆趁机抱着剩下的小半筐鸡跑到我的身旁,慌张地道:“小师傅,这些鬼怎么都跟着了魔似的追鸡玩儿?这是什么缘故?”
  “是‘替身’,”我朝刘大胆微微一笑道:“鸡叫天明,鸡血又有驱鬼之效,因此一直被鬼所忌惮,更被鬼所憎恨,所以相比于人,鬼更容易察觉到鸡的存在;而你又是童子命,童子命者血能驱邪亦能招凶,前世身为上界童子同样被下界鬼怪所妒,一闻到你的血,这些鬼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自然都不得安宁了起来。把你的血染在鸡的身上,鬼就误把这些鸡都当做了你,因此追着乱跑,只想把这些鸡大卸八块!虽然这样一来就害了这些牲畜,不过情非得已,希望能多拖些时间……小心!”
  我话刚说完,就见那女鬼已然张牙舞爪从刘大胆背后扑了上来,只因刘大胆此刻伤口也在流血,离得近了会被察觉到也是在所难免。
  我话一出口,当即从筐里又抓出一只鸡来朝着女鬼扔了过去,‘呼啦’一声,那鸡直接就扑到了女鬼的脸上,紧接着扑腾着落了地,那鬼一见,霎时间狞相毕露,一呲牙又被那逃窜的鸡给引走了……
  趁着没有鬼攻击我们,我将自己筐里的鸡都倒进了刘大胆的筐里,授意他见有恶鬼扑来就用鸡将其引走,刘大胆应下之后,我盘腿坐地又将随身法器袋里的应用之物倒了出来,取红绳、兑狗血、焚香烛,趁着一大群鸡到处乱飞扰鬼之时,又做起了驱邪斗鬼的法事来……
  我取出一沓黄纸叠成一只只纸鹤,虽然祭符手法还不太熟练,但一见有恶鬼逼近仍然尝试着朝其祭出,五只里倒是总有那么一两只能打中恶鬼,霎时间伴随着恶鬼们的惨叫声炸出朵朵火花,而自己打不中的恶鬼,刘大胆立刻扔出一只鸡去把它们引开,随后一瘸一拐地在周围到处抓鸡,以便留作二次使用。
  靠着刘大胆我俩的默契配合,足足又拖了那群恶鬼一个来钟头的时间,然而情况渐渐变得不妙了起来……
  就算鬼怕鸡鸣,可鸡终究是普普通通的小动物,满院子疯跑了一个钟头没有不累的,跑动速度和反应都逐渐慢了下来,紧接着,就见一只只累得跑不动的鸡逐渐被那些恶鬼抓到扯得粉碎,阴风一吹,霎时间鸡毛漫天飞舞,我看到这里心中更是一阵焦虑,再一看刘大胆的筐里,一只鸡都不剩了……
  刘大胆也察觉到了事有不妙,当即跑过来慌张说道:“小师傅,你快想个别的办法吧,咱可撑不了多久了……”
  然而刘大胆这话都没等说完,伴随着一声鬼叫,就见那对鬼夫妻已经从两个方向朝着我们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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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小子!看我不撕碎了你!”
  眼看着鬼夫妻气势汹汹扑来,我心头猛地一震,而就在这时,更多已经识破这‘群鸡替身障眼法’的恶鬼已经从四面八方朝着我们扑了过来,霎时间阴风骤起越显强烈,满地鸡毛应和着腥风呼啦啦地满院飘舞了起来……
  我心说要完,赶忙朝着刘大胆一声惊呼——
  “快!扔鸡!扔鸡!”
  “小师傅!哪儿还有鸡啊!”
  刘大胆一把摔掉怀里的空竹筐,气得跺着脚吼道:“鸡都没了你让我扔啥,就裤裆里还藏着一只,揪下来扔出去你说管用不?”
  话说到这儿,刘大胆一把抢过我身旁扔着的剔骨刀,撸胳膊挽袖子瞪着眼叫骂道:“他妈的!大不了不就是个死!老子跟他们拼了!”
  “除了拼也没别的办法了,刘大胆,你自己小心!”
  我心说也是,这种情况之下总不能乖乖等死,于是抓起地上最后几张黄纸来往桃木棍上一裹,端起满满一碗黑狗血一淋而下,举着血淋淋的棍子站起来就要厮杀……
  可只等我站起身来的功夫,就听一声惨叫从旁边传来,攥着刀子冲向那男鬼的刘大胆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恶鬼一爪子打飞出好远,顿时就听恶鬼一声怒吼——
  “刘大胆!我念你救过我家孩子,才一直不愿意对你动手!可既然你现在自己想要找死!好!我就成全了你!”
  话说到这儿,恶鬼张牙舞爪就往刘大胆的身上扑,我赶忙冲过去救他,手里一根桃木棍东挡西杀,眨眼间的功夫就把扑向我的几只鬼打得逃出老远,我趁机一个箭步就追着那扑向刘大胆的恶鬼冲了上去。
  哪里知道,那恶鬼察觉之后脚步忽地戛然而止,猛回身之际一爪就朝我挠了过来,惊惶之中我连忙将手中桃木棍竖起来挡向恶鬼,却听一声脆响,恶鬼一爪挠下来,桃木棍应声而断……
  我心头一惊,本想撤步避开,哪知道恶鬼打出的胳膊忽又往前一晃,竟然如条出洞的蛇一般自己往前又滋生出半米来长,事出突然我来不及躲闪,猛地一把就被那恶鬼如铁钳般的利爪给掐了住……
  不等我反抗,恶鬼忽然又一转身,另一只手又已朝着正逃窜的刘大胆抓去,爪子往前一甩,整条手臂瞬间拉长出几米,‘啪’地一把攥住刘大胆的后脖颈子就把他给拽了回来……
  这时就见恶鬼双肩一用力,‘呼啦’一声,一手一个把刘大胆我俩高高举过了头顶,我脚下一空霎时间连力气都使不出来了,只能被恶鬼攥着胡乱地挣扎扭动,然而却全无用途……
  “你们敢耍我!我要你们全都死在这里!”
