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阴阳师——南茅北萨满,鲜为人知的九二年百鬼夜行与东北结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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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山弟子听令!”
  五雷道人摇摇晃晃再度起身,高高举起手中桃木剑,剑指前方嘶声怒喝——
  “浩荡茅山,正气长存!扶道灭魔,死不足惜!杀!杀!杀!”
  五雷道人连续三声‘杀’出口,被困阵中所有一息尚存的小道士们全都跌跌撞撞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怒视阵外盘腿坐地正满脸彷徨失措的苏建军,争先恐后地冲了上去……
  妖阵已破,苏建军却还没从即将得来的胜利幻觉中缓过神来,直到一群道士气势汹汹杀出大阵,快要将他团团围住时,苏建军这才恍然回魂,踉跄起身转身就想逃跑,谁料没等跑出去几步远,五雷道人手中的桃木剑已凶狠甩出,‘噗’地一声正扎在了苏建军左边的屁股上……
  木剑足足插进去三分之一,疼得苏建军捂着屁股一声惨叫,身子一歪就再度倒地乱滚了起来……
  趁这机会,五雷道人率领众弟子冲上去就将苏建军围了住,弟子们群起激昂,根本不由分说就朝苏建军一阵拳打脚踢,苏建军也只剩下抱着脑袋惨叫求饶的份儿了……
  “师弟!你饶了我吧!哎呀你饶了我吧,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苏建军涕泪横流,但五雷道人终不是心软之人,一摆手叫弟子们停手之后,忽然猛起一脚就狠狠踹在了苏建军的脑袋上,踹得苏建军连叫都没等叫一声,就已经‘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打起了滚儿来……
  见苏建军已经被打得站不起来了,五雷这才命弟子将他五花大绑了起来,随后见两名弟子正搀扶起仍神志不清的刘大洋,当即走了过去。
  一见五雷道人怒目走近,吓得刘大洋猛地晃了两下脑袋赶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呼道:“师叔!我错了!求师叔重罚,以示门规!”
  五雷道人双眉紧锁,盯着头都不敢抬起的刘大洋看了一阵子之后,终还是摇了摇头,冷冰冰道:“我虽然一直不喜欢你,但对你的人品倒也从不怀疑,你内心纯善这我早就看得出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掌门师兄才愿意将你收为徒弟导你走上正途,这次你是无心之过,罪不至死,日后留由你师傅毛小方决定怎么处罚你吧……”
  五雷道人这番话一出口,刘大洋登时连连叩拜,口呼‘多谢师叔不杀之恩’,而就在此时,我和白薇也已互相搀扶着,悻悻地走到了五雷的面前……
  一见我们走了过去,茅山残存的众弟子们立刻都抛来一记记白眼,可是任由白薇我俩再盛气凌人,眼下也不敢多吭一声,在一双双愤怒的眼睛注视下,我俩低着头走到五雷道人面前,愧疚得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同样,五雷道人也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我们一声不吭,这倒是让我和白薇更觉得愧疚了起来……
  沉默许久之后,白薇终于先开口打破了沉寂,朝五雷道人道了声‘对不起’,哪知道话才出口,就听背后传来一名小道士怒冲冲的吼声——
  “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你看看因为你们,我们多少师兄弟惨死在了苏建军这妖道的手里?”
  说话间,两只脚已从背后凶狠踹来,不偏不倚踹在了我和白薇的小腿上,随后几个小道士将我们两个狠狠压制着跪在了地上……
  犯下了这么大的错误,害死了这么多人,我们两个都已无心反抗,只等着任凭五雷道人发落了。
  可这时却见五雷道人蹲下身子,盯着我俩沉沉问道:“我虽然一直对阴阳道的人有成见,但自上次你们协助我掌门师兄舍身就杨死一事之后,我倒对你们稍微有些好感了。不,不能说是好感,但至少能看得出你们两人心还是正的,却为何如今跟异人教的人勾结在了一起?”
  “道长,是,是我们对不住您了……”
  五雷道人态度平和,之前对我们说话时的那抹盛气凌人全然不见,这反倒是更增加了我俩的罪恶感,白薇甚至忍不住红了眼眶,偷偷抽泣了两声之后,这才开口将今晚被苏建军利用的前因后果跟五雷道人说了出来。
  听我们说完之后,五雷道人忽地一声冷哼,摇摇头道:“原来也是因为对我的成见,才导致了如今的下场啊!记得当年师傅常告诫我们,成见乱人心志、迷人心性,因此修道者才要刻苦修行,摆正内心,以忘我之姿看待世间万物,从而看出最真实的本相!”
  五雷这话说完,白薇愧疚地抹了一把眼泪说:“道长,这次确实是我们错了,因为对您的成见,我们轻信了苏建军那妖道的话,才导致这么多茅山弟子被害死!我哥说过,有错就要认,驱魔人可以卫道身死,但绝不容出错!错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我们知错,更不求道长您宽宏大量原谅我们,请道长任意处置!”
  白薇说着闭起双眼,无疑是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而我虽然不甘心就这么死在五雷的手里,但错就是错了,更害出了人命,如今除了以死谢罪之外,我们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不知不觉间,我无疑是地拉住了白薇的手,抬头朝五雷道长正色说道:“道长,错只要在我身上,求您高抬贵手放白薇一条活路!马六甲愿以死谢罪,一力承担!”
  “小六子,你……”
  白薇一声惊呼未落,耳边已传来道士们的抱怨声:“谢罪?一力承担?我们这么多师兄弟被害死,你承担得起吗?死!两个都得死!”
  “都给我闭嘴!”
  五雷道人突如其来地一声怒喝,周围嚷嚷的道士们吓得都黯然失声,再看五雷,脸上怒容未消,声音因悲愤而微微打颤,但出人意料的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弯腰将我和白薇相继从地上扶了起来……
  五雷这一表现更让白薇我俩不知所措,却听五雷沉沉发话说:“错得不只是你们,更是我自己!之前要不是我对你们怀有成见,一路追杀你们至五龙山,又怎会害死害伤那么多人?如今要不是我又因成见不听你们的劝告,一意孤行将你们抓起来,又怎会反中了苏建军的奸计?”
  话说到这儿,五雷前所未有地一声苦笑,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又道:“你们自知有错就要偿命,但仔细想想,我错得岂不是更多?何况如今还是你们破了那妖阵救了我们的命,又让我怎么忍心处罚你们?”
  “道长,可是我们……”
  “不必多说了,人皆有错,我五雷虽然脾气不好,但终究不是黑白不分之人,如今眼睁睁看着这么多弟子惨死深山,我心如刀绞!如果我抛开成见早听你们的话,对异人教多加防备,也许,也许就不会害死他们了……”
  垂头之间,五雷道人已眼圈泛红,暗叹道:“一直以来我都太过自我了,如今这劫想必是为我量身而定的,我也是时候该好好反思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也不知是身受重伤的原因,或是情绪过度没落悲伤,五雷的声音越来越低,声声颤抖,之前的盛气凌人早就不见了一丝一毫,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而听他这番话出口,手下众弟子更是都愧疚地低下了头来,一时间,再也没人说一句话了……
  沉默许久,五雷才终又开口打破沉寂,说道:“异人教已在茅山根深蒂固,再不彻底清剿唯恐大难临头!二位,如今我元气大伤,恐怕已无能力继续与你们做对了,但求二位莫忘之前之事,尽快将此消息送达给掌门师兄,助我茅山力挽狂澜!贫道五雷,在此拜谢!”
  五雷道人说着竖起右手剑指以左掌拖住,徐徐躬身行礼,然而礼法未成,一口黑血却已‘噗’地一口喷出,吓得周围众人全都尖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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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五雷道人吐血跌倒,白薇我俩吓得赶忙上前搀扶,谁料还没等扶住五雷,五雷却先一把拽住了白薇的胳膊,随后沉沉说道:“琉璃师,我之前不肯将你们带来的情报转达师兄,一来是不信任你们,二来是怕此事即便是真的,一传出去也有可能会扰乱我茅山士气,三来,掌门师兄现在何处我根本就不知道……”
  五雷话一出口,白薇赶忙惊问道:“道长您说什么?您跟毛道长是一起从朱庄子回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和掌门师兄确实一路同行而归,但回到这里就立刻分兵赶往山林之中,以便尽早将那黑袍人与人魔缉拿归案!师兄是先我一步带队出发的,因此现在必在这山林某处,但到底在什么位置,我完全不知道,如今也只能劳烦二位想办法找到掌门师兄,将事态严重性告知给他了……”
  “道长您放心,我们一定找到毛道长!”
  白薇连声保证,五雷道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便吩咐我们快去办正经事,不要再在他身上耽搁时间,除此之外,更将弟子们凑出来的部分道家、阴阳家通用的法器、应用之物赠送给了白薇我俩,以便我们路上使用。
  谢过了五雷道人之后,我和白薇赶紧上了路,但既然知道了毛小方的去向,自然也就不必再往山林周边一带赶了,于是又调转方向潜入了山林深处。
  虽然疲惫,但我俩仍是一路急行,未免再与途中遇到的茅山弟子发生冲突,我们更是偃旗息鼓不敢声张,这一找就找到了远空天际微微发灰时,想必用不了多久天都该亮了,然而我们仍然是一无所获。
  找着找着,兜兜转转的,我和白薇竟然寻到了之前最初发现游客尸体以及引诱人魔的那片山林中,又往前走了不久,一道山涧赫然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白薇我俩本想绕过山涧继续往前寻找,谁知道没等离开,忽然就听到一阵打斗声竟从山涧下面传了出来。
  我俩瞬间一惊,互使了个眼色之后赶紧悄无声息地跑到山涧边上,借着山石荒草遮挡身形,悄悄开始往下打量。
  这一看,就见深涧溪边火光冲天,连方圆五十米内的枯树都有许多燃烧了起来……
  而火光之间,却见五个人影正激烈地绞杀在一起,其中两人身穿绘有异人教‘九头蛇’标志的黑袍,而另两人身穿道袍,看起来年纪都在三十到六十岁之间,而除此之外的第五人,仔细看身上所穿的也是道袍,但那道袍残破不堪,更被斑斑血迹遮住了原有的颜色……
  可令我们吃惊的是,激战中的五人并未按我们心中预想中的那样以三道士对抗两黑袍人,反而是两名黑袍人与两名道士正在合力夹击另一个满身是血的道士,而就在五人身旁不远处的地面上,更正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道士的尸身……
  “快看,是毛道长!”
  白薇忽然一声暗叫,这话出口我心中一惊,借着火光再仔细盯着那被围攻的道士一看,此人满脸血迹模糊了五官,但仔细一看,果不其然,那相貌、那身形、那犀利的一招一式,岂不正是毛小方道长……
  “糟了,快去帮忙!”
  眼见毛道长被四人围攻得连连退败,我和白薇哪儿还顾得上在涧上观战,赶紧起身就冲向最近处几条顺向涧底的藤条……
  我们顺着枯藤溜下山涧时,激战正酣的五人还都没注意到我们接近,就见毛道长虽然满身是血气喘吁吁,但身手依旧凌厉狠辣,在周围四名高手围攻之下仍是面不改色有条不紊。
  倒是对面人有些沉不住气,其中一个黑袍人顿时撑着桃木剑怒声喝道:“师弟!茅山气数已尽,已经再无回天之力!你还不束手就擒只会增加自己的痛苦!”
  “混账!亏我还叫你一声大师兄,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等欺师灭祖的事情来,今天就算是死在这里,我毛小方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毛小方气势汹汹话一出口,旁边又一名中年道士狂笑了起来:“师兄,我们师兄弟四人虽道行都不如你,但如今合力之下,你也占不到便宜!今日若真能杀掉你这眼中大患,你还想当着我们面前化为厉鬼?真是可笑,我们非让你魂飞魄散不可……”
  话一出口,那口中狂笑的道士顿时又一晃手中桃木剑迎向毛小方,趁着毛道长手中血红色的桃木剑被旁人架住无法挣脱,一剑就朝毛道长咽喉部位凶狠刺去……
  却不想,刚刚他那翻话以及放肆地狂笑声无疑是更加激怒了毛道长,一见剑被架住无法挣脱,索性扔了剑徒手就朝对方道士刺来的剑锋一把抓去,‘啪’地一声就如铁钳般攥住了剑身,又猛地一攥,那刺向自己的桃木剑已然断成了两截……
  狂笑的道士大惊失色,笑容瞬间僵在了自己脸上,但还不等反应过来,毛道长箭步前冲,一掌已然狠狠拍在了那道士的胸口上。
  ‘啪’地一掌打下去,道士往后连退三步,毛道长二话没说也往前跟了三步,掌势旋即先后化成十六式手诀,每一手诀掐成,便往那道士胸口狠击一下,而毛道长专心致志对那道士穷追猛打时,另三人也已从后面趁虚而入,朝毛道长拳脚相加,毛道长却理都不理……
  一连十六式手诀击出之后,那道士已经退出了二十多步,身形一摇顿时‘噗’地一口血雾从口中喷出,吭都没等吭一声就惨死在地,毛道长这才腾出手来去应对另外三人,但由于三人的一阵偷袭,毛道长的步伐却越显摇摆不稳了……
  这时我和白薇也顺着周围枯草丛的掩盖到达了战局不远处,各自选中目标之后,我俩二话没说从两个方向‘噌’地一声就窜了进去……
  事出突然,三名围攻者都吓了一跳,没等缓过神来,白薇已然甩手祭出两只提前叠成的纸鹤,对面人双手掐诀抬手一捏,便轻松捏住纸鹤,却不料白薇‘破’字才一出口,那两只纸鹤就‘呼’地一声炸出了两团火光来,霎时间疼得那道士连连惨叫起来,指间火焰未灭,白薇又已托起一张写好咒文的黄纸蒙在了那道士的脸上,紧接着抬手狠狠在他额上一拍,道士顿时身形一晃‘噗通’倒地,开始口吐白沫抽出了起来……
  我也不甘示弱,几乎同一时间冲向了一名黑袍人,趁他不备直接一拽他双腿脚腕把他掀翻在地,狠一脚就往他裤裆踹去,那黑袍人疼得‘嗷’地一声惨叫,我不理他,又狠咬着牙连补三脚,紧接着往他身上一骑,抓起块石头就砸,那黑袍人很快就没了动静……
  而我和白薇才刚各自解决了一道一黑袍,忽然就听‘咔嚓’一声,循声望去,竟是满身是血的毛道长已经狠一下拧断了第三人的脖子,那人倒在地上蹬了两下腿,不等把脑袋扭回来也就一命呜呼了……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
  毛道长凶狠地目光扫向我们,然而话才出口,自己却身形打晃也倒在了地上。
  我和白薇赶紧跑上前搀扶,仔细往他身上一看,就见毛道长血迹斑斑的身体上,大小伤处少说也有二三十处之多,那千疮百孔的身躯简直惨不忍睹,甚至连抬起手的力气都快使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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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毛道长伤势过重,我赶忙朝白薇惊呼道:“这里离749局搭建在林边的指挥部不远,咱快把道长送回去吧!”
  我话一出口,白薇赶紧点了点头,就想和我一起将道长抬起来,谁料这时却见毛道长猛一瞪眼,抬手间一把就攥住了我的胳膊,有气无力地急声呼道:“不,不行!不能回去!”
  “啊?为什么?”
  我和白薇顿时一惊,就听毛道长又开口道:“茅,茅山巨变,异人教潜伏许久今日初露锋芒,我,我已不知该相信谁了……”
  毛道长这担心确实不是多余的,山林之中已经出了这么多变故,谁知道此时扎在林外的茅山营地处,又潜伏着多少异人教的门徒呢?若真在这种时候把毛道长送回营地,无疑是让他狼入虎口。
  白薇比我聪明,也一下就想通了这一道理,赶紧慌张地问我说:“小六子,那现在怎么办?”
  我也一阵犹豫,随后就见毛道长抬手往旁边几具尸体处一指,说道:“我们出来时带了药品,你们快取过来,然,然后先把我藏到个安全地方……”
  听到这话,我赶紧跑过去翻找,果然在一具尸体身上搜出了一包医疗用品来,带上药品后,我背起毛道长就往密林中冲,白薇则在前面探路。
  在山林里一阵疾驰之后,白薇总算在前方满是落叶的山沟里探出了个小地洞来,借着山沟和周围草木的掩盖,极难发现,于是我们将毛道长安置在了山洞之中,又将洞口用枯草遮挡了一番之后,这才再跑进去取出药品开始为毛道长处理伤口……
  毛道长昏昏欲睡,哪里还有之前那铁骨铮铮的模样,我们为他包扎时,就听毛道长躺在那里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们两个小毛头怎么在这儿?来找老子自投罗网?可惜了,老子现在浑身疼,动弹都费劲,现在弄死我,可是赢得此战绝好的机会……”
  “毛道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
  白薇气得狠一瞪眼,故意在毛道长的腿上处狠狠一拍,疼得毛道长直吸凉气,随后白薇又道:“我们都找你找了一晚上了,本来就是想向你通报异人教侵入茅山之事,谁知道,哎,还是慢了一步……”
  随后白薇一边帮毛道长包扎,一边将来时路上所发生的事款款道来,听白薇说完之后,毛道长若有所思地紧紧皱起了眉头来,一番沉默后,忽地一声长叹道:“真没想到我浩浩茅山千载传承,竟然遭此劫难!你们所说的情况,我之前被袭击时也都掌握得差不多,如今我担心的是,恐怕这神不知鬼不觉在我茅山开枝散叶的异人教,也早已危害到了阁皂、龙虎两山,我天师道算是大劫当前了……”
  说话间毛道长一阵长吁短叹,我随后问道:“道长,您这边又是怎么回事?想您茅山雷火天师道行高深,怎么会被伤成这样?”
  “伤我得那几人,都是我的同门师兄弟,可谓当代茅山的核心力量……”
  毛道长款款道来,所说的和白薇我们所想的倒也大致相同。
  回到山林之后,毛道长立刻召集同代师兄弟们,各自带领手下弟子分头进入山中,以便搜寻那异人教黑袍人、以及我们源宗子弟的线索,谁料兜来转去也没有太大的发现。
  而毛小方道长所率的这支队伍转了两圈又转回这山涧处时,却偶然发现地上躺着许多道士的尸身,以及一名伤者。
  毛道长大为震惊,过去一看才知伤者竟是自己的同门大师兄,而地上惨死的道士们则都是他队伍中所率领的弟子,毛道长一番询问,从同门师兄口中得知是遭遇了我们源宗人马的陷阱偷袭,更说我们出手狠辣,将弟子们残杀殆尽,自己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
  听到这话毛道长勃然大怒,对我们源宗的恨意自然更深了,可谁能想到,只毛道长一个分神的时机,那假装重伤的大师兄竟掏出匕首来直刺向毛道长的后心,好在毛道长及时警觉这才避开要害,否则早已被其一刀致命了。
  毛道长察觉不对,但为时已晚,一时失察之下竟无意间踏入了那师兄所布的茅山邪阵之中,而就在这时,从周围山林中更又冲出几名自己相熟的师兄弟来,一现身就开始对同门弟子们狠手残杀。
  起初毛道长还以为这些同门的师兄弟是中了我们源宗的什么咒,被控制住了心智,但很快发现这些袭击自己人的师兄弟全都心智正常,这才恍然惊觉门中有变,后来一番激战之下几度言语相激之后,几人这才道出了异人教之事。
  毛道长听完之后大为震惊,但事已至此哪有回天之术,无疑是一番同门相残,弟子们相继被残忍杀害,最终只剩毛道长以死相搏,如果不是我和白薇误打误撞正巧发现了他,毛道长怕是已经卫道尽忠了。
  听毛道长一番阐述,我和白薇一阵感慨,就听白薇问道:“道长,那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如果再任由局势蔓延下去的话,必将失控……”
  听到白薇发问,毛道长又一番犹豫,随后答道:“之前和叛道的师兄弟们交手时,我倒是刺探出了些情报,据我得知,异人教虽然早在我茅山中暗中开枝散叶,但一直以来因没接到命令,所以从不敢声张或公开表明身份,这次之所以会突然大张旗鼓的袭击我们,主要是因为此次我们二道相争,无意间在山中困住了异人教的一位大人物……”
  “大人物?”
  我和白薇同时一惊,毛道长点点头,又虚弱地道:“据我那位叛道的大师兄所说,此次被困在山中无法脱身之人,在异人教可谓是一言九鼎的人物,我猜测,十有八九是那带走人魔的黑袍人。而那只人魔,更是异人教能否成功扩张力挽狂澜的关键所在,所以为了护这一人一魔安全,被困在山里的那黑袍人不知用什么邪术召来潜伏附近的人员进山,并且通知了那些一直潜伏在我茅山派中的教徒,关键时刻时刻可表露身份,在山里将我杀害并家伙给你们源宗阴阳师,从而提前从内部悄悄接管我茅山大权,此为异人教不得已而为之的一步险棋……”
  听毛道长说完,我若有所思地问道:“您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我们误打误撞将那黑袍人困在山里,那些异人教的人,很可能会继续不动声色的在茅山潜伏?”
  “没错,”毛道长点了点头,话说至此,脸色变得越发凝重了起来,一声长叹之后又道:“此事关系重大,出山之后我一定要尽快通知龙虎山张碧清张老道才行,以便尽快部署行动,粉碎这该死异人教的野心,不然的话,谁知道它们会突然搞出什么大动静来?现在想想,我的心里已经开始隐隐不安了……”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又一声惊问,毛道长答道:“眼下当务之急,是今早将那被困在山里的黑袍人揪出来,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只是……只是我们尚未掌握该如何找到他的方法,如今除了漫无目的的搜山之外,已经无计可施……”
  “我倒是有个方法……”
  毛道长无奈之际,白薇却在一旁笑了起来,随后又道:“之前在朱庄子外的山林里,我们不是已经得到了那人魔的生辰八字和命格,借我源宗之法,说不定可以寻找到那人魔的精确位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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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薇这话出口,我立刻惊呼道:“白薇,你不会在开玩笑吧?怎么之前我没听你提起过?”
  “此事关乎整个大局,不到关键时刻我哪儿敢提前泄露。”
  白薇吐了吐舌头,笑着说:“本来我和马虹师姐商量,回到山林里之后就开始携手起坛,以便赶在茅山之前找到那人魔的位置,这也就等于将那黑袍人揪了出来,可后来惊觉茅山已被异人教渗透一事之后,我忙着报信,自然也顾不上再想起坛作法的事了……”
  “这么说,我们离开了一晚上,马虹可能已经起坛找到了人魔的下落?”
  我一声惊问:“那黑袍人厉害得很,马虹和阿金小银从没跟他交过手,万一吃亏了怎么办?”
  “你放心吧,马虹师姐不会冒然出手的。”
  白薇摇了摇头,又道:“未免回来后事情有变,因此回来路上趁着你们在车上打瞌睡的功夫,我就和师姐做好了约定:如果回来后我们因出现意外而走散的话,那么即便有一方成功找到人魔位置,也绝不能冒然行动,毕竟那黑袍人道行高深,大家必须一起行动才有保障,”所以,我们两人提前定下了一个同时行动的时间……”
  “什么时间?”我问。
  “同时行动的时间。”白薇答道。
  “什么时间?”我又问。
  白薇气得一脚就踹了过来,骂道:“你傻呀?我都说了,同时行动的时间!”
  我无奈地一撇嘴,又说:“我知道,我是问,你们定得是什么时间行动……”
  “哦,哈哈哈……”
  白薇尴尬地笑了笑,赶忙答道:“就在今夜子时,夜间阴气盛,便于我们起坛作法寻找人魔位置,借着夜色掩盖,也方便对那黑袍人发起偷袭……”
  听到这话我往洞外一看,天已经蒙蒙发亮了,就又问道:“可现在天才刚亮,距离子时还有一整天的时间,我们该做点什么?”
  “等。”
  白薇说完扫了毛道长一眼,毛道长也赞同的点点头道:“只能等了,外面虽都是我茅山弟子,但眼前这种情况之下,我根本无法确定哪个是敌哪个是友,你俩又道行太浅,万一中了异人教的圈套,我们三个都活不了。索性就在这里藏到晚上再伺机而动……”
  听毛道长这番话说完,我忍不住笑了两声,问道:“毛道长,怎么现在你不嫌弃我们阴阳师的身份了,竟然主动提出来要跟我们合作?”
  我说这话原本是想逗逗毛道长,哪知道话才出口,毛道长的脸就腾地一下红了,二话没说强撑起身子,一头就朝一旁的石壁上撞去……
  “耻辱啊!老子不活了!”
  “道长息怒!”
  白薇一见,吓得赶紧拽住毛道长,又狠朝我踹了一脚,骂道:“你小子填什么乱!他都什么样了你还刺激他,你有病啊你!”
  “我,我开个玩笑嘛……”
  我撇了下嘴,哪儿还敢再乱说一句话。
  好不容易安抚住毛道长情绪之后,我们三个都在洞里休息了起来,因为毛道长体格健壮,身上伤势也得到及时处理的关系,我和白薇也放心了不少。
  在洞里一藏,我们直接从早上藏到了天黑,期间几次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时,我们根本不敢出去,只能躲在洞口探看情况。
  而庆幸的是,我们从茅山弟子尸体上寻来的医疗包里找出了不少干粮,倒也够我们一整天充饥了。
  晚上八九点钟,见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白薇坐不住了,于是在洞口处借着外面射进来的月色开始摆摊画咒。
  她忙碌时我在一旁问,需不需要我的帮忙?
  白薇点点头道:“当初师傅传下这追踪命格之术时,本该是单人作法后出魂巡查,但我法力尚浅,作了法事就出不了魂,而你恰好是‘人曹官’命格,所以要靠你出魂去寻那人魔……”
  我点了点头,又问:“可你之前说,原本应该你和你师姐马虹合力作法的,眼下就你自己,成功率又有多少?”
  白薇扫了我一眼答道:“无非就是成与不成,各自五五开……”
  “几率这么低?”
  我不禁撇了下嘴,就听白薇又没好气地说:“你跟我抱怨又有什么用?这种借助生辰八字或命格追踪人下落的术法本就是门中高深之术,何况这次要追踪之人可不是常人,而是只人魔,难度自然就更大了,我说五成,已经是满打满算了,你当我是我哥呀,什么术法都那么精炼!”
  白薇一通怒斥,我哪儿还敢再乱说话,而这时就见被白薇缠得跟个木乃伊一样的毛道长,躺在地上朝我们招了招手说:“我兴许能帮上你们的忙。”
  “您?”
  白薇不敢置信地朝毛道长望了过去,就见毛道长坚定地点点头道:“阴阳术与我们天师道的茅山术本就是一本同源的传承,虽然经过不少改良,但双方差别应该不会太大。如果你信得过我,那我今晚愿意为你在旁助法,协助你尽快找到那人魔的下落,但我有一个要求……”
  “您尽管说!”
  白薇应了一声,只听毛道长又道:“你能不能先帮我把这些绷带解开,你勒得太紧,我都快窒息了。”
  白薇听完赶紧先去帮毛道长把身上绷带松了松,随后在我帮忙下把他小心翼翼搀扶到洞口坛前,好不容易帮他盘好腿坐下之后,毛道长伸手从法坛边颤颤巍巍抓起了桃木剑来,又朝白薇问道:“你得先告诉我,你想起什么坛作什么法,我才知道该怎么帮你。”
  “源宗阴阳探魂术……”
  白薇略显自豪地答道:“荒山之内必有仙隐,仙隐之中必有清风。此术是以我源宗法事召来山中修善的清风鬼仙相助,以鬼仙阴魂拖带起坛者阳魂,按要找之人的八字命格,搜寻一定范围之内的灵体本尊所在……”
  毛道长听完点点头道:“此法听起来类似于我茅山道的五鬼追魂术,但不需施主所佩物件或血发祭法,倒是方便不少,是个好法术,只不过……”
  话说到这儿,毛道长不禁又皱了下眉,随后又说:“只不过以你的道行,恐怕请不到山中修行高深的仙家,而作法后能搜寻的范围更不会太大,这是个问题。既然如此,我便以血祭之法开天眼助你一臂之力,应该和你这‘阴阳探魂术’正好相辅相成。”
  “道长,那就劳烦您了!”
  白薇听完一阵欣喜,随后就见毛道长又朝我望来,说道:“小六子,借你身上那把阳刀一用,先由我左腕放血一碗,再由我眉心正中开始开划,直通头顶……”
  “啊?”
  听到这话我不禁一愣,撇了下嘴说:“道长,您还嫌流血流得不够多吗,还要再放一碗血?就算白薇把您包成个木乃伊,您也不能真把自己弄成具干尸呀?”
  “少他娘的废话!”
  毛道长狠瞪我一眼,骂道:“幸亏你不是我茅山弟子,就你这张碎嘴叨叨叨的,你要是茅山弟子我非把你活埋了不可!让你动手你就动手!”
  “那,那好吧,”我无奈地点了点头,可随后还是不禁又问:“您身子骨壮,放点血倒是小事,可是您让我自眉心开始一刀划向头顶,我的妈呀,这不是开瓢吗?道长,划开您脑袋我可不会缝,万一把您弄死了,茅山弟子们非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吧?”
  白薇听完也连连点头,就听毛道长一声长叹,无奈地道:“咱俩多大仇多大怨?我只让你轻划一道流血即可,你非得把我脑袋切两瓣怎么着?你要这么想弄死我,喉咙上捅一刀岂不痛快?”
  一听这话,我才终于明白了过来,于是憨笑着就开始动手。
  697
  毛道长浑身是伤,都没等我拿刀放血,只把他手腕处包扎好的纱布一掀开,流出来的血都有小半碗了,我又帮忙挤了挤,很快就凑了一整碗,随后小心翼翼将剔骨刀刀尖刺入道长两眉之间,划向额头之后又轻轻朝他头顶囟门处划去。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毛道长又命我帮忙再他身前摆好应用的法器和应用之物,随后双手掐诀就开始念起了咒来,白薇也让我在法坛前面盘腿坐好,随后分别将三张写成朱砂符文的黄纸蒙在了我的头顶和两肩之上,以便压住三火,再由山中的清风鬼仙来接。
  我盘腿在地双眼紧闭双手掐诀,按照白薇的吩咐口中开始默念静心咒文,一连念了十来遍之后,才听白薇忽然开口说道:“小六子,一会儿我先送你出魂,随后会有良善鬼仙过来接你上路,你别害怕,只管跟着它们离开便是,途中切莫声张乱动,它们送你到哪里停下,你就停到哪里,如果是那人魔藏身之所,你只需朝它们点四下头,它们便会心领神会地送你回来,如果找错了地方,同样,摇头四下,鬼仙们就会再送你到下一个可能‘是’的地方,你明白了没?”
