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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我也心潮澎湃,就想跟着他们一起冲下山去,哪知道之前那为我求情的女孩儿已经背着药箱赶了过来,把我拽到一边不由分说地就开始帮我包扎脖子上的伤口。
阳间治伤用药,阴间治伤用得却是符,就见那女孩儿将一条写满咒文的白布绷带一圈圈缠在我脖子上的同时,那翻着血肉的伤口处,疼痛立刻开始逐渐减少……
女孩儿帮我包扎时,我几度回头朝着山下方向望去,就见没多久的功夫,那只浩浩荡荡的人马已冲下了诀别岭,之后随着大成哥手中大旗的摆动,整支大军兵分五路开始朝着五个方向前进,无疑是想前堵后追让那两名鬼差插翅难飞。
这浩浩荡荡的声势,简直就像是要打仗一样,一时间弄得我也心潮澎湃,于是连连问那女孩儿还要包扎多久,说自己也想跟着大成哥杀下山去帮忙。
见我声音急切,正帮我包扎的女孩儿微微一笑说:“你着什么急,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们大成哥的实力?放心吧,既然大成哥都已亲自出马了,就一定会完完美美的帮你把这件事解决掉……”
大成哥的实力和胆识我自然是知道的,听女孩儿信心满满地说完这话,我也立刻连连点头应了几声,然而自己不再跟前,终究还是有些担心。
那女孩儿看出了我眼中的焦虑,于是又笑呵呵说:“好吧,既然你不放心,那你跟我过来……”
女孩儿说完背着药箱站起身来,我问:“要去哪儿?”
女孩儿笑而不语,把我搀扶起来后扶着我就往前走,只走了没多久,我就明白了她的意图,因为她是将我带去了后山方向。
记得上次杨死我俩来阴间找大成哥帮忙时,这女孩儿就带我到后山去过一次,从后山的一个断崖上往前望,正好能望见鬼门关方向,看清鬼门关前的一举一动。
再一次走到那断崖前,女孩儿朝我微微笑道:“诀别岭上这断崖,能看到整个鬼门关前一举一动,你往正前方看,那正排着长长队伍的就是鬼门关的大门口,你再朝着西北方看……”
女孩儿说着抬手又指向了西北方向,我仔细一看,女孩儿所指的地方群山起伏,竟然是一道道连绵不绝地山岭。
那山岭整整在鬼门关长城般的铜墙铁壁外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形,将鬼门关前那一大块平整的空地单独给圈在了中间,而我又往往那山岭的后面仔细一眺望,就见山岭之外已是黑乎乎地一片狼藉荒地,山坡起伏、怪林丛生,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那荒地之中,时不时就现出个扭曲奇怪的巨大怪影来,如同一只只漫无目的的‘怪物’在荒野中游走觅食。
看到这里,我不由地一阵惊呼,心说那荒地不正是我下到阴间时最初追赶上的两名鬼差的地方吗?没想到那一大片黑乎乎的野地之中,竟然还藏着如此之多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
这时就听女孩儿又甜甜笑道:“你仔细看,那正往前移动的,应该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姑娘吧?”
听到这话,我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仔细一看,果不其然,借着朦胧的微光,就见黑乎乎的荒地之中现出一个小小的白点,再仔细看,岂不正是身穿着白色囚衣的令狐潇潇,正被前后两名鬼差押解着朝前移动。
一行三人前方大概百米开外,便是一座高耸起来的平滑山丘,穿过山丘,又是一重更高的山丘,这荒地越是靠近鬼门关前空地的地方,地面就越是崎岖不平,渐渐高耸起来形成连绵的山脉,将鬼门关前的空地圈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就在这三人队伍背后大概几百米远的地方,忽然间亮起了点点的火光来,我又一看,那似乎是一支排列成一字型的马队,马上每个人手中都举起点燃一根火把,在黑暗之中如同一条发光的长蛇,弯弯曲曲地往前爬行着。
这时就听女孩儿又道:“你看,大成哥下到山脚时把我们诀别岭的人马分成了五队,在荒原到处搜索那两名鬼差的下落,有一支队伍已经发现对方的踪迹了,所以点起火把来给其他四支队伍发信号……”
“原来是这样……”
女孩儿说完,我恍然大悟,这时就见那支高举着火把的队伍已经朝令狐潇潇所在处快马追赶了过去,而紧随其后,就在那队伍之后,四面八方也开始逐渐现出一点点的火光来,显然是其他四队人马接到了信号,于是都点起火把来遥相呼应,很快,就见远处一颗颗杂乱的光点汇聚成一条,最终连接成四条长长的队伍,开始由不同方向朝那两只鬼差前往的方向包围了过去……
眼看着五支队伍遥相呼应、互相配合,一阵左右包抄围追堵截之后,对那两名押送令狐潇潇的鬼差已呈包围之势,我这才终于放心了些,谁知道就在这时,一声‘不好’却忽然从身旁的女孩儿口中惊呼了出来。
我心里一惊,赶紧朝着女孩儿望去,就见女孩儿不知为何神情大变,一时间脸上的笑容完全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慌失措。
“你这是怎么了?”
我连忙发问,就见女孩儿慌慌张张抬手指向鬼门关前,又惊呼说:“糟了,你快看鬼门关那里……”
听到这话,我循着她手指的方向再度望向山岭之后的鬼门关,霎时间心头也是一惊,就见一大队鬼兵正手持着各色武器驱赶着堵在鬼门关前面排队的鬼魂,几个负责登记投胎者的文官也都搬着桌子抱着本子闪到了两边去,紧接着,一阵号角声忽然从鬼门关城楼上传出,霎时间响彻半空,一直都虚掩着只敞开一条缝的鬼门关两扇大门忽然开始发出‘吱吱’地巨大轰鸣声,开始徐徐拉开。
没等两扇大门完全开启,伴随着一阵马蹄声、口号声,四列身着甲胄手持长刀的鬼兵队伍已踏着整齐划一地步伐从鬼门关内快步冲出,没等这四列队伍完全冲出鬼门关来,从四列队伍左右,五列铁甲骑兵队伍也已从鬼门关中杀了出来。
我仔细一看,这骑兵队中每一批高头大马都浑身覆满甲胄,坐在马上的鬼兵鬼将身负铠甲手持钢叉,一个个耀武扬威,五列纵队带头五人,背后更各插着一杆大旗,大旗分别呈赤、黄、黑、白、蓝五色,每面迎着阴风飘舞的大旗上都印着一行硕大的梵文。
“惨了惨了,怎么会把鬼门关里的守军给惊动了!”
眼看着一列列队伍冲出鬼门关后在空地上整齐列队,女孩儿当即慌张地说道:“这没道理啊,大成哥带人去的荒野还在山岭后面,按理说鬼门关中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察觉到才是……”
“他们会不会有别的任务,跟大成哥这次的行动无关?”
“怎么可能呢,鬼门关可不会轻易派出这么多的兵甲,这是五大鬼王的亲兵队,比上次进攻我们诀别岭的队伍还要精锐得多……”
女孩儿话刚说到这里,就见鬼门关前整齐列队的人马已又再度行动了起来,骑兵打头,步兵紧随其后,十二列弓弩兵护卫在后,四列钢鞭兵护卫左右两翼,队首一转,顿时朝着大成哥等人所处的方向冲杀了过去……
这一下,对方的目的算是彻底再无悬念,果然是奔着大成哥去的,如果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翻过山岭和大成哥的人马相遇,必定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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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这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朝山岭处全速进发,立在我身旁的女孩儿顿时慌了神,结结巴巴朝着我惊问道:“小六子,这,这下可咋办呀!”
“你是阴间人,你问我?”
我也愣了住,沉默片刻之后一皱眉头说:“鬼门关到大成哥处的距离比咱从诀别岭过去要远,何况还要翻越前面的山岭,咱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听我这话说完,那女孩儿‘唰’地一下就拔出了一把匕首来,气呼呼地瞪着眼道:“对!要死大家一起死,跟他们拼了!”
“拼你大爷!快去给大成哥报信,趁着那支军队还没赶到,让兄弟们都撤回来!”
我说完转身就走,那女孩儿也光然大悟,一路小跑着就跟我又回到了亭子里。
进了亭子,女孩儿抬手一吹口哨,没多久的功夫就听一阵马蹄声传来,一匹白马已然停在亭前,女孩儿翻身上马,随后把我也拽了上去,一路飞驰下山,趁着那支军队还没翻越山岭,急忙忙朝着大成哥等一众兄弟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赶等我们快马追到大成哥等人所在位置时,远远的一看,就见那五路人马早已经合并一处,一群孤魂野鬼高举着火把将两名鬼差以及被押解着的令狐潇潇围得水泄不通,这时再一看那两名押解的鬼差,原本就惨白色的脸孔如今已经吓得比之前还要更白得可怕了……
“大成哥!大成哥!”
没等冲进队伍,骑马的女孩儿就开始连声惊叫,快马飞驰,前方挡住去路的孤魂野鬼们立刻闪退两旁不敢阻拦,没多久的功夫,女孩儿就骑马带着我闯进了人群之中,再往前一看,就见骑在高头怪马上大成哥正抡着一把大刀,朝那战战兢兢的两名鬼差怒喝——
“老子给你们这么多的时间,也够意思了吧?一个小妞儿你们都解决不好,看来这是逼着我动刀啊!”
看到这里,我竟由衷地佩服起那两名鬼差来,放眼望去,周围大成哥带来的人马少说也有几百号,这两名鬼差竟能在重兵的围困下撑到现在,还真是不容小觑。
然而大成哥这话出口,却见那两名鬼差吓得顿时周身一颤,扔下手中的长刀钢叉‘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开始朝着大成哥连连磕头了起来。
我顿时一惊,就听带头的鬼差惊声哭嚎道:“大成哥您息怒啊!不是我们不想放了这丫头,是她自己赖着不走,非要跟我们去鬼门关前投胎不可!您也看见了,我们哥儿俩求爷爷告奶奶的劝说了半天了,可她就是不肯离开,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啊!要不然您还是直接动手把她抢走得了……”
“抢走?我去你妈的!老子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
大成哥气得狠一瞪眼,猛地一刀虚晃,吓得两名鬼差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就听大成哥又怒吼道:“再说了,这丫头铁了心想死不想活,如果我们强行把她抢走,路上她想不开做出傻事来,到时候搞得魂飞魄散,我怎么跟我那位阳间的小兄弟交代?”
“大成哥,可是我们真的没办法呀……”
带头的鬼差又求饶道:“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们哪儿敢不听您的话,我们都快跟她叫妈了,可她就是不走啊!”
“老子不管,你们自己想办法,她不走,老子就先砍了你们双腿,再砍你们双臂,然后剁你们脑袋……”
大成哥蛮不讲理一声怒喝,吓得两名鬼差都快哭出来了。
这时候,那女孩儿已经骑马驮着我飞奔到了大成哥的面前,不等马停下,我俩就纵身跳下了马背,女孩儿登时慌慌张张报信道:“大成哥不好了!鬼门关那边似是发现了咱这边的一举一动,已经派一支大军前来围剿了!”
“我已经知道了,”大成哥微微颔首,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地惊讶来,又道:“鬼门关里的鬼兵虽然一直攻不下诀别岭,但早已在岭上安插了眼线,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带着兄弟们下山时我就已经预料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了……”
女孩儿一听心中大惊,又惊呼道:“大成哥,既然你早就知道了,干嘛还要冒这个险?”
我也在旁边连连疾呼道:“是啊,大成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离开吧!”
“离开?怎么离开?”
听我说完大成哥狠一瞪眼,抬起手中刀锋指住一直躲在两名鬼差背后不远处低头不语的令狐潇潇说:“这丫头死活就是不走,我们又是求又是吓唬的,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可就是没用!”
“那就先把她抓走,大成哥,您这么多人马,难道掳走个姑娘还不容易?”
我说完话就想去拽令狐潇潇,哪知道话刚说完,就见大成哥一个翻身跳下马背,猛一把攥住我的衣领,怒冲冲吼道:“臭小子,你说掳就掳,你把我们这些阴间的亡灵当什么了?”
大成哥突然暴怒,倒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就听大成哥又瞪着眼吼道:“老子生时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无处苟活,为了让乡亲们吃饱饭,老子才揭竿而起灭了整个朝廷,欺男霸女的事情自然也没少干过!可现在的情况与那时候不同!那时老子掳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小姐,却从没欺负过一户穷苦人家,如今即便老子成了阴间皇帝,这种鸟事老子也不会干!诀别岭上一群孤魂野鬼,那都是自愿上山跟随我的,它们不想死,那老子就换个方式让它们接着活,可这丫头不同,这丫头不想活,一心想死,老子把她直接掳走,岂不是坏了我大成哥的名声?”
大成哥话一出口,只听那女孩儿也在一旁劝道:“小六子,大成哥说的没错,虽然我们早就成了一群无主的孤魂野鬼,可我们有我们的原则,这丫头不愿意跟我们走,必定有自己的苦衷,如果我们真强行把她掳走了,以她现在的状态来看,真发起飙来不计生死,说不定不等到达诀别岭,就会因心思身上而导致魂飞魄散,毕竟她是刚死的亡魂,头七没过魂魄还不稳定,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那,那怎么办?”
我一声惊呼,没等大成哥回答呢,却见远处人群背后忽然传出一声高呼——
“报……探马来报,冥府大军已在千里之外列兵布阵,看声势已经做好了跟我们决一死战的准备!”
“好!老子就等着这一天呢!”
一听这探马疾报,众鬼皆惊,唯独大成哥忽然狂笑两声,一抡手中大刀又翻身跨上马背,朝我冷冷笑道:“小六子,你以为老子这次下山,真全是为了帮你办事?”
“大成哥,您这话什么意思?”我问。
大成哥又道:“一个多月前阴曹地府的军队冲上诀别岭兴师问罪,因这些年我们在诀别岭上太过安逸,竟被打得溃不成军,险些连自己的地盘都丢了!老子是谁?老子是闯王!老子是阴间皇帝!那一战对老子来说简直就是耻辱!可老子安逸救了,心中竟渐渐生出了恐惧来,好在今天有你点醒了老子,老子心里就想,我堂堂一个阴间皇帝,讲了一辈子义气,如今总不能连你个还没死的毛头小子都不如吧?我这次下山前就横了心,一来是为你办事,搞定这小丫头,二来,老子就是想引出这冥府大军来,为我那八百多魂飞魄散的好兄弟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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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成哥,你疯了吧!”
我一声惊呼,吼道:“那些可是鬼门关里的鬼兵鬼将!可是整个阴间最高的秩序和支配者!”