  恶鬼狠一瞪眼,说话间双手十指用力,我已能听到自己脖子中传出‘咯咯’地骨头响声。
  我心说这回肯定是死到临头了,心中所惦记的却仍然是白薇等人的安危,然而就在这时,冥冥之中却听一声怒吼从远处袭来——
  “龙虎山九世奇人杨死在此!”
  我的视线已经模糊,但循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往前一看,隐隐却见一道人影已跨过墙头一跃而下……
  紧随其后,又一个单薄老迈地身形紧跟着从墙上跳了下来,口中一声怒喝——
  “茅山一叶道人在此!恶鬼速速放人,不得造次!”
  听到前后两声呐喊,两道人影从空落下,我心中一阵暗潮翻涌,心说这下有救了,而就在这时,伴随着两人落地,又一个白乎乎的身影已经立在墙头上气势汹汹一声怒吼——
  “还有我!钟楚红在此!你们这些恶鬼还不赶快给我跪下!”
  说话间就见那白色身影从墙头上纵身而下,但并没有如我意料之中一样的四蹄稳稳落地,身子一晃竟在半空就失去了平衡,‘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站起来连‘呸’了几声之后,就听他瞪着眼骂街道:“谁他妈往地上扔这么多鸡屎?呸呸呸,老子啃了一大口!”
  大家伙儿自然无心理会结巴仙的骂街,杨死和一叶道人一落了地,顿时朝着我和刘大胆被恶鬼抓住的方向冲了过来,霎时间就见一只只恶鬼漂向前方挡住了二人去路。
  杨死刚要应敌,却见一叶道人已然一个箭步超过他去,‘唰’地一声从背后抽出桃木剑来,步踏天罡一通狂舞,打得那些挡路恶鬼连连惨叫着败退,应和着连连的鬼叫声,就听一叶道人朝着杨死一声怒吼——
  “杨死,贫道为你开路,你快去救人!”
  说话间一叶道人已朝前方一连祭出三张黄纸灵符,符咒所及之地群鬼避让无人敢近一步,杨死趁机窜过鬼群,这才得以冲到正抓着我们的恶鬼面前。
  恶鬼一见,顿时回头一声冷笑,吼道:“我以为是谁来了,这不是之前被我打得屁滚尿流的那个臭老道吗?你还敢来送死,是不是嫌命长了?”
  一叶道人忙于力战群鬼,哪儿有功夫理它,而这时就见杨死从身上法器袋里已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子来,朝着那恶鬼怒声吼道:“快放了我朋友,你的女儿我已经给你带出来了……”
  说话间杨死一抬掌中的瓶子,轻轻颠了两下之后,就见那瓶子里开始呼呼地冒出一阵白烟来……
  那白烟略微发沉,从瓶子里冒出来后先是在瓶子上空徐徐飘动了两下,随后逐渐散落在地形成一片烟瘴,而就在这时,却见一个个模糊地人影已经开始逐渐从烟瘴之中缓步走出——
  “呜呜……我在哪里?我好害怕,我想回家……”
  “别打我,别打我,求你们别打我……”
  很快,从烟瘴中走出来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竟是六个长相身形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儿,走出来时有得哭有得笑,有得叫又得闹,而一见那六个小孩子从烟瘴里走出来,那对鬼夫妻全都愣了住,随后,就听‘嗷’地一声,那女鬼口中已然传出难听至极又惊悚异常的鬼哭声,再看那男鬼,喉中也几度哽咽了起来,双手一松,我和刘大胆终于被扔在了地上……
  “潇潇……我的潇潇……我的潇潇……”
  眼看着六个小女孩儿徐徐接近,那女鬼缓缓蹲下身子张开双臂,试图将六个女孩儿全都抱入怀中,哪知道六个女孩儿却全都没有理她,直挺挺地从那女鬼身边走过之后,便接连走进了中堂之中……
  这时,缠住一叶道人的那些厉鬼也都已经收了手躲到一旁,我趁机和刘大胆互相搀扶着走到杨死身边,惊问道:“杨死,这些就是令狐潇潇被救出来的魂魄?”
  “对,那怪阵已被我和一叶师叔祖破掉,令狐潇潇六魄皆已救回……”
  杨死点了点头,然而话说到这儿,却见他微微一皱眉头,脸上的神情竟然没有丝毫地放松。
  我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有事,于是问了一句,只听杨死一声暗叹,答道:“令狐潇潇的魂儿确实是救出来了,但是,但是谁又知道是对是错呢?”
  “杨死,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又一声惊问,杨死摇摇头说:“破阵时我和一叶师叔祖都已发现,这孩子满心痛苦,情绪极不稳定。之前她疯疯癫癫傻傻兮兮的至少能无忧无虑的活下去,如今六魄归位她恢复了正常,只怕会……”
  杨死话没说完,一阵轻巧缓慢地脚步声已从中堂传出,面无表情的令狐潇潇,随后迈步走了出来……


  550
  从中堂走出来的令狐潇潇看起来仍然与之前的模样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在于神情,脸上少了一丝痴傻慌张,却多了几分痛苦的神色……
  她的脚才刚刚迈出门槛,才刚刚抬头望向那对神情负责地盯着自己的鬼夫妻,两行热泪瞬间夺眶而出,一时间,鬼夫妻的情绪也激动了起来,男鬼喉中的哽咽逐渐加剧,女鬼也跌坐在地连呼‘孩子,妈让你受委屈了’,院子里惊悚的气氛瞬间消退,却多了几丝温情。
  趁这机会,我又朝身旁杨死问道:“杨死,这孩子疯了六年,如今终于又恢复了神智,那这六年来她遭遇的事,还记不记得?”
  听我问完,杨死沉沉颔首,叹道:“当然记得,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这孩子六年前弑父,早在心中留下了一抹难以抚平的创伤,后又被全村人打骂侮辱,快六年的时间,过着狗都不如的生活,如今一时间百感交集,她的情绪常人恐怕根本不能理解……”
  “是啊,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一叶道人也在旁边暗自叹道:“这六年的光景,她经历了太多太多,即便是换了一个成年大人恐怕都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接受这些打击,就怕她会……”
  我们说话的功夫,就见令狐菲菲已开始缓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女鬼张开双臂,不禁颤抖着哽咽道:“我的孩子,让妈妈抱抱……让妈妈抱抱……”
  而就在这时,愣在一旁低头不语的男鬼忽地一晃胳膊,正痴痴立在中堂门前不远处的白薇、李秀秀以及三姑娘三人立刻身形一软瘫倒在地。
  “白薇!”