  “明白了。”
  我点了点头,这时就听毛道长又在一旁发话道:“臭小子,刚刚白薇说让你切莫声张乱动,这话你可千万要记在心头,清风鬼仙虽然潜居深山修善,但贵姓难改,俗话说鬼迷心窍、鬼话连篇,你若跟它们说话,出于本能它们便会饶有兴趣地将你缠住,到时你吸入的阴气越多,心智就越是会被鬼仙迷惑,若意识混淆忘了回来,很可能连你都会迷失山中化作孤魂野鬼,到时候想帮你收魂都难了!”
  听到这话我吓了一跳,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表示绝对服从命令,而后又听毛道长劝告道:“和鬼仙办事交际这种事,我倚老卖老教你个窍门。鬼仙为阴你为阳,阴阳相交,因此那些鬼仙处于本能会对你饶有兴趣,所以一会儿阳魂出窍之前你先深吸一口气,吸得越满越好,这样一来等你阳魂出窍之后,肉身的呼吸就会变得缓慢轻微,呼吸越弱,阳气压得越低,身上阴气也就逐渐加重,阴气一重,那些鬼仙对你的兴趣就会越来越小,这样能更大限度的保你平安……”
  “多谢道长指点,小六子铭记在心!”
  我赶忙朝着毛道长抱了抱拳,随后就见白薇又‘呼啦’一声抄起张黄纸,朝我脸上盖了过来……
  “你该上路了……”
  白薇话音没落,已然将那黄纸整个蒙在了我的脸上,好在我反应及时,被黄纸盖住脸面之前先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随后片刻之间就感觉头脑晕眩无力,伴随着双脚下一阵腾空,阳魂已然出了躯壳。
  ……
  我慢悠悠地走出山洞,忽然就听前方山林里传来一阵轻微诡异地哼唱声,循着那哼唱声一眼望去,伴随着一阵‘吱哟吱哟’地轻响声,从那山林里竟晃出来几个人影,我仔细一看,一共是五人,最前头的是个披麻戴孝却满脸堆笑的老太太,而后面四人,则是四名身穿喜庆花红却哭丧着脸咧着嘴的轿夫,四人合力抬着一顶花轿紧跟在那白衣怪笑的老太太背后,‘吱哟吱哟’地怪声正是从那随着四名轿夫步伐上下摇晃的花轿中传出来的,而那诡异的哼唱声,也正是从这一行五人口中传来……
  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见五人已经来到身前,出了哼唱声和花轿的‘吱哟’声之外,竟听不到五人发出任何的脚步声。
  随后那带头的白衣老太太先是僵直转身示意四名轿夫落轿压下轿门,随后又转过身来直勾勾盯住我,五人开始齐刷刷抬起左手来,又哭又笑地朝我招手,似是叫我坐到轿子里去。
  我一想,这些无疑就是白薇作法召来的山中鬼仙,于是也没耽搁,壮着胆子就上了轿,随后轿帘重新落下,我只觉身下一晃,那花轿已经再被抬起,转了个弯,又开始‘吱哟吱哟’地走进了山林……
  随着花轿的轻轻摆动,我眼前的轿帘也徐徐呼扇,时不时掀起一条缝来时,我偷偷往外一望,就见那四名抬轿的轿夫以及前面带路的老太太时不时就扭过头来朝轿子里扫量一番,看得我瞬间不寒而栗起来,因为那些人转过时的动作并不与常人一样,寻常人扭头时两肩也会跟着一起移动,而这五人扭头时,当真是只‘扭头’不动身子,正身朝前,头一百八十度往后转过来,用诡异地目光偷偷往轿子里瞄两眼之后再从另一侧扭回去,等于整个脑袋在肩上整整旋转了三百六十度,这要是一般人,恐怕头直接就拧掉了……
  我有些害怕,但碍于白薇和毛道长之前的劝告,哪儿敢声张乱动,于是只能在轿子里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这几名鬼仙把我抬到任何地方去。
  也不知它们抬我抬了多久,轿子忽然毫无预兆地就落了下来,我仍不敢乱动,坐在轿子里心弦紧绷,而就在这时,一张惨白苍老的脸却忽然顺着轿帘的缝隙‘噌’地一下伸了进来,吓得我心头‘咯噔’一声,要不是及时捂住了嘴,差点叫出声来……
  仔细一看,那探头进来的竟是带路的白衣老太太,她直勾勾盯着我嘿嘿怪笑了几下之后,口中忽然发出个颤巍巍阴森森的声音——
  “到了,你看看是不是这儿?”
  话音落下,老太太也又伸出头去,随后抬手将轿帘掀开,四名轿夫也心领神会地压下了轿门。
  我战战兢兢走下轿去往前一看,那轿门前面不远处,竟正对着一座黑乎乎地洞口。
  见我愣住,怪笑的老太太抬手往洞里指了指,似是要我进去,我哪儿敢不从,于是尽量定下心神来,就走进了洞里……
  顺着洞道往前走了没多久,就见昏黑的洞道中逐渐现出光芒,却不是火光,而是一股幽幽地蓝光。
  我循着光芒走过去一看,就见那光芒竟是从洞中一个蓝色的球形东西中发出来的……
  那球形东西被摆在一个用枯草编成的如鸟窝一样的东西里,而那‘鸟窝’的后面,还盘腿坐着一个细长脸、身形枯瘦的女孩儿。
  不等我走近,女孩儿就开始直勾勾盯着我看,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也不说一句话,但我仍是一眼就看出这女孩儿绝不是寻常人。
  因为她的眼睛和人的不同,眼珠是黄色的,而且瞳孔细长,盯着我看时,看得我后背直发凉……
  而更不寻常的地方在于,此时女孩儿虽然盘腿坐在地上,但一双盘在一起的腿却交叉缠了三圈,就跟没有骨头似的,双臂更瘫软地下垂在身体两侧,寻常人可摆不出这种姿势来……
  见我走近,那女孩儿忽然开始往前探头,脖子深得老长,嘴里的舌头开始飞快地一伸一吐,那诡异的模样更显吓人了……
  一时间,我竟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只能僵在原地不敢再动,好在这时,那女孩儿口中竟传来一阵含糊不清地声音,说得是叽里咕噜的上方语,但我一下就听懂了话中之意——
  “我本常家修行百年的青花蛇,久居深山清修从来与世无争、人畜不伤,你是何方神圣,为何闯我洞府扰我修行?”
  一听这话我就猜到,肯定是那些清风鬼仙带错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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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赶紧朝那女孩儿连连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地笑道:“姑娘,实在是对不起了,我本无意冒犯,只因被带错了路才误闯进您的洞府,您别见怪,我这就走,这就走……”
  我边说边战战兢兢往后退,哪知道那女孩儿的眼神仍看不出一丝友善来,没等我退后几步,却忽地又往前一探脖子,那瘫软的身体竟‘噌’地一下匍匐在地,怪异扭动着就朝我爬了过来……
  “你要干嘛?”
  我不禁一惊,却见那女孩儿在地上爬行得飞快,边往前爬边怒冲冲又嘀咕起一串上方语,似是再说:“常家的仙府岂容你随意乱闯,既然你进来了,就别想再出去……”
  话音没落,那女孩儿已飞快地爬到了我的身前,又往上一探脑袋,身形‘噌’地一下就朝我扑了过来。
  我吓了一大跳,一边退一边飞快地拔出后腰剔骨刀来,刀锋寒光冒出来的一瞬间,就见那满面怒容的女孩儿脸上忽地现出几许惊色,赶紧抽身往后退出了几米……
  我见势又攥着刀在那女孩儿眼前一晃,怒声说道:“你百年修行不易,如果专心修行以后必成道行,可如果今天你非要跟我过不去的话,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万一失手废了你的道行、要了你的命,你可别怪我……”
  我这把刀,本就是村里一个老屠夫杀过足有上百头猪的杀猪剔骨刀,刀上阳气煞气至重,又经当初二仙姑指点之后,由我爸亲手磨刀,使得刀上阳气更强,如今在这妖气十足的洞府中一拔出来,冷冰冰的刀锋上直泛金光,杀气逼人,那女孩儿一见顿时慌了神,哪儿还敢再接近一步……
  趁这百年蛇女被剔骨刀镇住,我趁机又往后连连退步,这一退,直接就退到了洞口之外,一眼扫见那之前送我过来的轿子竟还停在洞口处,趁着蛇女没追出来,我赶紧跳了上去。
  我一上了轿,那老太太立刻又探进头来,盯着我怪笑着问:“不是这家?”
  我按白薇的吩咐朝那老太太连摇了四下头,老太太当即‘哦’了一声,于是放下轿帘喊了一声‘走’,四名轿夫立刻抬起轿子又带着我继续前行。
  一路晃晃悠悠的又不知走了多久,随后轿一落下,那老太太又如之前一样探进头来,并且打开轿帘压下轿门,又抬手指向前方,这次我再往前一看,前面竟是一片枯树林,林里坐落着一间灯火通明地小木屋……
  毕竟已经有了一次经验,于是我下了轿直接朝那木屋走去,走到木屋门前不等推门而入,忽然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妖娆地喘气声,霎时间我心中‘咯噔’一声,一时间浮想联翩。
  不知怎的,只听到那声音,一团火就从我心底控制不了地燃烧了起来,一股撞门而入的冲动旋即涌上心头,但还是被我强压了住。
  于是我悄悄推开一条门缝往里一看,就见木屋里装饰格局极其简单,倒是正对着门口摆着的一张老式雕花木床格外的引人注目。
  那床上铺着红配绿的丝绸被褥,软绵绵的光是看起来就令人舒服得很,而那厚厚的棉被中间鼓起,时不时蠕动两下,没等我弄清楚里面藏着什么,却已先从里面伸出一条细长雪白的大腿来,用脚趾朝我勾了勾,我心里‘咯噔’一声,霎时间只觉得浑身酥软发麻。
  而就在这时,从那鼓鼓囊囊的被子里已又传来了个妖娆的女声——
  “春宵一刻值千金,别再等了,快来,快来嘛……”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想都没想就‘哦’了一声,紧接着整个身体就像难以控制一般‘吱’地一声随手推开了木门,直直朝着床上那条晃来勾去的大腿走去,完全无法自控……
  可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却忽然从我脑中传来——
  “你小子真是没用,没被鬼迷心窍,倒被色迷心窍,就不怕白薇知道以后揍你?”
  ‘白薇’二字一出,我不禁浑身打了个冷战,一时间只觉清醒得多,更已听出那声音似是来自于背后,于是猜到此时此刻说话是,应该是在远方护持着我的灵兵——‘狐祖蠪侄’。
  随后就听那声音又道:“亏你还是青眼狐家的家主,光是闻味儿也该知道这是只深山修行的狐狸精,却心术不正,竟想勾引你来采阳补阴,今晚你若是真中了它的招儿,五鼓鸡鸣时分必会被它吸干,魂飞魄散而死……”
  “那,那我该怎么办?”
  我一声惊问,但眼珠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盯在那条摇摇摆摆的大腿上,根本挪不开。
  “上床。”
  蠪侄又道:“它要害你你就将计就计,五行内外仙家百道,修成道行的大仙家不少,可你唯独不用惧怕狐狸,因为你本身便是一族狐家之主,而我,更是天下狐家人的老祖宗!”
  听蠪侄这么一说,我心里有了底,于是也没多想,顺着那条大腿就直接钻进了那狐狸精的被窝,紧接着就觉浑身一热,被里的人已用手脚将我缠住,格外的光滑细嫩。
  随后‘呼啦’一声被子一滑,已然完全脱落,我这才看清,正依偎在我怀里的是个貌似二十七八岁的美艳女人,一颦一笑说不出的勾魂入骨,跟李秀秀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朝我一笑,我浑身都酥了,完完全全中了这狐仙的媚术,哪儿还能做丝毫的抵抗,而就在这时,那女人竟开始解起我的扣子来……
  我上一才被脱掉,就听狐祖蠪侄的吼声忽然又从我脑中传来——
  “转身!”
  二字出口,我几乎想都没想就猛地一扭身子,霎时间以后背对准那美娇娘,片刻之间就听‘哇’地一声惨叫,我扭头余光一扫,那女人竟吓得往后一退直接撞到了背后的墙上,脸色苍白开始瑟瑟发抖了起来……
  只这一瞬间的功夫,我就跟头上浇了一盆凉水一样清醒,赶紧拽起衣服跳下了床,指着那蜷缩成团瑟瑟发抖的女人一声怒喝:“我乃青眼狐家家主,源宗阴阳师‘御史’白龙旗下大弟子,你个狐狸精不思修善,竟想害我性命?”
  “高人饶命!高人饶命!”
  听我一喝,那女人吓得跪在床上连连磕头,磕着磕着,只一恍惚的功夫,那张百看不腻的精致脸颊已然化作了一张狰狞的狐狸脸,我又朝逐渐阴暗下来的周围一看,哪里是什么木屋,分明是一个地洞……
  这时就听那狐狸连声求饶道道:“上仙饶命,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它一软,我硬了起来,就吼道:“上天给你天赋机缘让你修行,你竟心术不正要害人命,真是胆大包天!我问你,你是只什么狐?多久的道行?”
  那狐狸又怯怯答道:“我乃青丘之狐,三百年修为,一直藏在深山从未害过人命,今夜察觉有人气逼近侵我洞府,因此怀恨在心才生了杀意,上仙念我初犯,绕我一命吧……”
  听它说完,我‘哦’了一声,完全不知这话该怎么往下接了,于是小声嘀咕道:“蠪侄,青丘狐是个啥?”
  “哎,棒槌就是棒槌,你说你有什么用?”
  伴随着一声长叹,蠪侄在我脑中说道:“青丘狐灵性强,古时山海九州人尽皆知,当年我修于姑逢山以南五百里的凫丽山,而青丘国位于基山往东三百里,说起来,这里的狐家还算我的近亲呢……”
  699
  狐祖蠪侄款款道来,狐,灵性前,聪慧如人,因此古往今来都被认为是萨满十二仙班之首。狐修五百年成人形,再修三百年通人语可人言,因此有每个人都是修行八百年的狐狸的说法。
  而后再修两百年,也就是整整修行千年成火狐,成火狐后每修千年则生一尾,依次幻化二尾血狐,三尾妖狐,四尾魔狐,五尾灵狐,六尾幻狐,七尾神狐,八尾地狐,一直修九千年成九尾天狐,也称玄狐,则已与传说中的大罗金仙不相上下,古往今来世间罕有。
  随后狐祖蠪侄又道:“狐虽本身灵性强,但在同宗物种之中,也分天分强弱,其中除我这坐镇凫丽山清修的万狐之祖之外,为南海青眼狐家以及青丘狐家灵感最强,而青丘狐天分首当其冲,比青眼狐家更高,也是众多狐族之中,在上古中古年间唯一修成过九尾狐的狐家……”
  话说到这儿蠪侄一声长叹,随后又道:“这小狐狸说自己已修了三百年,道行尚欠甚至不足以幻化为人形,没想到这点道行都敢来为祸人间了,这要是群魔倍出的上古中古年间,她恐怕早被别的妖物仙物吃得连渣儿都不剩了……”
  “那我该怎么处置它?”我问。
  狐祖蠪侄一阵沉默,随后答道:“中古后期曾有一场神魔乱战,战况震撼天下,而后神魔妖邪各归其位,导致世上灵物锐减,而后六百年前天诛府成立,世上妖魔更是无处遁形,赶到清朝时已成罕有之状,随后又至民国战乱,战乱四起虽指使尸灵道邪祟越发增多,但在民国晚期却也逐渐被驱魔界所平息魔灾,如今一只三百年修行的狐仙,已是不可多得了……”
  “听你这话,是要我放它一马?”
  我话一出口,狐祖蠪侄立刻应了一声,又道:“它虽要害你,但终究是你闯入人家修行洞府在先,你也有过失,何况她害你不成,而从其眼神中看似乎还未成为妖仙,这也就说明它在你之前并未害过别人,所谓结怨不如结缘,你是青眼狐家家主,而我又与它是近亲,倒不如给它一条生路走,劝它向善即可……”
  我仔细一想,狐祖这话说得确实有些道理,何况现在我们急于应对异人教事端,哪儿还有工夫再节外生枝。
  于是一番细想之后,我抬手朝那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狐狸说:“念你之前未害过人命,又已山中清修三百多年,今日我就网开一面放你一马,但你若再胆敢害人或起坏心,小心我早晚回来收拾你!”
  “不会了!不会了!”
  那狐狸连连摇头摆尾,颤巍巍道:“不敢隐瞒上仙,我清修三百多年确实从未害过任何人,甚至从不践踏一草一木,只因为若干年前无意间丢了领我清修的姐姐,我急于下山将姐姐寻回却道行太浅不敢下山,这才不得已铤而走险,今日见你闯入洞府才起了杀心……”
  “你要取我道行就为这个?”
  我随口一问,那小狐狸又点头道:“不错,人身之上皆有五百年修为,是世间万物所望尘莫及的,我已修了三百年,五百年则可成人形,八百年则可通人语明人言,我急需这五百年道行助我下山到人世间寻回姐姐,万不得已心生邪念,还请上仙万莫怪罪……”
  听那小狐狸说得情真意切,说话时甚至双眼淌泪,我倒有些心软,于是一声长叹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祸害人命,道行不够就自己修,如果你真害了人成了妖仙,就算找到你那位姐姐,上天难道会放过你吗?”
  “上仙教训得是,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小狐狸诚心叩拜,霎时间磕头如捣蒜一般,于是我摆了摆手示意它起来之后,就拎着衣服转身快步走出了那洞府……
  回到洞口前时,那五名鬼仙果然还在,仍是哭哭笑笑满脸的诡异表情,我二话不说迈步就上了轿,那带头的老太太不用问也知道这次又找错了,于是也没含糊,又喊了一声‘起’,四名轿夫立刻又将花轿抬了起来,继续赶路……
  又往前行了不知多久,做在轿子里我就感觉到一股股阴冷地寒风顺着轿帘开始往轿子里灌,四名轿夫抬着轿子越往前走,那冷飕飕的风就越大,甚至刮得轿帘都开始呼呼啦啦作响了起来。
  也不知道顶着这股古怪地阴风往前走了多久,轿子终于才又停了下来,紧接着那带路的老太太又第三次笑眯眯地掀开轿帘迎我下去,我走下轿子一看,自己的脚下竟是壁纸地深渊,吓得我心头‘咯噔’一声,赶紧拽住轿门不敢再往前走了。
  而庆幸的是,好在我此时是阳魂之躯本就没有什么重量,如若不然一脚踩空,恐怕已经摔到地面上了……
  可这些鬼仙把我带到这里来又是什么用意?
  我想到这里不禁往前一打量,就见正前方两三步外,阴影之中隐隐约约现出一处洞口来,那洞口位于笔直的山崖峭壁之上,被一大从枯草藤蔓遮掩着,别说是黑乎乎的晚上了,这么隐蔽的洞穴,即便是白天也很难被人注意到,而很快我就感觉到,那股古怪的冷风无疑正是从洞穴之中吹出来的……
  想到这里,我一步迈出轿去就跳到了那山洞前的一小块平台上,扒开挡住洞口的藤蔓和枯草之后,小心谨慎地就开始往洞里走。
  那洞口不大,可洞道倒是格外的宽敞笔直,我顺着洞道往前走出去大概几十米之后,忽然间,就听前方的黑暗之中传来了低沉的说话声——
  “你别紧张,别乱动,只需要在熬几天,茅山一乱我们就能趁机离开这里了,我知道你这几天在洞里憋得难受,我又何尝不是?”
  那声音低缓含笑,似乎是在跟什么人对话一样,于是我壮了壮胆子,又继续循着声音往洞里走,走着走着,笔直的洞道忽然在前面开始逐渐转弯,一丛暗淡的火光也逐渐在转角后面亮了起来……
  我躲在转角处,悄悄盯着那火光传来的方向往前一看,赫然就见洞道深处点着一团昏暗的篝火,篝火前,一个小胡子男人正盘腿坐在地上打坐。
  男人大概四十多岁、不到五十的模样吧,身穿一袭宽松黑袍,黑袍胸口前赫然纹绘着独脚怪鸟爪子抓着九头怪蛇的图案,而我又仔细一看那男人的身形,分辨男人的声音,无疑,此人正是之前掳走人魔的黑袍人,只不过之前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已经摘了掉,此时正扔在一边。
  我连忙又往那怪人的脸上扫量了几眼,就见此人微皱眉头满脸刚毅,五官端正看不出丝毫的邪气来,在我看来倒是有些陌生,怎么想都想不出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怕是个生面孔吧。
  而随后我又朝着洞穴一角望去,却见岩石洞壁之上钉着一根铁橛子,橛子上挂着一条手腕粗细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则正绑在那之前被带走的人魔的脖子上,此时那人魔正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地低沉喘息,明明手脚之上没有被束缚住绳索,可它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乖巧得简直就像是黑袍人所养的小宠物似的……
  见果然寻到了这黑袍人的下落,我心中一阵惊喜,本还想继续监视一番,以便从这黑袍人口中再多得出些有用的消息来,哪知道过了没多久,忽然间就见那坐在篝火前的黑袍人猛地朝我转过头来,口中顿时一声怒喝——
  “是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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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一声怒喝,那黑袍人‘噌’地一下就站起了身来,我哪儿敢耽搁,吓得转身就往洞外跑。
  趁着黑袍人还没追出来,我猛地一个飞扑就钻上了轿子,五名鬼仙也不怠慢,在那老太太的带路下,四名轿夫脚程飞快,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就乘风破浪地将我送回了白薇我们藏身的那洞穴之中。
  下了轿子我快步冲向洞口,往前一看,就见毛道长、白薇两人都正盘腿坐在法坛前作法,而一个恍惚之下我一眼扫向毛小方道长,却见他额头上竟隐约现出一只竖直起来的瞪圆了的大眼睛来,金光闪闪的眼珠子忽闪忽闪地来回乱扫一通,顿时把我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哪儿敢多看,一见自己也正坐在一旁,我二话没说就又一个飞扑扑了过去,霎时间双眼瞬间被一团黑色烟云蒙蔽,随后脑海之中一阵昏沉,又逐渐开始清醒……
  “小六子!小六子!”
  白薇的惊叫声徐徐传来,我抬起沉重的眼皮一看,自己已经魂归肉身。
  “找到了没?”
  见我苏醒,白薇赶紧凑过来问我情况,我狠一点头答道:“找到了,怪不得这么多茅山道士都搜不到那黑袍人的下落,原来他藏在一处山崖峭壁的隐蔽洞穴之中,只不过……”
  话说到这儿我一阵犹豫,仔细一回想,去时和回来时都是坐在鬼仙们抬着的花轿里面,我压根就没有记住去那地方的路该怎么走。
  “只不过什么?”
  白薇一声发问,于是我悻悻地将心中所虑说了出来,哪知道话才出口,却见白薇笑了起来,拿起手边一张黄纸来说:“这你放心吧,我这法事可没那么简单,你们所行的路线图,那些被我请来的鬼仙们都已经记录在案了……”
  说话间白薇将那张黄纸平铺在地,随后先抓了一把朱砂捧在掌心,深吸一口气后用嘴一吹,朱砂粉末顿时‘呼啦’一下撒得满张纸上都是。
  这时白薇又抓起我的左手来,取我后腰的剔骨刀再我食指指肚轻轻一扎,血立刻就溢了出来……
  我疼得‘哎呀’一声,没等问白薇是要干嘛,却见白薇已按着我的食指平放在了那张铺满朱砂粉末的黄纸上,随后就见顺着我手指肚溢出来的鲜血渗在纸上之后,竟忽然自己化作了一条细细的红线,开始顺着那张黄纸上的朱砂粉,往前缓慢地流动……
  “这,这是……”
  “是追踪术,”白薇答道:“你手指按住的地方可以看作是我们此时此刻所在之地,而这血流在黄纸上移动出的痕迹,则是你随着那几位鬼仙出发后的形成路线,等路线完成后只需要利用玄门术数将路线按比例放大,我们即能查出那黑袍人和人魔所藏身的方位来……”
  白薇边说边用力压我的手指,试图让血更加迅速地被挤出来,把我疼得几度惨叫起来。
  而一看那黄纸上的血迹,确实神奇得很,自己拉出红线的血流竟如同活了一样,更像是一条再黄纸上缓慢爬行地红蛇,兜兜转转弯弯曲曲地在黄纸上游走着……
  花了一阵子之后,黄纸上已被拉出了很长的一条弯曲横线,而流动的‘红蛇’却忽然戛然而止,多余出来的血滴逐渐在同一个点凝聚成一体,血液越汇聚越多……
  看到这一画面,我咧着嘴问:“白薇,那些鬼仙是不是也把路线忘了,正想呢?咋还不动了呢?”
  “说得是个屁,嘴闭上看着。”
  白薇瞥了我一眼就不再说话了,而就在这时,那凝聚成一团的血珠却忽地一颤,紧接着‘嗖’地一声竟开始朝着我手指按住的地方飞快地划来,在纸上划出一条笔直的红线……
  只几秒钟的功夫,突然笔直地划回来的红线与我手指边的血迹相连,白薇这才松开了我的手,掏出自己随身佩戴的罗盘就开始仔细核对了起来……
  一番核对之后,白薇忽然皱了皱眉头,指着之前血珠在黄纸上凝聚处所渗透出的圆形血印说:“从路线上看,你们一共去探了三个类似那人魔所在的地点,第三个正是人魔藏身之地。”
  “没错。”
  我连连点头,随后问白薇是怎么看出来的?
  只听白薇答道:“你看鬼仙所绘这路线,去时虽然兜兜转转,但一共有两个大弯,这两个大弯就是你们之前去过的两处错的地方,见找错了位置,所以又划了个弧线继续出发,一番兜兜转转之后终于寻到了那人魔真正的藏身处。见事已成,鬼仙们当然不会多做耽搁,于是第一时间就带着你赶了回来,回来的路程,也正是最后这一条笔直的斜线……”
  白薇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就又问道:“那么,这图纸上所话的血痕和真正的地理距离又差了多少?怎么计算?”
  “这就要动用伏羲测算法来计算一下了……”
  白薇说完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一皱眉答道:“已近子时,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见白薇言辞焦虑,我赶紧劝说道:“你别着急,你师姐马虹她们今夜也在作法,即便我们晚她们一会儿,相信有白龙他们在,也一定能收拾得了那黑袍人的……”
  我以为这话必定能给白薇带来一些宽慰,哪知道话才说完,就听白薇一声长叹,毛小方道长也在一旁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来。
  见两人脸色不对,我赶紧又惊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没打呢,就开始惧怕那黑袍人了?”
  我话一出口,只听毛道长沉沉答道:“小子,你往洞里面看。”
  听到毛道长这话,我连忙站起身来往洞里瞥了一眼,之前我阳魂回归后忙着给白薇汇报情况倒没注意,如今一看,才发现除了我们三人坐在洞口处之外,洞里竟还有一个人在,是个看似二十郎当岁儿的小道士,此时此刻正被捆绑着手脚,嘴里还塞着一块碎布……
  “他,他是什么人?”
  我当即一声惊问,白薇接话道:“送你们离开之后,我和毛道长光顾着作法帮你寻找那人魔位置,根本抽不出空来防范四周,没想到竟被一名误打误撞掉进山沟的小道士给撞了个正着,好在毛道长反应及时,一招就将那小道士给擒了住,我们这才不至于暴露……”
  “只有单独一人?”我好奇地问。
  白薇点了点头,又道:“那小道士我们已经审过了,说是跟随着一支搜寻队进山搜寻的茅山弟子,没想到就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那支搜寻队经过附近时却忽然遭到几名黑袍人的伏击,紧接着队伍里几名道行比较高的师兄竟跟中了邪一样开始攻击自己人,导致整支队伍全员遇难……”
  “那他是怎么跑出来的?”我又问。
  白薇又道:“他道行浅年纪小,一遇到袭击就吓坏了,因此根本没敢抵抗撒腿就跑,后来师傅又为他掩护,他这才死里逃生逃过一劫,就在山林里一阵奔逃,无意间滚进了这山沟里,才遇到了我们……”
  “这么一说,那这小道士是自己人才对,你们怎么还给他绑起来了?我去帮他解开!”
  我说着就要动手,毛道长却一把将我拉了住,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别忙,经我们审讯,这小弟子虽不像是说假话,但到底是敌是友我们终究还无法辨别,眼下试探严重,我不敢相信任何人,也就只能先把他绑起来再行处置了……”
  听毛道长说完,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白薇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我彻底为之一振,话都说不出来了……

  701
  “另外,我们还从这小道士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眼下除你我之外,易大师,我哥,马虹师姐,阿金小银,秀秀,以及我们这边所有的援手,都已在傍晚时无意间落入茅山高手所设陷阱,全军覆没了……”
  听白薇这话出口,我脑海几乎遭了一记雷击一样,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了。
  满心惊愕之中,除了笑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表现自己内心的震惊了……
  “你的意思是,咱源宗这边,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人马,嘎巴一下,全灭了?”
  “大体是这样。”
  白薇坚定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
  一时间,整个洞中再没人开口说一句话了,久久的一阵沉默过后,一直直勾勾盯着我同样不知所措的白薇一声长叹又道:“按照这被抓进来的小道士的说法,我哥他们被抓之后第一时间被押送回了山林外面的营地,如果没意外的话,恐怕现在已经到达营地处了……”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茅山的人信不过,源宗的人又只剩咱们俩,虽说毛道长在,可也已经半死不活的了……”
  “臭小子你说谁半死不活!”
  听我一说,气得毛道长吹胡子瞪眼,皱着眉头就要起身,我和白薇吓得赶紧扶着他连连道歉,却听毛道长气冲冲道:“老子结实得很!不就是只人魔,还有什么异人教!走!就算茅山有变我已起不到掌门该有的作用,就凭咱们三个人,照样干!”
  毛道长说完就要往外闯,我赶紧跑上前又拦住他说:“道长,您别冲动啊!那黑袍人厉害得很,这您也是亲眼见过的,万一咱们冒然行动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可就真全军覆没了……”
  哪知道,还没等我把毛道长安抚下来,白薇却也已在后面背起了法器包,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小六子,道长这话没错,身在正道岂能贪生怕死?走,既然没了援军,那就咱们三个一起上路!”
  白薇说完搀着伤痕累累的毛道长就要出洞,我气得拦住二人又一同劝阻,心说白薇腿上有伤,毛道长刚刚死里逃生,而我也累得半死不活了,就这么出去,不是送死又能是什么?
  哪知道正劝说时,却见白薇忽然一把攥住了我的胳膊,随后正颜厉色朝我一声问话:“小六子,你相信我哥会这么没用吗?”
  “啊?”
  突然听到这话,我不由地愣了一下,然而片刻之后就坚定不移地摇了摇头。
  马虹、金银二将的实力如何我还并不太了解,但是白龙,我是绝对信得过的,从我们第一次相识,到我拜他为师,再到同路赶往三河县,一路走来这堂堂的‘御史’白龙何时曾让我失望过一次?