“呸!当年老子揭竿而起,推翻的岂不也是人间的最高秩序?要不是关外的女真趁虚而入,要不是那吴老狗开关投降,老子早就改天换日了!管他是什么玩意儿,不是最高的老子还没心思打呢!上次冥军偷袭诀别岭,害兄弟们死伤惨重,老子颜面扫地,这一次,定要他们有来无回!兄弟们,怕死的现在滚蛋,不怕死的抄起家伙跟老子干!”
大成哥吼声一出,霎时间周围人马又是一片呼喊,声势浩大响彻云霄。
我心说这下糟了,显然因为之前鬼兵强攻诀别岭的事,大成哥算是动了真火了。
我正迟疑该怎么劝说大成哥时,就见大成哥已又拉出背后那杆‘闯’字大旗,连挥两下之后顿时高声怒吼——
“兄弟们听好,鬼门关内冥府军擅守不擅攻,列阵以方圆阵防御为主,今次必然也不例外!方圆阵为当年孙膑所创,领兵大将位于阵型中央,外围兵力层层布防,长枪、弓箭在外,机动兵力在内,队形密集,防御力极强,但也因此限制了其机动性,如同一只缩头缩脑慢慢爬行的乌龟!要破此阵,需以攻为守,攻必强攻!全力强攻!兄弟们听我号令,列成三路方队,右翼军继步军北引而东,作偃月阵,步军居中,骑军据其两端,布偃月阵,跟随老子狂刀剁了这只乌龟!”
大成哥号令一出,数百将士顿时齐刷刷地列好阵型,开始随着大成哥手中令旗变化而变化,队伍逐渐由三路方队化为弧形方队,形如弯月,大成哥骑着高头怪马立于那弯月月牙内凹处,一手扛旗一手拖刀,再往前方一看,伴随着一阵沉厚雄壮地脚步声,就见一支浩浩荡荡的铁甲大军已然黑压压地涌了过来……
不知何时,冥府大军已经改变了阵型,弓兵铁鞭兵分散归入两翼,步兵身着铁甲手持坚盾护卫前后,而机动性最强的骑兵则被圈在了中间,显然是为了保存实力,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但因此以来也过多的限制住了冥府军整个的进军速度,被圈在队伍中间的战马甚至连步子都迈不开,一匹匹披着铁甲的高头大马只能在骑手们的控制下,困在人群中迈起了小碎步。
眼看着大军来袭已近在几百米呢,大成哥又一声吼:“乌龟再硬也必有命门,对付方圆阵,我们正面冲突自然占不到便宜,那就以侧翼进攻,以兵马最薄弱的月轮处作为诱饵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我看他们能撑多久!兄弟们!杀呀!”
大成哥‘杀’字一喊出口,霎时间数百孤魂野鬼齐刷刷地朝着正前方那整齐划一地方阵大军冲了上去,虽然声势浩大,一只只恶鬼视死如归,可我看在后面,却还是不由地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兵法我不懂,可是光凭肉眼看我就能看出来,对方浩浩荡荡的军队少说由三五千人组成,如同一片黑压压地潮水,相对来说,大成哥这边诀别岭的队伍虽然气势冲天,可从人数上来看还是太过薄弱了……
没过多久,一阵阵急促地马蹄声、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喊杀声中,连连惨叫和刀兵碰撞的声音已破空而来,在大成哥的指挥下,形如弯月的诀别岭军队以右翼死士最先破开冥府军方圆阵一角,如同一只锋利地铁钩子勾碎了对方的一角‘龟壳’,霎时间噼里啪啦刀兵相接两兵碰撞,在诀别岭孤魂野鬼们不要命地冲杀之下,方圆阵很快就被击碎了大半,冥府大军开始慌不择路地溃逃。
而再往那方圆阵中间位置一看,就见一只四角鬼王正连连怒吼地挥舞着手中令旗,似乎是要稳住阵脚挽回败局,然而最前面已经和孤魂野鬼绞杀在一起的鬼兵鬼将早已经乱了阵型自身难保,哪儿还顾得上去听他的号令……
就在这时,纷乱的人群之中只见大成哥双手中刀旗乱舞,打得身前一只只鬼兵鬼将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大成哥也不恋战,冲杀时在兄弟们的掩护下纵马飞快地朝方圆阵最中间的大将处飞奔而去,显然是想擒贼擒王,然而此时此刻那慌张的传令鬼王却还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到临头……
伴随着一阵冲杀,在兄弟们的保护下,大成哥一连冲开冥府军阵中十几道防线,双腿一夹,胯下漆黑地怪马顿时扬起前蹄一声嘶鸣,随即猛地往前一个箭步飞跃,再落下时依然驮着大成哥独自闯入了方圆阵中间腹地……
马一闯入,周围上百骑兵顿时从四面八方朝着大成哥的战马围了过去,却见马四蹄稳稳落地时大成哥以左手中的大旗旗杆往地上狠地一戳,健硕的身形顿时飞扑而出,落地打两个滚儿顺势避开了对方一群骑兵的冲撞,再起身时已近在敌方领兵鬼王身前不远处……
见大成哥闯到近前,那鬼王举着令旗就想逃窜,哪知道还没等调转马头呢,一声怒喝之下大成哥已又再度飞扑向前,瞪着眼睛一头就撞在了马脖子上,竟把那鬼王胯下的高头大马撞得身子一歪摔倒在地,连同马背上的鬼王也跟着在地上打起了滚儿来……
没等他站起身来,大成哥霎时间又是瞪眼一声怒吼,握在手中的旗杆子已然恶狠狠刺下,霎时间就听‘噗’地一声,旗杆赫然贯穿了那鬼王的胸腔,结结实实钉在了地面上……
一时间血雾倒喷,插在那鬼王胸口的‘闯’字大旗迎着迎风又一次狂舞起来,大成哥脚踩鬼王手把旗杆一阵放声狂笑,周围众孤魂野鬼一见,更是斗志昂扬欲罢不能了起来……
我一直以为这种疯狂的景象只有在电视剧里才看得到,甚至电视剧里看到的也绝没有眼前这般让人震惊,应和着人群中屡屡传来的惨叫呐喊,闻着阴风中飘荡来的血雨腥风,我也不禁心潮澎湃了起来。
就在我惊愕时,身旁的女孩儿急声说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去劝劝那姑娘,不然就来不及了!”
“对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向令狐潇潇,这一次,那仍还跪在地上连声求饶的两名鬼差也不敢再拦着我了。
“潇潇,快跟我走!”
我一把拽住令狐潇潇的手,就想拽她离开,哪知却见令狐潇潇一阵挣扎,瞬间情绪崩溃哭嚎道:“不!我不回去!我受够了!求求你让我死吧!我杀了自己的爸爸,我不是人,我不配活着!”
“潇潇,我知道你这些年受了太多的侮辱和委屈,更因六年前的事而满心痛苦,可我们总要向前看不是吗?你还年轻,你还有大好的未来,你怎能就这么放弃自己的人生?”
“我的人生……六年前就已经毁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跟你走的,求求你,让我解脱吧……”
令狐潇潇话刚说到这里,就听背后传来那女孩儿的呼喊声——
“小六子!小心啊!”
惊惶之中我抬头一看,竟是两匹杀出战局的铁甲战马已不知何时借着夜色的掩盖冲到了我的身前,马上两名鬼兵举起钢刀朝我迎头就砍……
我刚想闪开,瞬间却听‘嗡’地一声,一道蓝火已若有似无地从我眼前一闪而逝,两名鬼兵同一时间惨叫着摔下马来,杨死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出——
“你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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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声音我连忙回头望去,却见阴沉着脸的杨死已从我背后快步走来,紧攥的一对拳头上蓝火闪闪,看得人不寒而栗。
人自出生起皆具五行,每六十年转一甲子,谁都逃不过金木水火土的命理循环,杨死九世五行属火,这我是早知道的,而我之前不知道的是,除了九世奇人这一身份之外,杨死更是整个天师道内的雷火术第一高手。
相传天师道创始者张道陵有生之年以三宝、三绝冠世,三宝为三件法器:三清神木剑、六绝天师印、九香摇魂铃,而后此三宝分别归入符箓三山为镇山之宝;而三绝则为太清雷火术、五行诀印法、两仪微尘阵,天师道分裂为符箓三宗之后,三山同样各承一绝,龙虎山继承五行诀印法,从此后以此为基专研五行阵印自成一派,阁皂山继承两仪微尘阵,后世以此阵法为原型推出无数阵法变化,并改制无数驱魔法器;而茅山则继承了太清雷火术,自此后茅山一派专心修习雷火之术,逐渐改良传承茅山雷火术,冠绝天下。
雷火术源于茅山,后九世奇人游学三山时由毛小方传于外山弟子杨死,杨死又因九世五行属火,而对于修炼雷火术得心应手,年仅二十岁时就超越师长,习得了茅山雷火术中最高层次的术法雷火,据说是二百六十年间茅山派唯一一名修成雷火之人,自此后雷火术第一高手之名实至名归。
一见杨死来了,我吓了一跳,赶紧问他说:“杨死,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上面拖住那对鬼夫妻吗?难道……”
话说到这儿,我心里‘咯噔’一声,又惊呼道:“难道你已经被那对鬼夫妻给……”
“怎么可能,我岂是那么容易就会死的?”
杨死答道:“是一叶道长见你在下面情况不妙,无奈之下替换了我,让我赶紧下来救你。这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完这话,我赶紧把在下边所遇的事跟杨死仔细一说,杨死不由地也皱起眉来,随后又盯着仍低着头出神的令狐潇潇问道:“你就这么想死?”
令狐潇潇微微颔首,那张脸上早已没了一丝生气,更没有任何风华正茂的小姑娘该有的蓬勃朝气,‘心死神伤’四个字似乎已经刻在了脸上。
“妹妹,这世上谁活着都不容易,谁又没犯过几次错误呢?犯了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错而不改,只会一味的逃避,逃避来逃避去,最终只会酿成更大的悲剧……眼下能化解你父母怨气的,只有你,如果你不赶快回去,以你爹妈的道行,恐怕你们整个杨官村的人都活不过今晚……”
杨死话说到这儿,就见前方又有一列列马队以及手持利器的鬼兵冲来,杨死镇定自若,一个箭步前冲,霎时间身手如行云流水打出,伴随着一道道在空中‘噼里啪啦’作响的电火,连连惨叫声中鬼兵们已然相继到底。
谁知就在这时,却听令狐潇潇又哽咽着道:“那就让他们……去死好了……”
说话时,令狐潇潇非但没有半分慌张忧虑,反而凄凄地冷笑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这几年里,他们是怎么对我的?这村里有谁没有虐待过我,脱起过我,当着我的面骂我是弑父的牲口,畜生,打我骂我蹂躏我……”
令狐潇潇幽幽地抬起头来,早已泪流满面,又惨笑着道:“村里刘家老二年近三十还没娶到媳妇,三年前,他用一根馊了的鸡爪子把我骗进家里,趁我疯傻不喑世事扒了我的衣服,把我给……”
令狐潇潇话说到这儿几度哽咽,我心头猛地一震,只听她又接着说道:“事出之后,刘家老二不单没有心生愧疚,反而到处张扬,之后又把我先后骗去过十几次,村里有些人从他嘴里听到这事就也效仿,把我骗回家,半夜钻进我睡觉的草垛里,还有村外的玉米地,我……我早已经……”
她抹了一把眼泪,哭嚎得更伤心了。
“我疯傻了这么多年,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眼下终于清醒了过来,回想起这些年来我的遭遇,我生不如死……我没有脸去面对任何人,我更不敢去见我的爸妈,我只能死,只有死才能解脱……”
“潇潇,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耳闻着令狐潇潇说出自己那耸人听闻的遭遇来,一时间竟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去劝说了。
起初见她一头撞墙而死,我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年仅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实在是太过脆弱了,可如今一看,不由地觉得她甚至比我还要更坚强,即便是这个大男人,在经历过这么多痛苦之后,恐怕也会做出和她一样的决断来。
死,死才能一了百了。
不远处的战事已经越演越烈,大成哥身先士卒怒斩冥军大将,令所有兄弟士气高涨。
然而双方毕竟人数相差悬殊,即便是方圆阵很快就被诀别岭的人马破得四分五裂,但鬼兵鬼将们仍仗着人多势众而奋起抵抗,诀别岭一群孤魂野鬼的士气逐渐衰落,败局已经显而易见。
可即便是身边的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血泊中,大成哥仍在拼死奋战着,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于度外,仿佛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此时此刻,什么阴间皇帝的名头、什么诀别岭的未来,在他眼里都无所谓,他只想一雪前耻,就算是魂飞魄散,也要有尊严的死去。
眼看着败局已定,数百兄弟只剩垂死挣扎,我们也同样急在心中,而这时杨死已经护在我们身前先后打退了十几波鬼兵鬼将的进攻,不少冲过来的鬼兵甚至没等和他交手就已经吓得惨叫连连地逃跑了,因为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正是一个多月前大闹鬼门关斩杀鬼将的那位九世奇人……
但是只凭借杨死一人终究无力回天,见我一直苦口婆心地劝说令狐潇潇,对方却仍然无动于衷,连中两刀渐渐体力不支的杨死终于沉不住气了,猛然一掌拍翻眼前一名鬼兵之后,转身就又冲到了我们身旁,抬手间一把攥住了令狐潇潇的胳膊……
令狐潇潇顿时一愣,我也在旁边惊呼道:“杨死,不能跟她来硬的,令狐潇潇死后没过头七魂魄还太虚弱,过于强硬的话恐怕会……”
我话都没等说完,却见杨死已又用另一只手攥住了我的手腕,冷眼盯着我沉沉说道:“小六子,人曹官可穿阴入梦,魂游千里,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什么忙?”
“帮我和令狐潇潇做个媒介,带令狐潇潇去看看我的过去……”
“啊?”
我愣了一下,完全听不懂杨死的意思,然而这时杨死已用指甲盖在我手腕上挑出了一道伤口,随后拽着我的手去和令狐潇潇的手拉到了一起,默默念起咒来……
杨死一边念咒一边结印,不等我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杨死已忽然又起一掌,‘啪’地一声拍在了我的额头上,霎时间我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
“生了!生了!恭喜你啊杨家大哥,还是对双胞胎呢!”
昏昏沉沉地,眼前模糊的轮廓再度清晰,是个墙上抹满了黄泥、用油纸糊着窗户的破烂屋子。
一张大土炕上,一个黑瘦的妇女气喘吁吁地在厚厚的被褥上躺着,额头上蒙着一块热气腾腾的毛巾,瘫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而炕沿上摆着个脏兮兮的木水盆,水盆边,并排躺着两个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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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沿下,一个上了年纪的接生婆正在洗手,面带着激动的笑容,时不时地朝着门口外面呐喊——
“杨家大哥,你快进来看看呀!两个大胖小子可好了!”