  我一声惊呼,赶紧带着其他人跑了过去,扶起白薇等人时,就听男鬼冷冰冰地说道:“你们替我找回了孩子,这恩情我们夫妻永世难忘,更再不会伤害你们,你们可以放心离开了……”
  “我们离不离开是我们的事,可你们呢?”
  杨死忽地冷声发问:“你们两夫妻霸占着这废弃的宅院已快六年,作了多少孽,害死了多少人?难道还想继续在这里作威作福下去?”
  杨死这话问完,却见男鬼摇摇头道:“这你放心,我夫妻俩之所以盘踞在此不愿离开,只因放心不下孤身留在阳间的女儿的安危,如今女儿平安无事,魂魄也已经归位,我们就可以放心上路了……用不了多久,我们身上的怨气就会散掉……”
  “那就让贫道留下来为你们超度……”
  一叶道人话刚出口,就见男鬼又摇摇头说:“多谢道长,但是超度就不必了,我夫妻俩这些年来害死这么多人,已是度无可度,等我们身上怨气散尽之后,任我两人魂飞魄散便是……”
  说话间,却见男鬼周身若隐若现地渐渐散出一团团黑气,没过多久,就见那黑气变得越来越浓郁,徐徐朝着半空消散,我们又望了一眼那瘫坐在地上的女鬼,情况也是如此,显然是这对鬼夫妻身体中聚集的怨气正逐渐地散开……
  “事已至此,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这里阴气太重,我们先出去,等你们怨气泄得差不多了,再由我们送你们一程……”
  一叶道人摇头一声长叹,于是帮杨死、刘大胆我们搀扶着白薇等三个还没苏醒过来的女孩儿,就往宅子门口走,周围厉鬼再不攻击我们,全都老老实实地躲到两边窥视……
  可还没等我们走出门外,一阵飞快且沉重地脚步声忽然从我们背后传来,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回头去看,却听‘嘭’地一响,紧接着就听一声撕心裂肺地怪叫却忽然从我们背后传来。
  这变化突如其来,惊惶之中大家赶紧回头去看,一时间全都傻了眼,却见那原本正慢吞吞朝着自己母亲走过去的令狐潇潇,如今正倒在一侧墙下的血泊之中,从地上清晰可见的脚印以及令狐潇潇额头上的大片血迹和裂开的伤口来看,无疑是自己突然冲向墙壁,一头撞在了墙上……
  “潇潇!我的女儿啊!”
  一时间,女鬼撕心裂肺地哭嚎了起来,男鬼也开始疯狂地嘶吼,周围十多只厉鬼也跟着哀嚎了起来。
  就见鬼夫妻争先恐后地飘至墙边落下,男鬼一把将那倒在血泊中的女孩儿抱了起来,顿时一声嘶吼——
  “孩子!孩子你怎么这么傻!你魂魄归位终于能好好的活下去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寻死啊!”
  “爸……”
  令狐潇潇被男鬼搂在怀中,微微张开双眼,说话的声音已有气无力——
  “我……我对不起你……”
  令狐潇潇话一出口,声音顿时化为哽咽,哭嚎,仿佛把六年来压在心底的亏欠全都一泄而出……
  “我对不起你,爸……爸……闺女对不起你……”
  “傻孩子,我的傻孩子,爸不怪你……爸从来没有怪过你啊……爸不愿离开只是为了保护你,让你能好好的活着呀,我的傻孩子……”
  “爸,妈,闺女……想你们了……闺女生不如死,你们……带闺女一起走吧……闺女求你们了……”
  令狐潇潇放声哭嚎,护在一边的鬼夫妻却只是哽咽哀嚎,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女儿的话。
  然而就在这时,从额头上溢出的鲜血已将令狐潇潇整张脸糊得血肉模糊,最后一句‘对不起’没等说完,已然死死瞪着眼睛断了气……
  “不!不!”
  眼睁睁看着女儿丧了性命,一时间男鬼怒吼、女鬼哭嚎,周围众鬼连声哀鸣,而我们愣在门口已经全然不知所措了……
  谁料就在这时,刚刚还从鬼夫妻身上徐徐飘散的黑气,竟然也不安分地抖动了起来,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地怒吼,不单黑气又开始重新往它体内凝聚,甚至一道道形如黑烟的怨气竟开始从周围那些厉鬼的身体中被强行拉出来,朝着鬼夫妻飘了过来,鬼夫妻才一张嘴,那一缕缕怨气立刻自己就飞尽了它们的喉咙中……
  一叶道人一见,顿时大惊失色一声惊呼:“不好!这对鬼夫妻再吞噬其他恶鬼的怨灵,不赶紧阻止他们的话,整个杨官村恐怕都过不了今晚了!”
  一叶道人话一出口,我心头‘咯噔’一声,而这时就见杨死先将昏死的三姑娘搭在了一旁结巴仙的背上,随后将白薇和李秀秀也都往结巴仙身上一放,又朝一旁刘大胆说:“刘大胆,你先跟结巴仙带三个女孩儿出去……”
  “那你们呢?”
  刘大胆一声惊问,正掏法器的杨死怒冲冲道:“除魔卫道是我们的正职,这种时候我们怎能离开?如果我们出了什么事,等三个姑娘醒了之后,就请你为她们道出实情,请她们千万要想办法阻止这对恶鬼!”
  说着话,杨死一把就将刘大胆推出门外,又朝早已做好准备的我和一叶道人高声吼道:“二位,能与你们并肩而战,我杨死倍感荣幸!但如今情况紧急不宜乱战,你二人听我指挥!”
  听到这话,我和一叶道人齐齐应了一声,刹那间就见杨死箭步冲入院中,一对刚将十几只厉鬼怨气吸光的鬼夫妻立刻张牙舞爪就朝他扑了上去……
  “杨死!”
  我一声怒吼,就想冲上去帮忙,哪知却听杨死吼道:“别管我,先去救那孩子!”