  见我神情坚定,白薇不禁微微一笑,又道:“小六子,你能明白这一点就好,我哥堂堂的御史白龙,源宗琥珀主,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抓住?而且还是全军覆没,你不觉得奇怪吗?”
  听白薇这么一说,我也隐隐觉出此事似乎有些不对,急忙问道:“你的意思是……”
  白薇微微一笑,又道:“再者说,就算我哥和马虹师姐他们一时马虎被抓,也不是没可能,但要说媪那小子会这么容易就被抓住,你信吗?我可是专门问过这小道士,据说被抓住后那只人面怪羊可是服服帖帖的,甚至连一句脏话都没骂,这还是他吗?”
  “难道其中有诈?”
  我心中一阵惊喜,白薇并未摇头也未点头,只偷偷扫了一眼也在沉思的毛道长,微微一笑道:“我现在担心的可不是我哥他们,而是担心茅山这才又要有麻烦了,紧急关头,还望毛道长海涵啊……”
  白薇话音一落,毛道长顿时哈哈笑了起来,摆手说道:“小事小事!连老子都他妈的被自己的师兄弟暗算了,我哪儿还管得了那么多?若琥珀主真有妙计,尽管去施展,老子不管!老子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
  毛道长说着竖起一根大拇指来,狠一咬牙又道:“他妈了个巴子的,老子非要碎了那黑袍人不可!”
  ……
  眼看时间已近子时,我们不敢怠慢,于是收拾好东西之后急急忙忙就上了路,路上白薇一边带路一边盯着罗盘以术数掐算黄纸上的路径,而我则和毛道长负责监视周围的一举一动,也是奇怪,一路上竟再没有遇到一支茅山的队伍。
  我正奇怪时,毛道长一眼点醒梦中人:此次交战的双方阵营各是谁?不是茅山与异人教、更不是源宗与异人教,而是茅山与源宗,而那异人教潜伏山中的黑袍人,本就只是我们此次分胜负的一个评判标准而已,之前早有规定,哪一方先抓到黑袍人便是取胜。
  但几天的时间下来,白薇我们光顾着求援和解决朱庄子那批黑仙的问题,根本没顾得上在山里搜寻黑袍人下落,而茅山一方青囊而出却一直也找不到,自然也已有大部分人放弃,那么,要赢又当如何?很简单,灭了对方不就是赢了?
  如今白龙等人都已落网,只剩下白薇我们这两条小小的漏网之鱼,茅山一方的弟子们必定都松了一口气,哪儿还会继续专心致志的在山里搜寻,恐怕一收到消息,大部分队伍就都赶回营地去庆功了,这才导致山林里的搜寻队伍锐减。
  没有了茅山一派的阻挠,我们一路上显得轻松了不少,但毛道长说完这些之后,脸色却越加难看了起来,我见他神情不对一问,只听毛道长道:“茅山的队伍大多撤回,对你们倒是一件好事,而对那黑袍人来说,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之前有茅山弟子们在山里掘地三尺般的搜寻,那黑袍人逼不得已只能带着人魔先躲了起来,可如今呢?茅山弟子一撤,他随时都可能趁机溜走,今晚可能是我们唯一跟他交手过招的机会,鹿死谁手全在今夜了……”
  毛道长这么一说,我和白薇都显得更加紧张了起来,因此面对这身份不明的黑袍人,我们两人几乎没有一丝胜算。
  按照白薇的测算,我们三人一路前行,一路穿山越林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白薇忽然放慢了步伐,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越发凝重了起来。
  我问:“白薇,怎么了?”
  白薇抬手朝正前斜上方位置一指,说道:“按照测算,那黑袍人所藏位置已经离我们不远了……”
  听到这话我急忙循着白薇手指的方向往前一看,借着月色,就见穿过前面几十米长的枯树林后,一道惨白惨白的光秃石壁已然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那石壁数十米高垂直往上,似是一座断崖,断崖整体光秃秃的,但上面仍一丛一块的生着一团团的枯草。
  我们又往前走,边走边借助山林的掩盖悄悄打量那断崖,看着看着,我就发觉断崖高处其中一块滋生着浓密枯草的地方,草丛后面若有似无地现出了个黑乎乎的大洞来,与被月光照射成惨白色的岩壁极不相符,似乎是草丛后面藏着一个洞口。
  我赶忙把发现告知毛道长和白薇,两人立刻警戒起来,也循着我手指方向一打量,终于得以确认,果不其然,那正是个洞口所在。
  “就是这里不会错了!”
  白薇冷冷开口,我急忙发问:“那现在怎么办?”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
  白薇扫了我一眼,随后从法器包里抽出了张黄纸来,蹲在地上就开始折叠,几秒钟的功夫就熟练地叠出了一只纸鹤,托在手中又道:“成败就在今夜,既然他不想出来,那我就逼他现身……”
  702
  白薇说着加快步伐,边走又边从法器包里取出个塑料瓶以及一把红绳来。
  走着走着,几十米枯林已然穿过,往前一看,山林边缘到峭壁底下竟还有一块平坦的岩石空地。
  白薇倒没含糊,在林边停下脚步时也已将手中红线的一头系在了手中纸鹤的尾巴上,随后盘腿坐到地上,掏出个火盆来就开始烧灵钱和写好咒文的黄油纸,盆里的火才一旺起来,白薇立刻开始嘀嘀咕咕开始念咒,随后托着掌中纸鹤在盆中火焰上来回绕了三圈之后忽一撒手,纸鹤忽地往下一落,紧随其后伴随着火上冒起的热气腾空而起,牵着那细细的红线一飞冲天,直往高高峭壁上的洞口前飞去,随后‘呼啦’一声就扎进了洞前那丛枯草中。
  这时再看白薇,已又将垂下来的另一端红线夹起,拧开塑料瓶瓶盖后,就将红线垂了进去……
  我问:“白薇,这瓶子里是啥?”
  “你尝尝?”
  白薇将瓶子递过来后,我小小地抿了一小口,咧着嘴直骂街,里面装的竟然是汽油。
  白薇见了嘻嘻笑了起来,直骂我‘傻王八蛋’,毛道长在旁边看了也直笑,笑了一阵子,白薇又专注了起来,在眼前那铜盆中又开始烧纸作法,手中握着的桃木棍时不时在空中晃动几下。
  我又问:“你这又是作什么法事?”
  白薇扫了我一眼,反问道:“你见过龙吸水没?”
  “没。”我摇了摇头。
  “好,那今天就给你看看,”白薇神秘一笑,随后连连用桃木棍敲着塑料瓶又开始念叨了起来,将咒文反复念叨三遍之后,白薇忽然用手捏住那垂在瓶里的红线轻轻一弹,霎时间只觉一阵莫名地冷风拂面,如是从正上方高空灌下。
  那螺旋袭来的妖风越来越强,吹得红线呼呼乱颤,摆在地上的塑料瓶竟也跟着抖动了起来,这时我再仔细往那红线上一看,霎时间惊了住,不知何时,红线上已经凝起了一层层的小水珠,在空中那股妖风的托衬下竟开始自下往上地循着红线逐渐升高……
  水珠被从瓶子里吸出来的速度越来越快,水珠也逐渐凝结成了很细小的水流,顺着红线就开始往上爬,随后浸透了挂在洞口草丛上的纸鹤,又滴答得满地都是……
  伴随着汽油味弥漫,没多久的功夫整瓶汽油就都被红线‘吸’干了,白薇这才收了瓶子,用手中桃木棍缠住红线一端之后绷直到火盆正上空,随后用脚尖轻轻在火盆上一踢,伴随着火星飞溅,红绳上立刻燃起了火来,片刻之间火焰就循着红绳直达了洞口,‘呼啦’一声引燃了洞口前那丛厚厚的枯草……
  火一烧起来,霎时间滚滚的黑烟就开始往洞里倒灌,白薇抬头望着火势冷冷一笑,说道:“我看这黑袍人能在洞里憋多久,老娘熏死他个王八蛋……”
  白薇盯着火势正得意时,空中盘旋的妖风却忽地方向一变,瞬间就见峭壁上火势一抖,火焰竟开始逐渐缩小,随后熄灭。
  看到这幅画面,我和白薇都愣了住,我不禁一声惊呼:“怎么会这样?那可是汽油啊!汽油着的火怎么会这么快就被风吹灭?”
  “不是风,是那黑袍人的术法。”
  白薇沉沉答道:“这人作法事灭了火,而且灭火的速度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可见此人的道行比我高深太多……”
  白薇这话出口,毛道长也在一旁点点头道:“确实,我茅山也有灭火的法事,可即便是我也不可能达到如此迅速的地步,这人真不简单,让我来会会他!”
  话说到这儿,毛道长弯腰就从地上抓了一把枯草,十指轻动已然将枯草扎成了个稻草人,随后咬破手指用血一抹,‘啪’地就贴上了一张符咒。
  毛道长将草人往地上一扔,紧接着左手抽出桃木剑,右手化作剑指,脚踏罡步就开始作法,口中念念有词——
  “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流盼无穷,降我光辉,上投朱景,解滞豁怀;得驻飞霞,腾身紫微,人间万事,令我先知;草人替身,为我所用,灵兵降世,借体还魂……”
  毛道长话音一落,抬手剑指一勾喝了一声‘起’,那躺在地上的草人顿时‘噌’地一下就自己坐了起来,随后扭动小脑袋一阵左顾右盼站起身来,仰头面朝着洞口方向就开始沙沙沙地乱颤……
  这时再看毛道长,仍未收招,依旧是持着剑作法念咒,我在旁边见了,偷偷问白薇说:“毛道长这是在干嘛?”
  白薇摇了摇头,答道:“具体我也说不好是什么法事,但看样子,应该是以草人替身之法引来了山林中的恶鬼,喝令它们闯入洞去对付那黑袍人了……”
  白薇这么一说,我也感觉背后隐隐发凉,无疑是周围的阴气已经加重。
  然而就在这时,那地上颤抖不停的草人却忽然毫无预兆地从胸口炸出一团火焰,先烧毁了贴在胸口的符咒,随后整个草人都被引燃,很快就化为了灰烬……
  毛道长一见顿时大惊失色,往后踉跄倒退两步之后,以剑锋一指洞口赫然一声怒喝:“还从没有人破我法咒破得如此干净利落,道兄好本事!有这道行,何必还畏头畏尾的不敢见人?”
  毛道长话刚出口,只听洞中赫然传来一阵狂笑,伴随着那狂笑声,一个身影已在月光的映照下徐徐走出洞来,立在被烧得焦黑的枯草前,开始朝着下面打量,我仔细一看,正是那头戴面具的黑袍人。
  不等我们开口,就听那黑袍人又笑道:“毛道长,我本以为借你茅山派内乱之际逃出山去,若运气好,兴许还能提前杀掉你,接手茅山派的大权,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不单被你逃过一劫,如今竟还被你们寻到了我的去向,我真是太大意了……”
  “你到底是谁!”
  白薇早已坐不住了,上前两步惊声问道:“阴阳家除了我辈‘七绝’之外已再没有别的弟子,为何你的阴阳术却比我们更厉害?难道是我们阴阳家近代的哪位隐士高人?”
  “高人谈不上,但我确实是源宗子弟,按辈分来说,小白薇,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兄呢,可惜你从未叫过……”
  “从未?”白薇皱了皱眉,顿时又问:“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我真是老相识?可我,可我为什么对你完全没有印象?”
  “哈哈,你没有印象也是正常,记得我最后一次见你时,你还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现在已能独当一面,我真替你高兴……”
  “你少废话!你到底是谁!”
  白薇的情绪有些激动,瞪着崖上人又怒吼道:“既已现身,你还不快把面具摘下来,不然还要缩头缩脑到什么时候?”
  “哈哈,你要摘我面具也不是不行,先过了卢国兴这关再说!”
  这话说完,那黑袍人忽地一声怒喝,喝声才刚出口,就见背后洞穴中已然‘噌’地飞跃出一道人影,直直朝着我们所在的位置扑了下来……
  “快闪开!”
  见势不妙,毛道长赫然将白薇我俩推出几步,转身之际一剑就朝那黑影刺去,黑影却已抬手抓住剑身,伴随着掌心中腾起一层白烟,借力平稳落地,我们这才看出,那飞扑下来的竟就是那只人魔。
  没等毛道长夺回剑来,人魔已狠一爪拍在了毛道长胸口上,毛道长往后踉跄退了两步,手中剑也已被夺走,没等还手,那人魔已又凶猛扑来……
  703
  “道长!”
  我和白薇几乎同一时间一声惊呼,就想冲上去帮忙,谁料却见毛道长眼中忽地流露出一抹凌厉不屑地目光,喝了声‘你们别管’之后,忽然一扭身形,竟以后背对准了那人魔的尖牙利爪……
  ‘啪’地一声,人魔一抓正中毛道长后心,却见背过身去的毛道长瞪眼之间狠一震双臂,伴随着‘嘭’地一声巨响,后背上竟炸出一道肉眼可见地金光来,将那人魔撞得惨叫着倒飞出了好几米远……
  而伴随着道长背上炸烂的衣衫,一面黄铜八卦镜已然从背上飞旋而出,回身之际毛道长抬手托住铜镜,顺势一扯就撕烂了身上残破的道袍,健硕身形上那道道绷带、条条伤口顷刻间暴露在月光之下。
  见毛道长赤膊上阵手托铜镜,周身上下煞气十足,那被震出老远的人魔也不禁慌张,这时再看毛道长,已然随意地‘啐’了一口血唾沫,横眉立眼一声怒喝:“上次让你跑了,这次你还敢来惹我?好,看我不把你打得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毛道长霸气十足一声怒喝,不止镇住了眼前的人魔,甚至连我和白薇都不禁一愣,伴随着心中悸动,我眼眶逐渐发酸,只因望着毛道长那坚实的后背、大义凛然的身形,竟想起了曾经为我们出生入死不惧艰险的五爷来……
  可惜,他老人家早已不在了……
  犹豫片刻之后,那人魔又呲牙咧嘴扑了上来,道长毫不退让箭步而上,霎时间手托铜镜与那人魔颤抖成了一团。
  而除了托在左手之中的铜镜之外,再仔细一看,五爷右手剑指间竟还隐约泛起一团暗淡地青光来,那是一块象征着自己‘天狩十二尊’身份的天尊枭玉……
  枭玉乃天诛府所发驱魔辟邪的利器,有玉在手,任由人魔猖狂却仍不敢再近毛道长一步,霎时间被打得连连败退。
  毛道长身受重伤却仍能力抗人魔,让白薇我俩大为震惊,而更加震惊的,无疑是此刻正站在峭壁上的黑袍人,虽然他脸上一直戴着面具,但眼见伤痕累累的毛道长把人魔打得满地乱滚,嘴都闭不上了,一缓过神来,立刻开始坐在地上摆坛作法……
  见那黑袍人要起坛,白薇顿时一声惊呼:“糟了,他要为人魔助法!”
  话音没落白薇赶紧也盘腿坐下,又吩咐我道:“小六子,帮我叠纸鹤,越多越好!”
  没等我反应过来,白薇已从法器袋里拽出厚厚一沓黄纸递给了我,我赶紧叠起了纸鹤来,而白薇也没闲着,在面前摆好各色应用之物之后也开始起坛作法,随后抓起几只我叠成的纸鹤以鸡血开眼,伴随着再度在空中盘旋起来的道道阴风,抬手就朝那黑袍人所在的方向祭去。
  可谁知道,根本没等飞到黑袍人面前,那些纸鹤就被黑袍人以手中桃木棍精准的接连打掉,在空中下落时炸成一团团烈焰飞灰……
  白薇还不死心,让我继续叠,自己又继续往上扔,可仍是没有任何效果,倒是把那黑袍人逼急了,索性也单身开始叠出一只只纸鹤来,顺着洞口方向往下祭,霎时间一只只纸鹤漫天翻飞,在空中炸成道道火光倒是别开生面。
  可扔下来十几只纸鹤之后,那黑袍人却忽然停下了手,一边调配眼前的作法之物,一边哈哈笑道:“小白薇,你终究还是道行太浅,光凭这小打小闹,你真以为能伤得了我吗?”
  “你少狂妄,胜负还未见分晓呢!”
  “不,已经见了……”
  伴随着黑袍人一声冷笑,白薇身边不远处的一丛杂草中忽地传来‘嗖’一声轻响,声音轻微,但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之下,还是引得白薇我俩低头去看,一眼望去,就看见一条白色的纸蛇已伴随着沙沙地声音飞快从草中爬出,紧接着一头撞在前方我好不容易叠成的那一堆纸鹤上,霎时间燃起熊熊火焰,甚至连那些还没等我叠成纸鹤的黄纸都被烈火引燃了……
  “你卑鄙!”
  白薇气得一声怒吼,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黑袍人仍在狂笑,狂笑之余,更已写成一张黄纸符咒,伴随着两声默念抬手就朝下面扔来,黄纸符咒飘飘摇摇就不偏不倚贴在了那人魔的后背上,霎时间只听人魔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周身一阵,瞬间脸色僵硬再无表情,竟如换了个人似的,扑向毛道长时,身手变得更加凌厉凶狠了……
  虽一直处在上风,但长久下来毛道长早已有些体力不支,如今那人魔又一脱胎换骨,毛道长更难抵挡,只几招的功夫就被人魔一个飞扑撞翻在地,好在我和白薇及时冲上去把他拉了回来,否则此时毛道长脖子上恐怕已多出两个血洞来了……
  “他妈的!这人魔怎么越打越来劲?”
  毛道长一声惊呼,白薇答道:“黑袍人扔下来的那张黄纸,恐怕就如同之前一木道人的养尸术符咒一样,可以让人魔最大程度的吸收月光阴气,如今有这黑袍人助法,可不好办了……”
  只大家犹豫的功夫,那凶神恶煞般的人魔已又再度朝我们袭击了过来,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几度闪避,另寻破这人魔之法,白薇我俩更时不时地抬头朝那黑袍人打量,只希望能在他身上也找出什么破绽来……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盘腿端坐在洞前的黑袍人却忽然神情一变,‘噌’地一下就立了起来,开始循着远方眺望,我不禁一愣,心说他这是看什么呢?然而还没等明白过来,就听一阵阵叫喊声已从我们背后的山林之内传出……
  “白龙!这就他妈的你想的馊主意,哥们儿都快累死了!”
  “哎呀你别废话了,不想跑你倒是停下,我倒要看看那些道士揍死你不……”
  “好好好!御史白龙,算你有种!哥们儿记住你了!”
  我一听,那连声抱怨岂不正是媪的声音,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见树林里逐渐浮出一只诡异的黑影,如个长相奇特的怪物一般,而离近了我再一看,那岂不正是媪在撒蹄子往前狂奔,媪的背上,还依次坐着白龙、马虹、金银二将、易大师以及秀秀……
  别人还好,而一见白龙我心中一阵惊喜,连连朝他招手呼喊,白龙也循着我的喊声嘿嘿一笑,没等媪跑到我们跟前刹住脚步,只见白龙轻拍媪的后背飞身而起,又用脚尖在媪头上轻轻一点,伴随着媪的骂街声已然先一步飞身来到了我们身前,口中‘小心’才刚出口,他没等身形落地脚已踹出,正中从后面偷袭过来的人魔胸口,伴随着一声惨叫,已然又将那人魔一脚踹翻在地……
  “哥!你们不是被抓了吗?”
  白薇一把搂住自己哥哥的胳膊,激动得直蹦,白龙抬手在白薇小鼻尖儿上轻轻一刮,暖暖笑道:“傻妹妹,你以为你哥跟你一样笨啊?会合后一听你马虹师姐说茅山生变,我心知不妙,赶紧改变了对策,于是来了个自投罗网投怀送抱……”
  “哥,这是为啥?”白薇眨巴着眼问。
  白龙又笑了笑,先朝一旁毛小方道长点头作礼之后,才又说道:“别多问,马上你就明白了……”
  白龙话音还没等落下,一阵震天地喊杀声已从山林里徐徐逼近了过来,再看峭壁上那黑袍人,整个脸色都已铁青,狠一咬牙朝白龙吼道:“我之前还在琢磨,你堂堂琥珀主怎会如此简单就被抓住,原来,你是故意要把茅山的人都引过来,坏我好事!”
  白龙并未答话,听对方说话时,只是专注地盯着对方,满脸坏笑。
  704
  耳闻着山林里传来阵阵山鸣海啸般的呐喊声嘶吼声,即便是白龙不说,一切我也都已经了然于心。
  显然,这一次白龙等人突然被抓绝非意外,无疑是白龙从马虹等人口中得知异人教一事之后,心知两派再继续自相残杀下去之后得到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避免这一结果最好的方法,就是化解两派恩怨暂时联手对外。
  可如何才能做到呢?
  源宗、茅山派恩怨已久,一时间根本无法轻易化解,于是白龙铤而走险,假意进入茅山圈套被擒,再找机会逃脱,如此一来,不管是营地内还是山林中的茅山队伍必定都会全力追杀,不会错过这个消灭源宗的大好机会,而这样一来,也就如愿地被引到了这黑袍人所藏身的地点来,瞬间一切明朗。
  见山崖上那黑袍人恶狠狠盯着自己,白龙微微笑道:“我知道你们异人教在茅山里安插了不少高手,即便如今毛道长召集弟子们全力在山中搜索,茅山中的叛徒也会极力避开你的落脚地,将茅山弟子的仇恨故意转移到我们源宗这一边来,以便帮你趁机逃跑!果不其然,没想到你们竟铤而走险要暗害茅山派掌门毛小方道长,今夜若不是我们及时力挽狂澜,怕是必定会被你逃脱升天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制得了我?”
  黑袍人说话间气得咬牙切齿,而白龙仍是面无惧色微微发笑,就在这时,最先头一批茅山弟子已经气势汹汹从山林之中冲了出来,只听带头人一声怒喝——
  “源宗的人在这里,快围起来!”
  他话音没落,背后一群茅山弟子已然快步冲上前方,霎时间将我们团团围在了中间,后面源源不断的道士也闻讯冲了过来,一见到我们源宗的人,一个个眼都气红了,就想往我们的身上扑。
  然而还没等一群茅山弟子冲上前来,却听正在不远处与人魔缠斗的毛道长已然一声怒喝:“都给我住手!”
  毛道长话一出口,从林中冲出来的众多弟子顿时都慌了神,这才都注意到了毛道长的存在,就听有年迈的老道士惊声问道:“掌门师弟,你怎么也在这里?之前听说你在山中遇袭,我们还都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死了?老子岂能那么容易就被杀死?”
  说话间毛道长一声怒喝,猛起一脚将那扑来的人魔又踹出去几米远,转过身来再度朝着众师兄弟以及弟子喝道:“茅山弟子都给我听着,事逢巨变,驱魔界正道自当不分派系统一对外!今夜茅山与阴阳道源宗正式休战,全力清剿异人教魔障,不得有误!”
  “异人教?什么异人教?我们的对手不是源宗吗?”
  “掌门师伯这话什么意思?这就不打了?”
  毛道长一声怒喝,霎时间围上来的道士们纷纷都慌了神,大多都没听懂他这话中的意思,甚至连‘异人教’是什么根本就都没听说过。
  见弟子们乱作一团,只听毛道长又吼道:“我乃茅山掌门毛小方,你们只需听我命令即可,究竟是何原因事后我自会解释!难道还要我请出茅山掌门宝印,才能请得动你们不成?”
  这话一出,周围一排排茅山道士顿时从晃神之中清醒过来,开始纷纷跪拜在地齐声应‘是’,然而就在这时,那人魔已又再朝毛道长疯狂扑来。
  “掌门小心!”
  离毛道长距离不远的一名中年道士一见,当即从人群中仗剑冲出,我们都以为他是要去帮毛道长,哪知道刚从毛道长身旁冲过去,那道士却忽然剑锋一转,猛地一剑就取毛道长咽喉而去。
  众多道士见状都傻了眼,好在毛道长早就心有戒备,一见对方剑路不对,当即往后一个撤步从剑下闪过,紧接着猛起一脚踹得那中年道士身形腾空往后倒飞而去,‘嘭’地一声正好撞倒了冲上来的人魔……
  没等道士们缓过神来,毛道长又厉声喝道:“你们都看见了吧!长久以来异人教魔道子弟一直潜伏于我派之中,此次更是被其利用,才导致如今两道相残的局面!我毛小方自认为不是一个合格的好掌门,甚至多年以来难堪大任,才致使茅山劣迹斑斑!但我毛小方自跟随先师林九公学道以来,向来眼睛里不揉沙子,更从不与邪魔外道威武,此志至死不渝!你们若还信得过我毛小方,今夜就与我同仇敌忾,灭异人教!清魔.教徒!还我茅山一个清白!”
  毛道长振臂高呼,山林中已集结而来的数百茅山弟子顿时齐声呐喊,一时间人声震天而起。
  那立在高崖洞口前的黑袍人虽还稳立不动,一见此情此景也心知大事不妙,哪儿还能镇定得下来,耳听着茅山弟子喊杀声震天响起,更已有不少弟子在毛小方的授意下争先恐后地开始往山崖上冲,试图爬上去抓他,那黑袍人终于坐不住了,当即提高声音也朝着崖下众人一声嘶吼——
  “千年避世,末法将至,万道相颠,异人遮天!拨云见日之时已近,我教异人无需再躲躲藏藏,舍命护人魔杀出重围,天巫重临,你们将是傲世的功臣!”
  那黑袍人话音才一落下,满地的叫嚣声中顿时又穿出一阵更为凶猛地喊杀声,那喊杀声突如其来,声音才一响起,就听一阵阵惨叫声已开始此起彼伏地从人群之中传来……
  众人大惊失色,环视四周,就见一名名道士正在惨叫声中踉跄倒下,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般地惊讶与惶恐,而将他们暗算在地的,却是立在自己前后左右那些原本最值得信赖的师兄弟、甚至师叔侄……
  顷刻间,茅山队伍乱作一团,数百道士瞬间开始自相残杀了起来,甚至有许多道士根本来不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已被身后同伴以墨斗线勒住了脖子,不甘地被勒死在地……
  环视周围乱响,毛道长脸上神情说不出的震惊痛苦,但还是一瞪双眼,应声喝道:“茅山弟子不需手软,将潜伏在我派之中的蛀虫,都给我连根拔掉!杀!杀!杀!”
  渐渐的,那些因忽然遭到突袭而懵了圈的茅山弟子们都回过了神来,虽还难分敌我,但只要见有同道弟子攻击同伴,立刻就冲上去帮忙,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血腥味弥漫开来,惨叫声连成一片,将这原本宁静冷清得深山老林变得如个人间地狱一般……“”
  道士们一番自相残杀,自然也顾不上理会我们源宗的人了,趁这机会,白龙、马虹二人赶紧趁乱把我们带到了战局旁的一处僻静地,就见白龙又抬头朝那山崖上的黑袍人一扫,皱眉说道:“此人极不简单,需我们所有人同心协力方有机会击破,但在这之前我需再确定一件事……”
  话说到这儿,白龙冷眼扫向一旁的易大师,沉沉问道:“易宁,你本为我源宗七绝之首,我们都要尊你一声大师兄,但你却早年叛道被师傅逐出师门,如今我问你,当前正邪两道相争,我们,到底能不能信得过你?”
  “你这话问了等于白问!”
  易大师狠一瞪眼,没好气地道:“白龙,咱们之前确实有过节,说实话,我也早就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但我虽是邪道,却与这异人教也不是同道中人,自然没理由帮他们!何况,只要我帮了你们,749局就会还我自由,我何乐而不为!所以你放心,我绝不会背后阴你们一刀……”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白龙点了点头,说话间站起身来抬手指向崖上洞穴,厉声喝道:“源宗七绝虽已不全,但除魔路上绝不能有一丝怠慢,众师兄弟,随我擒贼擒王!”

  705
  虽‘珊瑚使’张楚红早已不在,所剩六人又是头一次合作,但如今七绝气势仍丝毫不减,在‘琥珀主’白龙的带领之下,‘砗磲王’易宁、‘玛瑙尊’马虹、‘琉璃师’白薇、‘金银二将’阿金小银排成一列奋力重开周围道士们的包围网,全力朝山崖之下箭步冲入。
  一时间气势如虹,我和秀秀自然也不甘示弱,我回手就从后腰拔出剔骨刀来,秀秀也不知从哪儿捡了根木棍,脱掉上衣后直接用衣服将木棍缠在了手上,在‘结巴仙’媪的开路之下,当即循着‘七绝’脚步直冲而上……
  就在这时,又一阵喧哗声音忽然从山林中传了出来,我回头一看,竟是一群西装男已从山林深处快步冲来,手中大多握着麻醉枪,还有十来个医护人员肩挎急救包,而带头的人正是陈国生,令我没想到的是,陈国生身旁还跟着另一个人——老四。
  老四腰间那铜壶吞百鬼已不知用什么方法被取了下来,此时正被他攥在手上当成武器,一有茅山道士扑过来要拦路,他抡起铜壶就砸,一边狂砸一通,一边循着我的方向惊声呼道:“小六子!壶取下来了!还给你!还给你!”
  “洗干净再给我!”
  我朝他摆手一喊,哪儿有功夫再多理会,继续又往山崖下冲去,而这时抬头往悬崖峭壁上一看,就见七绝六人各施其法,已争先恐后地开始往峭壁上攀爬,周围有些道士明显是异人教的人,一见七绝往上爬,冲过去就要拦路,但怎能拦得住这六人,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十多名道士接连从峭壁上摔了下来,倒在地上抱着胳膊腿就开始惨叫打滚……
  但那黑袍人终究也不是好惹的,见七绝以及诸多正道道士奋不顾身地开始往上攀爬,当即作法祭出一只只纸鹤纸蛇阻拦,在峭壁上炸出团团烈焰,七绝六人忙于攀爬竟不能挡,周围也在拼力往上攀爬的道士也被炸得接连从悬崖上摔了下来,这黑袍人术法凌厉,竟以一人之力一下挡住了这么多人,无疑又让众人大吃了一惊……
  一见强冲根本不是办法,无奈之下白龙只能改变战术,一个纵身就从山崖上飞落到地面,回头朝其他师兄弟吼道:“此人术法太过凶猛,不可强攻,我们跟他斗法!”