她喊话到这儿,就听‘呼啦’一声,一个男人已经面带惊喜地冲进了屋里,拄着炕沿端详起自己刚出生的两个大胖儿子来,两个刚出生的肉呼呼的婴儿并排躺在被褥里,别提多可爱了。
谁料就在这时,一声惊呼却忽然间从窗外传来——
“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
伴随着外面人的喊叫声,屋里几人顿时大惊失色,那接生婆和孩子父亲立刻慌慌张张地跑出去看,哪知道才出去没多久,就见火光忽然从窗户纸外面逐渐渗透了进来,火势很快烧掉了糊窗的窗纸,连上了茅草房的屋顶,开始呼呼地冒烟,我趁机往窗外一看,外面黑乎乎的夜色已被烈火映得亮如白昼。
“孩子他爹!孩子他爹!救我!”
炕上,那刚生完孩子的妇女甚至连下炕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滚滚的浓烟从房顶上笼罩下来,呛得她连连咳嗽,赶忙捂着嘴爬到炕沿去够那两个孩子,却见浓烟之下,两个孩子也开始艰难地挣扎,哭嚎声变得更加激荡了……
女人一边哭嚎一边抹眼泪,连忙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就想挣扎着下地,谁料没等跑出去呢,就听‘呼啦’一声,房上被火焰烧断的檩子已经稀里哗啦地落了下来,有一根正好砸在了女人的背上,没等女人站稳就又惨叫着被砸倒在地,怀里两个孩子也脱手而出滚到了门口……
“孩子他妈!”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已经被火焰引燃的门帘子忽然被人从外面掀了开,冲进来的正是出去救火的孩子父亲,他一见自己媳妇和两个孩子此时此刻都在火海中挣扎,吓得赶紧冲上去先把两个孩子抱了起来,带出去送到安全地方之后,这才又冲进屋里去救自己的媳妇,一边背着虚弱的媳妇往门外闯,一边惊声呼道:“真是他娘的怪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着火了?外面从老王家开始一连烧着了十几家,咱们这一排的房子都被引燃了,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大半夜放火,被我逮着,我绝饶不了他……”
男人边说边背着媳妇冲出火海,刚一出门就听‘呼啦’一声,整个屋子的房梁房檩都坍塌了下来,再晚一步,这对才刚刚喜得贵子的两口子就得命丧火海之中了……
望着被烧坍的房子,冷汗直冒的孩子爹不禁长吁了一口气,谁料就在这时,却听一阵哭嚎声从背后传来,男人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刚刚从火海中救出来的孩子妈,已跑到男人放孩子的地方去查看两个初生婴儿的情况,这一看,顿时嚎啕大哭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男人一见,赶忙跑过去问‘怎么了’,女人颤颤巍巍却已说不出话来,男人再往她怀中两个婴儿身上一看,霎时间也傻了眼,两个被浓烟熏得灰头土脸的婴儿,竟都已经没了气息……
霎时间就听‘噗通’一声,男人瘫软地跌倒在地,霎时间疯狂地哭嚎了起来……
熊熊的火焰还在燃烧着,伴随着一对小夫妻的哭嚎声,仿佛要将一切吞噬一般,哭着哭着,周围的村民们很多都赶了过来,一见杨家刚出生的两个孩子竟都被烟熏得断了气,不由地一阵叹息,朝着两夫妻一阵安慰。
终于,男人先止住了呼吸,盯着两个孩子的尸身哽咽着说:“就算只来人间走了这么一小遭,他们终究都是我们杨家的血脉,落叶归根,既然生不能在这宅子里,那死后就埋在这儿吧……”
说完话,男人找了把铁锹便在地上刨出了两个大坑来,就想把两个孩子埋掉。
埋第一个孩子时,一切正常,然而男人再埋第二个孩子时,刚铲了一锹土,那明明已经断了气的孩子却忽然‘哇’地一声哭嚎了起来,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大半夜的,那婴儿竟突然还魂,谁能不怕?
一阵惊愕之后,男人忽然又开始疯狂地挖掘刚刚埋好的第一个坑,口中连连惊呼道:“有救!还有救!一定还有救!”
连挖几锹之后,男人跪在地上开始用手扒土,先一个被埋婴儿的尸身顿时呈现出来,然而依旧没有丝毫地生气,男人愣了住……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地声音忽然间从空中徐徐传来,但那声音仿佛还有作为‘旁观者’的我听得见,而画面中那些男男女女却完全都没有注意到……
“我和小生出生时天将大火,当时谁都没有承想,那竟是因为我八字命格九世属火,因五行太硬而导致的天火临凡,因为被浓烟熏呛的缘故,我们两兄弟一落地没多久就都成了死胎,于是我们的父亲在院子里刨了两个坑,就把我们亲手埋葬了起来……”
虽然那从空中传来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语气,平静的简直像是无风的湖面,可我仍旧一下就听出那是杨死的声音。
这时,那声音又继续传来——
“父亲先埋了我,随后又埋小生,却不想小生才刚被放进坑里就又活了过来,我家人一阵庆幸,于是帮他取名‘左生’,因为埋我们兄弟时,小生所在的坑在我的左侧,寓意‘在左而生’,至于我,即便父亲又抛开坑来看,可我却再也没有活过来了,所以我自出生起,就成了个‘活死人’……”
杨死话说到这儿,我眼前画面再度一转,竟又来到个更加残破简陋的小棚子里,棚子里搭着张木板床,两夫妻以及那新生没多久的小婴儿,正挤在一张床上呼呼大睡。
睡着睡着,那妻子就开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时不时嘴里还迷迷糊糊嘀咕两句:“哎呀,别老弄人家的脚了,让我好好睡会儿……”
妻子念叨两句之后显然还是没有用途,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总在下面拱自己的脚,妻子终于不耐烦地坐了起来,趁机也想看看一旁孩子睡得踏不踏实,有没有尿床。
谁知妻子借着棚子外射进来的月光低头一扫,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见自己的身旁,竟然躺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婴儿,其中一个满身的泥泞,此时此刻正盯着自己嘿嘿地发笑……
“我的妈呀!”
妻子吓得顿时一声惨叫,瞬间白眼一翻断了气,而喊叫声中,一旁呼呼大睡的男人也被惊醒了过来,起身朝着那正嘿嘿发笑的孩子一看,也是吓得一声惊叫,但瞬间就已明白了过来,那岂不正是自己埋掉的长子从坑里又钻出来了嘛!
硬婴儿的鼻翼软,呼吸时两扇鼻翼会随着气流的进出而微微扇动,而奇怪的是这孩子能动能笑,但鼻翼却完全没动过一次,他竟然不用呼吸,就跟没有气息的死人一样……
男人一见,更是吓得‘噗通’一声从床上翻了下来,连滚带爬地就跑出了棚子,竟连自己的孩子都没顾得上抱走……
这时,杨死的声音又再度传来——
“我是九世奇人,虽也是活死人,但当时仍不过是个初生的婴儿,还魂回来却不单吓死了我的母亲,更吓得我的父亲狼狈逃走,竟连一旁床上的左生,都没上抱走……而他后来再回来时,我已铁了心,非要宰了他不可……”
“为,为什么?”我不禁颤巍巍发问。
“因为他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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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死话说到这儿,声音明显因愤怒而颤抖了起来,随后我眼前那恍如幻境的画面又徐徐变化,一幅幅画面闪过,琐碎的片段在我脑海中不断对决,一个完整的故事已然深深映在了我脑海之中……
那是杨死被烟呛死后、也就是出生后的第三天,九世奇人再度还阳,小小的婴儿竟自己拱开了埋在身上的泥土,自己爬回了帐篷里,爬回了自己父母和弟弟的身边。
那时的杨死还只是个仅仅出生三天的小婴儿,并没有自己的认知和意识,之所以会爬回亲人的身旁全是因为这一世出生后的本能反应。
然而被埋三天的婴儿竟自己又爬回去,躺在自己身边朝着自己咯咯地发笑,这种情况对于寻常老百姓来说终究不是一件平凡的事情,因此杨死的母亲在看到婴儿躺在自己身旁的一瞬间,惊慌过度外加产后身体虚弱,终被吓得当场就死了过去,再也没能够救回来。
孩子吧心里害怕,于是惊慌之下扔下两个孩子不管,连夜跑到村里经验丰富的老村长家求救,更也吓得那老村长慌了神,随后跟着杨死父亲回帐篷里偷偷一打量,果然就见那婴儿正趴在另一个婴儿以及母亲的尸体旁玩耍,把老人吓了一跳。
慌张之下,老人竟将这看做了不祥之兆,授意杨死父亲将婴儿扔进麻袋,背进深山老林后以乱棍打死后又再度埋在了山中,并特地用大石头压住后,这才慌慌张张地回了家。
回到家后,杨死父亲本以为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谁料又是三天之后,那婴儿竟又毫无预兆地在半夜里自己爬回了家来,而这一次,竟已不是靠着本能回来寻亲,而是回来报仇。
那时杨死虽才刚刚出生六天,认知不全,但牙口却超于常人,稚嫩的口腔中竟滋生出两排锋利地小尖牙来,就靠着这口锋利的尖牙,婴儿钻到床上之后,一口咬断了父亲的喉咙……
杨死父亲被咬死时惨叫声凄厉,周围人家自然都听到了,于是连忙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看,进了帐篷拿灯火一照,就见帐篷里到处都是鲜血淋漓,一个满身泥泞的婴儿正趴在自己被咬断喉咙的父亲的身上,咯咯地发笑,霎时间所有人都吓坏了,一时间竟也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有人出主意,既然乱棍都打不死这孩子,那干脆就用煤油泼满这孩子的全身上下,用火来烧,一听这话,周围百姓连连叫好,谁知道就在这时,‘咔嚓’一声天雷劈下,竟正劈中村外山坡上一棵上百年的老树,霎时间山火迎风而下,一夜之间就烧毁了山间密林,又引着了山脚下这六天前才无端生了一场天火的小村庄,火势连绵而起烧了三天三夜,村里活活被火烧死、被烟寻思了数十口人,一时间灰烬满地,哀嚎遍野。
这场天火本为惩罚世人愚昧,竟有眼不识降世临凡的九世转生奇人,谁料一把火烧过之后,原本就愚昧的世人却因此变得更加愚昧了,惶恐之下一致认为是杨家这对双胞胎兄弟本身不祥,才为村里引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而孩子爹妈又相距三天接连死亡,于是索性就把这两个孩子丢在了个草垛里,只等着被还无法扑灭的大火烧死拉倒。
额谁能想到,那凶猛的火势徐徐逼近草垛时,竟如同长了眼睛似的,竟然故意绕开了杨家双胞胎婴儿所在的草垛拐了弯,两个孩子因此幸免于难。
后来火势终于在烧毁了大半个村庄之后自己就熄灭了,村民们一见两个婴儿竟还都完好无损,一时间也没了辙,无奈之下于是乎就把两个婴儿又掏进了个麻袋里,扔进了村外山脚下的河沟子里,打算用水将他们淹死。
怎料麻袋漂在水面上一直不沉,更顺流而下最终漂进了一片竹林之中,画面闪到这里时,我一眼望去,就见个长须白眉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正坐在竹林里一块大石头上清修冥想,那麻袋在水中摇摇晃晃漂过去,最终竟在老道士身下的大石头旁忽然停了住,紧接着势头一转就漂到了那块大石头下面,这才停了下来。
老道士听到响动微微张开双眼一扫,抬手一番掐算后忽地脸色一变,赶紧跳进河里将那麻袋捞了起来,打开来看,里面两个婴儿一个在哭、一个在笑,但却都还活蹦乱跳的,而笑的那个嘴里露出一排稚嫩地小尖牙来,那笑眯眯地双眼之中毫无生气如同死人的眼睛一般,正是杨死。
老道士显然早已洞悉天机探知了这两兄弟各自的身世,于是连忙将两个孩子放到石头上晒干,盯着两个孩子捻须哈哈大笑了起来,这老道士,便是后来杨死和杨左生二人的师傅,龙虎山张碧清真人,而杨死、杨左生两兄弟也自此之后,与龙虎山成就了一段脱不开的渊源。
那之后,张碧清将两个婴儿带上了龙虎山,并以羊乳喂养,后来更特地亲自顺流而上前往杨家两兄弟出生的小村庄探清了两兄弟的底细与遭遇,更得知那弟弟姓杨名左生,于是仍以‘杨左生’这一父亲所起的俗世凡名为名。
而那哥哥却还没有名字,张碧清见这临凡的九世奇人自出生时起便是死胎一个,所经所遇更非凡俗世人能比,于是便为他特地起了一个不俗不凡的名字,以单字‘死’来命名,而姓则仍保持俗姓,‘杨死’一名因此而来。
因幼时经历,杨死自出生起身上就邪气极重,几年后活蹦乱跳时又比一般的师兄弟更加淘气,最善使坏而且下手狠辣,因此在山中饱受非议排挤,但张碧清心知此子身世来历,为古今无双的九世奇人,如果悉心培养日后必成大器,因此为磨练杨死心性,特地前往阁皂、茅山两宗与二派掌门商议,决定让杨死轮流前往天师道符箓三山分别学艺,指导其各宗术法,毕竟符箓三山本出自一家,但三山各自术法不同,因所学之术有别,除第一代天师张道陵这一类具五世奇人命格以上修为者,历代弟子都无法将三山道法完全掌握,如今人间惊现九世奇人,三山掌门势要在天师道成立千年之后,再度培养出一个足以为天师道振兴门户的天才来,自此开创道家人间盛世。
自那之后,杨死便从八岁开始踏上了三山求学之旅,弟弟杨左生虽然资质愚钝,但也被指派与杨死随行三山历练,陪着自己的哥哥三山游历,就像是个陪读的书童似的。
而经过三山一番培养,杨死少年有所大成,无论是阁皂宗的法器伏魔、龙虎宗的五行阵印还是茅山的天雷地火,都能耍的得心应手,尤其他自身九世五行属火,学习茅山雷火术时更达到了惊为天人的地步,后更在在刚满十八岁时就被选为天诛府初代‘天狩十二尊’的一员,前途不可限量。
但仍旧如此,从小到大各种骂名、诋毁仍是不绝于耳——
“快看,龙虎山那个怪物又来了,咱别理他,快走……”
“那不是活死人吗?据说这小子出生没过满月就害死了爹妈,真他娘的是个畜生,也不知张碧清老头儿看上了这怪物哪一点……”
一阵阵叫骂声、诋毁声中,我的神智渐渐又被拉回现实,抬眼望向杨死,那双死人般深邃的死灰色双眼中,两行热泪已夺眶而出……
561
这时正被杨死紧紧抓住胳膊的令狐潇潇也从恍惚中猛然惊醒了过来,满眼惶恐地开始盯着杨死扫量。
杨死偷偷抹掉泪珠,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再没有丝毫的痛苦表情,冷冷朝着令狐潇潇笑了笑说:“你失手杀死自己的父亲,就以为自己无药可救、连死都无法谢罪了吗?我才刚刚出生,爹妈便都因我而死,虽那时的我没有记忆,但一幻想到自己从小吓死母亲、咬死父亲的画面,我的心都在抖!你的负罪才短短六年不到,而我呢?因我自己的特殊经历,以及特殊的身世,我从出生起就被无数人骂为‘不祥之子’,被符箓三山所有师兄弟骂做‘畜生’、‘活死人’,除了三山上几位教学师傅和我弟弟之外,几乎所有人见了我都绕路走,从小就没人陪我玩,没人跟我聊天,甚至没人敢多看我一眼,只会在背后不停的诋毁我,骂我!你说我不明白你的痛苦,那我这痛苦,你是否又能明白?”