  “救?怎么救?”
  我话刚问完,就听正与二鬼缠斗的杨死高声喝道:“那孩子刚死不久,还进不了鬼门关!你人曹官有阳魂出窍之能,我在此挡住二鬼,你和一叶师叔祖设法前往阴间,挡住拘魂鬼差救回孩子亡魂!快!”


  551
  挡住鬼差?
  都没等我听懂杨死的话,跟上来的一叶道人已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拽到已经死去的令狐潇潇身旁,一边从法器袋里掏出香烛冥纸铜火盆以及一众应用之物,一边朝我急声说道:“小六子,鬼差为阴间拘鬼之人,按时间算此时应该刚刚带着令狐潇潇的魂魄前往阴间,我这就送你下阴间去,你截住鬼差之后千万要好言好语全力疏通……”
  听一叶道人这么一说,我才终于明白了杨死刚刚的意思,但急忙说道:“可是要说下阴间这种事儿,杨死这九世奇人下去不是比我要更方便!”
  “我下去,谁来缠住这对恶鬼?”
  杨死忽然一声怒吼,边说边吃力地招架住鬼夫妻的猛攻,又发话道:“何况我上一次才刚刚闹了鬼门关,眼下阴间悬赏抓我的告示还贴在鬼门关前,我一下去立刻就会被发现,万一和那些鬼差动起手来,只会坏了大事!”
  杨死说话时,就见一叶道人已用两张黄纸符在地上吸了些令狐潇潇的血,随后有用直接划开我手背取了些血染在血符上,丢进铜盆之中和灵钱冥纸一起烧……
  烧纸时,一叶道人又朝我急声叮嘱道:“小子你记住,我送你下去之后若能成功拦住押解令狐潇潇的鬼差,你千万要好言好语相劝,不能动粗,你虽有人曹官之能,但寻常人阳魂出窍仍不能动用阳间的各道术法,阳人在阴间就连力气都提不上来,真动起手来你铁定遭殃……”
  “我明白,一叶道长,那您呢?”
  “我不能跟你一起下去,但你放心,我会在此处作法搜寻令狐潇潇阴魂下落,以便为你指路,并要尽力抢救令狐潇潇才行……你只管去你的,这边的事情就全都交给我和杨死就好……”
  “那就辛苦您了……”
  我朝一叶道人点头一番致敬,而一叶道人根本没空理会,见铜盆里的灵钱冥纸都已经烧成了灰烬,不等火星熄灭,立刻将手插进了烫手的火盆之中一阵搅拌,随后以剑指在火盆里挑出了一根红线来。
  一叶道人将红线按在双手掌心中边搓边默念咒文,随后将红线一端绑在了我的手腕上,另一端绑在了令狐潇潇尸体的手腕上。
  系好扣子之后,他又用提前调配好的朱砂墨写下两道符咒,在我和令狐潇潇额头上各自贴了一道之后,忽然毫无预兆地在我额头上狠狠一拍,口呼一声‘去’的同时,我已然被他拍得神魂颠倒,脑中一白已然失去了知觉……
  只片刻的功夫,我浆糊一般的脑子里的意识,又逐渐清晰了起来,周身顿时感觉一阵阵凉意逐渐变得浓郁起来,阵阵的阴风仿佛活了似的,一个劲儿的往我皮肤里钻……
  眼前的黑云逐渐散开,我环视四周,竟已身处在个不知何处的荒野,周围阴风阵阵怪树嶙峋,黑乎乎的地面上现出一座座坟包和东倒西歪的墓碑,泥土地里更时不时露出根白花花的枯骨来,简直就想是一片大得无边无际且毫无人烟的乱葬岗……
  我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该往前后左右哪边走才对,可就在这时,却徐徐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手腕一动一动的,仿佛正被什么拉扯,我低头一看,正轻轻拉扯我手臂的,竟是一条绑在手腕上的红线。
  我记起那红线是之前一叶道人为我绑在手腕上的,随后又循着拖在地上的红线往前一看,就见那细细的红线在黑暗之中发出一闪一闪地暗红色光芒,延绵不绝地往前方延伸而去。
  我顺着红线散落的方向往前迈步,刚迈出一步,就见红线竟如同活了似的,自己往前缩了一下,我继续走,那红线继续往前缩,于是我追着红线往前一路小跑,也不知跑了多久,忽然间就听见前方一片稀疏的枯树林里传来一阵‘哗楞楞’地轻响声,紧接着又听见类似于有人喊口号的声音——
  “一,二,一,二,一,二……”
  我赶忙找个土坡先藏了起来,循着声音仔细往前一看,竟见前方黑乎乎的树林里隐隐约约现出了三个人影来。
  三个人影站成一列,前后是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而中间是个长发披肩垂头丧气的女人,两个男人身穿着类似于古装电视剧里的衙役服,前面那人右手拖刀、左手中攥着条‘哗楞楞’作响的铁链子,铁链的另一头则正缠在中间那女人的脖子上;而后面一人双手攥着根足有三四米长的黑色钢叉子,刚刚我听到的口号声正是从他嘴里喊出来的,应和着他的喊声,三人面无表情同手同脚地往前走,身形略显僵直,而配合着那丝毫不差地脚步,这画面看起来多少有些诡异……
  而这时我已经注意到,中间那被铁链子锁着脖子的女人手腕上,竟然也绑着一条红绳,红绳拖在地上延延绵绵竟一直垂到了我这边来,显然和我手腕上绑着的正是一条,我赶忙又仔细一看,那披头散发低着头往前走的女人,岂不正是令狐潇潇……
  一见是她,我二话没说站起来就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朝着两个正押解令狐潇潇的鬼差喊道:“鬼差大哥请留步!鬼差大哥请留步!”
  听到我的呼喊声,两名鬼差瞬间大惊失色,后面一人赶忙停了口号,双手攥着钢叉朝我这边一晃,立时瞪着眼睛吼道:“是谁在大呼小叫的,想吓死鬼不成?”