  一听这话,心知难以爬到洞口的白薇、易宁等人也立刻都又退了回来,落地之后先打退了一波冲上来的异人教教徒,随后各自取出法器应用之物,就开始作起了法事来……
  那黑袍人一见不禁冷冷一笑,喝道:“你们想用源宗法事对付我?别忘了,我也师出源宗,论阴阳术,虽不敢妄论与你们那位‘奇侠’师傅不相伯仲,但要对付你们几个小毛孩子还绰绰有余,今天我就好好陪你们玩一玩……”
  说话间,黑袍人也已备好法器开始作法。
  就见‘砗磲王’易宁坐下之后很快叠成了一只只黄纸蜘蛛,在蜘蛛尾部都系好红绳之后,置于地上八卦镜中以桃木棍边敲边念叨咒文,没多时候就见那一只只蜘蛛开始莎啦啦地乱抖乱跳,易宁忽然喝了声‘去’,乱跳的蜘蛛竟都如活了一样开始沙沙沙地往炫耀峭壁上攀爬,直取黑袍人而去。
  哪知道没等爬到洞口,那些蜘蛛就已接连自己炸成灰烬,随后一道道火焰顺着红绳就顺了下来,片刻之间齐聚易宁掌心,烧得易宁猛一声惨叫赶忙松了手,但手还是已被烧伤……
  “妈的,学得太杂又太久没用过阴阳术,手生了!”
  易宁一声暗骂,但身边金银二将却还是忍不住嘲笑起这位叛道的大师兄来,谁知就在这时,阿金小银才刚刚扎好的三枚纸人却‘噌’地一下自己从地上跳了起来,随后猛地朝两人脸上扑去,吓得阿金小银惊叫着连连后退,三枚纸人却已在空中炸成火团,连摆在下面的符纸和法器都跟着烧了起来……
  两个孩子当时就吓傻了,这时就听师姐马虹在一旁训斥道:“叫你们专心你们不听,这种时候竟还敢分神?这敌人与旁人不同,术法道行远在我们七绝之上,你们稍有分神恐怕就会……呀……”
  马虹话没说完,却已一声惨叫侧躺在地,低头一扫自己小腿,竟是一条纸蛇不知何时偷偷爬到自己身旁,此刻纸蛇嘴里的两颗同样以黄纸叠成的尖牙正死死地钉在她的腿肚子上……
  马虹大惊失色,赶忙伸手抓下那纸蛇扔掉,随后就要起身,谁料没等站稳就见她周身一晃,竟又‘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师妹,你怎么样?”
  白龙见状赶紧跑了过去,扶起马虹之后又捡起扔在地上的纸蛇仔细一打量,不禁失色,惊呼道:“糟了,这人可真够狠毒的,纸蛇的牙齿上竟抹了毒蛇的牙毒……”
  白薇不敢怠慢,说话间从法器袋中取出把小刀来割开马虹腿上伤口,就开始为其吸毒,这一下,法都做不成了……
  就在这时,坐在旁边不远处作法起坛的白薇竟也忽然毫无预兆地一声惨叫,随后仰翻在地,白龙正忙着帮马虹吸毒,哪儿有空过去,赶紧朝我喊道:“小六子,快去看看白薇怎么了?”
  我不敢怠慢,几步冲到白薇身前就将她扶了起来,就见白薇神情彷徨气虚体弱,我连声呼叫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朝我战战兢兢说道:“好,好厉害的灵兵,我本想趁师兄弟们分散他注意力的机会,悄悄出魂以灵兵之术破他的法,哪知才刚出魂召来灵兵,就被他以灵兵挡了回来……”
  “他也有灵兵?”
  “有,而且是极其凶猛少见的灵兵,那怪物头如狮子却生鹿角,虎目吊睛浑身鳞甲,浑身更被一层烈焰所覆盖,这灵兵才一祭出,我的一目五先生就撑不住被打得飞灰湮灭了……”
  话说到这儿白薇一声长叹,然而话音没等落下,却听白龙的惊呼声从一旁猛地传来——
  “你刚刚说什么?”
  白龙话一出口,我和白薇立刻都循着他的方向望了过去,就见白龙满脸惊愕已然愣了神,白薇赶忙惊问:“哥,你怎么了?”
  “你,你刚刚说的,千真万确是他的灵兵?”
  白龙忽然又问,就见白薇坚定地点了点头,答道:“绝对错不了,那种怪物我从未见过,但从外表来看,很像是,很像是传说中的……”
  “麒麟,火麒麟。”
  不等白薇说完话,白龙已接过了话茬,随后又是片刻出神,才又说道:“麒麟乃是传说中的古代瑞兽,从古至今鲜有人亲眼见过,但民间记载中麒麟现世的案例却很多,更曾有阴阳道中的前辈阴阳师机缘巧合之下与麒麟结缘,自此结成灵兵……”
  话说到这儿,白龙又满脸震惊地朝白薇望了过来,战战兢兢又问:“白薇,古往今来有缘以麒麟为灵兵的阴阳师并不多见,源宗近代记载中更只有两个,这两个人,我们……都认得……”
  白龙话说到这儿,白薇也有些惊愕,想了想之后,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处子梦游乾元洞,结缘水火双麒麟……哥,你,你该不会是怀疑……”
  话没说完,白薇的话音已戛然而止,就见白龙站起身来眺望山崖,盯着崖上人一声高呼——
  “天麒叔,好久不见,我们还以为您早就去世了!”
  白龙这话出口,崖上黑袍人先是一愣,随后‘噗’地一声哈哈狂笑了起来。

  706
  “果然是您,真让侄儿意外……”
  白龙一声暗叹,说话间眼神之中尽是惊喜,惊喜之后却又是满眼的惆怅。
  “哎,真是失策,竟然被你们几个毛头小子逼到祭出灵兵的地步,”那黑袍人摇头一阵苦笑,随后又道:“不过,我以为当年小白薇还只是个不喑世事的小女孩儿,我消声灭迹这么多年,她该早不记得了才对,却把你这个小机灵鬼给忘了……”
  黑袍人说着抬手撕下脸上面具,霎时间露出真容,果然就跟我出魂寻人魔时所看见的那张脸一模一样,沧桑而又刚毅。
  而黑袍人刚一撕下面具,就听正在人群中与几名倒是鏖战的毛道长一声怒喝:“漠天麒,竟然是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毛道长,好久不见了!”
  黑袍人冷冷一笑,而这时白薇等人也都已盯着那黑袍人看愣了。
  我不由地一声惊问:“白薇,他,他该不会就是当年和你父亲并称‘麒麟双煞’的……”
  不等我把话说完,白薇已点点头道:“天诛府十三道御史台漠天麒,他是张楚红师姐之前的左都御史,也是我爸生前最好的朋友,我和我哥都是他看着长大的,甚至他能算是我们哥俩的阴阳术启蒙老师……”
  白薇语调平静,但却仍是难掩因惊愕而产生的丝丝颤抖,想必直到眼下她还仍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而白薇说完,我忽然想到当初赶往三河县时,与白龙的一阵闲聊来。
  那时路上枯燥,我有意无意向白龙、白薇两兄妹打听了不少驱魔界中的事,其中自然也包括六年前天诛府那场内乱的前因后果,自然也就扯到了‘麒麟双煞’的身上。
  当时我曾问过白龙,你老爹‘麒麟双煞’这名号这么酷,就跟武侠高手似的,这名号是怎么来的?难道就因为这两人名字里各自带有‘麒麟’二字?
  白龙摇了摇头,告诉我说,自己的父亲白子麟,以及叔叔漠天麒两人的名字,其实都是后改的。
  按辈分来算,白子麟、漠天麒两人虽与白龙、白薇是平辈,但并不是一师之徒,白子麟、漠天麒两人承于白龙、白薇等七绝的师伯,也就是‘奇侠’老人的三师兄吴道阻。
  这吴道阻是个奇人,尤其擅奇门术数,是民国时期举国知名的玄学奇人。
  民国十七年,大军阀孙殿英率兵盗掘清东陵,正是这位源宗前辈吴道阻以五行术数为其开的慈禧陵地宫墓阵,也因此事,令吴道阻终身背负骂名至死。
  文革时期,吴道阻墓冢被刨,尸体更被挖掘出来暴尸三天后‘千刀万剐’分尸投入江中喂鱼,也因此引出了76年震惊一时的‘水鬼寻仇案’,因无迹可寻,后来风水师吴道阻的事迹才逐渐没落,至今恐怕已经没什么人听说过了。
  但吴道阻并非是什么坏人,民国年间帮助孙殿英盗掘东陵,也是因为家人被孙胁迫才不得已而为之,而建国之后,吴道阻为偿其罪,更到处搜寻东陵遗失文物至死不渝,除此之外,也在民间广收门徒,希望将源宗开枝散叶,但所收弟子大多因七十年代受到诛连而饱受迫害,或则隐居或则早已作古,而吴道阻所收的最后两名弟子,正是年幼时期的白子麟与漠天麒。
  当时白、漠二人都是山村弃婴无家可归,吴道阻探寻文物偶经此地,见两人骨骼惊奇与玄学有缘,就将两人收做弟子带在了身边。
  后因机缘巧合,二子少年学法时曾梦游玄境‘夜走乾元洞’,偶然结缘水火麒麟,吴道阻听闻此事甚为惊喜,于是将两弟子分别改名以‘麒、麟’相称。
  成年之后,二子学艺已精,于是吴道阻传其灵兵术法,二子二探玄境收得水火麒麟为灵兵,这才有了之后名震驱魔界的‘麒麟双煞’。
  再之后,兄弟俩入天诛府后功绩卓著,而后白子麟升任天诛府‘府主’,漠天麒则接管十三道御史台扶持左右,两兄弟相辅相成施展抱负,直至六年前一场内乱,改变了一切……
  ……
  “为什么?天麒叔,为什么你还活着?虽然非我所想,但当年天诛府一役,你不是早已经阵亡了?”
  白龙一声惊问,再看崖上漠天麒,逐渐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双目之中寒光毕露,沉沉答道:“很多人都想我死,可惜事与愿违,六年前天诛府一场战乱,我侥幸偷生被手下兄弟偷梁换柱救了出来,于是从此隐姓埋名再不以真身示人,白龙,如果不是白薇你们两个今日误打误撞拆穿了我的身份,我仍不会和你们相认。因为感情这东西太过害人,当年如果不是我们太重兄弟情义,错信了大将军王,驱魔界的历史恐怕早已改写,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地步!那次死里逃生之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要做大事,就必须要将这些害人的东西抛到脑后,只有变得心如铁石,才能毫无忌惮地朝自己的目的全力进发,只可惜我尝试多年却都优柔寡断无法做到,无奈之下,也只能选择逃避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样?难道是异人教给你洗了脑?”
  “不,异人教并没有给我洗脑,而是让我看清了现实,看清了所谓驱魔正道虚伪的真面目!”
  漠天麒的言辞有些激动,随后喝道:“白龙,所谓正道,到底是什么?天诛府传承六百年,为人间安定驱魔除妖尽职尽责,算不算正道?我和你老爸,为改革天诛府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又算不算正道?如果皆为正道,那为何正道不容正道?”
  漠天麒一通吼声之后,白龙沉默说不出话来了。
  就听漠天麒又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现在的处境,不也就跟当年我们‘麒麟双煞’一样?你全心全意为匡扶正道而努力,为让天诛府能够更好的存在于世而努力,然后呢?天诛府却怀疑你,陷害你,天下的驱魔人唾弃你,追杀你,将你视为叛道的异类!白龙,这就是我们一生遵循守护的正道?这就是我们寄托了无数希望的正道?若这就是正道,那绝非我道,若这就是正道,我宁入魔道!所以当年死里逃生之后,我开始暗中与异人教接触,并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爬升到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度!我并非为了名利,也绝非为了复仇,我只想用我自己的方式,推翻这腐烂到骨子里的所谓‘正道’,以便让真正的‘道’降临人间,给驱魔界一个改天换地的新面目!”
  “天麒叔,你疯了……”
  听漠天麒把话说完,众人满心震惊不已,白龙也苦苦摇了摇头,因激动而颤抖着说:“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这模样?你还是当年那个和我老爸谈天说地共展抱负的漠天麒吗?当年天诛府内乱之后,我正是为继承你们为完成的理想——‘改变驱魔界的腐朽现状’才顶着所有人对阴阳道的骂名诋毁,进入了天诛府,更是为了追随你的脚步,才加入十三道御史台,一直爬到你曾待过的位置!现在你竟亲口告诉我,你已对正道绝望,为推翻它竟不惜做邪魔外道的爪牙,天麒叔,你这样做对得起我爸的在天之灵吗?对得起当年那些为追随你们的理想,不惜舍身赴死遇难的天诛府同伴们吗?”
  “有什么对不起的呢?理想终究是曾经的理想,只不过实现的手段有所改变,总好过,不甘而死吧?”
  说话间漠天麒纵身一跃,借助不知何时拴在洞口的绳索,竟已飞快地直落向地面……
  707
  眼看漠天麒飞身而下,吓得白龙连忙往后击退十几步,朝周围一众阴阳师惊声喝道:“大家小心,漠天麒极难对付,以恩师所传兵主大阵应敌!”
  七绝兵主大阵,乃是我们离开五龙山时,‘奇侠老人’特地的叮嘱,所谓七绝,分为金木水火土风雷,也正应对易宁以下有‘七绝’之称的七名弟子,奇侠老人传艺时,手下七名弟子各继承七绝之中一个法门,七人合力,大阵可成。
  白龙一声怒喝,霎时间马虹第一个拖着上腿咬牙起身,白薇、易宁、金银二将更是不敢怠慢,纷纷朝前冲去,眼看着漠天麒才刚一落在地上,立刻合六人之力将其围在了中间。
  那漠天麒一见六人分六个方向徐徐逼近,顿时一声狂笑,喝道:“看你们这阵脚,是想布七绝阵来困住我?看来奇侠师叔果然给你们出了个逆转形势的好法子!只不过,我记得珊瑚使张楚红早已不在了,单凭你们六个人,又如何成得了这七绝大阵?”
  “让我来补!”
  见漠天麒狂妄得很,我气得一声怒吼之后就要往前冲,谁知道才冲到白薇身旁,却被白薇毫无预兆地一把推了回来,朝我惊呼道:“小六子,你不懂张楚红师姐的法门,就算要帮忙也跟我们合不到一起去!”
  “那,那我干嘛?”
  “在周围侧应掩护我们,”白薇答道:“茅山之中混杂着太多异人教的门徒,难保会忽然偷袭我们,小六子,一会儿我们专心对付天麒叔自然顾不上背后,就全托付给你们了……”
  “你放心吧!”
  没等我应一声话,老四的声音已然从我背后传来,回头一看,就见老四已经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我身后不远处,秀秀也骑着媪紧随而来,纵身从媪背上跳下之后,朝白薇一拍胸脯保证道:“放心的交给我们!那些异人教的人要是想袭击你们,就从我们几个的尸体上踩过去!”
  “好,拜托你们了!”
  见大家气势如虹,白薇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时一见几位源宗师兄弟已经都相继掏出法器开始作法,白薇也不含糊,赶忙掏出应用之物来,盘腿坐地开始掐诀念咒……
  伴随着一阵掐诀念咒,六人法诀已然结成,再看被围在中间的漠天麒,一时间脸色也变得不那么轻松了,双手结成静心诀印之后盘腿坐地,霎时间隐约就见一道道虚影在半空之中闪来窜去,无疑是双方七名阴阳家弟子已阳魂出窍绞杀成了一团……
  这么关键的时刻我竟帮不上他们一点忙,不由地心内焦急,但也只能带着老四、秀秀以及赶上来的749的人守护在白薇等人的身旁,以免茅山派中混着的异人教的人对师兄弟六人展开突袭……
  一番激战之后,战况越演越烈,放眼周围血雾弥漫,双方受伤倒地或惨死同伴之手的道士已不下数十人,749的医护人员们在战局中来回穿梭奔波着,早已经忙不过来了……
  果不其然,异人教果然阴险,一见白薇等六名师兄弟盘腿坐地困住漠天麒,立刻开始一个抢着一个地往前扑,试图偷袭白龙、白薇等人,好在有我们在一旁侧应,虽然艰难,但一番番惨烈抵抗之下总算是没让异人教的人得逞,护住了七绝六人的平安。
  而白薇等人所布的‘七绝兵主大阵’大概只维持了半个多小时,忽然,一直端坐在地一动不动的易大师第一个‘噌’地一下拔地而起,没等站稳,一口鲜血已然‘噗’地一口喷出,紧接着身形一晃摔倒在地……
  “易大师!”
  见易大师捂着心口倒地而起,我和陈国生最先冲了过去,才将他扶坐起来,就听易大师有气无力地道:“妈的,太久不用本门阴阳术,生疏了……”
  “易大师,战况如何?”
  我赶紧一声惊问,却见易宁摇了摇头,叹着气又道:“不太乐观,说起来,我们这六个人中随便抽出一个来,也能算是当今驱魔界一等一的高手了吧?可面对这漠天麒却全无用武之地,六人集灵兵之力竟都克不住他一只火麒麟,真是厉害……”
  “那是当然了,你以为漠天麒是浪得虚名的?”
  陈国生紧皱双眉,一脸严肃地说:“虽然这人早已在驱魔界里消声灭迹了,但是我在我们749局关于天诛府的情报资料中也曾经看到过一些关于这人的信息,他不单是当年天诛府十三道御史台的前任左都御史,更是那时期天诛府里一等一的高手,麒麟双煞这个名字,当时在整个驱魔界里都象征着‘战无不胜’,这漠天麒的实力可想而知……”
  听到这话,易大师一把就攥住了陈国生的胳膊,惊慌地说:“小陈,我虽然答应帮你们的忙,可这敌人确实太强大了,无论是术法还是经验跟我们简直都不是一个档次的,这场仗要是打败了,你可不能出尔反尔把我再关起来呀!毕竟我真的是尽了全力了……”
  “你真尽全力了?”
  陈国生怀疑地问:“我看不见得吧,你好歹也是源宗七绝的大师兄,尽全力了为啥就你一个人败下了阵来?”
  陈国生这怀疑不无道理,然而说完后根本没等易大师回答,却又听‘噗通’一声从旁边传来,金银二将已相继摔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了……
  “你看到没!不光是我,他们也不行啊!”
  易大师一见顿时一声惊呼,陈国生瞬间哑口无言。
  惊惶之中,我赶紧跑了过去把两人扶了起来,一问之下只听阿金答道:“他太厉害了,我和小银在他面前简直没有招架之力……”
  “那白薇白龙他们怎么样?”
  “现在也只能靠两位师姐和白龙师兄撑住局面了……”
  阿金话才出口,却听一声怒吼忽又传来,循着吼声望去,竟是被困在中间的漠天麒已‘噌’地一声拔地而起,振臂之间只见周围阴风一晃,白龙、白薇、马虹三人顿时被震得倒翻了出去……
  “哈哈哈!你们这帮毛头小子真是不自量力,现在知道你我之间的差距了吧?”
  漠天麒一见,登时狂笑道:“当年我在驱魔界行走时,你们还都穿开裆裤呢,现在也敢与我为敌?何况我加入异人教后,六年来习得无数连在阴阳家中都学不到的阴邪之术,早已脱胎换骨术法大增,你们连七绝兵主阵都布不成,又谈何来抓我归案?”
  伴随着一声狂笑,隐约却见一道血流忽然顺着漠天麒嘴角渗出,漠天麒惊觉之后恍然一惊,赶忙抹去嘴角血迹,低头看时满脸的不可思议……
  趁这机会,白龙等人已从地上挣扎起身,仍一个个虎视眈眈地围住漠天麒不愿退步,白龙忽然开口道:“天麒叔,曾几何时我们确实是一班毛头小子,怎敢跟您与我们父亲比肩,但即便是蝼蚁也有撼树之能,我们心怀正道,更相信正义必胜……”
  “正义必胜?哈哈,真是可笑!你们所坚守的正道,不过是天诛府那些迂腐的老家伙所编造出来收买人心的谎言而已!真正的正道,需要我辈来自己开创!”
  漠天麒狠一瞪眼,又狂笑道:“很好,看来你们不死到临头是不知悔改了!那我就送你们上路,只求你们下辈子心明眼亮,好好看清楚你们所谓的正道,到底是什么道……”
  说话间漠天麒再度掐诀,三十六诀转瞬而成,单膝跪地便要以双手十指划地,白龙一见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惊声呼道:“大家小心,他要祭出灵兵!”
  一听这话,吓得众人全都变色,但源宗六名师兄弟竟没有一个退步,反而都视死如归地朝漠天麒挪动了几步,除易大师之外,其余五人都开始心照不宣地掐三十六诀成印,似乎是要与漠天麒以灵兵之术一较高下……
  哪知道还没等漠天麒将地上血咒画完,旁边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一名道士的惊呼声——
  “长老!人魔快撑不住了!”
  听到喊声,几乎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循着声音聚了过去,霎时间就见战局之中,满身是血赤膊上阵的毛道长正步步逼近招招致命朝面前人魔拳打脚踢,而那人魔自然也早就没有了之前的猖狂,在毛道长凶狠地一招一式之下连连后退,一时间不单没有了还手之力,甚至连脸都已经被打变形了……
  异人教的教徒们自然都知道这人魔对于整个异人教及火燕集团的重要性,哪儿敢怠慢,一时间命都不要地开始往前扑,只想护那人魔平安,但是,毛道长周身也早已护卫了十几名茅山一等高手,任由他们想冲过来保护人魔,却都已无济于事,那摇摇摆摆的人魔似是已死到临头……
  眼看如此,漠天麒不由地暗呼了一声“不好”,哪儿还顾得上继续和白龙等人缠斗,不等血符画完,‘噌’地一个箭步就朝人魔所在方向扑了过去……
  “保住人魔!不惜任何代价!”
  708
  眼见漠天麒察觉不对冲向人魔,白龙自然也不怠慢,索性迎着漠天麒就拦了上去,同时朝众人怒吼道:“别让他接近人魔!人魔必死!不惜任何代价!”
  说话间叔侄两人已然狭路相逢,白龙正颜厉色视死如归,漠天麒气得凶神恶煞狞相毕露,凶狠一掌就朝白龙拍去。
  白龙必然不是等闲之辈,目光一扫当即抬手去拦,哪知漠天麒却技高一筹,掌势一晃弹开白龙手臂,一连三掌已接连打在了白龙的胸口上。
  三掌,每一掌都用尽全力,白龙却仅仅倒退了散步,散步之后咬着牙再度逼上,誓死也要将漠天麒缠住。
  就在这时,另外几人也已从周围围了上去,一时间拳拳相加,任由那漠天麒再厉害,终究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哪儿敌得过,趁着还没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插翅难飞,漠天麒瞄准时机一个撤步就退出了战局,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地就转身又朝峭壁前箭步冲去……
  漠天麒转身要跑,倒是让我们都愣了一下,只一出神的功夫,却见那漠天麒已一把攥住垂在峭壁前的绳索,‘蹭蹭蹭’就开始往崖上洞口爬去……
  “他要跑?异人教也不过如此嘛!”
  易大师不禁一声窃笑,而这时就见漠天麒已快步窜上悬崖钻进了那黑乎乎的洞道之中。
  易大师一见,当即撸胳膊挽袖子就往前追,口中吼道:“这孙子要跑,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啊兄弟们!”
  谁料话没等说完呢,白龙就已从后面一把拽住了他,易大师不禁一愣,只见白龙抹去嘴角血迹,摇了摇头说:“师兄,穷寇莫追,小心有诈!”
  “他都跑了,还诈个蛋啊!”
  易大师当即一瞪眼甩开白龙的手,转身就朝着山崖下冲,老四也坐不住了,一边跟着往前冲,一边怒声吼道:“易大师说得对,现在不穷追猛打更待何时!兄弟们,杀呀!”
  伴随着一通叫喊,易大师第一个冲上峭壁抓住绳索,老四紧随其后抓着绳索也开始往上爬,之前被铜壶吞百鬼套住时留下的满心怨气,似乎都想在此时此刻发泄出来似的……
  没多久的功夫,两人就已先后爬上了洞口前的平台,易大师二话没说就往洞里冲,无疑是为了将功补过想要拿个头功,老四也不甘示弱,哪知道自己还没等跟进洞去,却听一声凄厉惨叫已从洞中传出,老四一愣,霎时间吓得惊住了脚步,怎知道还没等回过神来,就见易大师已横着从洞里飞了出来,‘啪’地一声撞在了老四身上,两人惨叫着就从山洞口摔了下来。
  见易大师和老四掉下来时,我们都捏了一把汗,好在两人摔下来的位置离那挂在洞口前的绳索不远,老四伸手一把拽住了绳索,而易大师伸手一把拽住了老四的裤腰,裤腰‘啪嚓’一断,易大师手一阵乱抓却又不知道抓住了老四腰间什么东西,总之都没掉下来,倒是疼得老四哭爹喊娘,眼泪‘唰’地一声就淌了下来……
  没等我们冲过去想办法就他们俩,又一阵狂笑声已从洞中传出,伴随着狂笑声,就见两道人影徐徐走出,等出了洞来我们再一看,瞬间都惊了住,尤其是我,伴随着心中咯噔一震,一声惊呼已然出口——
  “小,小霏!你怎么在这儿?”
  却见信步而出的漠天麒身旁所立之人,正是早在三河县八极宫就和我们失去了联络的宋雨霏……
  记得那时我们深陷八极宫中全都自身难保,最终好不容易得胜而归,一路跟随着我们的宋雨霏却不翼而飞了,后来任由天诛府和749帮忙到处寻找,却还是没有寻到任何的线索,只在三河县周边一座深山中,发现了有人野营过的残骸,以及‘珊瑚使’张楚红留给女儿的那块枭玉手镯,扔在地上。
  那之后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们再没有宋雨霏的任何消息,但却一直没有放弃过对她的寻找。
  而此时此刻,宋雨霏终于又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却是双手被绳索紧紧缠住,嘴上也贴着胶布,成了漠天麒的人质。
  一见我们都站在下面,也立刻激动地又蹦又跳的,却见漠天麒回头朝她狠瞪一眼,威胁道:“你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这话出口吓得小霏心中一慌,彻底不敢动弹了。
  “为,为什么小霏会在这里?”
  我不禁一声惊呼,又道:“没道理啊,之前我随山中清风鬼仙来探洞时,只看见了人魔和这黑袍人,没见还有别人啊?”
  “这也正常,”白薇在一旁答道:“你阳魂出窍随鬼仙们过来时,本身带有目的性,是循着人魔以及山中其他仙隐身上的阴气而至,天麒叔入魔太深,身上阴气也已重得如邪魔一般,所以你能看到实属正常,而小霏虽然是难得的修道奇才,但终究现在还是白纸一张,所以你出窍后感觉不到她的灵感……”
  白薇这么一说,我顿时明白了过来。
  而这时就见漠天麒狠一把掐住了小霏的脖子,又朝我们狰狞笑道:“修道之人慈悲为怀,今日你们不将人魔放归回来,我就掐死这孩子!这杀戮可不怨我,是你们造成的!”
  听到这话,白龙不由地一声惊呼道:“天麒叔你这是什么意思?先不说你也曾是天诛府正道一员,单说小霏可是我二师姐‘珊瑚使’张楚红的女儿,你怎么忍心害她?”
  “我当然不忍心,不然我为何要救她呢?”
  漠天麒一声狞笑,又道:“当日你们破火燕集团的八极宫时,其实我也在八极宫内,本想将你们这些爱事之人全都杀光,但一来是无法对你和白薇狠下心来,二来是见情况已经无法收拾,也只能舍弃八极宫只身退逃,不料想却在逃脱时偶遇了正被几只人魔袭击的小霏。那时见她所戴玉手镯内暗藏天诛府枭玉,我一眼认出那枭玉正是我在十三道御史台任职左都御史时所佩那块,我诈死逃离之后,这玉就落入了张楚红手中,因此推断出她定然就是张楚红的女儿,而我和你们师姐张楚红也算旧交,当年她入天诛府十三道御史台,就是经我引荐的,因此见她即将被人魔杀死而于心不忍,一时心软才把她从八极宫里救了出来……”
  “原来是你救走了小霏,”白薇听完一声惊呼,又道:“这么说,之后749在山里发现的野营痕迹,也是你留下的?”
  “没错,”漠天麒点了点头,笑道:“那段时间三河县被戒严得太紧,我不好逃脱,于是才带着这孩子在山里隐藏了段时间,也从她口中套出了和你们的交情,当时我一听,这孩子不单是张楚红的女儿,想不到和你们这些人之间竟还有如此渊源,落在我手里岂不正是一张绝好的王牌,于是才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想不到如今用到她的一刻,总算是来到了……”
  “天麒叔,你以前是正人君子,现在怎会变得这么卑鄙?”
  “嘿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你们乖乖为我放行,我自然也不会伤害这孩子分毫,但如果你们非要坏我好事,治那人魔于死地,这孩子,以及你们所有人,今夜都要为这最后一只人魔陪葬!”
  “孽障!看你还哪里逃!”
  漠天麒话才出口,却听一声怒喝传来,循声望去,竟是毛道长一个飞扑已将那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人魔按倒在地,紧接着一个翻身滚到一旁,那人魔趁机刚要起身,却已被周围几名道士拽过来的墨斗线团团缠住,再也动弹不得了……
  “你这孽障,看我这就结果了你!”
  毛道长翻身而起,顺手从一名弟子手中抢过桃木剑来,双手反持剑柄就要往那人魔的头顶囟门上刺,漠天麒见状猛一瞪眼,霎时间五指用力狠命一掐,小霏已然翻起了白眼来……
  白龙一见大惊失色,顿时惊呼一声‘不要’,快步冲过去就一脚踢掉了毛道长的手中剑……
  “御史白龙,你要干嘛?”
  毛道长勃然大怒,拽住白龙衣襟就要打,白龙连忙答道:“道长,请救小霏一条性命!你杀了人魔,小霏可就……”
  不等白龙话音落下,毛道长已‘啪’地一个嘴巴甩在了白龙脸上,怒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上这些小事!现在不消灭这人魔,后患无穷!”
  毛道长说完又要去抓那人魔的脑袋,然而白龙仍是毫不犹豫地攥住了毛道长的手腕,微皱眉头正色答道:“道长,请恕晚辈无礼,但在晚辈眼中,所有关乎性命之事都不是小事……”
  “御史白龙!你如此心慈手软,是会因小失大的!”
  “再大的为难我都愿一力补偿,即便牺牲性命在所不辞!但眼下事态终究还没发展到那一步,但凡有一丝可能,我也不想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无辜的性命,在我眼前消逝!道长请见谅,您有您的处事之法,我也有我心中之道!心慈手软也好,懦弱不堪重任也罢,让我眼睁睁看着小霏遇害,我做不到……”
  709
  眼看毛道长与白龙僵持了起来,大家心急如焚,可一想到双方说得都对又都不对,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帮谁才好了。
  眼看着两人剑拔弩张僵持不下,我心说无论怎样终归得先把两人拦开才行,不然估计一会儿就得打起来了。
  可我才往前走,没等走到两人之前,脚步却忽然毫无预兆地一晃,几乎同一时间,脑中猛地一阵晕眩,若有似无地就见脑海中一片空白之内,一个身穿黑袍子的男人已从远处迈步走来……
  眼见黑袍,我第一时间惊了一下,但仔细看,幻境中那人所穿的黑袍,却跟异人教的黑袍有些不同,比异人教的要更加宽松,两侧宽大随着风拍拍打打的,就像是一对柔软的翅膀一样。
  那人斗篷遮面遮住了大半张脸,没等我看清楚五官轮廓,却见他背后又已走出一个个徐晃的身影来,同样都是宽松黑袍加身,头戴斗篷低头前行……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忽然从我脑海之中响起——
  “跳下来,让她跳下来……”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我顿时一愣,不由地愣在原地惊声呼道:“是谁?是谁在我脑子里说话?”