杨死话说到这儿,令狐潇潇那张毫无生气、甚至毫无表情的痛苦脸颊上终又划过两横热泪,只听杨死又道:“你觉得死就能弥补一切吗?不,死是这世上逃避问题最简单的方式,我也曾经几度想到过死!在我比你更小的年纪,因为受不了周围所有人的职责谩骂和嫌弃,早就曾尝试过各种死法,我割过腕、上过吊、跳过茅山上的潜龙溪,甚至往自己的身上浇过煤油,可最后都没死成!渐渐的,我悟出了一个道理,各种人生各样过,其实上天安排每一个人来到这世上饱受生老病死的折磨,饱受各种磨难困苦,岂不就是一种修行?你只需完整的过完自己该过的人生,勇敢面对自己的命运,便是大成,又何必去假惺惺的参禅悟道坐观天命?修行在于‘行’,行为的行,而不是形式的形,修行,而非修形,真实的面对这个世界,不着于痛苦、不着于形式,这就远胜于一切!妹妹,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要对你敞开心扉,借着小六子这位人曹官让你探知我的过去?我只是想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你的人生本还很长,你的罪,更不至死!我说这些,你到底明不明白?”
杨死有些激动,所说之话虽是一直在教导眼前的令狐潇潇,但泪水却仍是止不住地从他自己的双眼之中滚落下来,这般痛苦的杨死,认识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想,他在劝解令狐潇潇的同时,更是在告诫自己。
听到杨死的问话,令狐潇潇一阵迷茫,盯着杨死张了张嘴,哽咽声中却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就在这时,又几骑铁马冲杀而来,杨死抬头一扫,最前头一骑铁马已然高高立起,马上鬼兵的怒吼声中铁蹄就要塌在令狐潇潇的后背上……
杨死一见,二话没说箭步冲出,抬手间双掌分别迎住那战马的一双铁蹄,猛然间一声怒吼,双臂赫然用力推出,霎时间就听‘嘭’地一声,伴随着骏马凄厉地嘶鸣声,那奔来的鬼兵霎时间人仰马翻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前面的马一翻,后面的几名鬼兵以及战马全都傻了眼,霎时间就听杨死振臂之间一声怒吼——
“别以为当个阴间的小兵就多了不起,九世奇人在此!谁敢上前一步,让你们再死一次!”
杨死话都没等喊完呢,就见几个冲上来的鬼兵已吓得猛拽马缰狼狈逃之夭夭了……
可虽说有杨死在,但眼前的局势已然是并不乐观,碍于人数上的压制,诀别岭一行兄弟连连败阵,连大成哥也被一列马队困住难以逃脱出来了。
见孤魂野鬼一方连连败退,余出来的鬼兵鬼将自然全都朝着我们这边扑了过来,小部分虽被杨死一声怒吼吓退,但大部分仍是死命地缠着杨死不放,就见杨死一阵招架,虽身为九世奇人对付这些小兵小将还绰绰有余,但时间一长,也逐渐有些体力不支……
我不敢耽搁,虽然是在阴间,我区区一介阳魂根本帮不上大忙,但还是急忙抄起把刀来就跟着杨死冲了上去替他打掩护,谁料自己才离开没多久,那一直狼狈地蹲在地上抱头装死的两名鬼差竟就瞄准时机爬了起来,拖拽着拴在令狐潇潇脖子上的锁链就往鬼门关方向拽。
一边拽,就听带头的鬼差一边朝着鬼兵队伍连连招手惊呼道:“大哥们!这儿呢!这儿呢!快救我们啊!”
鬼差这一喊,鬼兵们更是立刻都冲过来为他们打起了掩护……
眼看着两名鬼差拖拽着令狐潇潇就被护在了中间,只听正在鬼群中奋战的杨死忽地一声怒吼——
“令狐潇潇!我再问你一次!如果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想不想再重新活一次!”
“我……”
令狐潇潇开口语塞,眼神之中一阵彷徨。
“你不必害怕,更不必多做担忧!只要你坚定地回答我一个字,别说是上千冥府战甲,今天拦着我的就算是天王老子!就算是十万天兵百万修罗,我杨死也救你回去!回答我!你想不想再重新……”
“我想活下去!”
不等杨死把话说完,就听正被鬼差用锁链拖拽着往前走的令狐潇潇忽然一声嘶吼,话音没落已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了起来……
一听这话,我瞬间心潮澎湃,一直耍酷板着脸的杨死也哈哈一声惊笑,再看周围一种诀别岭的孤魂野鬼,一听见令狐潇潇终于开口说出这番话来,霎时间更都激动得连连呼喊,摇晃起手中的兵刃大旗来……
“大哥!她松口了!她终于松口了!”
之前引我过来的女孩儿也正在鬼群中拼死奋战,双手中拖着双刀耍得虎虎生风,一听到这话也兴奋地朝着被困在鬼兵群中的大成哥嘶声叫喊了起来,一边叫一边挥舞着双刀往前冲,试图杀出一条血路来将大成哥救出来。
一听到这话,大成哥登时‘哈哈’大笑两声,抬手间捏住一名鬼兵的脑袋,生把对方从铁骑上给拽了下来,抓在手中就是一阵横抡,打得周围鬼兵‘噼里啪啦’地一阵倒飞……
“小六子,跟我走!”
杨死一声怒吼,说话间带着我快步前冲,振臂之间蓝色电火再度惊现,伴随着一声声来自于鬼兵鬼将口中的惨叫,已然箭步朝着令狐潇潇被拖走的方向横冲直撞而去。
然而此时令狐潇潇和那两名鬼差正被几十号鬼兵护着,要想救出令狐潇潇自然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见杨死和我疯狂冲了过去,更是吓得两名鬼差拖拽着令狐潇潇脖子上的铁链惊慌后退,朝着周围鬼兵喊道:“快!兄弟们快挡住他们!挡住他们!”
而令狐潇潇显然也终于被激起了求生的欲望来,鬼差越是往前拽,她越是往后挣扎,可终究还是拧不过对方……
谁知道就在这时,又一阵撕心裂肺地惨叫声忽然从两名鬼差前方传来,惊惶之中鬼差们往前一看,顿时傻了眼,却见护在前方原本没人阻挡的鬼兵们此时也正被冲得东倒西歪,鬼兵之间就见重重鬼影飞窜,竟是两个孩子和一个身着红衣的长发女人,身前更有个没穿衣服的灰色光头怪人在奋力地横冲直撞着……
而紧随在这些人之后,一个娇小地身影已背负着手慢步走来,挡在鬼差身前登时一声娇喝:“把那丫头,给老娘留下!”
562
“白,白薇!”
我顿时一声惊叫,再眼拙,也不会认不出那一脸冷傲挡在鬼差面前的女孩儿正是白薇。
而周围那几只飞快穿梭的鬼影岂不正是鬼子母和鬼仙小虎子,这可都是三姑娘堂口四梁八柱中的主力干将,而那没穿衣服的灰色变态,起初乍一看我倒是没什么印象,然而片刻之间就恍然惊醒,这不是当初缠着李秀秀不放的那个南赵庄的石狮子精吗?它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我正惊愕时,趁着有这些人挡住鬼差,白薇已慢悠悠地溜达到了我的面前,朝我一翘下巴,竟忍不住甜甜笑了一下,随后又板起脸来瞪着我说:“大家都忙着打架救人,你小子,在这儿晃荡什么呢?”
“嘿嘿,臭丫头你还说我,老子在下边拼命,你在上面竟然乖乖睡大觉,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薇抹了下鼻子,也自觉理亏,话锋一转又说:“我这不是一起来就赶紧帮忙来了嘛!”
她说着又一指在背后厮杀的几重鬼影,又说道:“三姑娘和秀秀也行了,一从一叶道长口中听说你和杨死在下面,我赶紧下来找你们,三姑娘也派出堂口里的得力干将来给咱帮忙,我们查出那被埋在秀秀家院子里的石狮子精的元神竟然一直偷偷藏在秀秀身上跟随保护,于是三姑娘作法也把那石狮子精弄了下来,好说歹说它才肯帮忙,现在看,还真是一员猛将呢……”
“那上面情况怎么样了?”
我赶忙惊问,毕竟一直都在担心一叶道长的安慰。
只听白薇答道:“你放心,虽说那对鬼夫妻凶猛厉害,但有结巴仙在上边帮忙,一叶道长倒是还撑得住,要不然,也不会我们刚醒就赶紧催促着我们下来帮手了!”
“真看不出来,结巴仙那小混蛋还肯帮忙呢?他能帮什么忙?”
“你可别小看了这位大仙家,虽然没啥本事,可他跑得快呀,而且禁打呀!”
白薇嘿嘿一笑,随后又道:“我们下来时,结巴仙正替一叶道长引开那男鬼,那男鬼本不搭理结巴仙,结巴仙就在后边跳脚骂街,骂它是个王八、被媳妇戴绿帽子,那男鬼就急了,追着结巴仙满院子跑……另外三姑娘堂口里其他几位仙家是妖仙,吓到阴曹地府来闹事多有不便,于是也没跟下来,此时此刻也正在上面帮一叶道长的忙,对付那两只恶鬼呢……”
听白薇这么一说,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毕竟要是只靠一叶道长自己的话,要收拾那对鬼夫妻显然不太容易。
而就在这时,又一声凄厉地惨叫已从前方传来,白薇我俩扭头一看,竟是那石狮子精已一拳头打翻了一名鬼差,骑在对付身上扬拳头就砸,打得那鬼差脸都变形了。
另一名鬼差见了吓得也“噗通”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连连求饶了起来。
白薇见了当即朝我一招手说:“行,咱俩也别在这儿光站着不动了,走,救人去!”
说话间白薇箭步就往前冲,我不甘落后也赶紧冲了上去,一边随着白薇往前跑,一边盯着她嘿嘿笑道:“你这不是带着法器袋呢吗,也掏几件法器给我用用,咱俩可别光被杨死抢了风头啊!”
“呸,能活着回去就不错了,你还想着出风头?”
白薇懒洋洋白了我一眼,又道:“咱是普通阳魂,跟杨死这堂堂的九世奇人能比吗?人家在下边照常施展术法,咱在下面脆弱得很,还是别丢人现眼了!”
说话间我俩已并排冲进了鬼兵群里,趁着一重重鬼影游来游去打都那些鬼兵苦叫连连,我俩一人一脚就踹翻了俩,左闪右避冲到令狐潇潇身旁赶紧先帮她解开了缠在脖子上的锁链,白薇一把拽起令狐潇潇说:“这不就对了吗?你爸妈可都在上面等着你一家团聚呢,好妹妹,走,咱回家!”
“哪里跑!”
一声怒吼忽然从背后传来,白薇回头看时,就见一名鬼将的钢鞭已经朝着白薇迎头砸下。
眼看那手腕粗细的钢鞭就要落在白薇头顶上时,一只大手忽然从一旁伸了过来,猛一把就攥住钢鞭,我仔细一看,为白薇挡住这一击的竟是遍体鳞伤的大成哥。
只见大成哥抓住鞭子的同时又狠地一拽,那鬼将瞬间从马上跌落摔了个狗吃屎,大成哥冲过去一脚就踩扁了那鬼将的脑袋,紧接着翻身上马,又骑着马来到我们面前,弯腰一抄先把令狐潇潇和白薇抄到了自己前面马脖子部位,又一抄,把我也拽到了马屁股上,猛吼了一声‘驾’,那高头大马霎时间一声嘶鸣,朝着诀别岭方向扬长而去……
“兄弟们!任务达成!仇也报了!扯呼!哈哈哈哈!”
伴随着大成哥的狂笑声,正在鬼群中奋战的一大群孤魂野鬼也立刻又都兴奋地连连吆喝了起来,骑摩托的骑马的当即抽身出战局朝着四面八方逃窜,步行的就去抢那些鬼兵鬼将的马,然后趁机逃走,一时间,整支队伍如同摔在地上的玻璃瓶似的,‘哗啦’一下就散成了一盘散沙,看似逃窜,实则秩序凛然,显然是早已经训练好的散逃队形……
这一下,交战正酣的鬼兵鬼将们全都傻了眼,眨眼间的功夫一直跟自己拼命的敌人竟都逃了个无影无踪,仿佛正高chao时突然被扫黄民警一脚踹门而入,全都愣了住……
这时杨死也已经翻身上马,跟在我们的马后面就往诀别岭的方向冲,那些鬼兵鬼将一见大队人马都逃散向不同的方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追谁是好了……
没多久的功夫,大成哥已经骑着马带着我们回到了诀别岭山脚下,骑着马上山时我们回头再往那荒野上一看,早就乱了队形的鬼兵鬼将们正被诀别岭兄弟们引着东奔西跑狼狈不堪,而诀别岭的那些孤魂野鬼也不再恋战,一见鬼兵追来撒腿就跑,嘴里更不闲着地噼里啪啦一通骂街……
马快上到半山腰时,大成哥这才勒住马缰驻了马,先扶我们都下了马之后,自己翻身下马时身子一软‘噗通’一声就瘫坐在了石阶上。
“大成哥!”
我一声惊呼,赶紧过去搀扶,而这时杨死和那诀别岭的女孩儿也已经骑着马从后面追赶了上来……
我们搀起大成哥时,就听大成哥朝那女孩儿急匆匆说道:“快通知在外面鬼混的所有诀别岭兄弟,马上都给我回诀别岭来,整顿人马严防冥府兵重兵攻山!”
“明白!”
那女孩儿点了点头,说完话快步就往山顶上冲,大成哥这才朝着杨死我们摆摆手说:“行了兄弟,虽然一番波折,但今天这事儿总算是帮你们办成了!日后记得把这次买卖的报酬给我烧下来,你们快回去吧!”
“大成哥,又麻烦你了!”