  他说话的功夫,我已经快步冲到两人身前,离近了再一看,中间那女人果然就是令狐潇潇,只不过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一件惨白的囚衣,之前蓬乱的头发如今一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惨白的脸。
  我又往那两名鬼差脸上一看,就见两人脸色同样是灰白灰白的,黑眼圈重得简直跟化了烟熏妆一样,两腮微微透红,像是抹了胭脂腮红,却看不出一丝可爱稚嫩,倒是让那两张死气沉沉的脸上更显得诡异惊悚了……
  见我拦路,手拿钢叉的鬼差当即咧嘴朝我一声怒吼:“阴差办事活人退避,你是哪儿跑出来的小小阳魂,胆敢挡我们的路?”
  “大哥息怒!息怒!”
  我记起一叶道人的话,哪儿敢跟他们发飙,于是只能客客气气的赔笑起来,并将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掏,抓出了一把灵钱冥纸来。
  也不知道我的裤子口袋怎么这么能装,我抓出一把之后,灵钱冥纸竟还在我口袋里哗啦啦地自己往外涌,没多久的功夫已经在我身旁地上堆了满满一堆。
  两个鬼差一见全都愣了,就问我说:“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两鬼差盯着满地的灵钱直勾勾地看,我心说有戏,于是赶紧笑呵呵说:“二位大哥一路上辛苦了,你们带下来这女孩儿是我的朋友,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带她回去?只要二位肯高抬贵手,这些钱二位尽管拿走!”
  “小子,你这是行贿受贿啊!”
  听我说完,带头的鬼差当即一瞪眼,手里铁链晃得‘哗啦啦’又是一阵作响,把我吓了一跳。
  趁着对方还没发飙,我赶忙又把手往另一只口袋里一掏,霎时间又涌出一堆灵钱冥纸来,我再度朝那鬼差赔笑道:“二位差爷,您要是觉都不够,我这里还有!只要二位高抬贵手,日后我必定还有重谢!”
  这一下,两个鬼差都犹豫了起来,眼珠子盯着两堆前都移不开了。
  一见两人表情,我心里踏实了不少,心说这事应该能成,哪知道才想到这里,被铁链锁着的令狐潇潇却忽然抬起头来,沉沉地说道:“我不走,你们敢拿这钱,进了鬼门关我就举报你俩……”
  一听这话,两鬼差全都傻了眼,我也愣了住……

  552
  一听令狐潇潇的语气坚决,两个鬼差的态度立刻就变了样。
  就见带头的鬼差忽又猛地一晃手中的锁链,朝我一声怒吼:“臭小子,你当我们这些鬼差是什么人?请你收起你的脏钱,尊重我们的职业!然后趁我们还没发火,给我滚蛋!”
  他话一说完,另一个鬼差当即狠狠点了两下头,朝我挑起手中钢叉,一声怒吼——
  “没错,快滚蛋!虽然我们这些在下面当差的都穷,可我们穷得有尊严!有骨气!”
  他话虽然这么说着,可说话时一双眼睛仍然在贼溜溜地朝着地上那两堆灵钱扫量,显然仍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这发财的大好机会,可碍于令狐潇潇的坚决,却又有贼心没贼胆,不敢造次。
  我有心再多劝劝,然而这时就听令狐潇潇的声音已又再度传来——
  “这位大哥,就请你回去吧,我亲手弑父大逆不道,这些年来又苟延残喘的活着,遭尽了世上人的其辱唾沫,早已生不如死,要不是魂魄不全变得痴傻,怕是当年我就已经自杀谢罪了……对于人世间,我再没有半点留恋,请你放过我吧……”
  这话说完,令狐潇潇转身自己就要往前走,两名鬼差虽对那两堆零钱还有些犹豫,但一见令狐潇潇这种表现,也只能黯然兴叹,于是赶紧跟上了她的步伐。
  我仍不放弃,一见三人就要离开,我赶忙又冲过去挡住了三人的去路,朝着两名鬼差再度赔笑说:“二位大哥,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钱不是问题,你们觉得这儿不够的话,我再去想办法!就请你们通融通融吧,就让我带她回去吧……”
  见我百般阻拦就是不死心,带头的鬼差不禁一声长叹,摇摇头说:“大兄弟,我们哥儿俩不是跟你作对,更不是跟钱作对,那么两大堆钱在眼前放着,别说我们是鬼了,我们就算是俩王八也早就动心了吧?可你自己也看见了,是这丫头自己不走,难不成我们哥儿俩还能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跟你离开?她现在铁了心想死不想活,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你说我们哥儿俩能有什么辙?”
  他说着抬手往前一指,又道:“前面再翻过俩小山包,后面就是鬼门关了,最近我们阴间治安不好,因此附近加派了人手,常有鬼兵巡逻,要是一会儿被人发现我们哥儿俩在这儿耽搁着,铁定饶不了我们!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只当是帮哥哥们一个忙,别砸了哥哥们的饭碗啊!”
  “鬼差大哥!您就通融通融吧!”我仍然苦苦求道:“我今天无论如何非得带她回去不可,这事关多人性命安危,我也是无计可施呀!”
  我本想再多说些好话,以为两名鬼差兴许能够动容,然而还没容我再说呢,就见带头的鬼差已经‘唰’地一声拔出刀来,指着我一声怒吼:“你个小毛崽子还真是不识抬举!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可就别怪我们哥儿俩对你不客气了!今儿我们还就不让你带她离开了,你能怎样?”
  “鬼差大哥,我好言相劝,你怎么这么说话?”
  “少说废话,还不是你死角蛮缠逼的!老子时间紧没空跟你废话,最后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让不让开?”
  “鬼差大哥,我刚刚说了,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带令狐潇潇还阳,否则的话可能会……”
  我话都没等说完呢,却见带头的鬼差身形一晃,已然猛起一脚朝我踹了过来——
  “我去你大爷的吧!”
  鬼差这一脚迅猛有力,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他踹得在地上连翻了好几个跟头,依着我平时的脾气,自然是不干,眼看着那鬼差又扑上来,我爬起来就朝他一拳头挥了过去。
  这一拳我牟足了力气,不偏不倚正中在那鬼差的脸上,霎时间就听‘嘭’地一声,我原以为铁定能把他打翻在地,然而那鬼差却仅仅是往后倒退了一步,揉了揉脸朝我嘿嘿笑道:“你这小子敢妨碍阴差执法,真是狗胆包天了!但你难道没听说过阴阳有别这一道理吗?你一个阳间生魂,在这儿撒野可耍不出去,你当自己是不久前大闹了鬼门关的九世奇人不成?哼!就算你是九世奇人,在阴间老子也有的是办法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兄弟!干他!”