  我已然听出那绝非是狐家老两口的声音,更不来自于狐祖蠪侄,那么,还会是谁?
  正当我惊愕之际,那声音却忽又再度响起,‘跳下来,小六子,相信我,快让小霏跳下来……’
  声音再度传来,却已比之前更加的清晰焦急,却似是换了个人在说话。
  伴随着脑中的空白,我抬头再往前方望去,却见打头走过来的黑袍人已将头上的斗篷徐徐掀开,随后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颊来,竟是杨死……
  霎时间我心头再度一惊,猛一哆嗦已然从幻觉之中抽回神来,来不及细想,赶紧转身抬头望向正被漠天麒挟持着的小霏,久久的凝视。
  正在一旁劝说白龙与毛道长的白薇等人似乎都注意到了我举止不对,白薇第一个跑过来惊问道:“小六子,你看什么呢?”
  “你别管!”
  一时间我也不知该怎么跟她说,索性摆了下手就继续盯着被挟持着的小霏开始凝视,终于,久久的凝视之中,我的目光终于被小霏发觉,随后也低头朝我所在的方向低头望了过来……
  “这人魔必须死!必须杀!”
  “不能杀!你杀了他,小霏怎么办?”
  毛道长与白龙还在因那被束缚住的人魔争吵,应和着周围的喊杀声打斗声,继续争执不下,手中各攥着桃木剑与木棍几乎随时都可能动起手来……
  然而就在这时,我和小霏却四目相对恍惚出神,仿佛早已置身在了战局之外,久久地凝视。
  见小霏已被我的目光吸引,我抓住漠天麒稍稍松手的一个瞬间,顿时朝着崖上猛然嘶声怒吼——
  “小霏!跳!”
  久久的对视之后,虽然小霏并未深刻体会到我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一番用意,但无疑已从我双眼之中看出了无法掩去的坚定与信任,当我吼声一出,小霏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含糊,趁那漠天麒分神之际猛地往前一挣,一个箭步就从数十米高崖之上纵身而下……
  小霏纵身跃下时,漠天麒猛一恍惚还在出身,而听到我毫无预兆的嘶声呐喊,周围众人更是瞬间全都惊了住,出神之际目光几乎全部朝高崖上洞口前聚集了过,而这时小霏已伴随着一声呐喊纵身而下飘落空中……
  “小霏!”
  一见小霏竟自己从山崖上跳了下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我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都快蹦出来似的,我为什么会喊出这么一句话来,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甚至连我自己都还处在迷茫之中,只是跟随了打从脑海中传出的杨死的声音而已……
  但是,小霏跳下来之后呢?
  那洞口位于数十米高空之上,用现在的话说,少说也得有十几层楼的高度,她就这么毫无保护措施地因为相信我而纵身而下,我们就算在下面舍身去接,怕是不单救不了她,还会被她一起砸死,根本就无济于事……
  正因如此,我喊声出口、小霏纵身跳下的一瞬间,我心中莫名划过了一丝难掩的悔恨。
  我,到底是他妈的做了什么?
  可就在这万分紧急的一瞬间,‘呼啦’一阵怪响却毫无预兆地从战局背后不远处的山林之中传来,我稍一扭头望去,却见一大块黑布已遮天蔽月地从山林之中飞扑而来,吓得众人顿时大惊失色……
  而我再仔细一看,不对,那不是黑布,而是一大群成帮结队从林中腾起的乌鸦,一飞出山林立刻呼天抢地地扑向小霏,很快就将小霏整个落下的身体都包围在了一片黑夜般的黑暗之中,包得滴水不漏……
  一瞬间,山崖下几乎所有人都傻了眼,包括我也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从山林里会突然飞出这么多的乌鸦来?
  而就在我发出疑问时,却见那一大群乌鸦一只接一只地互相用嘴衔住身旁乌鸦的尾巴或腿,随后开始疯狂地扑打翅膀,数百只乌鸦在一起越聚越多,竟在小霏周身上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黑球。
  数百双翅膀‘呼呼啦啦’地这一扑腾,霎时间搅得天昏地暗狂风阵阵,但在狂风的拖动之下,黑球却徐徐地平稳落在了地上,乌鸦们这才又一只接一只争先恐后地腾空而起再度扑向那山洞而去,我们再往地上一看,满脸惶恐地小霏早已平稳落地……
  “小霏!”
  白薇见状不由地一声惊呼,赶紧带头朝小霏跑了过去,而几乎同一时间缓过神来的毛道长和白龙互相扫了一眼,虽都一声闷吭,但只一个眼神却已做出了最后决定,霎时间就见两人身形一转,桃木剑、桃木棍几乎同一时间‘噗’地一声刺穿了眼前那人魔的头颅……
  “不!”
  人魔被刺穿脑袋的那一刻,立在高崖上的漠天麒顿时一声怒喝,说话间狂舞手中桃木棍,打得包围在周身发起攻击的乌鸦们惨叫连连,一片片羽毛‘呼啦啦’地从空中落下,宛如飘了一场黑雪……
  瞬间,战局变得越发激烈了起来,道士们再度不停地厮杀起来,我趁机冲到小霏身前,惊声问道:“小霏,你怎么样?”
  已在白薇怀抱中缓过神来的小霏朝我甜甜一笑,攥着我的胳膊惊讶地问:“小马哥,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乌鸦会救我的?你好厉害呀?”
  “我……”
  一时间我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这时白薇也在一旁惊问道:“对啊小六子,这些乌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呀……”
  我被他们问得一头雾水,正不知该怎么解释时,却听一声怒吼忽从山林之中传出——
  “龙虎山九世奇人杨死在此!邪魔外道还不束手就擒!”
  吼声传来,我们一行人全都循着声音忘了过去,却见杨死身着一袭道袍,正带着令狐潇潇从道士们的乱战中迅猛杀入……
  “难道是朱庄子的那家黑仙?”
  我不由地一惊,而没多久的功夫杨死和潇潇就已经冲到了我们的面前,只听杨死惊声问道:“我来晚了,大家都没事吧?”
  我一把攥住杨死,反问道:“你先别说这些,我先问你,这些乌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死嘿嘿一笑,抬手往上一指答道:“小六子,你们往天上看就明白了……”

  710
  听到这话,我急忙循着杨死手指方向抬头一看,就见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中,不知何时已经聚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黑云,顺着黑云的缝隙,道道金光若有似无地闪隐闪现,更时不时传出一阵‘轰隆隆’地轰鸣声,如同即将下一场大暴雨一般……
  而就在这时,‘嗡’地一声巨响忽然破云而出,霎时间冲得周围黑云尽数消散,更震得山崖下大多数人都在惊惶之中吓得惨叫着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而仔细一听,那并非是一声炸雷霹雳,而是近似于一声猛烈地龙吟虎啸……
  巨响一出,霎时间整个山林仿佛都跟着抖动了起来,阵阵九天落下倒灌向地面的狂风之中,山石密林瑟瑟发抖,挡在我们眼前那高崖更‘轰隆’一声裂开道道裂痕,霎时间碎石纷纷落下如下石雨,砸得崖下众人纷纷惨叫着到处躲避。
  而再看漠天麒正站立着的那洞口的石台,更已在这一声从天而降的轰鸣巨响之中‘嘭’地一声炸成碎石,漠天麒身形一晃,不禁惊慌失措地从石台上摔落了下来,好在及时抓住山崖上一道道细碎的裂痕减缓了冲力,这才踉跄落地不至于摔死……
  那巨响一停,悬空黑云尽散仿若从未有过,但山崖上的道道崩裂,满地的碎石落叶,背后山林中被吹断的棵棵树木却清清楚楚告诉我们,刚刚那绝不是幻觉……
  不等我从刚刚的惊愕之中缓过神来,脑海之中却又传来一个声音——
  “小子,你们对我度朔山的恩情,我们算是报了,至于我们之间的恩怨,也从此不提,你我双方就算扯平,今后各不相欠,希望再也不会有任何的瓜葛了……”
  “度朔山?”
  我不由地一声惊呼,没等听明白那话中之意,脑海中的声音就已消失不见,这时却听杨死在一旁笑了笑说:“你们走后我和潇潇一路追逐那逃走的黑仙老祖宗前往洞府之中,手刃妖仙救出郁垒大将军,大将军为感我们相救之恩,于是亲自现身说服一群伏法的黑家人前来相助。刚刚你们与那黑袍人僵持时,有提前来探路的黑仙前来回报,可我终究没有翅膀,赶不上那些黑家人的速度,无奈之下只能作法与你这人曹官相沟通,叫你喊小霏跳下来由黑仙们接住……”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一听这话我恍然大悟,杨死点了点头,又道:“黑家中的妖仙已除,其他小仙已然答应今后一心向善好好修行,绝不再行不义之事,如今受郁垒大将军号召前来相助,正是为了表明决心,而刚刚那一声炸响乃是度朔山神虎所为,神虎被困黑猫身体中时,我们对它有恩,这次算是报了我们的恩情,两位大将和神虎恐怕这时已回度朔山去了……”
  听杨死说完前因后果,我心中一阵惊喜,有黑家人意外来源,以及度朔山二将军及神虎出手相助,显然,如今成败已定。
  我扭头望向从山崖上落下的漠天麒,虽然他摔下来时及时抓住山崖裂痕不至于摔死,但从高空坠落却还是摔得不轻,如今扶着背后岩壁站起来时,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
  白龙等人一见,霎时间带领七绝中另五人箭步围了上去,毛道长也不含糊,确认那人魔已被一击致命之后,领着周围茅山弟子就也冲向漠天麒,空中怒声喊道:“你们源宗的人都给我让开!这小子害了我们茅山多少弟子,这仇我一定要报!”
  “不,毛道长,请让我们来解决此事。”
  白龙抬手拦住毛道长,拱手又道:“漠天麒终究是我源宗弟子,就算要清理门户,也该由我们源宗阴阳师自己动手,这是我们的私事……”
  “私事?那我茅山死伤这么多弟子又该找谁算账?”
  “找整个异人教,而不是单单一个漠天麒。”
  白龙说着环视周围,见战局情形依然明朗,潜伏在茅山弟子中的异人教教徒终究只有少数,如今大部分已被清除,还有一小部分见情形不妙自己也已暴露身份,急忙逃跑,但也有茅山弟子及时追赶了上去……
  一番扫视之后,只听白龙又道:“毛道长,眼下战局虽然胜负已定,但我知道茅山弟子遍布天下,没在这里的那些茅山弟子之中,定还有不少被异人教同化之人,如果不及时将那些人筛出来,早晚会酿成大祸,眼下这种时候,您何必还纠结一个漠天麒?”
  “这个嘛……”
  听到这话毛道长一番沉思,终是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好,我先照看下我派伤者以及料理后事,这人就交给你们了……”
  毛道长说完转身就走,白龙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回身去望向漠天麒,皱眉问道:“天麒叔,成败已定,难道此时此刻你还要坚持自己的邪道,不愿悔改?”
  “悔改?白龙,我何错之有?”
  漠天麒忽地一阵狂笑,随后又道:“我自幼跟随恩师修习源宗驱魔之术,走南闯北惩恶除奸,二十多年不知为人间除掉多少妖魔邪祟,不知救了多少人命,可是最终呢?我得到了什么?你父亲白子麟又得到了什么?我们并没有过分的奢望,并不想享受酒色财气人间之乐,我们只想靠一己之力改变一个早已偏离正轨的驱魔界,这何错之有?”
  他说着抬手指向白龙,再度发问:“白龙我问你,天诛府自古并称‘天道诛魔’之志,但所谓的‘魔’,就真的全都是非诛不可之辈吗?若驱魔人没有一颗公正怜悯之心,只知道排除异己将所有不同道者归类为邪魔外道,不论何时何地只知道将所有不同道者赶尽杀绝,即便身为正道,又和魔道有什么分别?天诛府该诛的本就不该是‘魔’,而是‘邪’!邪念!邪道!邪恶之徒!而这种人,在正道之中层出不穷,多少心术不正入邪道者作恶多端害起人来比魔更可怕,他们难道就不该诛?”
  白龙一阵沉默,只是默默地盯着漠天麒,不发一语。
  漠天麒一声冷笑,又道:“你们再想想,身为古阴阳家传人,我阴阳道自古至今又都遭受了何种待遇?本宗潜逃东洋于中土华夏绝技,源宗传承断隔多代,一直苟延残喘至今,而在一直以来在以‘佛道法墨儒’五大家问鼎的驱魔界内,我们岂不也一直被他们诋毁为魔道、诋毁为歪门邪道?我们源宗弟子代代抛头颅洒热血只为换取天下安宁,无数弟子中有几人善终?却被如此对待,难道天诛府那‘天道诛魔’的宗旨之中,连我们也该被诛杀铲除?所谓浩浩正道,绝不该如此!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我和你父亲唯一的心愿都只是想让正道走上真正的正途,让这世间变得更美好纯善!为什么你们都不明白?这让我情何以堪,让你们九泉之下的父亲又情何以堪?”
  众人仍是不语,然而听到漠天麒一番发自肺腑的呼喊之后,大家的心潮无疑都已翻涌不停,甚至连大多数听到这话的茅山弟子,都已默默地低下了头来……
  “可是,你终究早已背离了自己的初衷……”
  沉默许久,白龙终于再度抬头望向漠天麒,随后沉声说道:“天麒叔,你话中有很大一部分我都理解,有了之前被诬叛道的经历之后,更是格外赞同,但不管你们异人教的目标是多么的伟大,多么的正义,你们草菅人命、炼制人魔,都不是人道之法!你说如今的正道已经偏离正轨,不再是正道,那么,你们以如此邪恶手段争取来的正道,就是真正的正道了吗?如果您认为,为成大事这些都无足轻重,那侄儿眼下也只有一言以对……”
  白龙说着掏出只纸鹤在指间一阵把玩——
  “道不同,不相与谋。”
  711
  话音没落鹤已祭出,霎时间在漠天麒眼前炸出一团火焰。
  几乎白龙箭步而上的同一时间,易宁、白薇、马虹、金银二将紧随其后围向漠天麒,掌中分持黄纸、红线、桃木棍等物已齐刷刷地朝漠天麒身上招呼了过去。
  漠天麒虽然跳下来时伤了腿脚,但一见六人合力逼近而来仍是毫不含糊,强忍伤痛毅然挺身应战,一时间七人打得难解难分。
  但相比之下七绝六人终究经验不足,尤其之前结阵时就都受了轻重不等的伤势,虽然人多势众,但一时不慎就被漠天麒这只老狐狸抓住时机反击,没过多久就见六人的招式越发凌乱了下来,甚至反被漠天麒凶猛攻势下逼得连连败退,我看在心里不免着急,可一见双方都是以法器法咒斗法,而且师兄弟六人招式步伐相辅相成配合有序,我一个只会胡搅蛮缠的愣头小子哪儿敢随意上前,生怕反给自己人添乱。
  伴随着一番乱战,师兄弟六人招式越发凌乱了起来,而漠天麒心知如今必死无疑自然是毫无保留地一阵穷追猛打,竟越打越勇。
  见势不妙,白龙顿时一声令下:“结七绝兵主大阵对付他!”
  白龙话一出口,师兄弟六人齐刷刷往后倒退,霎时间再度掐诀起法,结成源宗大阵。
  七绝兵主大阵,由上代源宗掌门人‘奇侠’所传,应旗下七名弟子而生,七绝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风雷。
  一见六人结印做阵,漠天麒顿时双手掐诀一阵哈哈大笑:“你们还敢用这缺斤短两的兵主大阵来困我?我阵法不全,你们根本斗不过我,无异于自寻死路!”
  漠天麒这话不假,七绝兵主大阵需七绝合力才能发挥最大效果,当年奇侠老人特地收徒七人各传一门功法,如今七绝缺一,本就是一幅残阵,怎能骗得过同样精通于阴阳术的漠天麒呢?
  六人结阵,漠天麒破阵,僵持时间一久就见师兄弟六人的神情明显越加难看了起来,无疑是越感吃力快支撑不住。
  见势不妙我满心焦急,赶忙跑到正坐在一边打坐行法的白薇身旁,急声问道:“白薇,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没有,”白薇当即摇了摇头,沉沉答道:“你能帮得上什么忙,进去偷袭漠天麒?他早就防着咱们这一手呢,怕是你一进去就得先被他打出来……”
  “可是,可是这样僵持下去的话,怕是你们……”
  “这还用你说嘛,我们心里全都有数……”
  白薇一声暗叹,随后又急声说道:“当年师傅传七脉门于我们七人,砗磲从金,珊瑚从木,琥珀从水,玛瑙从火,琉璃从土,金银从风雷,七绝各承不同功法,气各从生殖、海底、太阳、心、喉、眉心、顶七大轮脉发出,七种不同功法只有我们每人各自掌握,如今二师姐张楚红已经不在了,第二功法轮脉发功之法恐怕已经断绝了……”
  白薇话刚说到这里,出于意料地是,一直在身旁焦急观战的宋雨霏竟忽然快步走近阵来,随后不动声色地坐在了白薇的身旁不远处。
  “小霏,你快退后,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见小霏凑上来,白薇顿时一声惊呼,哪知道呼喊声没等落下却已在惊愕之中戛然而止,却见盘腿坐地的小霏正颜厉色抬起双手,伴随着匀称的呼吸,竟已熟练地开始结成手诀——
  就见她双手食指直立,使中指重叠其上,小指和无名指弯曲组合,随后直立拇指,看到这里白薇不由地一声惊呼——
  “这是……大金刚轮印?小霏,你从哪里学来的?”
  呼声一落,就听正闭目静心的小霏沉沉答道:“是我妈教我的,那时我还很小,我妈一遍遍一直教我这一功法,虽然我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早就已经烂熟于胸了。我见你们六个在这儿结阵,所用的手诀和各自念诵的咒文都和当初我妈教我的功法很相似,刚又一听说这大阵七缺其一,我才想壮着胆子过来试试……”
  “这是海底轮的施功之法!”
  白龙见状不由地一声惊呼,又道:“我明白了,怕是张楚红师姐怕自己有什么不测令这大阵功法脉门失传,所以特地将功法教给了不喑世事的小霏!原来冥冥之中早有定数,难怪师父他老人家不急不躁,必然是早已窥探了天机呀!”
  白龙话一出口,一时间群起激昂,师兄弟几人全都提起了干劲儿,而一见小霏突然加入布阵,被困在阵中的漠天麒不禁大惊失色,狠一瞪眼,顿时朝着小霏所坐方向狂奔而来——
  “臭丫头!我在八极宫救你一命,现在你竟要害我!我杀了你!”
  眼见漠天麒逼近小霏,然而几名师兄弟都在各自作法根本无法动弹,紧急关头就听白薇惊呼了一声“小六子”,吼声一出我顿时心领神会,二话没说快步往前一冲,顺手拔出剔骨刀来已然护到了小霏的身前……
  “要碰小霏,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吼声出口,我手中刀也已朝漠天麒身上刺去,哪知漠天麒身形一晃竟已轻易从我刀下躲过,又一反手就制住了我的手腕……
  “臭小子!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漠天麒很咬牙关一声怒吼,说话间一手制住我的手臂,另一手已然开始飞快地暗自结印,白薇见状顿时大呼一声不好,但为时已晚,伴随着漠天麒猛然一声怒喝,霎时间就听‘嗡’地一声,红光扑面,我脑中已一阵晕眩……
  缥缈之间只觉周围阴风大作兽鸣震耳欲聋,我一眼望向红光闪烁地正前方,那火红火红的光芒之中正有一只满身被烈焰包围着的斑斓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朝我袭来……
  巨兽顷刻之间扑到我的眼前,可我却在幻境之中不知所措,甚至早已被吓得忘记了逃命,可就在这时,一阵莫名地灼热却忽地从我后背传出,一声怪叫惊天而起,万道血色红光已伴随着一双双凌厉地青色光点从我背后迅猛飞出,在扑面而来的火焰之中顿时搅得天翻地覆……
  “啊——”
  惨叫声猛地传来,霎时间我身形一软顿时倒地,再往前看却已被从幻觉之中拉了出来,但背上的灼热却仍是清晰异常,而望向前方,就见刚刚明明制着我的漠天麒已口喷鲜血倒飞而出,随后‘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又往后倒滚三圈才爬起身来,然而此时却站都站不稳了……
  “你,你的灵兵竟然是……竟然是狐祖率领的整个狐族……这怎么可能……”
  漠天麒惊愕地瞪圆双眼盯着我,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在幻境中所见到的一切,然而那惊愕目光片刻之后却又化为冰冷阴狠,漠天麒狠一咬牙,猛地起步又朝我冲过来——
  “你这毛头小子决不能留,今日就算是死,我也得带你一起上路……”
  眼见漠天麒冲过来时,我却浑身软绵绵的连动都动弹不得,危急关头,却见一道白影忽地从我背后窜出,是媪挺身来救,一头就撞在了漠天麒的胸口上,将他撞得再度后退出几步远,没等稳住身形再度扑来,恍惚之间却觉一道道弧光已从布阵七人周身一飞而出,似是恍惚幻觉,却又异常真实。
  七色光芒瞬息之间灌入漠天麒周身之内,漠天麒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伴随一口血雾喷出,终于不甘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已站都站不起来了……
  712
  “天麒叔,结束了。”
  白龙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一夜激战,显然早已透支。
  而眼见白龙朝自己缓步走去,漠天麒竟发出一阵凄厉地惨笑——
  “结束?嘿嘿,不,这只是个开始……”
  “天麒叔,时已至此何必还冥顽不灵?”
  白龙摇了摇头,叹道:“你虽是想创造一个更好的驱魔界,但终究是用错了方式,你的心愿,我辈后来者定会拼尽全力替你完成,但绝不是用你这种残忍狠辣的方法……”
  “呵呵,凭你们啊,能行吗?”
  “不知道,但我记得我爸还在时,常对我和白薇说一句话,善由心生,集百善为正道,但世人大多为追寻自己心中所向的‘道’而放弃本真的‘善’,其实善是过程,道是结果,过程历练一个人的心智,左右一个人的正邪,结果,重要吗?什么是道?万法归一,最终极的道回归本真,仍是小善,从你为达目的放弃小善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迷失了自己的‘道’……”
  白龙一番话出口,漠天麒已只剩苦笑。
  而一阵苦笑之后,就见瘫跪在地的漠天麒忽然颤巍巍朝身旁的白龙抬起手来。
  白龙心领神会,立时将漠天麒小心扶起,只听漠天麒笑道:“白龙,你和白薇都长大了,如果子麟大哥还在,必定欣慰不已。如今你已有了自己的见解认知,叔叔已没什么能教你的了,但最后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件关于你父亲之死的秘密,你想不想听?”
  “什么秘密?”
  白龙听罢一声惊呼,然而漠天麒却已转身摇摇晃晃走向岩壁,随后抬手抓起一根仍悬在那残破断裂的断崖上的绳索,开始艰难地往上爬……
  众人一见,以为漠天麒还想逃走,立刻都围了上去,似是想将漠天麒拽下来,但却被白龙抬手拦住。
  摔下来三四次之后,那漠天麒才格外艰难地爬上了断崖,立在洞口前回身又朝下面的白龙招了招手,再度笑道:“我漠天麒一世人生不愧于心,即便被全天下人所不理解又有何妨?如今,我只想最后要个体面的死法,白龙,你是送我上路最好的人选,来来来,让天麒叔最后再陪你练一次功,如果你能赢我,我就将你想知道的秘密,告诉你……”
  “白龙愿为叔叔效劳!”
  不自觉间白龙已眼眶通红,随后抓住绳索爬上山崖,摇摇摆摆立在漠天麒身旁时,漠天麒不禁微微发笑,那疼爱的目光仿佛匠人望着自己最心爱的一件杰作一般,随后回身走进那满是裂痕,仿佛不知何时就会坍塌的洞穴中去,白龙紧随其后……
  “白龙……”
  我们在下面抬头望着,不禁都为白龙捏了一把汗,然而白龙却依旧面带从容,临进洞时回眸朝下面微微一笑,负在背后的手偷偷比成个剪刀,朝我们俏皮地晃了晃……
  ……
  “哥,你为啥非得进天诛府啊?天诛府跟道家是一条心的,天天背后骂咱挤兑咱,还瞧不起咱,就跟咱阴阳道的人偷过他们家粮食似的……”
  “天麒,你别乱说,咱进天诛府,是为了做大事!”
  “大事?啥大事?咱阴阳道就这么几个人了,能做得了啥?”
  “嘿嘿,当府主!改天换地!”
  那年白子麟十九岁,漠天麒十五岁,因难掩锋芒终被天诛府招入麾下,也成为近百年间除奇侠外唯一两名被选入天诛府的少年后生。
  ……
  “哥,你为啥非要进天诛府啊?天诛府的人跟道家是一条心的,天天背后骂咱挤兑咱,还瞧不起咱,就跟咱阴阳道的人偷过他们家粮食似的……”
  “白薇,你别乱说,我进天诛府,是为了做大事!”
  “大事?啥大事?咱爸都让他们害死了,你能做得了什么?”
  “嘿嘿,替咱爸,还有天麒叔,把他们没做完的事,继续做完!”
  “……恩!等我长大了,我也去帮你!”
  “傻妹妹,那是当然的,虎父无犬子,咱可不能让人家笑话一辈子……”
  那年白龙二十一岁,白薇刚满十六。
  ……
  “白龙,叔教你几招阴阳术吧,我一张符贴人舌头上,就能让人窜稀你信不?”
  “不学,我爸说了,过几年我再大点再带我拜师去……”
  “哎我说你小子,多大算大?你把我俩四五岁就开始修行了,你就会成天带你妹妹瞎跑疯玩,以后咋接你爸我俩的班?咋做大事?”
  “那行,我学!叔,咋让人舌头贴符就窜稀啊?”
  “记住咯别告诉别人,画符时朱砂里搀点巴豆……”
  那年,白龙五岁,漠天麒二十三岁。
  ……
  白龙进去的时间并不长,有个十来分钟的功夫就已从洞中信步走出,怀里还抱着一个人,我们仔细一看,正是已经毫无气息却嘴角含笑的漠天麒。
  “快!快上去两个人帮忙!”
  陈国生一见,赶紧叫人顺着绳子爬了上去,随后用带上去的绳索和裹尸袋将漠天麒的尸身从洞口顺了下来,又将白龙也用绳子吊了下来,白龙落地时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随后就被749的人抬上了担架,一阵简单包扎之后,一路紧追慢赶抬出了林子。
  有陈国生在,眼前那一片狼藉的景象自然不需我们收拾,没过多久,陈国生就叫来了专门的善后队伍来处理死尸和伤者,并且将山林一带全部戒严了起来,以免这场惨烈激战的消息外泄,而我们其他人,也被安排提前离开了树林,回到林边驻地暂做休息。
  一回到木屋里,749医务人员立刻开始帮我们以及茅山的伤者处理伤势,但碍于伤者太多,几十人的队伍都忙不过来,无奈之下陈国生只能临时动用权限联系了附近县城的一员,将茅山伤者一批批的运送到了医院救治,战死山中的尸体也被一批批的往外拉,先送往了医院暂放以便之后妥善处理。
  等到快天亮的时候,山林一带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我们源宗一群人围坐在小木屋里,一个个面面相觑百感交集,完全没有战胜者的喜悦,木屋里一片死气沉沉……
  “那我们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
  沉默许久之后,老四最先开了口,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不知该怎么回答这话。
  按理说,起初引起战端时毛道长就说过,以哪一边先抓住人魔以及黑袍人作为评判此次胜负的标准,夜里,人魔是由毛道长和白龙同时手刃的,几乎不分前后,而黑袍人漠天麒则最终死在了白龙手中,如此一说应该是我们源宗赢得了此次胜利才对。
  但又转念一想,我们真的赢了吗?
  没有,茅山派无疑是输了,而我们阴阳道,同样也输了,突然杀出的异人教改变了我们所知所遇的一切……
  “我们都输了,也都赢了。”
  白薇忽然开口,但那话说的却极没底气,随后又道:“之所以输,就输在此次我们双方都被异人教耍得团团转,险些酿成大错,而之所以赢,则是因为人魔终被除掉,火燕集团培育人魔大军的阴谋也彻底破灭了,另外,异人教这次冒了头,再想继续悄无声息的潜伏怕是不可能了,这一次无疑为整个驱魔界敲响了警钟……”
  “那么,不管输赢,这事总算结束了对吧?”
  老四再度发问,说话时神情迫切而激动,更是满脸地憔悴。
  白薇微微一笑,点头‘嗯’了一声,谁知声音未落,却已被‘嘭’地一声巨响取代,木屋的门被踹开的一瞬间,一群道士已然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毛道长的声音随后而来——
  “结束?还没战至最后一人,还没分出高低成败,谈什么结束?”

  713
  毛小方忽然带人破门而入,屋里所有人都吓得惊了住,齐刷刷往门口望去,就见冲进来的一群道士已然都拔出桃木剑来,一个个杀气凛凛地在门前列起了阵来……
  “毛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薇顿时一声惊呼,却听毛道长恶狠狠道:“你我两派恩怨太深,今天还没分出个高低胜负来,岂能说算就算?战,一定要继续战!”
  “老头儿,你是疯了吧!”
  我坐不住了,站起来就瞪眼骂道:“之前可是你自己说的,哪一方先抓到那人魔与黑袍人,哪一方就算胜,堂堂茅山一代宗师,怎么能出尔反尔?”
  “我何时出尔反尔?”
  毛道长愤愤答道:“那人魔是我和白龙一起击毙的,黑袍人虽是最终被白龙手刃,但如果不是我茅山弟子抛头颅洒热血的挡住那些叛徒,你们怎么可能专心对付那黑袍人?因此这功劳你们源宗只能领一半,另一半,归我们茅山!”
  “你这是不讲理!”
  “不讲理又怎样?”毛道长冷哼道:“再者说了,最先发现那黑袍人藏身之处的可是你我白薇三人,如果不是我在一旁开天眼助法,你们又怎能寻到黑袍人的踪迹?我们茅山本就该拿第一功劳才对!”