我朝大成哥歉意地一笑,又说:“可接下来该怎么办?事情闹得这么大,恐怕阴曹地府那边是不会放过你的……”
“呵,老子在诀别岭作威作福欺男霸女这么多年,你以为只是靠得阴曹地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你就错了,老子可没那么好欺负!哈哈,今天打得真他妈过瘾,老子倒要看看冥府能把我怎么样!他们敢来一次,老子就打退他们一次,要是老子一来劲,连阴曹地府天子殿都给他们端掉!没准你下次再来阴间,老子已经成阎王爷了呐,哈哈!”
大成哥说话时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意,豪杰本色尽显,一番狂笑后又朝我们一摆手说:“行了,这边的事闹得再大跟你们无关,兄弟,这买卖完了,你们快走!下边的事儿,老子帮你们顶了!”
563
“可是,大成哥……”
“别可是了,咱没时间了。”
我刚要说话,杨死就一把拉住了我的手,随后朝着对面大成哥正颜厉色说道:“大成哥,之前的事儿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杨死心里有数,眼下你又冒着危险帮了我们这个大的忙,我杨死更会铭记在心,大恩不言谢,走之前我只有一句话留给你……”
“小子,你说!”
见杨死神情冷漠,那语气更如同挑衅一般,大成哥不免露出几分怒意,而这时杨死的另一只手已又抓起令狐潇潇的手来,朝着大成哥仍是言辞冰冷地道:“大成哥,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哈哈!好兄弟!”
大成哥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却见杨死双臂猛然一震,霎时间一团白烟升起,瞬间将我眼前视线全部吞噬其中……
一切恍如梦境,伴随着一阵如飞快上升般的厚重感,眨眼间的功夫我再清醒时,只听见耳旁传来一阵激烈地打斗声,以及撕心裂肺地骂街声……
我睁开眼朝前一看,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令狐家凶宅的大院里,黑漆漆的院中,一叶道长早已摆起法坛,此时正左手持桃木剑右手托八卦镜,和那女鬼打得难解难分……
而院子的另一侧,就见胖乎乎的结巴仙正撒开四蹄拼命沿着墙根往前狂奔,那男鬼呲牙咧嘴地在后面紧追不舍。
往前跑时,结巴仙时不时回头扫那男鬼一眼,一见那男鬼跑得慢了或是不想追逐自己时,结巴仙扯着嗓子就骂:“老王八你咋不追了,有本事你来追我呀!你从小缺钙,长大缺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左脸欠抽,右脸欠踹,驴见驴踢,猪见猪踩!你先天属黄瓜的,欠拍!你后天属核桃的,欠捶!你终生属破摩托的,欠踹!你找个媳妇属螺丝钉的,欠拧!”
“老子撕了你!”
耳听着结巴仙一通骂街如机关枪一般,男鬼霎时间又被激怒,撕心裂肺怒吼着就往前追,结巴仙一见,调头伸着舌头气喘吁吁又继续跑,等人家再不想追了,他停下来又接着骂:“咋了又没劲儿了?哥你这身子骨也不行啊,是不是肾虚?你说你肾虚就算了,还挺贱,爷爷我教你练刀,你偏练剑,你还上剑不练,练下贱!给你剑仙你不当,赐你剑神你不要,非要死皮赖脸哭着喊着要做剑人!都说人贱一辈子,猪贱一刀子,你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在家浪费人民币!贱就算了你长的还挺有创意,活得真有勇气,丑不是你的本意,是你爹妈造你时发了脾气,你长的跟个前列腺似的,尿尿都分叉了也不赶紧治治,哥们儿真想给你丫一大耳帖子把你打进墙里抠都抠不出来……”
“死猪妖!我令狐聪不杀你誓不为人!”
“人?你也算人?别以为长得像尿泡你就真挺尿性了!你丫还骂我是猪,你以为你不是?你就是人渣中的极品,禽兽中的禽兽,你看看你,你小脸儿瘦得都没有猪样了,你对得起你爹猪八戒吗?把你扔茅房里茅房都得吐,把你扔黑洞里黑洞都得自我爆炸,把你扔回你妈肚子里你妈都想撞墙把你憋回去,瞧瞧把你给能的……”
结巴仙在前面一通骂,那男鬼气得在后面一通追,身为恶鬼脸本是白的,都让结巴仙给气绿了,呲牙咧嘴往前追时浑身呼呼直冒烟……
这时就见杨死白薇也已从地上‘噌’地一下坐了起来,一起身当即就往地上令狐潇潇的尸体前冲,我回头一扫,只见令狐潇潇的尸体旁边,三姑娘正坐在地上盘腿打坐,而李秀秀和刘大胆正焦急地帮令狐潇潇处理伤口,并时不时按压她的心脏进行抢救。
“杨死,你们可回来了!”
一见我们都已起身,正和女鬼缠斗的一叶道长顿时一声惊叫,杨死回头朝着道长一笑,喊道:“道长,这么半天辛苦您了,我这就来帮手!白薇,这儿就交给你了!”
“放心!”
白薇狠一点头,再看杨死已然快步冲入战局,早已经遍体鳞伤的一叶道长终于得以休息,身形一晃‘噗通’一声就躺在地上大声喘起了粗气来,再看结巴仙,也开始朝着我们连连惊呼——
“唉呀妈呀!你们倒是也来帮帮我呀!快!哥们儿肺都快跑炸了!”
“别废话,你先顶着!”
白薇瞪了他一眼,随后从法器袋里掏出黄纸,又调和朱砂鸡血迅速写成符咒之后就往令狐潇潇的脸上贴。
贴完了黄纸,白薇让我和三姑娘将李秀秀赶紧扶坐了起来,就见白薇盘腿坐在地上掐诀默念了几句咒文,忽然端起地上那碗血水就喝了一口,随后‘噗’地一下朝着令狐潇潇脸上喷去,黄纸瞬间被喷得血红……
这时就见白薇以剑指往令狐潇潇额头处一戳,口喊‘回魂’的一瞬间,顺着令狐潇潇的气孔竟冒出一团团的青烟来,白薇继续念咒,边念边用双手掐住令狐潇潇脸上黄纸的两个角,唰地一撕,令狐潇潇瞬间张开双眼,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一声‘爸’已然呼喊出口……
这话出口的一瞬间,就见那正和杨死缠斗的女鬼周身一颤终于停手,而正追逐着结巴仙满院子乱跑的男鬼猛然一惊之下,也瞬间停住了步伐……
见男鬼又停下来不追了,结巴仙立刻又回头骂:“咋的又欠骂了?孙子,你看你……”
“你给我闭嘴!”
杨死气得抄起块石头就砸了出去,结巴仙这才弄清楚眼前状况,霎时间惊喜地喊道:“太好了!这事儿总算是了了!哥们儿上千年学的脏话都快骂完了!”
那男鬼已无暇理会结巴仙,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泪流满面的女儿,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时而又现出丝丝痛苦纠结……
“孩,孩子,你总算是回来了……”
男鬼说话时,那声音已开始哽咽,而一旁的女鬼更是早已浑身颤抖着泣不成声……
“爸,妈……不孝的女儿,回来了……”
令狐潇潇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缓步朝着自己的父母走去,而父母也从前方迎了过来……
没等一家三口走到一起,却见令狐潇潇双膝一软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时间情绪崩溃,趴在地上就开始朝着自己的父母连连磕头,口中嘶声哭嚎道:“爸!妈!闺女对不起你们!闺女知道错了!对不起你们!”
“不,不这不怪你!孩子你快起来……”
霎时间,鬼夫妻的情绪也顿时崩溃,扑上去一把抱住女儿,一家三口紧紧搂在一起哭做了一团……
见到这幅画面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杨死也搀扶着一叶道长回到了我们身旁,眼看着眼前的大团圆,我忍不住问:“奇怪,有件事我想不明白,听这话音,这对鬼夫妻似乎一早就没有怪过自己的孩子,甚至之前还说是为她才留下的,那到底是什么使得它们变成这凶宅中的恶鬼呢?”
听我问完,大家都摇了摇头,这时就听一叶道长奄奄一息地道:“别急,不管是什么愿意,马上都要浮出水面了,你看这对鬼夫妻的后背……”
听到这话,我往那对鬼夫妻后背上仔细一看,隐隐约约地就见一团团黑烟正从二鬼周身散出,朝着空中徐徐飘散……
“令狐潇潇就像一把钥匙,如今这孩子平安无事解开心结,二鬼的怨气自然也就散了,他们之所以会变成恶鬼,自然是与女儿令狐潇潇有关,而这关联背后,恐怕另有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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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说话时,那男鬼也一直爱抚般轻拍着自己女儿的头,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对不起,孩子,这不怪你,要怪只能怪爸自己,是爸不对,是爸一时大意才会被那奸人得手……”
那男鬼也在一旁哽咽道:“孩子,我们在这老宅里徘徊六年之久真的不是因恨你才怨恨不散,我们是不放心你,那件事你也不要怪罪在你爸头上,其中隐情,我们只是之前一直没机会向你透露啊……”
“那现在有机会了……”
杨死上前两步,朝着那正抱作一团的一家三口沉沉发话说:“二位,你们盘踞凶宅这事情确实太过蹊跷了,连我们也很好奇,如今令狐潇潇已经化解心结,接下来就请你们道出事实吧,兴许我们也能帮上什么忙……”
“这……”
听到杨死这话,那男鬼顿时犹豫了一下,然而只它迟疑的一瞬间,就见杨死已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件东西来,是一块水青色通透精致的金边枭玉,此为天诛府‘天狩十二尊’所佩信物,白龙也有一块。
“枭玉?”
杨死掏出枭玉的一瞬间,那男鬼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摇了摇头又惊呼道:“怎么可能?你的枭玉为什么是青色的?再说金边枭玉为府主与四大衙署领导者特有之物,我天诛府可从来没有颁发过这一色泽的金边玉!”
那男鬼这话一出,霎时间所有人都愣了住,唯独杨死仍然镇定自若地盯着那男鬼。
“杨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是……”
我问话一出,就听杨死镇定地道:“他生前是天诛府的人,这一点我之前看他身手、对各派驱魔人的了解以及那并不多见的姓氏就已经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碍于没有证据,这对恶鬼又不由分说,所以一直没敢确定自己的怀疑……”
这话说完,杨死又朝那男鬼说道:“这是天诛府颁发给天狩十二尊的特殊印信,用于取代府主所佩的蓝色金边枭玉,自差不多六年前开始,天诛府就已经彻底取缔了‘府主’这一职位,由天狩十二尊共同处理天诛府事物……”
杨死一提‘六年前’,我心头再度一震,仔细一想,快六年前,那不正是天诛府内乱的时候,白龙、白薇的父亲白子麟率领着手下亲信意欲夺取天诛府大权进行改革,结果最终失败,白子麟也为此送了命。
难道说眼前这对鬼夫妻,竟然和当年那件事还有关系?
我正暗想这些时,白薇早已经坐不住了,立刻冲上去激动地问道:“你死于六年前,又是天诛府的老人,那你认不认识我的父亲白子麟!?”
白薇一声惊问,那男鬼也瞬间惊愕,站起身来盯着白薇顿时一声惊呼:“你,你是子麟大哥的女儿?你叫白薇是不是?你还有个哥哥,那孩子名叫白龙!”
“对!我是!我是白薇!你果然认识我父亲!”
一听这话白薇更加激动了,赶忙又问:“你快告诉我,六年前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我父亲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哪知道白薇这么一问,却见那男鬼猛然一惊,竟反问道:“你,你说什么?你说子麟大哥他,他六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这么说,难道,难道那件事还是失败了吗?”
“你不是死在内乱时?”杨死惊问。
“内乱?什么内乱?六年前天诛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男鬼竟显得比我们还要震惊,一时间,竟让我们都有些哑口无言了,而这时就见那女鬼也已站起身来,朝着我们沉沉发话说:“几位,你们所说之事我们夫妻并不知情,但听你们言谈,我们倒是也能猜到你们所指为何,看来子麟大哥为改变腐朽的天诛府,竟真的付诸于了行动,并且最终以失败告终,对吧?”
杨死点了点头,女鬼一声长叹,又道:“这也难怪,六百年间天诛府的腐朽已是根深蒂固,如同一棵古树早已深深扎根入每一寸土地,怎么可能轻易拔除呢,我们曾经劝过子麟大哥不要轻举妄动,他却不听……”
“哎,这也不能全怪子麟大哥,”男鬼接话道:“大哥当年说的没错,改变的时候已经到了,时机更已成熟,只是他没有察觉到,隐患一直藏在他的身边……”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白薇一声惊呼。
男鬼沉了沉,答道:“既然你们是天诛府的人,而你又是子麟大哥的女儿,那我自然也无须再隐瞒了,其实我是……”
男鬼话没说完,杨死已冷冰冰接过了话茬——
“你叫令狐聪,是天诛府前任五军都护府的领导者,佩金边黑玉,顺理成章,你的妻子,也就是令狐潇潇的母亲名叫胡春晓,是前天诛府十三道御史台右都御史,佩银边白色枭玉,她在位时的顶头上司‘左都御史’,还不是白龙,也不是张楚红,而是府主白子麟的好兄弟,‘麒麟双煞’之一的漠天麒,我说的对不对?”
杨死话一出口,霎时间众人皆惊,再看那对鬼夫妻,已先后徐徐颔首。
男鬼说道:“没想到我们死后六年,竟还有人会清楚记得我们的名字……”
“因为我是天尊,熟记天诛府每一个高层人员是我的责任,”杨死答道:“不过碍于严格的保密协议,天诛府里所存留的关于你们的信息也并不太详细,只知道你们夫妻六年前在任期内神秘失踪,有传闻说你们是一起归隐了……”
“天诛府还有保密协议?”我在一旁悄悄问道。
杨死回头扫我一眼,点点头说:“那是当然了,做驱魔人是很危险的,各种邪祟或心术不正的术士都把我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因此很多资料都是不方便泄露的。他们夫妻还是在失踪几年后,资料才泄露出来的,许多天诛府在任的驱魔人,资料更加保密,甚至连名字和身份旁人都不知道,就比如天狩十二尊里有几位,以及六部中书省和九州镇抚司的老大是谁,我心里都没数……”
听到这话白薇又问:“那为什么我哥在天诛府这么有名?还有大将军王。”
“这是当然了,六年前的内乱想压都压不住,你们兄妹俩可是‘麒麟子’,能不出名吗?不过,出名的只是个名号,我和你哥还不是半年前打了一架才认识的!至于大将军王,主要也是名声太大,但直到现在整个天诛府里还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到底是什么,对于他成名前的详细经历,更没有知道……”
杨死话刚说到这儿,忽然间就听一声冷哼从前方传来,那男鬼已冷冰冰开了口:“那是当然了,大将军王,他是个永远把自己隐藏在面具下的人,这个人心计之深远超你们的想象,当年我掌管五军都护府时,他在我麾下担任副职,那时我就已经看出这人绝非善辈,奈何子麟大哥偏要把他留在身边,那无疑就是在自己脚下埋了颗定时炸弹……”
“呵,看来你并不喜欢这位你的接班人……”
杨死微微一笑,就听女鬼忽然开口说道:“我们倒是想喜欢他,可还没等喜欢成,我们两口子就死在了他的手里……”
“你说什么?”