  那鬼差说着话猛一挥手,背后另一名鬼差也立刻扑了上来,两人攻势如虎,而我却气虚体弱只觉得浑身都提不起力气来,无奈之下只能被打得连连败退,终于脚下一晃‘噗通’一声再度倒地,两名阴差二话不说围了上来,没等我再爬起身来,对着我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庆幸的是这两名鬼差显然倒是没对我起杀心,虽说拳脚打得挺狠,但倒是没动手里的兵刃。
  两鬼差殴打我时我别说还手了,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使不出来,碍于自己在阴间只是区区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阳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能抱着脑袋各种求饶认错,打了我一阵子之后,那两名鬼差这才消了气。
  带头的鬼差喘了几口粗气,停手后又撸胳膊挽袖子地吓唬我说:“小子我警告你,看你阳寿未尽这次我们就不再深追究,你要是再敢缠着我们不放,老子再动手时,可就直接动刀子了……”
  说完这话,那鬼差再度抓起扔在地上的锁链,拽着令狐潇潇就继续往前走,令狐潇潇没有丝毫地反抗。
  之前那鬼差说过,前面再翻过两个山包就是鬼门关了,鬼门关前有十八鬼王以及无数鬼兵鬼将镇守着,到时候就算是软硬兼施,显然我也根本无力救出令狐潇潇来,一时间我心急如焚,趴在地上左思右想却就是想不出个好主意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忽然从我脑海之中传出,我仔细一听,那显然是一叶道人的声音……
  “小六子,下边情况怎么样了?为什么还不见你把那孩子带回来?”
  “一叶道长,我恐怕……恐怕得让你们失望了……”
  我叹了口气,随后简段捷说地将刚刚所遇和一叶道人说了一遍,听我说完,一叶道人同样是连连叹气,一时间竟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了……
  我赶紧又问:“道长,上面情况怎么样了?”
  “也不乐观,”只听一叶道人的声音又从我脑中传来,“碍于我是你和令狐潇潇两人之间的媒介,所以我能与你相隔阴阳沟通,但这法事也同样束缚住了我的手脚,根本无法去帮杨死的忙。无论如何你都必须赶紧回来,杨死师侄怕是快要撑不住了,那两只恶鬼实在厉害……”
  一听这话,我心里更加急躁了,就想让一叶道人想办法先把我弄回去,大不了令狐潇潇不救了,再想别的办法除掉那两只恶鬼就是了。
  可正当我话要出口之时,抬眼间目光正好锁定在前方一座黑乎乎地高山上面,那山说不上太高,山顶上一个古朴的小亭子隐约可见,霎时间我脑海之中灵光一闪,立刻改口朝着一叶道人惊声说道:“道长,你再多给我点时间,我想到办法能救令狐潇潇了!”
  事不宜迟,说话间我抬腿就朝那山峰跑了过去,跑得越近,就见那蜿蜒的山脉越发地熟悉,绝不会错,那是坐落在鬼门关对面的诀别岭……
  我心中暗想,眼下能救令狐潇潇的无疑只有大成哥一人了。


  553
  我马不停蹄地冲上诀别岭时再回头一望,若隐若现地就见山下不远处现出了那两名鬼差以及令狐潇潇的踪迹来,又往前看,两座平滑地山包后面是一大片荒芜空地,空地的尽头便是鬼门关。
  时间紧迫我不敢耽搁,于是又继续往前冲,顺着诀别岭上的山道台阶直接朝着山顶的亭子冲去,见我急匆匆的,山道周围的孤魂野鬼立刻开始探着头朝我这边打量了过来,甚至有几只竟悄然跟了过来,无疑是试图对我不利。
  我顾不上理会他们,继续往山上冲,眼看着已过半山腰,两只人高马大的厉鬼忽然从山道两侧窜出,挡住了我的去路。
  只听其中一鬼抬手朝我一指,吼道:“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我找大成哥办事,事态紧急,快给我让开!”
  我说完就想继续往上闯,哪知道两只厉鬼堵着山道拦着我的去路就是不愿让开,我被二鬼拖着一阵挣扎,显然也激起了那两只厉鬼的怒火,终于被我惹得原形毕露,张牙舞爪就想往我的身上扑,然而就在这时,一声‘且慢’却忽然从山上方向传来,声音传来的一瞬间,两只厉鬼顿时停住动作闪退两旁,我抬头循着声音一看,就见一个女孩儿正朝我这边缓步走来,这女孩儿我认得,正是上一次杨死我俩来时,在大成哥身旁为我引路的那个。
  “小姐姐!是我啊!是我!”
  一见熟人,我心中一阵激动,连连朝她摆手,那女孩儿也朝着我挥了挥手说:“你这小子也是怪了,大好生命不去享受,怎么三番两次往我们阴间跑?”
  “小姐姐,我有急事要找大成哥帮忙!”
  说着话,我快步冲到那女孩儿面前,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又惊呼道:“你快带我去见大成哥,我有急事要找他办,这一次无论他开出什么条件,什么价位,我都立马答应下来!”
  “这……”
  我原以为把话说得这么豪爽,那女孩儿必定二话不说就带我上去,哪知道听我说完,女孩儿却忽地犹豫了起来。
  见她神色不对,我赶忙又问:“小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大成哥不在诀别岭?”
  “在倒是在,只不过……”
  女孩儿犹豫了一下,又说:“只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上去……”
  “为什么?”