  堂堂的茅山宗师,蛮不讲理起来竟直接让我们都哑口无言了,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显而易见,毛道长如今冲进门来是铁了心的要跟我们决一死战,他态度坚决眼神凌厉,根本就没有任何让步的可能性。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无奈之下白薇问道:“毛道长,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哼,简单!既然人魔和黑袍人已除,索性我们来个正面交锋,你们有几人在,我们就派出几名弟子,一对一分个高下,哪一方赢得多,另一方即算是输,这不算欺负你们吧?”
  “这怎么就不算欺负我们?”
  我在一旁嘀咕道:“道长,如今白龙身受重伤,还在医务室里接受治疗,根本连动都动不了,而马虹白薇等人现在也都带有伤势,你茅山弟子众多,精英也不在少数,你随随便便派出些没受伤的精锐来,自己再占一个名额,我们哪儿有胜算?”
  我话一出口,身旁众人顿时都点头称是,可毛小方浑脾气一上来哪儿管这些,一摆手道:“少说废话,总之今晚你我两派必须决一雌雄,你们若不应我提出的要求,那咱就来一场大乱斗,将百年来两派恩怨好好的清算一番再说!”
  “王八蛋……”
  这话几乎从秀秀、老四和媪我们四人口中齐齐说出,毛道长倒是满不在乎,又一摆手道:“少说废话,我将你们一方大大小小所有人连同那只人面怪羊都算在内,一共十二人,未免落下话柄此次我不参战,我已选出茅山十二位精锐在外面等候,此战无可避免,你们不打,我就叫弟子群殴你们,打到你们服为止!”
  “你这是不讲理!仗着人多欺负人少!”
  “老子就是不讲理!老子就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有能耐你们也欺负欺负老子试试啊!”
  毛道长根本不由分说,显然是因当年恩师林九叔在五龙山陨难之事耿耿于怀,今天无论如何都想了断前尘恩怨。
  但一时间我们却已不知如何迎战,这一战无论怎么打,非输不可……
  “好,我答应你!”
  忍无可忍之下,白薇眉头一皱终于应道:“我们也无需十二人都上场,秀秀、老四和媪本就不是阴阳师,小霏虽是张楚红师姐的女儿,但还没出师也不必参战,至于潇潇,我们已应一叶道长所托将她交给您拜您为师,自然也不该为我们出战,而我哥伤势过重更不能打,此次就由我们源宗师兄弟五人外加一个小六子,以六对你十二人!”
  白薇嘴上说得坚决,但这话无疑也是无奈之举,一时间,大家的心几乎都提上了嗓子眼,但也都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谁料就在这时,头上缠着绷带的易大师忽然蹦了起来,朝毛道长连连摆手道:“道长,您别听这丫头胡说,别把我算上呀!我虽然是从阴阳道源宗出师,但早就被师傅逐出师门了,我就一闲人!闲人!”
  易大师这话出口,气得大家朝他直瞪眼,但也说不上多意外,毕竟他本就不是跟我们一条心的。
  白薇也没阻止,冷哼一声道:“那好,就由我们五人对付你十二人,大不了就是个死,死在名门正派手里总好过以后驱魔路上死在妖魔邪祟手中……”
  白薇话音没落,就见马虹、金银二将都已跟我阔步而上,并肩站在了白薇的身旁……
  谁料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一个懒洋洋地声音却忽然从门外传来——
  “不用打了,都已解决完了……”
  一听有人从门口说话,屋子里所有人都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却见拄着根拐棍的白龙、正与杨死一起并肩走进门来。
  才一进门,杨死立刻朝毛道长一抱拳道:“道长,您选出这十二位弟子确实都是高手,只不过有我和白龙两大天尊当前,他们还显得太嫩,这不,刚刚一会儿的功夫,都已经被我们俩放躺下了……”
  杨死话一出口,毛道长勃然大怒,赶紧命身边弟子出去查看,每隔一两分钟,那弟子就踉跄冲进来哭嚎道:“师傅不好了!十二位师兄师伯都被打得站不起来了!”
  “杨死!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毛道长气得一声怒吼,桃木剑往地上一扔,登时‘啪嗒’一声摔成了三段……
  “既然你们偷袭我的人,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好,今晚那就群殴!拼一个你死我活!”
  见毛道长还不放弃,白龙不禁怒道:“道长,茅山道与阴阳道皆为正道,真有必要拼一个你死我活吗?当年林九公道长五龙山遇难,原因为何我接受治疗时已托杨死转达给您,为何您就是听不进去?”
  “原因?老子要得不是原因,是结果!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的老恩师是死在你们源宗的修行道场,你们种得因,就当受果报!”
  “可是令林九公道长惨死的终究不是我们,而是玄魁啊!”
  “玄魁我更不会放过!先收拾了你们这冷血无情的源宗,我自然寻遍天涯海角,也要将玄魁手刃……”
  毛道长瞪着眼一声怒喝,然而吼声未落,又一阵呼喊已从门外急匆匆地传了进来——
  “师兄!玄魁!玄魁!”
  说话间,五雷道人已慌张不已地冲进门来,一进木屋立刻冲到毛道长身前,‘噗通’一声拜倒在地,又惊呼道:“师兄!出事了!出大事了!玄魁!玄魁!”
  五雷道人神色惊慌,竟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了,毛道长不禁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刚说过一定会找玄魁报仇,还用你再来提醒一遍?”
  “不,师兄!玄魁!是玄魁!”
  五雷道长又惊呼道:“不足十分钟前,才有一支从远处赶来支援的茅山队伍赶到此地,原本一队人马共计二十六人,到达的,到达的却只有两个,而且其中一个不等被我们接应就断了气……”
  “什么?”
  毛道长一听这话勃然大怒,转身怒指我们喝道:“你们源宗真是卑鄙,竟还埋伏人袭击我们的弟子!”
  “你他妈傻呀?”
  我气得再度吼道:“五雷道长已喊了好几声玄魁,这帽子你怎么还往我们的头上扣?”
  被我一骂,毛道长如梦方醒,这才一把拽起五雷道人一字一顿地惊声问道:“玄魁在哪儿!”
  714
  毛道长一声惊问,就听五雷道人惊慌答道:“据生还的弟子所说,他们出事的地方就在二十里外的一片荒山里,赶来的弟子们惊觉周围阴气至重,于是在林中一番搜查,想不到那僵尸王玄魁忽然从一棵老树的树洞里杀出,弟子们手足无措,不等回过神来组织抓捕,那凶性大发的僵尸王就已将半数弟子打得七零八落,弟子们临危不惧继续抵抗,最终除了两名被派来报信的小弟子侥幸逃脱之外,其余弟子全数战死……”
  “确定是玄魁没错?”
  听五雷道人说完,毛道长顿时一脸惊色,不禁皱眉说道:“说起来,这僵尸王玄魁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露过面了,我一直找他都找不到,他怎会突然在这里出现?”
  五雷道人听完急忙坚定地点点头道:“师兄,茅山弟子中虽大部分都与僵尸王玄魁未曾谋面,但玄魁与我派终究是宿敌,茅山之上无人不知此事,因此应该不会认错……”
  “那好!事不宜迟,马上整备人马征讨玄魁!”
  一听到玄魁的消息,毛道长终于坐不住了,说完猛一转身快步就往门口冲去,谁料没等出门却又被五雷道人给叫了住,又惊声问道:“师兄,那源宗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五雷道人一声惊问,毛道长不禁回头狠一瞪眼,答道:“事有轻重,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他们,任他们自生自灭!”
  毛道长话一出口,我们一行人顿时喜出望外,毛道长没理我们,转身又想快步离开,哪里知道五雷道人却已追上了他的步伐,将毛道长一把拽住。
  毛道长气得直骂街,回头又朝五雷吼道:“你还有什么事?玄魁可不会等着我们去抓!”
  “师兄,那这孩子呢?”
  说话间五雷抬手朝立在白薇我们身旁的令狐潇潇一指,又接着道:“师兄,据说一叶师叔临终前留下遗训,命你将这名叫令狐潇潇的女孩儿收为弟子,您要是不收,恐怕一叶师叔在天之灵难安啊……”
  话说到这儿,五雷转身间偷偷朝我们使了个眼色,白薇顿时心领神会,赶忙将潇潇从人群里拽了出来,快步走到毛道长面前将潇潇按跪在地,说道:“毛道长,受一叶道长临终所托,我们已将令狐潇潇平安送到您的面前,请您务必收她为徒……”
  毛道长盯着潇潇一阵犹豫,沉默许久之后,一声暗叹道:“这件事我之前听你们说过,这孩子乃是令狐聪之女,属名门之后,入我茅山随我学艺倒是可行……”
  话说到这儿,道长蹲下身子又朝眼前令狐潇潇一扫,问道:“孩子我问你,你想入我茅山学道吗?”
  “我……”
  令狐潇潇听完这话竟一犹豫,不由地扭头望向了白薇,眼神之中满是渴求。
  无疑,相比于脾气暴躁的毛小方道长,以及并不熟悉的茅山弟子们,潇潇更愿意跟白薇我们一直待在一起……
  白薇一眼就看穿了令狐潇潇的心思,见她即将开口,赶忙偷偷摇了摇头,紧紧抓着潇潇的手道:“潇潇,虽然舍不得你,但我们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连个落脚点都没有,更随时随地可能陷入危险之中,根本就无暇照顾到你;茅山则不同,树大根深门徒遍布天下,毛道长更是当世驱魔界至尊之人,你前半生饱经磨砺已尝尽人间酸甜苦辣,后半生跟随毛道长入茅山前行修行才是不二之选,去吧,若是有缘,有朝一日我们必会再见……”
  “白薇姐!”
  听到白薇一番肺腑之言,令狐潇潇终于难掩自己的情绪,霎时间崩溃般一头扎进白薇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我也不禁眼眶发酸,急忙走过去抱着潇潇一阵安慰,就听毛道长立在不远处不耐烦地催道:“我最烦女孩子这一点了,哭哭啼啼犹犹豫豫的,到底还走不走?玄魁可还在等着我呢!”
  毛道长几声催问之后,潇潇这才抹掉眼泪站起身来,朝我和白薇、杨死等人深深鞠了一躬,哽咽着笑道:“谢谢大家一路上的陪伴和照顾,等我修成了茅山术,修得和你们一样厉害了,我一定再来找你们!白薇姐!六子哥!你们千万等着我!等着我!”
  “一定!”
  白薇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后就见毛道长一把将潇潇扯到身边,又不耐烦地挑着眉道:“你个小丫头没任何根基,直接拜到我门下也是个累赘,这样吧,今晚我就带你先去会一会那僵尸王玄魁,给你涨涨经验……”
  “什么?”
  一听这话,屋内众人顿时大惊失色,白薇赶忙上前拦道:“毛道长不可,僵尸王玄魁太过厉害,万一潇潇出了什么事……”
  “呸,你这是信不过老子咯?信不过就信不过,她是老子的徒弟用得着你管?”
  白薇话一出口,毛道长更是暴怒,转身朝一名弟子喝道:“速通知我集结在此的所有弟子,立刻随我敢往二十里外深山中消灭玄魁,不得有误!茅山其余弟子就地解散,该回家的回家,该回茅山的先回茅山,等待我进一步安排……”
  “是!”
  那小道士应了一声,急忙跑出门外去安排这些,白薇见状还要阻拦,谁料却被上前一步的五雷道人抬手拦住,并偷偷朝她使了个眼色。
  白薇一愣,毛道长却已二话不说拽着潇潇先出了木屋,其余茅山道士紧随其后快步出门,白薇这才缓过神来惊问道:“五雷道长,您……”
  “放心吧,玄魁根本没有消息。”
  说着话,五雷朝白薇偷偷眨了眨眼,又笑着道:“虽然不想承认,但你们终究是我茅山派的大恩人,我怎能看着师兄真把你们都给宰了……”
  一想起五雷曾率弟子沿途追杀我们的事情来,再一听他眼下这番话,白薇我们都有些不知所措,沉默了一阵子才听白薇问道:“道长,这么说,您是骗了毛道长?”
  “对,我稍稍和手下弟子串通了一下,眼下能转移掌门师兄注意力的,恐怕也就只有我茅山大敌僵尸王玄魁了……”
  “可是如果被毛道长知道的话……”
  “这你们放心吧”,五雷道人摆摆手笑道:“掌门师兄虽然脾气暴躁性格浑蛋,但其实并非善恶不分之人,只是此次他没收住火气,冲动之下竟将茅山与源宗一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分个胜负自己还怎么收场,那岂不是很没面子?所以明知你们对茅山有恩,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找你们的茬儿了。如今我给他铺个台阶,等把他骗走了你们赶紧跑,回头就骗他说玄魁跑了不就行了,那倔老头儿也正好借坡下驴了……”
  五雷道人边说边笑,谁料话才说完,一个冷冰冰地声音却已从背后传来——
  “师弟,你骂谁是驴呢?”
  这声音不高,也不急切,但只轻飘飘地传进木屋之后,五雷道人却还是猛地打了一个冷战,只一瞬间的功夫,整张脸白得就跟布鞋鞋底似的,一动不动如同石化……
  白薇我们也都傻了眼,循着门口望去,却见面无表情的毛道长,正从门外一侧缓缓闪出……
  “师,师兄……你,你还没走啊……”
  战战兢兢回头看时,五雷道人惊得满头冷汗,低垂着头甚至不敢去看毛道长的眼睛了……
  我心说这下糟了,依着毛道长的暴脾气,非得把五雷道人拆碎了不可。
  哪知道这时却见那虎视眈眈瞪着五雷的毛道长,忽然抬手一招,转身边走边道:“说完就别愣着了,快走,不然玄魁跑了咋办?”
  突然听到这话,不知所措的五雷道人再度一惊,猛抬头看去,却见自己师兄已经大摇大摆走出老远。
  五雷愣了三秒,不禁面露喜色,赶忙转身朝我们源宗众人深施一礼,笑呵呵道:“各位保重,贫道要随师兄捉拿玄魁去了……”
  说完话,五雷转身快步而出,留下我们源宗众人在木屋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地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五雷随毛道长离开后不久,陈国生就眉开眼笑地来告诉我们,聚集在山林外的茅山人马绝大多数都已散去,而毛道长也带着自己的几十名弟子,在五雷道人的带领下一路赶往了‘发现’玄魁的地方,临走时更特地嘱咐留下来的部分师兄弟说,切不可为难我们源宗之人。
  这一下,我们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二道相争一战,终于落下帷幕。
  省却了茅山派的后顾之忧,大家安心在木屋里又调养了一阵子,主要是几天下来累死累活的,趁这机会都安安心心好好睡了一觉。
  这安心一觉一直睡到下午,又骗了陈国生一顿饭之后,我们这才叫陈国生安排车把我们全都送回了黄家沟子,准备好好庆祝一番此次的胜利。
  一听说我们平安归来,相熟的村民们立刻敲锣打鼓地堵到院门口为我们接风洗尘,尤其曾受白薇不少恩惠的黄家人,更是欢天喜地得不得了,三姑娘陪我们聊天时,就见黄家大爷在院里忙前忙后的为我们安排庆功宴,整整忙活了一下午的功夫。
  可傍晚时天色渐渐发黑,黄家大爷却忽然变得有些不对劲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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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时大家倒还没觉出什么不对来,只顾着和三姑娘等赶来慰问的村民们在屋里相聊甚欢,而黄家大爷为了帮我们接风洗尘,不惜从养猪场里挑了一只最肥的猪拉了过来准备杀掉,正带着村里的屠户赵大年,以及几个赶来帮忙的村民在院子里忙前忙后呢……
  可天色渐晚,随着夜幕逐渐降临,黄家大爷的特殊表现变得越发明显了起来,这一点还是白龙第一个发现的。
  因为受伤较重,所以一回了黄家沟子白龙就被我们安置在了炕上休息,我们聊天时他一个人躺在炕上无聊,就倚着被垛撑起身子,望着窗户外面院子里忙来忙去的黄家大爷等人打发时间。
  看着看着,白龙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随后朝我招了招手,把我叫到一旁说道:“小六子,你在黄家沟子待的时间比我长,对黄家大爷自然也该比我熟悉吧……”
  我连连点头笑道:“师傅,那是当然了,你别看大爷岁数老大不小了,其实就是一老小孩儿,以前五爷在的时候,我们几个经常一起喝酒聊天呢,他还带我到村外边套过野兔子……”
  说这话时我还没意识到白龙的话中之意,而随后就见白龙话锋一转,朝窗外正走动的黄家大爷一指说:“那你仔细看看,黄家大爷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儿?”
  白龙说这话时故意压低声音,不敢让屋里其他人听见,而看他脸色凝重,我也不由地稍稍紧张了一下,于是立刻借着院里的灯火,开始朝黄家大爷仔细打量了起来。
  起初看时,我倒仍没觉出不对劲儿来,直到听正在不远处杀猪的赵大年忽然朝黄家大爷喊了一句‘老黄,你给我拎个泔水桶来’。
  赵大年说话时,黄家大爷正背对着立在距离他顶多十步开外的地方忙碌着,赵大年身材壮硕中气足,这一声喊叫连屋里都听得一清二楚,可是喊完之后,只在十步开外的黄家大爷却没有丝毫地反应,就如同没有听见一样。
  看到这里,我第一个想法就是,难道大爷聋了?
  然而,喊完话之后赵大年又开始继续低着头忙碌,而喊完大概隔了三五秒钟之后,并未喊第二句,却见黄家大爷竟慢吞吞地转过了身来,双眼发直地循着赵大年的方向望去,开口喊道:“你要泔水桶啥用啊?”
  这一问一答倒也正常,可不正常的是,喊话时却见黄家大爷哈欠连连,而且说话的语气竟慢吞吞的,除此之外我再仔细一看,立刻也觉得不对劲儿了,黄家大爷转过身时正面朝窗口的方向,我趁机一看,就见他脸色微微泛白,双眼眼窝深邃,双目无神,而一对下眼皮里更透出一股子墨一般的漆黑……
  最主要的是,黄家大爷开口说话时,我就见他口中若有似无地冒出一股黑气来,但转瞬之间就混入夜色消失不见了……
  一惊觉不对,我不免慌张地朝白龙望了过去,刚要开口,白龙却朝我偷偷摆了下手,悄声说道:“先别张扬,你出去和他说说话,仔细观察一下再回来找我。”
  白龙心里自然明白,才经过与茅山一场激战,大家都已身心疲惫,没有几天功夫根本就休息不过来,如今才刚回来如果就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来,只会为大家徒增疲倦。
  想到这里,我赶忙点了点头,随后下了炕快步出屋,走到院子里朝黄家大爷招招手笑道:“大爷,您干啥呢?”
  见我走来,黄家大爷立刻也笑着开始应话,他一言我一语客套了一阵子,话说得倒是没有任何毛病,只不过说话的语气却慢吞吞的有些发憨,而简单几句客套之后,更已连打了十多个哈欠,如同累得不行一样。
  “大爷,您是不是这几天没睡好?咋感觉您这么累呢?”
  我不由地问了一嘴,哪知道还没等黄家大爷答话呢,自己来取泔水桶的赵大年就先‘嘁’了一声接话说:“他能睡不好?这几天他啥都没干就知道天天睡觉,我好几次去他养猪场买肥猪,叫半天门他才来开,后来一问,每次都是睡觉呢,在屋里睡,在院里睡,他娘的连在猪圈里喂猪时他都能睡着,你说他是不是让瞌睡虫给迷上了?”
  赵大年说话时,黄家大爷就只是在一旁嘿嘿地傻笑,随口应了几句‘太困、太困’,就什么都不说了,又转过身去继续干活儿。
  赵大年有口无心自然也没当回事,拿起个泔水桶就又去杀猪了,可他那一番话我倒是格外在意,于是趁黄家大爷转过身去继续干活的功夫,我在后面盯着他仔仔细细地扫量了起来,可从他身上来看,倒是显不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来,更感觉不到一丝的阴怨之气,因此自然也不可能是鬼上身,或是被什么东西给迷上了……
  那他到底是怎么了?
  我一阵疑惑,本想回屋却把这些告诉白龙,谁知转身才走两步,就听背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地几乎让人听不到的嘀咕声。
  我心中一愣,急忙又回头望去,发出嘀咕声的果然是黄家大爷。
  我背后就只有他在,可他却一边干活一边如同在跟人对话似的,声音很轻很小,嘀嘀咕咕的到底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于是我又悄悄凑近了两步,再一听,仍听不清,但能确定得是,黄家大爷口中嘀咕的话,绝不是人话,甚至不像是任何一个国家的外国语,却近似于上方语。
  不同的是,上方语我已能听得懂,可黄家大爷嘀咕的话,我却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未免打草惊蛇,我没敢直接问他,于是急忙又返回屋去,上了炕后将所得知的一切都跟白龙汇报了一遍。
  听我说完这些之后,就见白龙微微皱眉,我急忙问他是怎么回事,哪知道白龙却又摆了摆手,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外面忙活了一两个钟头之后,已从院子里飘来浓郁的肉香,三姑娘亲自下厨,用新杀下来的猪肉为我们炖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猪肉炖粉条,放在中堂的大圆桌上更已摆好了一道道凉菜热菜,白酒啤酒也已伺候了上来。
  见我们该吃饭了,来聊天的村民们就都散了,只剩下马虹、白薇、老四等等我们这些自己人,都挤挤哄哄地围上桌吃喝了起来……
  席间,我时不时扫一眼也坐在一旁喝酒的黄家大爷,除了眼神发直反应略慢之外竟仍看不出任何端倪,又扫向白龙,也是该吃吃该喝喝,滴水不漏,我心里焦急但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于是也就只能强压着心里的急切喝起了酒来。
  这顿酒热热闹闹地一直喝到了后夜一点半,大家都困得不行,这才散了,碍于早上打算返回五龙山,于是马虹就带着金银二将先进屋去睡了,老四把自己‘奋勇杀敌’的光荣事迹胡吹了一通之后,也就晃晃悠悠回了家,还带走了嫌我们这儿太挤、去他家借宿的杨死,再之后,喝得直吐的媪回窝棚里睡觉了,黄家大爷、三姑娘和赵大年也先后告了辞,等小霏也进屋去睡了之后,饭桌前就只剩下了白龙、白薇以及秀秀我们四人。
  几天的奔波下来,这两个女孩儿也都累得不行了,但是一见我和白龙还坐在桌前小口小口的吃菜喝酒,明明早就吃完了饭的两个女孩儿就是不愿离开。
  这可把我急得够呛,因为白龙我俩之所以还装作没吃完,只不过是想偷偷讨论下黄家大爷身上的怪状而已,可两个女孩儿却就是坐在一旁赖着不走,一步说话二不动,使得中堂的气氛一度尴尬。
  实在忍不住了,于是我咧了下嘴问:“你们俩夜猫子咋回事啊?也不回去睡觉,拿白龙我俩当犯人看着呢?还怕我俩偷盘子咋的?”
  我这么一问,在一旁坐得笔直的白薇,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低着头假装玩手指,不动声色间已从桌子底下狠狠踹了我一脚。
  我一屁股翻坐在地,再站起来哪儿还敢惹她,于是又不耐烦地问秀秀说:“你又是咋回事?啥时间了你还不回家,南赵庄戒严了你无家可归咋的?有家不回非得跟我们挤一个炕上,你也不怕怀孕都不知道孩子他爸是谁?”
  秀秀听完微微一笑,抬手就抄起桌上个啤酒瓶子来,晃了晃说:“六儿,你他妈的敢再说一遍不?”
  “不敢。”
  我瞬间被吓醒了酒,心说这丫头可是混社会出身,一酒瓶子砸我头上这种事儿,她可不是干不出来。
  我低着头也不敢说话了,倒是白龙嘿嘿地偷笑了起来。
  我气呼呼问:“你怎么当师傅的?我都让她俩欺负成什么样了,你也不管管?”
  白龙摆摆手道:“小六子,我可不敢笑你,我该羡慕你才是。你看这俩姑娘,大半夜的不睡觉,争着抢着的等在你眼前收拾家务好好表现呢,你看不出来吗?”
  白龙话一出口,两个女孩儿的脸瞬间都红透了……
  715
  起初时大家倒还没觉出什么不对来,只顾着和三姑娘等赶来慰问的村民们在屋里相聊甚欢,而黄家大爷为了帮我们接风洗尘,不惜从养猪场里挑了一只最肥的猪拉了过来准备杀掉,正带着村里的屠户赵大年,以及几个赶来帮忙的村民在院子里忙前忙后呢……
  可天色渐晚,随着夜幕逐渐降临,黄家大爷的特殊表现变得越发明显了起来,这一点还是白龙第一个发现的。
  因为受伤较重,所以一回了黄家沟子白龙就被我们安置在了炕上休息,我们聊天时他一个人躺在炕上无聊,就倚着被垛撑起身子,望着窗户外面院子里忙来忙去的黄家大爷等人打发时间。
  看着看着,白龙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随后朝我招了招手,把我叫到一旁说道:“小六子,你在黄家沟子待的时间比我长,对黄家大爷自然也该比我熟悉吧……”
  我连连点头笑道:“师傅,那是当然了,你别看大爷岁数老大不小了,其实就是一老小孩儿,以前五爷在的时候,我们几个经常一起喝酒聊天呢,他还带我到村外边套过野兔子……”
  说这话时我还没意识到白龙的话中之意,而随后就见白龙话锋一转,朝窗外正走动的黄家大爷一指说:“那你仔细看看,黄家大爷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儿?”
  白龙说这话时故意压低声音,不敢让屋里其他人听见,而看他脸色凝重,我也不由地稍稍紧张了一下,于是立刻借着院里的灯火,开始朝黄家大爷仔细打量了起来。
  起初看时,我倒仍没觉出不对劲儿来,直到听正在不远处杀猪的赵大年忽然朝黄家大爷喊了一句‘老黄,你给我拎个泔水桶来’。
  赵大年说话时,黄家大爷正背对着立在距离他顶多十步开外的地方忙碌着,赵大年身材壮硕中气足,这一声喊叫连屋里都听得一清二楚,可是喊完之后,只在十步开外的黄家大爷却没有丝毫地反应,就如同没有听见一样。
  看到这里,我第一个想法就是,难道大爷聋了?
  然而,喊完话之后赵大年又开始继续低着头忙碌,而喊完大概隔了三五秒钟之后,并未喊第二句,却见黄家大爷竟慢吞吞地转过了身来,双眼发直地循着赵大年的方向望去,开口喊道:“你要泔水桶啥用啊?”
  这一问一答倒也正常,可不正常的是,喊话时却见黄家大爷哈欠连连,而且说话的语气竟慢吞吞的,除此之外我再仔细一看,立刻也觉得不对劲儿了,黄家大爷转过身时正面朝窗口的方向,我趁机一看,就见他脸色微微泛白,双眼眼窝深邃,双目无神,而一对下眼皮里更透出一股子墨一般的漆黑……
  最主要的是,黄家大爷开口说话时,我就见他口中若有似无地冒出一股黑气来,但转瞬之间就混入夜色消失不见了……
  一惊觉不对,我不免慌张地朝白龙望了过去,刚要开口,白龙却朝我偷偷摆了下手,悄声说道:“先别张扬,你出去和他说说话,仔细观察一下再回来找我。”
  白龙心里自然明白,才经过与茅山一场激战,大家都已身心疲惫,没有几天功夫根本就休息不过来,如今才刚回来如果就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来,只会为大家徒增疲倦。
  想到这里,我赶忙点了点头,随后下了炕快步出屋,走到院子里朝黄家大爷招招手笑道:“大爷,您干啥呢?”
  见我走来,黄家大爷立刻也笑着开始应话,他一言我一语客套了一阵子,话说得倒是没有任何毛病,只不过说话的语气却慢吞吞的有些发憨,而简单几句客套之后,更已连打了十多个哈欠,如同累得不行一样。
  “大爷,您是不是这几天没睡好?咋感觉您这么累呢?”
  我不由地问了一嘴,哪知道还没等黄家大爷答话呢,自己来取泔水桶的赵大年就先‘嘁’了一声接话说:“他能睡不好?这几天他啥都没干就知道天天睡觉,我好几次去他养猪场买肥猪,叫半天门他才来开,后来一问,每次都是睡觉呢,在屋里睡,在院里睡,他娘的连在猪圈里喂猪时他都能睡着,你说他是不是让瞌睡虫给迷上了?”
  赵大年说话时,黄家大爷就只是在一旁嘿嘿地傻笑,随口应了几句‘太困、太困’,就什么都不说了,又转过身去继续干活儿。

  赵大年有口无心自然也没当回事,拿起个泔水桶就又去杀猪了,可他那一番话我倒是格外在意,于是趁黄家大爷转过身去继续干活的功夫,我在后面盯着他仔仔细细地扫量了起来,可从他身上来看,倒是显不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来,更感觉不到一丝的阴怨之气,因此自然也不可能是鬼上身,或是被什么东西给迷上了……
  那他到底是怎么了?
  我一阵疑惑,本想回屋却把这些告诉白龙,谁知转身才走两步,就听背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地几乎让人听不到的嘀咕声。
  我心中一愣,急忙又回头望去,发出嘀咕声的果然是黄家大爷。
  我背后就只有他在,可他却一边干活一边如同在跟人对话似的,声音很轻很小,嘀嘀咕咕的到底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于是我又悄悄凑近了两步,再一听,仍听不清,但能确定得是,黄家大爷口中嘀咕的话,绝不是人话,甚至不像是任何一个国家的外国语,却近似于上方语。
  不同的是,上方语我已能听得懂,可黄家大爷嘀咕的话,我却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未免打草惊蛇,我没敢直接问他,于是急忙又返回屋去,上了炕后将所得知的一切都跟白龙汇报了一遍。
  听我说完这些之后,就见白龙微微皱眉,我急忙问他是怎么回事,哪知道白龙却又摆了摆手,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外面忙活了一两个钟头之后,已从院子里飘来浓郁的肉香,三姑娘亲自下厨,用新杀下来的猪肉为我们炖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猪肉炖粉条,放在中堂的大圆桌上更已摆好了一道道凉菜热菜,白酒啤酒也已伺候了上来。
  见我们该吃饭了,来聊天的村民们就都散了,只剩下马虹、白薇、老四等等我们这些自己人,都挤挤哄哄地围上桌吃喝了起来……
  席间,我时不时扫一眼也坐在一旁喝酒的黄家大爷,除了眼神发直反应略慢之外竟仍看不出任何端倪,又扫向白龙,也是该吃吃该喝喝,滴水不漏,我心里焦急但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于是也就只能强压着心里的急切喝起了酒来。
  这顿酒热热闹闹地一直喝到了后夜一点半,大家都困得不行,这才散了,碍于早上打算返回五龙山,于是马虹就带着金银二将先进屋去睡了,老四把自己‘奋勇杀敌’的光荣事迹胡吹了一通之后,也就晃晃悠悠回了家,还带走了嫌我们这儿太挤、去他家借宿的杨死,再之后,喝得直吐的媪回窝棚里睡觉了,黄家大爷、三姑娘和赵大年也先后告了辞,等小霏也进屋去睡了之后,饭桌前就只剩下了白龙、白薇以及秀秀我们四人。
  几天的奔波下来,这两个女孩儿也都累得不行了,但是一见我和白龙还坐在桌前小口小口的吃菜喝酒,明明早就吃完了饭的两个女孩儿就是不愿离开。
  这可把我急得够呛,因为白龙我俩之所以还装作没吃完,只不过是想偷偷讨论下黄家大爷身上的怪状而已,可两个女孩儿却就是坐在一旁赖着不走,一步说话二不动,使得中堂的气氛一度尴尬。
  实在忍不住了,于是我咧了下嘴问:“你们俩夜猫子咋回事啊?也不回去睡觉,拿白龙我俩当犯人看着呢?还怕我俩偷盘子咋的?”