“六年前,我们两口子并非死于家庭矛盾,对我们下毒手的,就是大将军王……”
女鬼这话出口,连杨死都已惊愕了住,跪在地上的令狐潇潇更是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爹妈,慌张问道:“爸,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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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那时候你还太小,我和你妈本不想让你搀和驱魔界的纷争,所以才一直对你保密,本以为等你再大一点后再对你说出事实,如果你自己愿意,就把你培养成一个合格的驱魔人,然而,我们却都没等到那一天……”
令狐聪一声长叹,又道:“其实我和你妈都是专业的驱魔人,一生除魔卫道却从不敢以真实身份世人,所以才经常带着你到处搬家,对外只说是做生意的小贩……”
“那六年前……六年前你们死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六年前,对于天诛府算是一个瓶颈,虽然帝制早已经被推翻废除,但天诛府仍还保留着最传统的明代建制,六百多年来从来没有过任何改变,渐渐与时代脱节,于是老旧保守派与改革激进派成员的矛盾日增……”
令狐聪娓娓道来,故事是从靠近七年前的一个酒局说起的。
众所周知,白龙、白薇的父亲可以算是天诛府改革派的代表人物,靠着在驱魔界的功绩升任府主之后,更是大刀阔斧地在天诛府内搞各种改革,试图让延续六百多年传统建制的天诛府,能够更加融入这个崭新的社会形势,靠此魄力,身边更逐渐聚集起一批新时代的得力干将,其中除了老一派出了名的臭脾气‘搅屎棍子’马三山之外,多以年青一代的驱魔精锐为主,其中主要包括时任‘十三道御史台’领导人漠天麒,以及五军都护府的领导人令狐聪,也就是如今这只让我们格外头疼的神秘恶鬼。
除此之外,十三道御史台以及五军都护府的两位副职:胡春晓和大将军王对白子麟也是格外的支持。
天诛府四大机构,势力最大的无非就是负责监察的‘十三道御史台’以及主要战力‘五军都护府’,一见这两大机构纷纷倾倒向府主白子麟一方,无疑让那些保守派的元老们心存芥蒂,因此双方矛盾更显加剧。
令狐聪告诉我们,那大概是快七年前的时候,有一天闲来无事白子麟请漠天麒和令狐聪两人喝酒,这天诛府的三位巨头向来是至交好友,一见面就开始喝着酒各种谈天说地,说来说去酒过三巡,白子麟道出实情,逐渐朝着两位兄弟透露说,天诛府内部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老一代的保守派据不让步,要改变,就必须采取一些强硬的手段。
一听这话,两位兄弟立刻察觉到了白子麟的话中之意,他要武装夺权,只有靠绝对的武力扑倒对方,才能取得绝对的胜利。
漠天麒与白子麟同出于阴阳道,本身就是师兄弟,又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因此白子麟话一出口,漠天麒立刻表示赞同,并决定带领十三道御史台人马全力支持,而令狐聪却犹豫了……
他和白子麟自然也算是患难之交,但碍于自己有妻子、又有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因此不得不考虑一些,而且虽说令狐聪也一直觉得天诛府内部建制和观点过于腐朽老旧,早该改变,但顶多算是个保守派,却并没有白子麟那么激进,轻易更不想看到天诛府内部‘自相残杀’的局面。
碍于多方面的考虑,令狐聪犹豫了。
白子麟一眼看出了令狐聪的犹豫,也并没有打出感情牌或是拿府主身份继续威逼,继续倒酒继续喝,对于‘改变’一事,一场酒局再没提及。
那之后,令狐聪一直对酒局里兄弟三个所谈之事耿耿于怀,总觉得自己对不住白子麟这位出生入死的好大哥,更渐渐察觉十三道御史台内部风云渐起,显然白子麟、漠天麒正试图凝聚力量,不日就将在天诛府内部发动一场惊天的改革。
几度暗下决心之后,生性温婉的令狐聪仍不愿天诛府内手足相残,但更绝对不肯站在对立面与自己的好兄弟白子麟兵戈相见,一时陷入两难的局面,这时幸得妻子劝解,最终令狐聪下定决心,为全情义道德,与身为十三道御史台右都御史的妻子胡春晓一起出走,自此隐居不再搀连驱魔界内的斗争。
那之后,两人带着才十多岁的女儿令狐潇潇过起了隐居的生活,而天诛府内的风云变化也因二人的离开越演越烈,无人把持的五军都护府成为了天诛府内保守、改革两大势力争相夺取的目标,但碍于失踪的令狐聪生死不明,领导人的位置也无法随意填补,因此最终决定由身为五军都护府副职的大将军王暂时掌管大权,等到确认失踪的令狐聪确实死亡、或几年后还没出现时,再正式补位。
对于大将军王这个人,虽然我只见过一面,但已经不算陌生了,白龙甚至几度怀疑六年前天诛府内乱时,是因为深受自己父亲白子麟信赖的大将军王出卖、五军都护府临阵倒戈,才导致白子麟的最终败亡,因此二人一直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这一点在整个天诛府里早就不是秘密了。
当令狐聪话说到这儿时,白薇急忙问道:“那然后呢?你说是大将军王杀了你们?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是怎么做的?明明是你砍死了自己的妻子,又被自己的女儿错手杀死才对呀!”
“大将军王此人深不可测,他要我们死,还用得着亲自动手吗?”
胡春晓在一旁冷哼道:“当年大将军王身为五军都护府副职,虽然名义上和我丈夫令狐聪一条心,很亲近子麟大哥,但我们夫妻早就看得出来,他所信奉的‘正道’、所崇尚的‘正义’,和我们有很大的区别!就比如同样是驱魔伏妖,上到子麟大哥下到我们夫妻,如果发现邪祟作乱另有隐情,哪怕大费周章也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即便是妖邪,我们也想还它一个清白,让它心甘情愿的伏法,再以事情严重性另做处理,常常会给一些作恶不深还有改过可能的邪道术士和邪祟一条生路;但大将军王却不一样,他所信奉的,是绝对的正义,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不管你在此作恶有何隐情有何渊源,你是邪道、是外道,那你就该死,不单你要死,更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做事风格雷厉风行,向来不讲一点情面……”
听完杨死问:“听你这话,他应该是个好人,更是个合格的驱魔人才对,你们又何须对他充满敌意呢?”
“不,不是我们对他充满敌意,而是他对我们啊!”
令狐聪皱眉叹道:“之前我在五军都护府时,虽然大将军王一直倾向于我们这些改革派,但实际上心里早有自己的认知,他坚信以不变应万变才是这世道最坚实的道理,坚持驱魔人对天诛府就该绝对的忠诚,绝对的服从,因此明面上支持我们,但实际上却为了混进我们,暗中监视子麟大哥的一举一动!当时,我和春晓两难之际明明已经选择隐退,然而大将军王却仍将我们视为安全隐患,因此悄悄查出我们归隐的杨官村,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对我下了手,以绝后患……”
“他是怎么对你下手的?”我一声惊问。
“是一张面具,”令狐聪答道:“大将军王精通于各派术法,但未免被人发现却并未使用,而是靠一张面具偷袭了我!我至今记得,那面具极其古怪,面具上,竟然有两张脸,一哭一笑,一黑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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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聪话说到这儿,我心里‘咯噔’一声,两张脸的面具,外加大将军王原本就身形健硕身高两米,那岂不正是六年前刘大胆在山上救令狐潇潇时,遇到的那个两张脸的怪人?
没等我发问呢,一旁的刘大胆已经把这话惊呼了出来。
令狐聪沉沉点头,又接着说:“那面具极为古怪,当时大将军王借口谈事把我引到了山里,随后大将军王取出那张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我见他举止奇怪,就问他戴面具干嘛?大将军王却不说话,只是朝我迈步走了过来,我一时不防,那面具竟然如同活了一样,又哭又笑地自己扑到了我的脸上,霎时间,我头脑发晕神志迷糊,就晕倒了……”
“那之后呢?”我赶紧问。
令狐聪摇摇头说:“之后我再醒来时,一切如常,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对,而大将军王已经离开了,扑到我脸上的面具也消失不见了,随后我担心家里老婆孩子的安全,就赶紧下了山,谁知道从那之后,我的脾气、情绪开始逐渐变得不受控制了起来,时不时就会发作,变得沮丧、暴躁,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竟还出现嗜血的症状,变得逐渐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后来,你才开始和妻子长期性的吵架,更虐待自己的孩子……”
杨死说完,令狐聪点了点头,随后就听胡春晓在一旁抹着眼泪说:“是啊,我家男人以前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从不会大声斥责任何人,可自那之后,他变得越来越暴躁,甚至会对我和孩子动手,结果最后他一时时空,才错手使我撞死,当时我家孩子还小不明其中缘由,竟盛怒之下又错手砍死了自己的父亲……”
“工于心计,这大将军王还真不简单……”
杨死一声感叹,又接着说:“那之后呢?你们不去投胎,流落在这凶宅之中又是为何?”
令狐聪答道:“起初我们死后虽因怨气不散化为怨魂,但并不是恶鬼,之所以阴魂不散,一来是因为死时的怨气,二来是因为放心不下这从此后孤苦伶仃的孩子,这才一直护在这孤苦伶仃的孩子身边。哪知道,害死我们之后大将军王却还不收手,他怕我们的孩子知道其中内幕,或是以后发现什么线索对他不利,于是想要连她一起害死!那天晚上,大将军王在村外山中的破庙前作法摆阵,把无家可归受尽歧视的潇潇迷上了山,试图摄走她的三魂七魄害死她,我和孩子他妈拼命阻止,却根本破不了大将军王的法阵,他想直接让我们夫妻灰飞烟灭,却因我们两口子也不是等闲之辈而几度失手!奈何孩子还小,我们虽能破他的法,孩子却不行啊,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要被大将军王害死,我们心如刀绞,可就在这时……”
话说到这儿,令狐聪夫妇纷纷朝着立在我身旁的刘大胆抛去感激的目光,随后令狐聪又道:“就在这时,刘大胆一个人上了山,发现了正作法摄魂的大将军王,并冲进法阵把潇潇给救了出来,当时的潇潇已被大将军王摄走六魂,好在命保了住,刘大胆为此还摔断了一条腿……”
听到这话,刘大胆挠了挠头皮,连连摆手说:“你们不用谢我,当时全村人都在找潇潇的下落,只是我仗着自己胆子大,以前又受过令狐大哥你的恩惠,所以大半夜壮着胆子上了山去找而已……”
“无论如何,兄弟你都是我们令狐家的大恩人啊!要不然的话,孩子早已没命了。”
令狐聪朝刘大胆感激地点了点头,又说:“那晚上你摔下山后,大将军王唯恐事情闹大,自己又有急事要离开,因此没敢久留,于是以怪阵封住潇潇的六魄,让她变成了个疯傻之人后这才离开。他这一做法,一来堵住了潇潇的嘴,二来心知我们夫妻难缠,但一定会为了救潇潇而屡屡闯阵,最终必定像飞蛾扑火一样自取灭亡,他就能一石二鸟,坐收渔翁之利了……”
“王八蛋……”
这话,白薇、杨死我们仨几乎异口同声说了出来。
随后令狐聪一声长叹,令狐潇潇的母亲胡春晓又接过了话茬说:“正如大将军王所料一样,那之后,我们两口子无数次闯阵试图救潇潇,可是屡屡失败,自己也几次险些魂飞魄散,可我们不能离开,我们放心不下这孩子呀!于是我们夫妻俩以阴魂之躯宰杀了些山中修行的小妖仙,修魔道以养阴魂,这才逐渐修成恶鬼。渐渐的,我们的心智被蒙蔽,怨恨所驱之下我们回到老宅之中,潇潇却成了个无家可归的小疯子……”
话说到这儿,胡春晓哽咽着抹起了眼泪来。
白薇又冷声发问:“那你们为什么后来又害死那么多的驱魔人?”
“我们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令狐聪悔恨地哭嚎道:“当时我们已经修成恶鬼,心性自然也随了恶鬼,早已入魔,我们一心只救潇潇,所以对那些敢来打扰我们的半吊子驱魔人,我们格杀勿论,并摄走他们的魂困在这凶宅里成为我们的帮凶,但其实我们打从心底里希望有个能降住我们的人出现,因为这个人说不定能帮我们破开大将军王布下的怪阵,把我们的孩子给救出来……她在村里到处流浪无家可归,我们看着心疼,我们多想亲口告诉她,孩子,你不是无家可归,这就是你的家呀,爸妈没怪你,爸妈就算是死了也不离开,就在这儿一直守着这个家等着你,等着曾经那个聪明伶俐的你,完完整整的回来啊……”
话说到这儿,令狐聪已然泣不成声,令狐潇潇哭嚎着扑过去一把搂住了自己父亲的腰身,一家三口再度抱头痛哭成一团,而杨死、白薇我们几个,已经全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原本和和美美的一家人,谁能想到竟被迫害成了这副模样……
紧接着,一叶道人虚弱地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令狐聪、胡春晓,现在这孩子已经完整的回来了,你们的怨恨也该了了,接下来,你们又准备何去何从?”
令狐聪抹掉眼泪,抬起头道:“道长您请放心,孩子已经平安无事,我们夫妻俩的怨气也自此散了,但我们心知这六年间自己作恶太多已无法回头,如今情愿灰飞烟灭以谢前罪……”
一叶道长听完这话,叹道:“你们夫妻孽障太深,确实已经无法超度,灰飞烟灭无疑是唯一的办法了……”
“不!爸妈!我不让你们走!我不让你们再离开我!”
听到这话,孩子紧紧搂着爸妈的腰身,死死不放。
胡春晓抚摸着孩子的头,温柔地笑道:“孩子,你已经长大了,如今三魂七魄已全,神智再开,以后就能自己照顾自己了,这样一来爸妈也就放心了……”
“不行!那我也不让你们走!六年了!我都傻了六年了!我想你们以后每天都陪着我!咱们谁都不离开了!就在一起一辈子!”
令狐聪蹲下身子,扶着潇潇双肩坚定地说:“孩子,你的一辈子才刚刚开始,而爸妈的一辈子,六年前就已经结束了。你未来的路还很长,要自己走,就算为了爸妈,你也要坚强的活下去,好好的活出个样子来!就算爸妈不在,就算你永远孤独前行……”
“你们放心去吧,从此后她再不会孤独前行了!”