  “哎,说来话长……”
  “既然说来话长,那索性就等我办完事再说……”
  事态紧急我顾不上再跟她周旋,趁她不注意撒腿就继续往山顶冲去,那女孩儿一见顿时大惊失色,朝我惊声呼道:“小子,你不能上去,不能啊……”
  我没空理她,三步并作两步跑,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登登登顺着山道冲上山顶,到山顶上一看,前方空地上那小亭子里,果然大成哥正如前两次一样,正带着一群孤魂野鬼悠闲地在里面休息呢……
  我心中大喜,二话没说就跑了过去,没等跑进亭子里,就朝着大成哥连连招手喊道:“大成哥!是我啊,小六子!我又来求你办事了!急事!这次只要你答应帮忙,无论什么条件我都……”
  我话都没等喊完呢,就见大成哥慵懒地目光朝着我这边望了过来,然而片刻之间,那懒洋洋的神情却已然变得满脸的狰狞愤怒,根本不等我说完话,当即狠狠一拍大腿站起身来,指着我怒吼道:“兄弟们!把这小子给我抓起来!”
  一听这话,我直接就懵了,然而根本没等反应过来呢,亭子里外一群孤魂野鬼已经杀气重重地朝我围了过来,我甚至没等挣扎,就被一群恶鬼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见我已经无力逃脱,于是几只恶鬼抬着我的手脚把我扔进了亭子里,我抬头又朝大成哥一看,只见他那双正瞪着我的眼睛之中满是怒火,简直就像是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似的。
  果然,都没等我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大成哥已然吹胡子瞪眼一声怒喝:“兄弟们!把这小子的脑袋给我拧下来!我要吃他的肉寝他的皮!”
  大成哥话一出口,周围游魂野鬼立刻又扑上来,我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朝着大成哥惊呼道:“大成哥!兄弟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至少该知会我一声,让我也死个明白吧?”
  我叫唤时,那女孩儿也已经追了上来,跑到大成哥身旁替我一阵求饶,大成哥这才一挥胳膊示意群鬼避让,朝我狰狞一笑,说道:“你想死个明白?好,那我就依着你!”
  话说到这儿,大成哥一眼望向身旁为我求情那女孩儿,又道:“你来告诉他,他和杨死给咱们诀别岭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那女孩儿应了一声,随后怯怯地开口道:“小六子,你别怪大成哥生你们的气,因为你们的破事,我们诀别岭差点儿都被阴曹地府给夷为平地!”
  “还有这种事?”
  我顿时一惊,就见女孩儿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上次大成哥尽心尽力的为你们配药,对你们这些阳间之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谁知道杨死大闹鬼门关,杀死鬼王后自己一走了之,结果阴曹地府竟把这滔天大罪算到了大成哥的身上,你们走后不久,鬼门关前大队人马就杀上了诀别岭,十八鬼王率重兵前来兴师问罪!兄弟们自然不肯眼睁睁看着大成哥被抓走,于是奋起反抗,最终诀别岭上一场激战,我们折损了八百多兄弟,大成哥自己都挂了彩,险些被那些鬼王打得魂飞魄散……”
  听女孩儿把话说完,我不由地惊了住,再望向大成哥,仔细一观察他双臂和胸口皮肤,还真是多出了一道道还未痊愈的伤疤来,有刀伤,有鞭伤,有烫伤,甚至左小臂上还清晰印着几个血洞,显然是被鬼门关前鬼兵的钢叉扎出来的……
  我惊愕之时,只听大成哥又气冲冲地朝我吼道:“臭小子,老子在诀别岭上占山为王这么多年,没少和你们阳间的术士打交道做生意,一来为了赚点外快给补贴兄弟们,二来我李自成生时就交友广泛,权当是跟你们交个朋友了!可这么多年,老子从没受过这种冤枉气,挨过这么大的欺负!这全都是因为你和杨死,才害老子损兵折将,牺牲了那么多的好兄弟!老子就算把你俩挫骨扬灰了都不解恨!”
  听他说完这话,我算是明白了一上山大成哥就要杀我的缘故,不自觉地也心中暗暗生愧了起来,毕竟大成哥遭此劫难确实是全因帮我们而起。
  可事情已经出了,终究无力回天,见大成哥以及周围围住我的一群孤魂野鬼满眼的愤怒仇恨,我自知不给他们个交代这件事必定难以平息,于是狠一咬牙,又朝大成哥说道:“大成哥,上回的事搞得那么大,确实错在我们,各位诀别岭的兄弟们也都别生气了,更无须怪罪杨死,他也是为我才铤而走险的,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笔账,我马六甲自己来还!”
  我说着站起身来,只听大成哥一声冷笑:“小子,你说还就还,你当自己是老几?我牺牲了那么多兄弟,你拿什么还?”
  “赌债赌还,情债情还,命债,自然命还……”
  话说到这儿,趁着身旁一只孤魂野鬼不注意,我‘唰’地一声就抽出他的刀来,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霎时间皮肉翻起,我脖子上已割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554
  霎时间满座皆惊,连大成哥都没意料到我竟然会这么的冲动。
  不过阴间自然不必阳界,我肉身在上面,如今只是一介阳魂在阴间存留,这一刀割下去虽然同样是皮开肉绽鲜血倒涌,也同样是痛彻心扉,但倒还不至于让我就此送命。
  我第一次阳魂下阴间时白薇就告诉过我,阳魂因为没有肉身躯壳的庇护暴露在外,因此比平时会更加的脆弱,如果自身感受到强烈的攻击或痛楚,随时都可能灰飞烟灭,显然,虽然我自己往脖子上割了一刀,剧痛之下头脑一阵晕眩,但显然我还能撑得住这痛楚,才不至于直接死在这里。
  见众鬼惊愕之际,我又提起刀来再度横在脖子上,朝着神情严峻地大成哥沉沉说道:“大成哥,我知道自己贱命一条,肯定抵偿不了你那么多遇难的兄弟,可我现在给你表个态,是我错了,我认,就算喝出命去也无所谓,我还!但是在我死之前,请你看在咱以往做买卖的份儿上,再最后帮我一个忙!至于报酬,除了我这条命之外,你再要多少钱我都答应你……”
  听我话一出口,大成哥眉间不由地轻轻一颤,随后冷冰冰问我说:“因为你们,我已经损失了这么多的兄弟,你还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想请你出马,帮我截住一个人。”
  “一个什么人?”