  我这么一问,在一旁坐得笔直的白薇,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低着头假装玩手指,不动声色间已从桌子底下狠狠踹了我一脚。
  我一屁股翻坐在地,再站起来哪儿还敢惹她,于是又不耐烦地问秀秀说:“你又是咋回事?啥时间了你还不回家,南赵庄戒严了你无家可归咋的?有家不回非得跟我们挤一个炕上,你也不怕怀孕都不知道孩子他爸是谁?”
  秀秀听完微微一笑,抬手就抄起桌上个啤酒瓶子来,晃了晃说:“六儿,你他妈的敢再说一遍不?”
  “不敢。”
  我瞬间被吓醒了酒,心说这丫头可是混社会出身,一酒瓶子砸我头上这种事儿,她可不是干不出来。
  我低着头也不敢说话了,倒是白龙嘿嘿地偷笑了起来。
  我气呼呼问:“你怎么当师傅的?我都让她俩欺负成什么样了,你也不管管?”
  白龙摆摆手道:“小六子,我可不敢笑你,我该羡慕你才是。你看这俩姑娘,大半夜的不睡觉,争着抢着的等在你眼前收拾家务好好表现呢,你看不出来吗?”
  白龙话一出口,两个女孩儿的脸瞬间都红透了……
  716
  无疑是被白龙给说中了,原本两个女孩儿互相较着劲儿都不离开,只等着帮忙收拾饭桌,哪知道白龙这话一说完,两个女孩儿生着闷气扭头就走了,白薇进屋‘嘭’地一下就关上了门,秀秀也扭头就出了院子,开着车就回了南赵庄。
  这一下,我和白龙都傻了眼,望着中堂里乱乱糟糟的一大摊残局,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人家都不管了,也只能我们两个人来收拾了,白龙脑子快,见势不妙立刻先站了起来,搬着个小板凳就一瘸一拐走到了一边坐了下来,朝我笑呵呵说:“小六子啊,我身上的伤好像又犯了,真疼,就辛苦你了……”
  之前对付漠天麒时,白龙确实身受重伤,最后还是被陈国生派人从林子里抬出来的,可眼下他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也开始叫疼,我一眼就看出这小子是想逃避劳动,可人家终究是我师傅,我也不敢多说什么,于是只能气呼呼的开始在中堂里收拾,又是收拾碗筷、又是刷碗洗碟、又是扫地搬酒瓶的……
  等快收拾完时,大冬天的我都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而一见我就快弄完,白龙朝我招了招手让我坐过去,悄声说道:“小六子,时间差不多了,咱该办些正事了……”
  “黄家大爷的事?”
  听到这话我瞬间提起了干劲来,白龙点了点头,又贴在我耳边悄声说道:“虽然我对大爷了解不深,但一直以来每次见他都是乐呵呵的,而且步履生风精神头儿十足,今儿他这状态,明显有些不对,而且仔细看他一举一动以及眼神之中暗淡的阴光,绝不是生病或劳累所致,我怕他是遇到什么东西了……”
  “可他身上为什么没有一丁点的阴怨之气?”
  我不解地挠挠头,又道:“按理说,无论是山精地怪或是邪魔外道,以咱的身手道行,都应该能察觉到阴怨之气才对啊?”
  “小六子,你在这行里也待这么久了,还没明白一个道理吗?”
  “什么道理?”我问。
  白龙暖暖一笑,又说:“在这个行当里,根本就无理可寻,你还按得什么理?所谓‘驱魔界’,这一名词虽然从古至今一直都有,但正是拥有完善建制并且被认可,是在六百多年前的明初时期,因为第一个官署性质的驱魔组织天诛府的成立,‘驱魔界’这一名词也逐渐被正式划归了出来……”
  话说到这儿,白龙忽然抬起头来望着我问:“小六子,那你说说,从古至今的历史,一共有多少年?”
  “这……”
  我犹豫了一下,没答出来,白龙笑道:“华夏五千年文明,不过是浩瀚历史长河中的冰山一角,从古至今,这世上有太多东西是我们这些区区凡夫俗子所无法探知的,很多东西更连解释都解释不了,我们这些驱魔人,虽然比一般人所了解的东西要多得多,但是对于许多古代遗留下的秘密也不过是一知半解。我们将我们所知道的编汇成册,传于后辈子孙,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真就什么都知道了。正如当年天诛府府主花小云撰写《述妖录》,将天下妖魔邪祟总共划分为三宗十二道,可这世上真的就只有这十二道妖魔邪祟吗?也许还有许多我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过的,毕竟在这个行当里,怪事还有的是呢……”
  “我明白了,所以说黄家大爷的身上虽然察觉不到阴怨之气,但我们也不能就此就掉以轻心!”
  “没错,身为驱魔之人,对万事万物本就该保持一种怀疑的态度,尤其黄家大爷这种情况,从他反应和举止来看,如同中邪却又没任何眉目线索,那咱就要自己找线索才行,毕竟做咱这行的,可是很需要脑子的……”
  白龙说着敲了敲我的头,又笑着一摆手说:“好了,趁着其他人都睡着了,你赶紧行动吧。”
  “我去哪儿?”
  听我一问,白龙叹了口气说:“你小子是不是傻?既然要调查黄家大爷身上的怪相,那自然是去他家啊,不然你还能去哪儿?”
  “恩,对劲儿!”
  我点了点头,在白龙的目视之下站起来就往外走。
  天干物燥夜黑风高,借着夜色的掩饰,我悄悄开门就溜了出来,一路直奔出村,赶往黄家大爷建在村外的养猪场。
  路上我想起那座养猪场来,一时间百感交集,往事直往脑子里涌,记得第一次遇到白龙时,也是因黄家大爷猪场里出了事,后来才引出了白龙舍身斗鬼子母。
  一路回想着当初那惊心动魄的经历,我躲在墙根下偷偷摸摸地往前走,眼看就要出村,忽然间夜里的冷风一吹,几声空洞地怪响却猛地传入了我的耳中……
  之前我一直只顾着回想当初斗那鬼子母时的趣事,还在出神,可如今一听怪声传来,我不禁一愣,瞬间就回过了神。
  仔细一听,那似是一串轻微地脚步,但在我惊觉之后却忽地消失不见。
  我赶忙回头望去,昏沉沉的空旷街道之中却看不到一个人影,莫非是错觉?
  一番检查后,我继续往前走,但这次却格外提起了戒心,脚步声也放得更轻,只为仔细倾听背后的声音,果然,才走了没多久,那诡异地脚步声又再度传来,直到这时我心里已能完全确认,我身后有人,又或者不是人,但绝对有什么东西在跟踪着我……
  我尽量稳住情绪,一番冷静思考之后越发放慢了脚步,一边假装一切正常地往前走,一边侧耳细听背后的动静,渐渐的,只听见那怪异地脚步声越发接近我的背后,我也越发地不自在了起来……
  又往前走出几十米远,眼看着前方不远处已经是村口了,那脚步声也已变得越发清晰,于是我把心一横,又走了几步之后毫无预兆地猛一回头,循着背后就望了过去……
  霎时间,就见背后已然现出个近在咫尺的高大身影来,距离我背后顶多一两步远,面无表情,立得直挺挺的……
  见我猛一回头,那高大身影也吓得猛一哆嗦,一侧身子竟还想跑,我二话没说果断就是一脚踹去,‘啪’地一声之后只听那黑影一声惨叫,已然在地上叽里咕噜地打起了滚来……
  不等那黑影起身,我顺手就从后腰拔出了剔骨刀,快步迎上去一把按住黑影就想刺,哪知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地声音却已从那黑影口中传出——
  “别,别打了,是我……”
  那人一喊,我赶忙扯住了手,再仔细一看,不由地惊声呼道:“老四?你怎么在这儿?”
  那正被我按在身下慌张时错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四。
  而还没等老四回答,又一个声音却从另一侧的墙根底下传了出来——
  “小六子,我们是跟你过来的……”
  我循着声音扭头一看,却见又一个人影已经从墙影下走了出来,不是别人,竟然是李秀秀。
  “你们两个跟着我干嘛?”
  我拉起老四时一声惊问,仔细想想,老四今晚喝完酒就先走了,后来秀秀也离开了,可两人怎么又回来了,还碰到了一起?
  这时就听老四叹道:“小六子,之前喝完酒我不是就回家了,可回去之后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我就在想,当初我家老爷子一路跟着你们斩妖除魔,帮了你们多少忙啊,没想到最终却客死异乡,没能跟着你们一起回来。我就琢磨,老爷子他得死得多憋屈啊,遇到你们可以说是他晚年最幸运的事情,终于让老爷子又燃起了年轻时跟你爷爷在一起的激情来,可竟然就这么没了……”
  话说到这儿,老四一阵哽咽,我也不禁暗叹了一口气,只听老四又道:“身为沙家独子,我老四一辈子窝窝囊囊的没什么本事,之前倒也没觉出什么来,可如今老爷子没了,我只觉得自己这儿子当得实在是愧对于他这父亲,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想跟你们在一起,把我爸他老人家没走完的路,跟你们继续走完!我想我家老爷子泉下有知的话,也会赞成我这想法的……”
  我叹了口气,答道:“老四,正因为你是五爷唯一的儿子,所以白薇之前才言辞拒绝你,不准你跟我们搀和在一起啊!五爷他老人家已经走了,万一你再出什么事的话,白薇我们一辈子都安心不了啊!”
  “那是你们自私的想法,可我不这么想!男儿一世当顶天立地,我前半生窝窝囊囊没什么办事,就请你们给我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吧!就像当年我家老爷子做我的榜样一样,也让我给我儿子小三子,好好做个榜样!”
  “你就是为了说这些,才喝完酒又回来的?”
  听我一问,老四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扭头又问立在一旁的秀秀说:“那你呢?你怎么也回来了?你的汽车怎么也不见了?”
  秀秀撇了下嘴,不禁脸红了一下。

  717
  一番沉默之后,秀秀点了根儿烟,才回答说:“小六子,我想跟你表白。”
  “啊?”我愣了一下。
  秀秀又道:“真的,我想跟你表白,我憋不住了,我想嫁给你!”
  “秀秀,你喝多了吧?咱俩不可能的。”
  一时间,我也不知该怎么劝说才好了,虽然心里清楚,自己满心装得都是白薇,但又生怕说错一句话就会伤了秀秀的心。
  秀秀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为难,一声冷笑,又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以前嫁过好几次人,不新了?”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那自然就是因为白薇了。”
  秀秀忽一追问,我瞬间语塞,沉默了一下之后,默默点了点头。
  秀秀一声长叹,又道:“其实你不说我也明白,你和白薇同甘苦共患难了这么久,可以说是郎才女貌情比金坚,可是,可是我就是不死心!小六子,当初我被石灵缠住,是你不惜性命的舍身救我,和我躺在一个炕头上引那石灵现身,从那时候我就下了决心,我秀秀此生非你不嫁……”
  “秀秀,可是我们……”
  “你什么都不用说……”
  不等我把话说完,秀秀就抬手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微微一笑,又接着说:“你想说什么我都明白,虽然我知道你是好心,可那些拒绝我的话还是别出口得好,我怕我接受不了。今晚我开车离开后又折回来,就是想对你把这些心里话说出来,至于你怎么回答,我其实心里也早有了数,可我就是想说出来,说出来舒服……”
  “秀秀,何必呢……”
  我叹了口气,就听秀秀又接着笑道:“没关系的,总之只要你还没干净利落的拒绝我,那我就不死心,我一定光明正大的和白薇争,直到把你争过来为止!”
  秀秀说着话时,眼眶里不禁转起了眼泪来,加上酒醉后小脸微红,更别添了几分滋味,越看越迷人。
  一见要乱,我赶忙拍了拍自己的脸保持清醒,又庄重地问道:“秀秀啊,可你怎么跟老四到一块儿了?你俩跟踪我又是要干嘛?”
  老四接过了话茬儿,答道:“秀秀是开车回来快到你家时,在路上遇见的我,就问我去哪儿,我说去找白薇你们,秀秀说顺路,就让我跟着一块上了车。我俩说话时车灯太亮刺眼,我就让她先把灯给关了,结果我上车之后还没等再把灯开开呢,黑乎乎的就见前面,你偷偷摸摸开门走了出来,似乎没注意到我们,就一个人开始往这边走……我和秀秀一见,都觉得不对劲儿,就想看看你小子三更半夜的去哪儿浪,于是就把车扔后边了,偷偷在后边开始跟着你,就跟到这儿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
  我听完恍然大悟,就听老四又激动地笑道:“小六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要去执行啥特殊任务?”
  “任务?大半夜的能有啥任务?”
  “嘿嘿你别瞒着我了,白龙你俩肯定有事儿!”
  老四嘿嘿一笑,一把就抓住了我的胳膊,又道:“傍晚吃饭之前我就看出来了,你小子跟白龙坐在炕上对着窗户偷偷摸摸的研究了半天,就跟其他人聊天时一直在偷偷盯着你们,你们一直在监视当时在外面干活的黄家大爷是不是?快说,黄家大爷到底咋地了?”
  老四这么一说,秀秀也来了兴趣,于是跟着逼问起我来。
  一时之间我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见两人执意要问,索性也就没瞒着,将黄家大爷奇怪举止之事言简意赅地跟两人说了一遍,听我说完之后,两人立刻也都觉得奇怪了起来,开始低头沉思,我趁机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行了你俩赶紧回去,我还有正事要办呢!”
  我说完转身要走,谁料想没踏出步伐就又被两人一左一右给拽了住,随后秀秀第一个道:“你带我一起去,就你一个人,我怎么能放心的下?”
  “秀秀,你别闹,我这是要去办正事!”
  “谁跟你闹呢!白薇你俩这么深厚的感情,不就是一起做事建立起来的吗?这回可算是她没在,我说什么也要跟你一起去!你不带着我,老娘就不让你走,就地刨个坑把你埋这儿……”
  “这……”
  我一犹豫,老四也凑了上来,嘿嘿笑道:“小六子,也算我一个!我铁了心跟着白薇你们混,为你们鞍前马后生死不计!上回景区出事儿,老子丢人丢大了,这回正好扳回一局立立威风!”
  “老四,真不行,这事儿你帮不上忙……”
  “你少废话!你不带着我,老子也不让你走,一会儿秀秀动手埋你时,老子帮她挖坑……”
  说话时,就见两人横眉立眼分毫不让,缠着我就不撒手了,任由我怎么解释却就是不管用。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没辙了,索性也只能应了下来,叹着气说:“行,那你们就跟我一起去养猪场,可你们记住了,一会儿到了养猪场之后,千万要听我指挥,可不能坏了我的大事!”
  “好嘞!”
  两人齐齐一应,顿时都喜笑颜开,于是我们一行三人没再耽搁,快步就朝村口外的养猪场走去。
  出了村子,穿过一片荒草泽,黄家大爷的养猪场已在月光下现出了轮廓来。
  因为之前来过不止一次,这养猪场的角角落落我们早就轻车熟路了,于是来到养猪场墙下之后,我蹬着石头一个窜身就上了墙,回头开始朝着老四和秀秀嘿嘿地坏笑。
  养猪场的墙三米来高,对于我这种身手灵活的,要爬上来倒不算事儿,可老四之前在景区受了伤,腰间那玩意儿还没消肿,如今腿都迈不开,而秀秀是个女孩子,爬墙可不如我。
  我本以为借着两人爬不上墙的借口劝他们离开,却没想到老四紧随其后一个箭步就窜上了墙,紧咬牙关往上一通窜身,很快就爬上了墙头,迈腿时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仍不放弃,可见决心之强。
  而对于秀秀,我更估计错了一点,这姑娘原本就是混社会的大姐大出身,据说从商之前溜过门撬过锁还偷过自行车,身手自然也不含糊,窜上墙头时简直显得比我还要轻松,令我大呼厉害。
  见两人都跟着上了墙,我也就没多说什么,于是又带头跳进了养猪场的院子里。
  我们三人往下跳时,离着不远就是狗窝,未免遭贼,当初507所出资为黄家大爷翻修了养猪场之后,大爷特地从县城花重金淘换了条好狗来,留作看家护院之用。
  那狗身形魁梧比一般农村的土狗个头大,浑身乳白色,一身飒厉小短毛,别提多精神了。
  这狗刚一弄回来时,黄家大爷拴着链子在村里一溜达,村里小孩儿都跑出来看新鲜,全村人都大呼神奇,可把黄家大爷给美坏了,可毕竟那时候老百姓见识少,那狗到底是个什么品种,连说村民们了,连大爷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是洋狗的种。
  多亏秀秀见多识广,后来有次开车过来找白薇我们玩时,黄家大爷特地把狗牵来给她过目,秀秀看完就说:“我认识,这是美国狗,以前有个跟我合伙做生意的老板家里就养过一只一模一样的,我记得这狗叫……叫……叫拉什么多……”
  这狗叫拉布拉多,全称拉布拉多猎犬,不过秀秀似乎一时间也忘了全名,索性一摆手说:“对了,叫拉得多。”
  听秀秀叫出狗的品种,把黄家大爷激动坏了,一拍大腿答道:“对对对,拉得多,肯定是拉得多,他妈的这操淡狗拉得可不是一般得多,他奶奶的跟头牛似的,一坨一坨的拉,何止是拉得多,吃得还多呢!”
  后来鉴于这狗的品种叫‘拉得多’,黄家大爷索性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多多’,一直视为掌上明珠般地伺候着。
  可即便是这么好的‘洋狗’,却也有一个缺点,它不会看家,别说是贼了,随便看见个生人都摇尾巴,这可把黄家大爷给气坏了,可又不舍得换掉,索性就只能当祖宗继续供着了。
  显然,秀秀、老四我们跳进养猪场时,这狗不会看家的毛病还没改过来呢,见我们腾腾从墙上往下跳,尾巴摇得可欢腾了,直朝我们作揖,可我们终究没工夫陪它玩,一从墙上跳下来,趁着没人立刻朝黄家大爷睡觉的正屋走去,推了推中堂的门,推不开,我正要找铁丝撬开门栓,就听秀秀在一旁小声道:“小六子,你快过来看,大爷,大爷他……”
  秀秀语气有些慌张,我扭头一看,就见她正趴在大爷睡觉那屋的窗户跟下边,慌张时错地往窗户里面看。
  我赶紧跑了过去,往里一看,就见屋里的窗帘竟没拉上,黑洞洞的屋子里,一个人影正在炕下晃来晃去……
  我心里‘咯噔’一声,借着窗外射进去的月光仔细一看,恍然惊觉,那不是大爷吗?这大半夜的他不睡觉,在屋里走来走去又是为何?
  我正疑惑时,老四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战战兢兢地道:“妈呀,小,小六子,你快看大爷脚底下……”

  718
  听到老四的惊呼声,我连忙循着黄家大爷双腿望去,屋子里光线昏暗又有炕沿挡住,因此不仔细看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但就在这时,一直在屋里走来走去的黄家大爷的身子正巧挪到了个炕沿挡不住身子的地方,借着射进屋里的惨白月色我再一看,赫然间心头‘咯噔’一声,就见正缓缓前行在屋里踱步的黄家大爷,那双走来走去的脚,此时正如同畸形一样地崴着脚掌,竟然是在用双脚脚掌的外侧部分走路……
  光是看到他扭曲地脚步我都觉得自己脚腕发疼,然而黄家大爷却如同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似的,继续崴着脚往前一步步地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所以也就看不出丝毫地痛苦了,简直就像那双脚不是他自己的似的……
  老四和秀秀自然也早就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只听秀秀在旁边一声惊问:“小六子,现,现在可咋办?”
  “别着急,静观其变。”
  说这话时我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就开始透过窗户在屋子来来回打量,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全都看了个遍,只希望能凭借自己的道行,在黄家大爷的屋子里看出什么平常人见不到的东西来,以便帮大爷查出病因,然而即便我再怎么看,根本没用,除了在屋里来回走动的黄家大爷之外,这整个屋子之中几乎再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这一下我也有些为了难,这查也查不出个因为所以来,回去怎么跟白龙交差?总不能只讲黄家大爷梦游一样到处溜达的状态告诉他,然后说不出一点儿缘由,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一时间,我心中打起了鼓来,眼看着黄家大爷没完没了地在屋里转来转去,并没有别的症状,我开始犹豫到底是留下来继续盯着,还是先回去汇报给白龙这些消息。
  见我为难,秀秀也在一旁劝我说:“小六子,要不你先回去把事儿转告白龙,我在这儿帮你盯着?”
  “那可不行,”我摇摇头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我怎能放心,我看倒不如你先回去,然后……”
  我话都没等说完,立在另一旁往屋子里偷看的老四忽地又是一声惊呼:“小六子你快看,他干啥呢?”
  听到这话我急忙又朝屋里望去,就见之前一直在屋里走来走去的黄家大爷已经停下了脚步,双脚也不再很不自然地崴着了,而是把脚尖垫得很高,使劲挺直身子往上伸脖子,伸得老长老长的,头也高高扬起的瞪着眼张着嘴,那神情就如同极其痛苦一般,身体还时不时抖动两下……
  看到这幅画面,我们三个躲在外面都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就听秀秀在一旁颤巍巍惊问道:“小六子,大爷这是干嘛呢?不会是要下蛋吧?”
  “滚犊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闹?”
  我瞪了秀秀一眼,哪知道话才出口,就听屋子里忽然传出一个声音——
  “咯,咯咯咯……”
  听到这声音我心里‘咯噔’一声,霎时间哑口无言,往屋里一看,就见黄家大爷正高高仰着脖子在模仿鸡叫,我心说妈呀,他该不会是真要下蛋吧?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黄家大爷忽然倒吸了一口气,紧接着猛一仰头,竟然‘咯咯咯’地学起了鸡打鸣来……
  而几乎黄家大爷学鸡打鸣的同一时间,只听见村里方向开始传来一声声地鸡叫,农村的公鸡叫得早,而且一宿固定打三次鸣,三更半夜的,此时是第一遍……
  鸡叫头一遍,就说明时间估么着已经是三点半前后了,可令我们疑惑的是,黄家大爷学打鸣时分明村里的公鸡还都没有一个叫的,他怎么能掐算打鸣时间掐算得比公鸡还准?
  正当我疑惑时,却见打了几声鸣之后的黄家大爷开始立在原地‘咯咯咯’地怪笑,随后落下脚跟又将脚一崴,慢慢吞吞就挪向了门口……
  一见黄家大爷是要出门,我们三个哪儿还敢在窗沿下躲着,于是赶忙绕过屋墙就躲到了墙根背后去,紧接着没过多久,只听中堂的门‘吱’地一响,黄家大爷果然慢悠悠走了出来。
  我们躲在墙根下偷眼一看,就见黄家大爷出来后就一扭一扭拖着身子直奔了距离房屋不远处的棚子,随手抓起一把铁镐就扛在了肩上,一转身竟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吓得大家赶紧往后躲,躲着躲着,就围着房子转了整整半圈,那黄家大爷竟然扛着个铁镐一路绕到了屋后房山下面的一处空地前……
  那空地是块闲置的开荒地,地上平铺着一块块黑油毡,显然已经闲置很久没种过东西了,黄家大爷走到地里之后,先把肩上的铁镐扔到地上,随后抓起一块块黑油毡就开始往远处扔,一连扔出去十来块之后,从那耕地上竟然现出一个顶多半米来深、两三米宽的长条形坑洞来,简直就像个还没挖好的坟坑子。
  将油毡都扔到耕地外面之后,黄家大爷跳进那‘坟坑子’里,抡起铁镐就开始刨,而且仔细一看,刨地时眼睛竟还是闭着的,就如同再睡觉一样。
  我更疑惑了,心说他大半夜的不睡觉,刨什么地?
  正疑惑时,就听秀秀在一旁说道:“小六子,大爷会不会得了梦游症?”
  “梦游症?”
  秀秀点了点头,答道:“梦游症也叫夜游症,是一种古怪的病,我认识市里一个大夫,之前有意无意听他聊起哎过。据说得了这梦游症的人,都会在三更半夜熟睡时起身神游,自己还忽然不知所道之处所干之事,等梦游结束了,就会自己返回到床上继续酣然入睡……”
  听秀秀说到这里,老四在一旁低声说道:“要是梦游,那咱现在去把他叫醒不就得了?”
  老四说着就要起身走出去,那冲动劲儿倒是和五爷如出一辙,而秀秀一见赶紧把他又拉了回来,惊声说道:“不行,梦游的人如果中途被人吓醒过来,据说轻者失魂,重者重伤,甚至还有为此疯掉的……”
  “都别出声!”
  不等秀秀把话说完,我赶忙阻止住她,吓得秀秀和老四的言语声戛然而止。
  无疑,刚刚老四试图往外走时,传出的响动竟被黄家大爷给听到了,高高举起的铁镐瞬间悬在了半空,扭头就朝我们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秀秀和老四一见,吓得都不敢出声了,而再往地里一看,却见那立在坟坑子里的黄家大爷起初往这边扫量时,那双眼睛竟还是闭着的,然而张望了几下之后,双眼却忽然猛地一下张开瞪得老大,一双眼珠子白里泛黄,盯着我们所在的方向一阵滴溜溜地乱转,把我们三个都给吓了一跳,霎时间汗毛都立起来了……
  庆幸的是,虽然听到了些风吹草动,但大爷似乎并没察觉到我们就藏在墙后面,因此一番查看之后见再没别的动静,因此就又徐徐闭起眼来,转过头去开始继续用铁镐刨地,我们总算松了一口气。
  确定了安全之后,我一声暗叹,朝秀秀问:“刚刚大爷的眼睛你看到了吧,这也是梦游症的症状?”
  “这……”
  秀秀已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我又说道:“秀秀、四哥,你们两个赶紧回去,把在这儿所见所闻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告知白龙,再由他定夺该怎么处理这事……”
  我话一说完,就见秀秀摇了摇头道:“小六子,我,我之前明明已经离开了,现在又因为你折回来,如果白龙问起我来,我,我多不好意思呀,总不能告诉他是回来跟你表白的吧?我看还是你去吧,我在这儿帮你看着大爷的一举一动……”
  秀秀说完话,老四也在旁点点头道:“没错,小六子,就由你去通知白龙,我和秀秀在这儿看着动静,我之前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刚刚翻墙进来时疼得呲牙咧嘴你也看到了,你跑得快腿脚利落,现在你去最合适……”
  见两人都这么说,而且有老四照顾着秀秀我倒也放心,于是也没再推辞,嘱咐两人好好盯着黄家大爷之后,我赶紧悄悄地又奔向了跳进来时的那处墙头,翻墙而出后直奔回了村里,去向白龙汇报情况……
  三点多了,左右两边屋里的众人早就熟睡了,我进门时唯见白龙还正一个人坐在中堂焦急地等待着,见我快步走进去,白龙赶紧问我情况如何。
  我不敢隐瞒,于是将在养猪场里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都跟白龙汇报了一遍,并且将眼下秀秀和老四正帮忙盯梢的事情、以及秀秀推理黄家大爷身患梦游症之事也全盘托出。
  听我说完之后,白龙不禁皱起眉头来一阵沉思,随后低声说道:“梦游症这种病我倒是确实听过,世上病症分为虚实两种,实症既是人吃五谷杂粮后身体正常不适之症,用一般药物治疗可以医治;而虚症则为邪病,也就是我们行内驱魔人常说的‘癔症’,这种病症大多因沾染邪祟而来,所以需要用我们驱魔人的方式请神驱鬼才能治疗,而这梦游症,正好介于虚实两者之间……”
  “两者之间?这话啥意思?”我问。
  719
  白龙又道:“一般得病的人,本身的三魂七魄以及身上三把火就比较弱,因此极其容易被外鬼邪祟纠缠住,体虚加外鬼侵扰,人的精神受到影响,因此人就容易行为失常。但随着身体以及精力的恢复,被纠缠住的人身体会逐渐变强,身上被纠缠的阴气也就逐渐减退,可外鬼无法将其完全控制住,但又纠缠不退无法驱赶,久而久之就在夜晚阴气至重时,外鬼就会借阴气控制人的肉身、影响人的精神,做出一些连事主自己都不知道的奇怪举动或事情来,这就是梦游症这种病症的来源……”
  话说到这儿,白龙紧皱眉头又一番沉思,沉沉答道:“从你刚刚说的那些情况来看,黄家大爷确实可能是害了梦游症,但听你刚刚描述,这梦游症和之前那些我所见过的梦游症,倒是也不尽相同,恐怕这其中必定还有什么隐情所在……”
  “白龙,那现在该怎么办?”我急声问道。
  白龙又沉思了一阵子,随后叫我取来纸笔墨砚以及源宗常用起坛法器,对好鸡血墨写好黄纸咒符之后,叠好后交给我说:“小六子,你再去一趟黄家养猪场,看看黄家大爷可否已经回屋睡下,如果没睡下,还在院子里刨地,你就偷偷溜进他屋子里,将这黄纸符压在他的炕下,然后带着秀秀和老四先撤回来……”
  “那如果他已经回屋睡下了呢?”我问。
  白龙答道:“那连这符都剩了,你就直接带着秀秀和老四回来,等明天大爷醒了之后把他请来,一番查问之后我们再定对策,记住,切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他察觉到你们……”
  “明白。”
  我接过黄纸应了一声,随后转身就快步跑出了门外,趁着天还没亮再度朝着村外养猪场方向跑去,按原路翻墙而过之后,就想直奔黄家大爷的屋子,谁知才从墙上翻过去,就听一阵怪声从身旁不远处徐徐传来……
  我愣了一下,循着那怪声仔细一看,声音竟然来自于一旁的狗窝里,走过去一看,就见大爷养得那条不会看家护院的狗,此刻正在狗窝里蜷缩成一团瑟瑟地发抖。
  这可就奇了怪了,这狗虽然不会看家,但是胆子倒是不小,甚至有时候养猪场猪圈里的猪跑出来,这狗都凑过去陪着发疯乱跑的猪玩儿上半晌,而一见了我们,更是每次都亲切地往上扑,又是摇尾巴又是伸舌头扭屁股的,就跟见了亲兄弟一样,之前秀秀、老四我们第一次跳进来时,这狗就是如此表现的。
  可是现在,却莫名反常,我心里纳闷,于是凑到狗窝前,把手伸进狗窝里就抹了抹它的脑袋瓜儿,那狗徐徐抬头扫了我一眼,狗眼之中满是恐惧,嘴里也颤巍巍地发出‘嗷嗷’地委屈叫声,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住了一样……
  只扫了我一眼之后,那狗就又别过头去继续颤抖,竟理都不理我了,我虽然一阵纳闷,但毕竟要事在身不敢耽误,于是就没多管它,继续往大爷住的屋子前冲,凑得近了仔细一听,屋子外面刨地的响动声竟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于是我凑到大爷窗户下面悄悄往里一看,果不其然,大爷不知何时竟已回到了屋子里,此时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呼呼大睡呢……
  我想了想白龙的嘱咐,于是也没敢吵他,再环视四周,却不见秀秀和老四的踪迹,于是我绕过房檐就去屋子后面找,到了屋后房山下往空地上一看,之前一张张被大爷肆意乱扔的油毡,也都已经又盖回了地面上,但仍是不见秀秀两人的踪迹。
  “秀秀,你们在哪里?”