白薇快步上前,一把抓起了令狐潇潇的手,杨死、三姑娘、秀秀、刘大胆我们紧随其后,如一面坚实的墙壁,站在了女孩儿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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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大家纷纷护在了令狐潇潇的背后,鬼夫妻脸上神情先是震惊,随后脸上逐渐露出欣慰地笑容来。
“谢谢诸位,有你们在,我们夫妻二人,终于能放心离开了……”
“我倒是有个提议……”
一叶道人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大家回头望去,却见坐在地上的一叶道人已经提笔写好了两道符咒,随后双手各自捏起一张符咒来,站起身一边朝我们走过来,一边又有气无力地朝着令狐聪夫妇笑道:“这孩子疯傻了六年,六年来,在这村子里留下太多不堪回首的痛苦回忆了,如今她清醒过来,那些痛苦的往事历历在目,又该让她如何继续生存下去?我倒是有个提议……”
“道长请讲。”令狐聪连忙发问道。
只听一叶道长又道:“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孩子少年多磨砺,若能稍加锤炼日后必成大器!令狐兄弟,你们两口子如果不反对的话,我想把这孩子带回茅山,交给我那如今身为茅山掌门的毛小方,让他收其为徒,悉心传授我茅山驱魔道法,日后以堪大任……”
“太好了!”
一叶道长话音没落,令狐聪就激动得喊了起来,随后又道:“当年我在五军都护府任职时,曾有幸与毛小方道长有过数面之缘,深知此人德高望重又道法高深,如果潇潇有幸能拜他为师,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你放心,我那师侄虽然脾气古怪,但是一向听我的话,只要我一句话,他铁定会收下这孩子的……”
一叶道长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令狐聪夫妇听完大喜,惊喜之下夫妻俩顿时携手朝一叶道长双双下跪,只听令狐聪神色轻松地朝一叶道长抬头笑道:“有诸位愿意帮助潇潇,我们夫妻俩再无别的请求,此生尘缘已了,道长,各位同道,请……送我们上路吧……”
“令狐兄弟,春晓姑娘,你们夫妇一路走好……”
话说到这儿,就见一叶道长捏着两道符朝两人走去,我朝那符纸上扫了一眼,虽不知这两张符具体的名字,但碍于道家与我们阴阳道的术法传承本是同根,所画咒法大同小异,因此也一眼就认出,那上面画得是类似于破魔除妖的法咒……
走到两夫妇身前,一叶道人抬手就要将符贴在两夫妻额上,令狐潇潇却忽然站了起来,挡在父母身前哭嚎了起来……
“孩子,你爸妈该上路了……”
一叶道长叹了口气,脸上不禁现出几分怜悯,刚要再劝,却听令狐潇潇哽咽着说:“道长,就让我来送我爸妈最后一程吧……”
“那,好吧……”
一叶道长点了点头,于是将手中两道符咒递给令狐潇潇,令狐潇潇接过符咒沉默几秒,才用衣袖抹掉了满脸的泪水,转过头去朝跪在身前的父母嘿嘿地笑了起来——
“爸,妈,你们放心去吧,女儿长大了,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令狐潇潇话说到这儿,已然将两张符轻轻地按在了父母的额头上,令狐聪、胡春晓两夫妻并未有分毫的挣扎与痛苦,双双目视着眼前这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欣慰地笑了起来……
逐渐掠起的白烟很快便将两夫妇的身体吞没其中,如同一片晨雾,徐徐地将一家三口分割开来,带到那弥漫的白烟围着两夫妇周身旋转几圈后腾空而起时,地上已经不见了两夫妇的身影。
令狐潇潇抬头望向半空,徐徐的冷风逐渐将空中弥漫的白烟吹散,烟雾散开,远方的夜空中那一颗颗闪烁的明星再度浮现,朝着人间忽闪忽闪地眨起了眼睛来……
直到白烟完全散尽,令狐潇潇扔抬眼望着父母远去的方向不肯转移视线,泪水再度从她眼角滑落,但她的脸上已再没有痛苦和迷茫,嘴角浮现出一抹坚强而倔强的笑容……
事情了了,眼见鬼夫妻魂飞魄散,我们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谁知就在这时,‘噗通’一声闷响却从一旁忽然传来。
大家赶忙循声望去,竟是一叶道人周身一软已经跌倒在地,伴随着胸腔起伏,‘噗’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这情形突如其来,大家都吓坏了,赶紧上前搀扶住他,杨死惊声问道:“一叶师祖,您这是……”
一叶道长摆了摆手,微微笑道:“各位,我怕是已经不行了,之前为顶住那两夫妻的猛攻,我这把老骨头早已透支……我怕令狐聪夫妇因为我的死而再增内疚,所以一直撑着,看起来,如今已算是撑到极点了……”
“师祖您别乱说,您没事!”
杨死眼圈已然通红,一叶道人却无所谓般摇了摇头,又笑着说:“人各有命,各位不必悲伤,我在这人世间的修行已经结束了,作为除魔卫道之人,能死于卫道途中,更身不染尘心不入魔地撒手人寰,更已算是圆满,这是幸事一件!倒是临死之前,我还有件未了之事想托付于诸位……”
“您请讲!”
“老夫死后,请将随我一生浮沉的随身桃木剑赠于令狐潇潇,并替我暂时照料这孩子,之后若有机缘遇到我那掌门师侄毛小方,便将这孩子托付于他,并且传我口信请他务必收起为徒……”
“师祖您放心,我们一定照办!”
杨死应了一声,一叶道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无力地抓住我的胳膊,又笑着说:“还有你和白薇姑娘,之前听你说三河县所发生之事,又有这两天的观察,我看得出你们都是好人,绝非奸佞之辈,如今还有件事要嘱咐你们,你们务必切记……”
“道长您说!”
“我来三河县途中,曾偶遇一名茅山弟子,从他口中得知,我那师侄毛小方似是已经下了山来,如果真遇到他,令狐潇潇之事只需托付杨死去办即可,你二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千万别与我那师侄碰面!”
“啊?这又是为什么?”
我听得糊涂,倒是白薇冰雪聪明,一下就听出了一叶道长的话中之意,答道:“道长,怕是毛小方道长此次下山,就是为了我们俩而来的吧?”
“不错,”一叶道长点点头道:“我那师侄哪里都好,唯独脾气又浑又暴,认准的事向来不由分说!这一代茅山弟子中本有四人根基最好,被誉为茅山四贤,分别为毛小方、殷长生、程天宝以及五雷四人,你们杀死长生道、天宝道之事已经传回茅山,据说小方师侄勃然大怒,扔下硕大的茅山派不管,连夜带着师弟五雷以及几十名茅山弟子下山来寻仇,如今我弟弟一木之死,恐怕他也会归罪到你们头上,如果被他抓到,非得把你们扒皮抽筋了不可……”
“一叶道长,殷长生和程天宝两人之死,并非你们想象中的那样……”
未免误会,白薇赶忙解释,可话刚说了一半,就见一叶道长摆摆手笑道:“你不必跟我多说,我已是将死之人,说也白说,但从这次之事来看,我自然相信你们的为人,觉出事有蹊跷,但该如何说服小方师侄,就全靠你们自己了!阴阳道与天师道素来有隔膜,如果因为此事造成祸端,你们都将是千古罪人!”
“多谢道长关心,我们一定谨记教诲!”
“好,我的话已说完,时辰也差不多了……各位同道多加保重,一叶,先行一步……”
话音落下,神色平和地一叶道长,徐徐闭上了眼,就再也没有张开。
568
一叶道长走了,令狐潇潇的父母也走了,落魄的宅院再度恢复了沉寂萧条。
留下白薇、秀秀和三姑娘三个女生陪伴令狐潇潇之后,杨死、刘大胆我们走进凶宅中堂挖开地砖,暂时挖出了个坟坑来,就先将已经落叶归根的一叶道长掩埋了起来,毕竟他是为了此处之事送掉了性命,这里自然也是他最好的归宿,等到我们见到茅山的人之后,再由茅山弟子将他尸骸取出运回山去,再好不过。
这两天下来,大家都都累坏了,趁着距离天亮还早,于是就在这已经再无阴魂作乱的凶宅里休息了起来。
休息时,忧心忡忡的李秀秀忽然叹息道:“你们说,那只石灵为什么还阴魂不散的跟着我?之前一直不知道它的存在,我倒也没多想,现在知道它就在身边,我后脊梁都跟着发麻了起来……”
听到这话,大家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随后就听白薇说道:“秀秀,你就不要胡思乱想吓唬自己了,它虽然一直跟着你,但也没有害你啊,今晚还帮了咱这么大的忙,你该谢谢它才对!”
白薇这话说完,三姑娘也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插话说:“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秀秀,之前在八极宫里时,我入行虽浅但是好歹还有四梁八柱为我护持,可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只带着一群混混就东闯西杀的,不单性命无忧,甚至出来时只受了一小点皮外伤,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起初我还以为是你福大命大运气好,现在一想,你能全身而退说不定正是这石灵的功劳呢……”
“你是说,它一直在保护我?”
三姑娘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摇了摇头,疑惑地说:“可我不明白,那时候这石灵不是已经被白薇给灭掉了?”
三姑娘说完望向白薇,就听白薇笑道:“没错,那时候我是收拾了这石灵,但不能算是灭,而是破了它的法身道行。那石灵为聚集天地灵气的石狮子沾染阴怨之气化身而成,石狮子又由长期吸收日月精华的千年顽石雕琢而成,属三宗十二道中的坤虚宗-具灵道,是精灵而非邪祟,要彻底诛杀它本来就不容易。当初我破了它的法之后,为了安它的心才把它埋在了秀秀家的院子里,本以为这石灵要再成精作怪,少说也得再修个几百年,没想到这东西的道行如此之强,这才多久的时间,竟然自己就又逐渐恢复了元神……”
“那它不会再害我一次吧?”
听到白薇这话,吓得秀秀脸都白了,扫了我一眼又说:“我三个丈夫可都是因它而死,我可不想连小六子也死在它的手里,那我就又成寡妇了……”
“喂喂喂!你别乱说!秀秀,咱俩没事儿!没事儿!”
我气得瞪了下眼,白薇在旁边摆摆手笑道:“你放心吧,我能察觉得到,这次这石灵再出现,身上所带的气息已经和之前大为不同了,当初这石灵现形时,阴怨之气极强,所以导致心性入魔,可我破它法候已经洗去了它本体上的血迹,同时也破除了它的怨气,如今这石狮子精再度出现,并非重生,准确得说是新生才对,又已经恢复了具灵道精灵该有的善良本质。至于它为什么会一直跟着你,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当初对你的那片最单纯的相思之情作祟吧……”
“你的意思是,它不会害我?”
“它什么时候跟上你的,我们都毫无察觉,要想害你,恐怕你早就死了,也犯不着救你这么多次了……”
听到这话,秀秀总算是安了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家不禁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然而人群之中,却唯有杨死坐在一边的篝火旁一直眉头紧皱,也不知在闷声不吭地想什么。
见他神情有异,我问:“杨死,你是不是又担心小茹和杨左生呢?”
“不是他俩,”杨死摇了摇头,又沉默一番之后,才扫了我们一眼说:“难道你们都不担心吗?”
“啊?担心什么?”
我问了一句,此时众人的目光也都被杨死吸引了过去。
只听杨死又道:“大将军王为了守护自己心中所认为的‘正道’,竟不惜残害同僚,先杀害令狐聪、胡春晓夫妇,又出卖白子麟府主,如今更俨然成为天诛府绝对的权力支配者,势力之大无人能及!如今好在还有统领十三道御史台的白龙能牵制他,可眼下连白龙都落在了他的手里,自身难保,长久下去,真不知道未来的天诛府会变成什么样……”
听到这话,大家不禁都沉默了下来,是啊,杨死所做的设想,我们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杀人机器,只会培养出更多的杀人机器,显然大将军王做法已不单单是‘偏激’,而是早已偏离了所谓正道该有的行事作风,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让正邪两道都谈之色变的‘正道之魔’。
一阵沉默之后,白薇沉沉开口:“所以,这种时候更不能让我哥孤军奋战。天诛府不是每年开春都会招募成员?我要参加!”
“白薇,你想加入天诛府?”我一声惊问。
白薇点点头说:“没错,当年大将军王出卖我爸,等同于我的杀父仇人,我当然不会放过他!可如果不加入天诛府,就这么和大将军王斗的话,我们就等于和整个天诛府在斗,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所以只有加入进去,再有机会推翻他,打倒他!”
“小六子,白薇这话说得没错,”杨死也在一旁说道:“没想到天诛府内部的局势已经严峻到了这种地步,等和小茹、小生会合,我也会推荐他们参加天诛府的选拔,以便能帮上白龙一点小忙……”
杨死话刚说完,三姑娘就坚定地说:“那我也参加!之前一直冤枉白龙害死我二姐,我心里有愧,眼下既然我自己也成了出马仙,当然也该为驱魔界出一份力,顺便还白龙的人情!”
“我怕是没资格进什么天诛府吧?”
秀秀撇了下嘴,随后又说:“不过进不去也无所谓,我在外面生意多人脉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我会在经济上和人际上全力支持你们!支持白龙!支持我老公!”
说着话,秀秀又故意一把搂住我的胳膊,还故意偷扫白薇两眼,那神情仿佛是在示威一样。
我有些尴尬,赶紧推开秀秀的手,举了举手朝白薇表态说:“既然你们都决定了,那我也加入天诛府……”
“天诛府不要你!”
我话都没等说完呢,白薇就斩钉截铁地拿话堵住了我的嘴。
“为啥?”我一声惊问。
“嫌你吃得多!嫌你花心!嫌你没用!你要是敢进天诛府,我让我哥手底下的人天天揍你!一天揍你八遍!”
白薇气呼呼说话时,杨死在一旁连连苦笑,劝阻说:“白薇,你别乱说,我们天诛府是正经民间驱魔组织,你可别把我们当黑社会啊……”
“哼,我管你们,反正不许要小六子!”
“凭啥不要我家小六子?”
一听白薇这话,秀秀倒是急了,叉着腰瞪着眼吼道:“你又不是天诛府府主,你管的着吗?他们不要,我就拿钱砸,砸到他们要为止!”
“就不要!”
“就要!”
“就不要!”
“就要!”
两个女孩儿你一句我一句,火药味瞬间弥漫开来,大家赶忙劝阻,而这时一直躲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的结巴仙竟慢吞吞走了过来,神情凝重地朝我们一翘下巴说:“哎,你们先别闹了,哥们儿有件事想告诉你们……大将军王害令狐聪的那张面具……我好像知道是啥……”
569
结巴仙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顿时朝他汇聚了过去,毕竟那古怪的面具到底是什么厉害法器,确实一直困扰着我们,只不过全无头绪,所以谁都没有提及。
这时就听结巴仙又吞吞吐吐地说:“其实吧,听令狐聪提起这面具时,我心里就有了数,只不过……只不过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咋跟你们说,就怕说完……你们收拾我……”
“好端端的,我们干嘛要收拾你?”