  “一个正被鬼差押往鬼门关前排队投胎的人,如果不趁他们赶到鬼门关前拦住他们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听我这话说完,众鬼顿时一阵惊慌,大成哥一声冷哼,又接着问道:“臭小子,你未免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你区区一个凡夫俗子,竟然敢干预人世间的生老病死?既然那人要被带往鬼门关,只说明这人命数已尽,你想拦截勾魂的鬼差,这就等于是逆天行事,会遭天谴的!”
  “就算遭天谴我也认了,另外这并不是正常的生老病死,听我说完你就明白了……”
  随后,我将整件事情简单又跟大成哥说了一遍,话一说完,就见大成哥不禁又拧着眉头沉思了起来,我赶忙催促道:“大成哥,眼下时间紧迫已容不得耽搁,你只说一句话,这笔买卖,你是做还是不做?”
  “我要是不做呢?”大成哥一声冷哼。
  我沉默了一下,不禁将手中刀又往脖子上压了几分,冷冷笑道:“做不做的在你,不管你现在怎样选择,怕是我都不能活着离开这诀别岭了,那我干脆就主动一点!大成哥,我这条命就算是给您赔罪了,请您务必千万要再帮小弟这一个忙,小六子在这儿先谢谢您了……”
  说话间,我用力一攥手中刀柄,猛一晃胳膊就将刀刃朝着脖子上抹了过去,霎时间再度皮开肉绽。
  然而根本没等那刀锋在我皮肉上割下几寸,就见大成哥忽然一个箭步上前,猛地一把徒手就抓住了刀刃,一把将刀夺了过去……
  大成哥这一举动来得突然,一时间不只是在场所有孤魂野鬼都愣了住,连我也不由地一惊,盯着一脸严肃的大成哥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只听大成哥朝着身旁的女孩儿说道:“传我的令,集合队伍,已最快速度拦住押送令狐潇潇的两名鬼差,另外,拿些药来为这小子止血包扎……”
  “是!”
  身旁那女孩儿一听这话,登时激动地狠狠应了一声,而旁边一群孤魂野鬼虽然大部分还有疑问,可碍于大成哥已经发话,也都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默默领命。
  就在我惊愕之时,大成哥又一眼朝我望了过来,冷冰冰瞪了我一眼之后,开口说道:“小子,我大成这辈子从生到死,从做人到做鬼,向来都把义字摆在第一位,你为了帮朋友,不惜把阳寿未尽的命都搭在这里,很好,我服你!”
  “大成哥……”
  “你不必多说,小子,上回的账我给你记下来,回头你慢慢给我换上!今天不说前账,只说当下的买卖!就冲着你敢在我面前抹脖子这股倔劲儿,哥我喜欢,这买卖老子接了!”
  “谢谢大成哥!”
  “你不用谢我,我是生意人,只要价钱合适,当然不能把客人拒之门外!小的们听令!随老子下山!”
  大成哥忽地一声怒吼,霎时间只听山顶之上众鬼齐鸣,而此时那女孩儿也已在不远处的空地上集结好了一大批人马,大成哥抬手在自己后背一抓,‘哗啦’一声竟掏出根三米来长的‘闯’字大旗来,大旗迎着阴风呼呼作响,再看正不断集结过来的鬼群,也是一个个磨刀霍霍做好了下山厮杀的准备……
  “兄弟们!”
  就在这时,只听大成哥忽又一声怒吼,吼声震天慑地——
  “我大成当年兵败下了阴间,堵着一口怨气不愿进鬼门关投胎,于是打死了几名押解鬼差,就跑到了这诀别岭上来自立为王,起初我只是自己单干,鬼差几度前来抓我,我能跑就跑,能躲就躲,后来名声渐大,陆陆续续开始有同样不愿投胎的孤魂野鬼来投奔我,咱诀别岭这才聚集起了自己的实力,我这‘阴间皇帝’的名头也才终于打响!大概自百年前开始,咱诀别岭上的人马,壮大到足以与阴曹地府抗衡,以鬼门关为界,鬼门关里有谁敢扇子上山,咱要他四分五裂着回去,阎王老爷都不给面子……”
  大成哥激昂慷慨一通呐喊,话说到这儿,顿时众鬼齐鸣声声怒吼。
  然而这时却听大成哥话锋一转,叹息着说:“可是就在将近两个月前,鬼门关前十八鬼王率兵来犯,偷袭我诀别岭,虽最后在众兄弟们的帮衬下,我大成不至于沦为阴曹地府的阶下囚,可却害我们损失了八百多个生死相依的好兄弟!这事儿深究起来,咱该算在杨死和这位小兄弟的身上吗?老子在这儿拍着良心问问各位兄弟,是谁杀上了诀别岭来!是谁害死了咱那么多好兄弟!是谁不把我‘阴间皇帝’的名号放在眼里!”
  “地府!”
  霎时间,群鬼再度激昂地咆哮了起来,大成哥一见,当即高高举起手中大旗,又怒声喝道:“那么,咱到底应该找谁报仇!”
  “地府!”
  “很好!这些年来老子安安稳稳窝在诀别岭上,日子过得太安稳了,都忘了自己曾是当年把天下搅得腥风血雨的闯王!兄弟们更是死气沉沉的没了斗志,这哪里是咱诀别岭兄弟该有的样子?今天好在有这小兄弟点醒了我,咱报仇的时候也该到了!兄弟们!还把我大成当大哥的,现在跟我下山!截住鬼差,救回亡魂,让阴曹地府,让阎王老儿都给我好好看看,咱诀别岭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伴随着一群孤魂野鬼的怒吼声厮杀声,大成哥高举大旗冲出人群,往山下猛一个纵身的功夫,一匹墨黑色的高头怪马已从土中一跃而出,霎时间尘骸飞溅,大成哥不偏不倚落上马背,怒吼声中举着大旗就朝下山方向狂奔而去——
  “兄弟们!杀呀!”
  见大成哥已带头下了山,一群孤魂野鬼也不含糊,疯狂地争先恐后着就跟随了上去,霎时间旌旗漫卷战鼓齐鸣,喊杀声中,一支由形形色色孤魂野鬼组成的大军浩浩荡荡如潮水般就涌向了山脚……
  队伍中有的骑马,有的骑摩托,有的蹬自行车,一个个抄着刀枪剑戟,举着链条球棒,全都杀气凛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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