“小六子,你丫说这话亏不亏心,这一路上你们收拾我收拾得还少吗?”
“少说废话!你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你再不说,我们可就借着这篝火烤全羊了!”
“你看!又吓唬人家!”
结巴仙气得嘟了下嘴,随后往地上一趴,说话前先点了根儿烟,一边抽烟一边拿蹄子抠起鼻孔来,满脸的忧愁。
“你他妈到底说不说啊?便秘啊?”
“哎,我还是告诉你们吧……”
在我的催促下,结巴仙一声长叹,答道:“大将军王六年前害死令狐聪时所使的面具,名叫‘分两面’……”
“分,分两面?”
一听这名字我心里‘咯噔’一声,不用问也已经猜到,吞百鬼、落千魂、镇万仙,如今又来个分两面,这无疑又是一件结巴仙祭器。
见我瞪圆了眼睛满脸惊愕地望着自己,结巴仙一声长叹,微微颔首说:“小六子,想必你也猜到了吧,没错,那面具正是‘镜、鼓、刀、面、铃、壶、幡、鞭’八件结巴仙祭器中的‘面’……”
“可这祭器怎么会落在大将军王手里?之前我可没听你或白龙提起过!”
“哎,本来呢,我他妈也在想这问题,我这祭器,怎么就好端端自己跑到了大将军王手里呢?后来反复一想,刚刚我才想明白……”
“到底怎么回事?”
“实不相瞒,各位,这他妈的估计可能又是哥们儿惹的祸……”
话说到这儿,结巴仙不禁一咧嘴,一脸无奈地说:“记得那是十几年前了,当时这分两面当时还在我的手里,不过你们也知道,哥们儿什么人呀?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身边没个妞儿哪儿行?有妞儿吧,也烦,大小节气生日忌日的,你不得给人家买点东西吗?那时候哥们儿实在是缺钱,穷得叮当响,一着急就把这分两面按黄铜价卖给个收破烂的老头儿了……”
结巴仙话说到这儿,大家都惊讶得瞪圆了眼珠子,心说这种缺心眼儿的事,也就只有这位缺心眼儿的大仙家才办的出来。
紧接着就听结巴仙又摆摆蹄子说:“你们先别激动,听我说完!我为啥要按黄铜价卖呀!便宜呀,以后等我钱富裕了,我也方便再赎回来不是!后来过了大概俩月吧,我跟那妞儿分手了,分手时我趁那妞儿睡觉偷了她的钱包,这不就有钱了,我就拿着钱又回去找那卖破烂的老头儿,想把我那‘分两面’再赎回来,谁知道老头儿竟说东西被他给转手卖了,还卖了个不菲的价格,这可把我给气坏了!后来将近一年的时间,我到处寻找这面具的下落,别说,还真让我给打听出来了……”
“面具落在了大将军王的手上?”
我一声惊问,结巴仙却摇摇头说:“不,当时东西并没有落在大将军王的手里,而是接连易手三回之后,落在了另一个人的手中,这人说出来怕是你们也认得,他叫洪斌……”
“洪斌?就是在八极宫里被大将军王打死的洪斌?”
“正确,一百分!”结巴仙说完还朝我拍了拍蹄子。
“钟楚红,我没空跟你逗闷子,既然你当时知道东西在洪斌手里,你为什么不去找他要?”
“哥们儿要了呀!”
结巴仙梗着脖子道:“我去找了他不止一次,结果每次他都不等我开口说明来意就削我,把我当成了找他寻衅滋事的妖怪了!人家啥身份?古纵横家传人,千年前那可是驱魔百家之首!哥们儿干不过他呀,后来实在是让那孙子打疼了,我就没敢再去了,又过了几年,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大将军王出身自纵横家,我估摸着,肯定是出师时洪斌把这件祭器传给了他,所以现在才回在他的手中!说起来,这面具确实非同凡响,‘正邪两两开、息怒善恶两面观’,它能放大人心中的极善极恶,能把人变成怪物,也能把怪物变成人,没想到如今大将军王竟已摸索出这祭器的用法,还用它来害人,真是可恨……”
话说到这儿,结巴仙气上心头一声感叹,却没想到白薇已撸胳膊挽袖子走到了他的背后,趁着结巴仙不注意,一脚就踹在了他屁股上……
“王八蛋!我看更可恨的是你才对!我真想象不到,当年制这八件祭器的教祖,怎么就傻到让你这废物照看它们,要是知道你把人家的祭器照看成这样,还当废品埋掉,老人家的棺材盖都按不住,化成灰都得钻出来糊你一脸!”
这时三姑娘也气得站了起来,一挽袖子冲上前说:“我也听不下去了,咱揍他吧!”
“算我一个!”
秀秀听完起身就往前冲,还不忘朝着令狐潇潇招招手说:“潇潇,你心情正不好呢,来,揍他一顿出出气!”
潇潇‘恩’了一声,于是趁白薇、三姑娘按倒结巴仙时,也冲了上去,杨死坐在篝火前嘿嘿坏笑着摆摆手说:“女士优先,你们女兵打第一轮,一会儿小六子我们接班……”
枯燥而孤寂的夜晚中,我们总算是找到了点正事儿做,也免得在为前途迷茫而暗自兴叹了……
借由结巴仙做‘出气筒’,大家的心情都好转了许多,围着篝火休息了一晚上之后,直到当天下午才又收拾行李准备动身。
令狐潇潇固然是跟着我们一起上路,而出发前,我特地又问上午回了村、下午又赶来送行的刘大胆说:“刘大胆,你要不要也跟着我们一起走?你可是童子命格,是学道的好材料,不如也跟潇潇一起上茅山,正好和你已经在山上修行的弟弟刘大洋团聚,多好?”
听我说完,刘大胆却苦笑着摆了摆手,答道:“小师傅,您就别拿我找乐了,我岁数大了,又是个瘸子,就不跟你们搀和了,再说了,我在这边还有事儿没做完呢!”
“哦?你还想做啥?继续偷鸡摸狗?”白薇打趣地问。
刘大胆摇了摇头,笑道:“不,我想过了,就当是为自己积德,我也不能再干那些歪门邪道的事儿了!我想留下来好好翻修下令狐大哥的宅子,拉上电线,安上玻璃窗,屋里镶上亮堂堂的大白瓷砖,再重新砌砌院墙,刷上石灰,弄得丽丽整整漂漂亮亮的……”
听到这话,令狐潇潇暗叹了口气说:“大胆叔,我家这宅子都废了六年了,你还弄他干啥,你在村里有房子,又不缺住的地方……”
刘大胆笑了,拍了拍潇潇的头,答道:“傻孩子,我不住,我弄好了帮你看着!孩子你记着,这地方给你的回忆绝不全是不堪回首的,不管你走多远,不管你啥时候回来,杨官村永远都有你一个干干净净的家!”
“叔!谢谢你了!”
潇潇再度落泪,刘大胆赶忙帮她擦拭了两下脸颊,又往她怀里塞了一包盘缠和一篮子鸡蛋之后,朝我们摆摆手说:“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上路吧!以后常来玩啊!”
那天我们走后,杨官村的村民将近三个月没再吃过一个鸡蛋,主要原因是前夜被刘大胆、我俩偷光了村里全部的母鸡,而早起刘大胆回村后,为了给我们送行又偷光了村里母鸡前夜下的所有鸡蛋……
路上潇潇问我:“咱接下来去哪儿?”
我告诉她,先去一趟柳树0,我以为把马还给山上果园的王家老爷子就走,却没想到,从度朔山远道而来的大仙家早就在那儿等着我们了……
原来我们欠人家的不单单只有两匹马,还有……
一只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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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下来,原本是白薇、三姑娘、李秀秀、杨死我们一行五人,外加一只结巴仙,而交通工具就只有两匹马,外加上大包小包的行礼,本来就已经够挤了,如今又多了个令狐潇潇,自然显得更加拥挤。
再加上前途平坦,距离小霏家所在的村镇也没多远了,不需要紧赶慢赶的穿山过野,于是再出发前我们特地又让刘大胆帮忙,找村里一户养大牲口的人家买了辆旧马车,让两匹马拉着前行,在马车上垫好了被褥之后,我们几人全都舒舒服服的坐到了上面。
不过,为了惩罚结巴仙十几年前卖面具种下的祸根,以及我们在凶宅遇难时,他竟然卷着我们的钱要跑,于是在套马车时我们特地把两匹马背上驮着的大包小包的行礼都卸了下来,让结巴仙驮着在后面跟着马车跑,未免这孙子再趁机开溜,白薇还特地在他脖子上系了条缰绳,拴在了马车后尾巴上。
碍于大家前夜都休息得不错,因此我们再从杨官村出发之后,都精神百倍元气满满的,当天晚上就没休息,顺着盘山公路连夜赶路,一晚上的功夫已然穿山越岭走出了几十里远,快清晨时大家人困马乏,这才在路旁找了块空地,安营扎寨休息了起来。
休息时我问白薇说:“白薇,咱现在在什么位置?离着小菲的老家还有多远?”
正帮着其他女生架锅煮面的白薇听完立刻从包里取出了张地图来,仔细打量之后笑着说:“没多远了,翻过前面这座山,在前面就是柳树0了,不过山道难走,咱等早上绕着盘山公路过去,怎么也得多消磨点时间,大概赶中午前怎么也到了……”
听白薇这么一说,我总算松了一口气,终于到了,只需到老王家果园把这两匹马还了,任务就算结束了,我们也就能踏踏实实的回家了。
可谁知刚一想到这时,一阵感伤却不禁油然而生,一来长途跋涉之下,我们和这两匹乖巧的骏马早已经产生了感情,二来,记得刚离开柳树0时,小菲是跟白薇、白龙我们三个一起上路的,可是如今再回来,她却生死未卜,没能继续陪在我们的身边。
见我神色失落,白薇自然一眼就能察觉出我的心事,于是笑着劝我说:“别太难过,小泥鳅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抓走她的无非是火燕集团的人,小泥鳅什么都不知道,对方抓她又有什么意义?没准回头嫌她吃得多,就把她给放出来了……”
听到白薇这话,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说这话时,白薇的神情却比我还要凝重,无疑虽是在安慰我,但她自己也难免正为宋雨霏担心。
大概在林子里休息到七八点钟时,吃过了早饭,我们才有继续赶路,一路上也并没有再着急着赶路,慢慢悠悠地时间就指向了中午十一点半,而这时我们已经来到了宋雨霏家所在的柳树0村的村口前。
一见那熟悉的小村长近在眼前,我和白薇心中一阵感慨,去往三河县之前,与小菲在村里一同经历的风风雨雨,瞬间清清楚楚地又在眼前浮现了出来。
但我们并没有进村,毕竟小菲不在身边,在村里我们更没有任何熟人,于是就直接风尘仆仆地上了山去,直奔了老王家所在的山腰果园。
谁知道刚上了山没多久,忽然就听李秀秀一声惊呼却忽然从一旁传来——
“哎?结巴仙呢?”
“那不是就在车后面拴着呢……”
白薇边说边回头一看,瞬间也如同我们一样傻了眼,往车尾巴后面一扫,哪里还有什么结巴仙的影子,那条原本拴在结巴仙脖子上的缰绳此时正垂在车后面拖着地前行,结巴仙、连同结巴仙背了一路的我们的行礼,早都无影无踪了……
“这个王八蛋,又跑了?咱刚上山时我记得他还在的!”
白薇气得直瞪眼,我摇了摇头叹着气说:“不用问,肯定是上山后趁着咱们不注意跑的,没关系,随他去吧……”
我边说边查看了下马车上还剩的小部分行礼,又接着说:“好在这小子有前科,几个重要的物件和钱都没让他背在身上,要不然的话,咱们又亏大了……”
听我这话说完,白薇也暗叹了一声,摇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与谋,看来他是铁了心不想跟咱们在一块,算了,那也只能就这样了……”
人家不想留,我们怎么留终究还是留不住,见也没有太大的损失,于是也就没再管他,又赶着马车继续赶路,顺着山道往前又走了没多久,就见前面半山腰的空地上,现出了老王家果园的轮廓来……
我们往园子里一看,毕竟已经是寒冬了,果园里的情形一片萧条,园子里大部分果树都已退掉了叶子,只剩下一根根残败的枝干光秃秃地挂在树上,而地上的菜地也都荒芜了,大部分都用塑料布扣起了温棚。
眼看着前面不远处就是果园了,一时间大家精神百倍都不免有些激动,天寒地冻的,总算又能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好好休息了。
没等走到王家果园的门口,我就朝着果园里那三间小瓦房的方向高声呼喊了起来——
“王家大爷在家吗!我们回来了!给您送马来了!”
伴随着我的声声吆喝,就见最中间一个屋子的房门‘吱’地一声就打了开,披着件绿色军大衣的王老爷子快步冲出门来,开始惊喜地一阵打量……
“大爷!我们回来了!”
我朝着王老爷子连连招手,王老爷子的目光终于也朝我们这边汇聚了过来,一看见我和白薇,王老爷子二话没说就迎上来,边往前跑,边朝着我们惊声呼道:“小师傅们啊!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见老爷子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大家赶紧都跳下了车,就见王老爷子双眼中噙满泪水,冲过来时颤颤巍巍就朝我们张开了双臂……
“老爷子,我们走了这么久,你想我们了吧!哈哈!”
见老爷子这么热情,我也赶忙朝他张开了手,作势就想把他抱住,谁知刚一走到老爷子面前,老爷子就把我一把推开,随后心急火燎地冲向了自己那两匹正套着大车的马,一手一个挽住了两匹马的脖子……
“我的大宝贝们啊!我可想死你们了!哎哟,你看看你们,走了这么久,瘦了,也长个子了,辛苦你们了……”
搂着两匹爱马,老爷子激动得满面泪流一阵爱抚,两匹马自然也认出了自己的主人,于是就如同两只走失许久又终于回到家来的小狗一样,一声声闷哼着在老人的脸上身上不住地磨蹭了起来。
老爷子足足跟两匹爱马腻歪了十来分钟,检查完梯子检查肚子,检查完肚子又帮马挠背,随后才想起被晾在一旁冻得瑟瑟发抖的我们来,回头朝着我们嘿嘿笑道:“小师傅们,你看我一激动竟然把你们都给忘了,来来来,快里边请,快里边请!”
老爷子说着话帮我们从车上卸了马,将两匹爱马又重新牵回久违的马棚中休息之后,这才嘘寒问暖地请我们进了屋去,帮我们每人泡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激动地询问起我们这一趟远行的所见所闻来。
攀谈中,我询问老爷子身体是否安好,家里儿子儿媳和那活蹦乱跳的小孙子又跑到哪儿去了,哪知道不提这些还好,我刚一提及,就见老人的笑容忽然僵了一下,转而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