  我压低声音边往前走边找,走着走着,就见前面黑洞洞的墙影下,隐约现出了一个人影来,但那人影并不是有意躲在墙影里,而是趴在墙边的地上,一动不动……
  我心中一惊,赶忙跑过去又仔细一看,霎时间心中猛地一震,又一次惊了住。
  那躺在地上的竟然是秀秀,一动不动就如同个死人一般……
  “秀秀!”
  我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上前将秀秀扶起,惊叫了几声她得名字,秀秀却仍然没有知觉。
  我渐渐觉察出不祥来,于是赶忙将手凑近秀秀鼻子下面一探,霎时间如同石化。
  秀秀,早已没了丝毫的呼吸……
  “秀秀!秀秀!”
  我连呼两声,秀秀却仍是毫无反应,一时间我心中又惊又悲竟已经瓦全不知所措,慌张只洗啊又环视四周,奇怪了,老四呢?为什么不见老四?
  百感交集之下我倒也顾不上别的了,虽然悲愤填膺,但哪儿敢直接冲进屋去质问黄家大爷,于是也只能第一时间将秀秀抱了起来,泪眼模糊地就往跳进来的墙根下冲,神不知鬼不觉地先把秀秀从养猪场里运了出去,紧接着一路狂奔,带秀秀快步冲回了家……
  我抱着秀秀冲进大门时,白龙仍坐在中堂焦急地等候着,我也顾不上继续掩饰了,于是一脚踹开大门之后二话没说就朝中堂里喝道:“快来人!快来人救救秀秀啊!”
  被我一喊,除了等在中堂的白龙之外,几乎两个屋子里所有人都被我的声音惊醒了过来,争先恐后地就开始往中堂里跑,而众人跑出来时,我也已经将秀秀抱了进去,将秀秀平放在了中堂的大桌子上……
  “小六子,出了什么事?”
  见我走进中堂,白龙当即惊声问道,而这时正在屋里睡觉的其他人也都已经跑了出来询问情况,一见秀秀气息全无躺在中堂里了,一瞬间所有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快!快拿医药包!”
  白薇第一个冲过来,就想为秀秀处理伤势,哪知道仔细一检查才发现,秀秀的身上根本就没受丝毫的外伤,就如果正常死亡似的……
  白薇觉出不对,立刻一把攥住我的胳膊,激动地问:“小六子,到底怎么回事?秀秀她这是怎么了?”
  “她,我……”
  我欲言又止,一时间竟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这才将自从白龙看出黄家大爷有古怪之后,一夜间发生的这些事都跟白薇、马虹以及金银二将等人全盘托出,听完之后,师兄弟几人的脸色一下都阴沉了下来,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见所有人都沉默了,我急忙发问说:“白薇,白龙,秀秀现在怎么样?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听我发问,白薇抬起眼皮扫了我一眼,忽地一声长叹,皱着眉道:“小六子,怕是秀秀已经……”
  白薇话说到这儿,我心头‘咯噔’一声,赶忙拦道:“你可别乱说,我从养猪场回来之前,秀秀明明还好端端的呢!”
  “小六子,你节哀顺变。”
  白龙也在一旁开了口,叹道:“白薇没有骗你,你看秀秀,已经没有了分毫生气,她……已经死了……”
  “这,这不可能,不可能!”
  霎时间我浑身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再看周围源宗数人,都已经无奈地垂下了头来。
  “这,这怎么可能呢?秀秀怎么会死?这,这太突然了,我明明就才离开了一小会儿,怎,怎么会……”
  悲愤袭上心头,一时间我有些语无伦次,盯着躺在桌上的秀秀那张惨白色的脸,百感交集,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姓黄的,我宰了你!”
  怒火腾地一下从我胸腔涌出,气得我拔出后腰剔骨刀,转身就想往门外冲,哪知坐在门口的白龙却将我一把拉住,瞪着眼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为秀秀报仇!”我吼道。
  白龙又问:“报仇?你要找谁报仇?”
  “废话,当然是找黄家大爷!”
  我这话才出口,就听白龙一声冷笑,又道:“你凭什么找黄家大爷报仇?他做了什么?你有什么证据?你从养猪场回来那段时间又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老四呢?”
  白龙一连四问出口,我瞬间哑口无言。
  只出神的片刻,白薇已从水缸里舀起了一碗水,‘哗’地一下就泼在了我的脸上,随后冷言说道:“小六子,秀秀整晚上都在跟咱喝酒吃肉,现在突然就没了,我知道你不好受,我们也不好受!可我哥问得对,证据呢?秀秀虽是突然莫名死在了养猪场,但你有什么证据正经她是被黄家大爷所害?还有,黄家大爷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秀秀又是怎么死的?这事情太突然了,恐怕我们得好好捋一捋……”
  听到白薇这话,我总算冷静了下来,于是哽咽着问众人道:“那你们倒是告诉我,现,现在可怎么办?秀秀难道就这么没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怕是该先弄清楚,老四到底去哪儿了?”
  白龙忽地开口,沉声又道:“按理说,他应该跟秀秀待在一起才对,可为什么却突然失踪了?”
  话说到这儿,白龙抬眼扫向金银二将,令道:“阿金小银,我和你两位师姐都伤的不轻,疲于奔走,就麻烦你二人再探一次村外皇家养猪场,将角角落落都给我好好查探一番,看能否找到老四,或是勘察出些线索来……”
  “明白!”
  金银二将当即领命,随后简单问清养猪场方位之后,当即备好法器快步就出了门。
  两人走时,白薇一直紧紧拉着我的胳膊,就像是生怕我会冲动跟去似的,白龙也一直在一旁叹息着劝说道:“稍安勿躁,此事必有玄机,必有玄机……”
  720
  白龙一阵苦劝之下,我总算是冷静了不少,一时间也没别的对策,于是只能跟白薇等人等在家里,耐心等待金银二将的消息。
  期间,我时不时朝躺在桌上栩栩如生的秀秀扫上一眼,等待着她突然睁开眼、动一动,然后神奇地再苏醒过来,一等,就是整个晚上……
  五鼓鸡鸣,村里的公鸡早已叫完了第三遍,天从蒙蒙发白,又到天光大亮,秀秀仍未苏醒,而一直等到早上八点来钟,金银二将也还不见回来。
  这一下,最为沉稳的白龙也有些坐不住了,从老四家赶回来的杨死更是脸色发白,呆愣在一边全无头绪。
  时间将近九点,我再也忍不住了,‘噌’地一下站起来就吼道:“我等不了了!我要去养猪场!”
  见我起身要走,一夜都坐在门口的白龙顿时惊呼一声“且慢”,抬手又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惊呼道:“白龙,你看这都几点了,阿金小银还没回来,肯定是出了事……”
  “这不用你提醒,我心里有数。”
  白龙一把拉住我的胳膊,随后转向白薇又道:“白薇,小六子性格冲动不宜前往,你去一趟养猪场看看情况,如果一切正常的话,就将黄家大爷请过来坐坐,就说昨天没聊够,今天中午请他吃饭……”
  白薇点了点头就要出门,哪知走到门口又被白龙叫住,耐心说道:“养猪场里可能藏有什么东西,我们毫不知情,为免再出意外,你不能自己去,先去黄家老宅找三姑娘,再和三姑娘一起去请黄家大爷,切记,昨晚之事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及,这其中古怪不少,我们要从长计议……”
  “哥你放心,我有分寸。”
  白薇应了一声,说完抬腿就快步出了门。
  她这一走,就走了一个多钟头,这一个钟头的时间里,杨死我俩急性子几乎是分秒煎熬,因担心金银二将以及白薇的安全,马虹似乎也快坐不住了,唯独白龙依旧镇定自若地坐在中堂一声不响地沉思。
  眼看着墙上挂钟的时间指向十点半,虚掩的院门这才‘吱’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推了开,紧接着就见白薇谈笑风生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两瓶白酒。
  而紧接着走进门来的是三姑娘,手里拎着下酒菜,一边走一边笑呵呵地和白薇聊着天,显然对于昨晚所发生的事情还不知情。
  两人进门后没多久,才见黄家大爷慢吞吞从外面走了进来,步子很重,走路一摇一晃懒洋洋的,还时不时打几个哈欠,那慵懒的模样显得比昨晚见到时还要更加的疲乏不堪了……
  不等我们迎出门去,就听三姑娘笑呵呵道:“你们是不是在哪儿发财了,这么好,昨晚请完今天又要请我们哥儿俩,我们可有口福了……”
  她说着晃了晃手里拎着的一只熏鸡和一袋什锦菜,又笑道:“你看看,未免你们太破费,姐姐可是自己把酒和菜都带来了呢……”
  三姑娘说完话,我们立在中堂里都没开口,因为心情压抑根本就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面很勉强地对她笑,三姑娘倒是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迈步就进了中堂。
  “吃饭还早呢,来,我再炒俩菜给你们尝尝,这些酒菜就先……”
  三姑娘边说边往里走,一直对着我们说个不停,竟都没往摆在中堂深处的大桌子上望一眼,直到穿过锅台旁快走到里屋屋门口时,才有意无意地朝桌子上瞥了一眼,只这一眼,瞬间惊愕,没出后的后半句话也生生咽了下去……
  因为秀秀此时此刻正一动不动平躺在桌上,身上还蒙着一层薄薄地小棉被……
  “秀,秀秀这是……”
  三姑娘已然说不出话来了,拎在手里的东西也不禁落地,白薇赶紧上前一把搂住三姑娘的肩膀,柔声说了一句别出声,随后余光往中堂门口一扫,就见黄家大爷已长着哈欠迈步走了进来。
  大爷进入中堂的一瞬间,立在门口两侧的杨死、白龙二人互使了个眼色,二话没说就将两扇木门‘嘭’地一声关了起来,吓得三姑娘浑身一颤,大爷也从疲倦之中恍然惊醒,刚要回身看是怎么回事,却见杨死已猛地一个箭步上前,又一个下绊,就把黄家大爷给按倒在了地上……
  “哥!你们……”
  三姑娘一见大惊失色,白薇见势赶忙拉扯着她不让她上前,趁着这个机会,我也扑了上去,协助马虹和白龙用绳子将黄家大爷五花大绑了起来……
  “你们,你们到底是要干什么?都中邪了吗?”
  三姑娘一声惊呼,就听白龙坐在一旁笑道:“是中邪了不错,但不是我们,而是你哥。”
  白龙话一出口,三姑娘不禁惊愕,连连朝着自己被绑住的哥哥扫量了起来,随后摇摇头道:“不可能,好歹我也是出马仙,他中邪的话我怎会看不出来?”
  “三姑娘,何止是你,连我都看不出来。”
  白龙苦苦一笑,随后一指躺在桌上的秀秀,这才言简意赅地将凌晨之事对她款款道来,听白龙说完之后,不只是三姑娘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被绑住的黄家大爷自己都满脸惊愕地连连惊呼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随后只听白薇说道:“哥,我带三姑娘去养猪场时,特地借口上厕所四处打量过,没有任何的不对劲儿,老四和阿金小银也完全不见踪影……”
  “还会有这种事?总不能是人间蒸发了吧?”
  白龙一声暗叹,随后一使眼色示意杨死和马虹将黄家大爷拽进了屋去,屋子里的地面上,已经分别摆好了三处法坛,都是白薇去‘请’黄家大爷时,白龙命我们提前摆好的。
  三座法坛之上,除了应用之物以外,各摆着桃木棍、桃木剑以及一大碗酒和一只烧鸡,各对应着阴阳家、道家以及萨满起坛之法,随后杨死将黄家大爷往炕上一扔,扭头问白龙道:“谁先开始?”
  白龙一指三姑娘道:“三姑娘,坛我已经帮你备好,就请你先帮忙看看,大爷身上到底背了什么事儿吧。”
  “好,你们把窗帘拉好,人都出去,我这就请小胡子和黄家二奶奶过来查事。”
  拉好窗帘,屋里顿时变得黑乎乎的,我们也按三姑娘的话都退到了中堂,随手将屋门紧闭,随后没过多久,就听三姑娘开始在屋里徐徐念道着作起了法来,就如同在跟什么人对话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就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心急如焚但又不敢强闯进去,一时间记得我在中堂里直转圈子。
  白龙见状,随后安慰我道:“小六子你先别着急,事情估计有眉目了……”
  “真的?”
  我一声惊呼,就见白龙点点头道:“咱认识三姑娘的时间也不短了,你什么时候见她作法看香用这么长的时间过,怕是已经查出了内情。”
  白龙说完这话我踏实了不少,于是又在门外继续等待,又等了差不多十来分钟的功夫,忽然间就听屋里‘嗷’地一声,竟毫无预兆地传出来一声惨叫,霎时间中堂所有人都惊了住,赶忙踹门而入,往黑乎乎的屋里一看,就见三姑娘正躺在地上吐着白沫抽搐不止。
  “三姑娘!”
  我一声惊呼,赶忙上前将三姑娘扶了起来,又往炕上一看,就见被五花大绑的黄家大爷此刻也正端坐在炕上,慌张地朝三姑娘喊道:“妹妹,你咋了?你没事吧?”
  白龙没出事,只是使了个眼神让我将三姑娘搀扶出去,随后到了中堂请她坐下之后,白龙这才问道:“三姑娘,你查出了什么来?”
  坐下时三姑娘还在因惶恐而浑身颤抖抽搐,脸色更是白得吓人,一从屋里出来立刻找我们要了两碗水喝,这才沉沉说道:“我先请来猪仙猪大宝查探,想不到才查不久,那猪大宝竟就不知为何的逃之夭夭,之后任我怎么叫也都叫不出来了;随后我又请来鬼仙小虎子以及鬼子母母子二人上身查事,却根本查不出个因由来,于是我才请黄家二奶奶黄仙彩上堂,二奶奶上身之后一番查探,谁料想正查事时,二奶奶忽然就跟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套住了一样,因二奶奶附身于我,一瞬间我只觉得受到了无限的痛苦一般……”
  “奇怪的东西?”
  白龙听完微一皱眉,赶忙又问:“你的意思是,你也没查出个因为所以来?”
  三姑娘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查不出,但你们说的没错,我哥的身上确实跟了东西,也是奇怪,为何他身上有东西我都感觉不到?为何连仙家都看不出所以然来?”
  白龙听完,赶忙叫我进屋将起坛用的物品都取了出来,又摆去了西屋,说道:“三姑娘,那麻烦您再起一次坛将二奶奶以及猪大宝请来问明缘由,这一次您自己去西屋作法,我们不求几位仙家能平此事,但至少得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弄明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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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龙一阵苦劝之下,我总算是冷静了不少,一时间也没别的对策,于是只能跟白薇等人等在家里,耐心等待金银二将的消息。
  期间,我时不时朝躺在桌上栩栩如生的秀秀扫上一眼,等待着她突然睁开眼、动一动,然后神奇地再苏醒过来,一等,就是整个晚上……
  五鼓鸡鸣,村里的公鸡早已叫完了第三遍,天从蒙蒙发白,又到天光大亮,秀秀仍未苏醒,而一直等到早上八点来钟,金银二将也还不见回来。
  这一下,最为沉稳的白龙也有些坐不住了,从老四家赶回来的杨死更是脸色发白,呆愣在一边全无头绪。
  时间将近九点,我再也忍不住了,‘噌’地一下站起来就吼道:“我等不了了!我要去养猪场!”
  见我起身要走,一夜都坐在门口的白龙顿时惊呼一声“且慢”,抬手又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惊呼道:“白龙,你看这都几点了,阿金小银还没回来,肯定是出了事……”
  “这不用你提醒,我心里有数。”
  白龙一把拉住我的胳膊,随后转向白薇又道:“白薇,小六子性格冲动不宜前往,你去一趟养猪场看看情况,如果一切正常的话,就将黄家大爷请过来坐坐,就说昨天没聊够,今天中午请他吃饭……”
  白薇点了点头就要出门,哪知走到门口又被白龙叫住,耐心说道:“养猪场里可能藏有什么东西,我们毫不知情,为免再出意外,你不能自己去,先去黄家老宅找三姑娘,再和三姑娘一起去请黄家大爷,切记,昨晚之事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及,这其中古怪不少,我们要从长计议……”
  “哥你放心,我有分寸。”
  白薇应了一声,说完抬腿就快步出了门。
  她这一走,就走了一个多钟头,这一个钟头的时间里,杨死我俩急性子几乎是分秒煎熬,因担心金银二将以及白薇的安全,马虹似乎也快坐不住了,唯独白龙依旧镇定自若地坐在中堂一声不响地沉思。
  眼看着墙上挂钟的时间指向十点半,虚掩的院门这才‘吱’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推了开,紧接着就见白薇谈笑风生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两瓶白酒。
  而紧接着走进门来的是三姑娘,手里拎着下酒菜,一边走一边笑呵呵地和白薇聊着天,显然对于昨晚所发生的事情还不知情。
  两人进门后没多久,才见黄家大爷慢吞吞从外面走了进来,步子很重,走路一摇一晃懒洋洋的,还时不时打几个哈欠,那慵懒的模样显得比昨晚见到时还要更加的疲乏不堪了……
  不等我们迎出门去,就听三姑娘笑呵呵道:“你们是不是在哪儿发财了,这么好,昨晚请完今天又要请我们哥儿俩,我们可有口福了……”
  她说着晃了晃手里拎着的一只熏鸡和一袋什锦菜,又笑道:“你看看,未免你们太破费,姐姐可是自己把酒和菜都带来了呢……”
  三姑娘说完话,我们立在中堂里都没开口,因为心情压抑根本就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面很勉强地对她笑,三姑娘倒是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迈步就进了中堂。
  “吃饭还早呢,来,我再炒俩菜给你们尝尝,这些酒菜就先……”
  三姑娘边说边往里走,一直对着我们说个不停,竟都没往摆在中堂深处的大桌子上望一眼,直到穿过锅台旁快走到里屋屋门口时,才有意无意地朝桌子上瞥了一眼,只这一眼,瞬间惊愕,没出后的后半句话也生生咽了下去……
  因为秀秀此时此刻正一动不动平躺在桌上,身上还蒙着一层薄薄地小棉被……
  “秀,秀秀这是……”
  三姑娘已然说不出话来了,拎在手里的东西也不禁落地,白薇赶紧上前一把搂住三姑娘的肩膀,柔声说了一句别出声,随后余光往中堂门口一扫,就见黄家大爷已长着哈欠迈步走了进来。
  大爷进入中堂的一瞬间,立在门口两侧的杨死、白龙二人互使了个眼色,二话没说就将两扇木门‘嘭’地一声关了起来,吓得三姑娘浑身一颤,大爷也从疲倦之中恍然惊醒,刚要回身看是怎么回事,却见杨死已猛地一个箭步上前,又一个下绊,就把黄家大爷给按倒在了地上……
  “哥!你们……”
  三姑娘一见大惊失色,白薇见势赶忙拉扯着她不让她上前,趁着这个机会,我也扑了上去,协助马虹和白龙用绳子将黄家大爷五花大绑了起来……
  “你们,你们到底是要干什么?都中邪了吗?”
  三姑娘一声惊呼,就听白龙坐在一旁笑道:“是中邪了不错,但不是我们,而是你哥。”
  白龙话一出口,三姑娘不禁惊愕,连连朝着自己被绑住的哥哥扫量了起来,随后摇摇头道:“不可能,好歹我也是出马仙,他中邪的话我怎会看不出来?”
  “三姑娘,何止是你,连我都看不出来。”
  白龙苦苦一笑,随后一指躺在桌上的秀秀,这才言简意赅地将凌晨之事对她款款道来,听白龙说完之后,不只是三姑娘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被绑住的黄家大爷自己都满脸惊愕地连连惊呼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随后只听白薇说道:“哥,我带三姑娘去养猪场时,特地借口上厕所四处打量过,没有任何的不对劲儿,老四和阿金小银也完全不见踪影……”
  “还会有这种事?总不能是人间蒸发了吧?”
  白龙一声暗叹,随后一使眼色示意杨死和马虹将黄家大爷拽进了屋去,屋子里的地面上,已经分别摆好了三处法坛,都是白薇去‘请’黄家大爷时,白龙命我们提前摆好的。
  三座法坛之上,除了应用之物以外,各摆着桃木棍、桃木剑以及一大碗酒和一只烧鸡,各对应着阴阳家、道家以及萨满起坛之法,随后杨死将黄家大爷往炕上一扔,扭头问白龙道:“谁先开始?”
  白龙一指三姑娘道:“三姑娘,坛我已经帮你备好,就请你先帮忙看看,大爷身上到底背了什么事儿吧。”
  “好,你们把窗帘拉好,人都出去,我这就请小胡子和黄家二奶奶过来查事。”
  拉好窗帘,屋里顿时变得黑乎乎的,我们也按三姑娘的话都退到了中堂,随手将屋门紧闭,随后没过多久,就听三姑娘开始在屋里徐徐念道着作起了法来,就如同在跟什么人对话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就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心急如焚但又不敢强闯进去,一时间记得我在中堂里直转圈子。
  白龙见状,随后安慰我道:“小六子你先别着急,事情估计有眉目了……”
  “真的?”
  我一声惊呼,就见白龙点点头道:“咱认识三姑娘的时间也不短了,你什么时候见她作法看香用这么长的时间过,怕是已经查出了内情。”
  白龙说完这话我踏实了不少,于是又在门外继续等待,又等了差不多十来分钟的功夫,忽然间就听屋里‘嗷’地一声,竟毫无预兆地传出来一声惨叫,霎时间中堂所有人都惊了住,赶忙踹门而入,往黑乎乎的屋里一看,就见三姑娘正躺在地上吐着白沫抽搐不止。
  “三姑娘!”
  我一声惊呼,赶忙上前将三姑娘扶了起来,又往炕上一看,就见被五花大绑的黄家大爷此刻也正端坐在炕上,慌张地朝三姑娘喊道:“妹妹,你咋了?你没事吧?”
  白龙没出事,只是使了个眼神让我将三姑娘搀扶出去,随后到了中堂请她坐下之后,白龙这才问道:“三姑娘,你查出了什么来?”
  坐下时三姑娘还在因惶恐而浑身颤抖抽搐,脸色更是白得吓人,一从屋里出来立刻找我们要了两碗水喝,这才沉沉说道:“我先请来猪仙猪大宝查探,想不到才查不久,那猪大宝竟就不知为何的逃之夭夭,之后任我怎么叫也都叫不出来了;随后我又请来鬼仙小虎子以及鬼子母母子二人上身查事,却根本查不出个因由来,于是我才请黄家二奶奶黄仙彩上堂,二奶奶上身之后一番查探,谁料想正查事时,二奶奶忽然就跟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套住了一样,因二奶奶附身于我,一瞬间我只觉得受到了无限的痛苦一般……”
  “奇怪的东西?”
  白龙听完微一皱眉,赶忙又问:“你的意思是,你也没查出个因为所以来?”
  三姑娘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查不出,但你们说的没错,我哥的身上确实跟了东西,也是奇怪,为何他身上有东西我都感觉不到?为何连仙家都看不出所以然来?”
  白龙听完,赶忙叫我进屋将起坛用的物品都取了出来,又摆去了西屋,说道:“三姑娘,那麻烦您再起一次坛将二奶奶以及猪大宝请来问明缘由,这一次您自己去西屋作法,我们不求几位仙家能平此事,但至少得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弄明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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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心,事主是我亲哥,我一定尽力而为。”
  三姑娘坚定地一点头,说着话快步走近西屋,拉上窗帘关上门就又开始作起了法来。
  三姑娘进屋之后,白龙又朝正在一旁摩拳擦掌的杨死说道:“杨死,无论是源宗、道家,降魔除妖的章法虽多,但论查阴事之能,远远难与萨满比肩,如今三姑娘都查不出个因为所以来,恐怕你我就算再查也是无济于事……”
  “那你说该怎么办,我都听你的。”杨死答道。
  白龙点了点头,随后又道:“虽查不出缘由,但如今至少能证明黄家大爷身上确有邪祟,我们不能查,但是能降,不如咱俩一起进去,各施门内降魔伏妖之术,看看有没有哪种术法能对大爷身上的妖邪有效,说不定能借此辨出一些端倪……”
  “有道理,咱这就动手!”
  杨死也不含糊,说着话就往屋里走,白龙紧随其后,但进门前,白龙却被白薇以及马虹二人拦了下来,抢着劝说白龙再外面休息,由她们进去代劳,毕竟白龙伤势最重。
  可白龙不放心,也怕自己两个妹妹出事,最终还是自己一人进入了里屋,关好了门。
  杨死和白龙这一进去,又进去了大半晌还不见出来,无奈之下我们也只能再外面继续等,一直等到下午三点来钟,才听‘吱’地一声,屋门开启,白龙和杨死相继从中悻悻地走了出来。
  见两人出门,大家赶紧围上去一声惊问,却见白龙摇头叹息道:“我几乎尝试了自己所会的所有驱魔术法,可是对大爷全部奏效……”
  我又望向杨死,就见杨死脸上也多少有些尴尬,一耸肩说:“你们别看我,我也一样,黄家大爷身上那东西软硬不吃,要不是三姑娘查出了些眉目,甚至咱都看不出他是被邪祟跟上……”
  “那,那现在怎么办?”
  一时间众人又开始慌张了起来,谁能想到,连白龙和杨死这天诛府的两大天尊竟都束手无策,那潜在黄家大爷身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一阵沉默之中,白龙问道:“三姑娘那边怎么样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才又想起了三姑娘的事儿来,之前因为都在外面焦急等待着他和杨死消息的缘故,一时间竟都忘了三姑娘正在西屋起坛的事儿。
  白龙一问,我赶忙答道:“三姑娘这么半天也没动静呢,你们进去多久,她就进去多久了……”
  听我说完话,白龙立刻朝西屋门口走去,大家也跟了上去,就听白龙先呼了几声三姑娘的名字,里面却没任何动静,白龙这才轻轻推了推屋门,门竟是反锁着的。
  白龙也不含糊,当机立断‘嘭’地一脚就朝门上踹去,门被踹开的一瞬间,就见一团雪白的浓烟从屋里‘呼啦’一下倒涌而出,简直如同决堤的河流,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这时在往黑乎乎的屋里一看,早已是白烟弥漫如同仙境,甚至我们立在门口都被呛得喘不过气来连连的咳嗽,三姑娘一个人被闷在屋里这么久,怎么能待的住啊……
  “三姑娘!”
  白龙一声惊呼,喊话间抓起身边的抹布就往口鼻上捂,抢先一步冲进了屋里去,大家也不敢含糊,一边拍打着从屋里灌出来的浓烟一边往屋里冲,进到里面往炕上一看,全都傻了眼——
  就见三姑娘正独自一人跪在炕上,面朝着眼前香炉里插着的百十根香连连磕头。
  因为是冬天,炕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毡,还垫着褥子,但还是把三姑娘的额头都磕得红红的,除此之外,就见三姑娘磕头时身体微微打颤,跟被什么东西吓住了似的,更早已涕泪横流模糊了一脸……
  三姑娘变成这样,还是我们头一次见,霎时间大家都慌了神,我赶忙问道:“三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三姑娘却不回答,仍是继续不住地磕头,仿佛根本没听到我的话一样。
  这时白龙最先看出了端倪,皱眉之间一个箭步就窜上了炕去,一脚就踹翻了摆在三姑娘身前的香炉,吓得三姑娘‘哇’地一声惨叫,恶狠狠瞪着白龙就往他身上扑。
  白龙身受重伤原本就站不稳,突然被三姑娘一扑,‘噗通’一下就摔在了炕上,三姑娘骑在他身上就开始撕挠,好在被我们及时拽住按在了炕上,要不然的话白龙非得毁容不可。
  霎时间屋里屋外一片慌张,甚至连被独自扔在东屋五花大绑的黄家大爷都开始喊:“我妹妹咋的了?我妹妹咋的了?”
  我们哪儿有时间管他,马虹、杨死、白薇加上宋雨霏,我们五个人一起按住三姑娘都快按不住了……
  “哥,三姑娘到底怎么了?”
  惊惶之中就听白薇一声惊呼,白龙却已跳下炕,从法器袋里抽出了一张黄纸来平铺在地,随后咬破手指一边写符,一边冷声说道:“你们没感觉到吗,她不是三姑娘。”
  “啥?不是三姑娘?”
  白薇一声惊呼,随后仔细观察,恍然大悟,惊道:“你不说我真没注意,是啊,三姑娘身上有股淡淡的阴气,但与妖邪厉鬼不同,难道说三姑娘被自己堂口的仙家反噬占了肉身?”
  “不可能吧?”
  我在一旁惊呼道:“三姑娘堂口里的仙家都挺纯良的,而且之前都受过咱们的恩惠,更被三姑娘好心收留,怎会做出害她之事来?”
  我说话时白龙已经写好了符,拖着黄纸就上了炕,边走边灵巧地将那黄纸叠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小块,念了几句咒文之后朝我们说道:“你们帮我掰开她的嘴,用点劲儿,可别让她给我咬了……”
  听到这话我和杨死赶忙将三姑娘紧咬牙关的嘴强行掰了开,随后就见白龙从脖子上拽下自己的枭玉来,塞进叠好的黄纸中之后,整个塞进了三姑娘的嘴里,霎时间就听三姑娘惨叫连连……
  “别松手,不然我的手指可就保不住了……”
  说话间,白龙以剑指插入三姑娘口腔之中,按着她口中的黄纸往下一送,就听‘咕噜’一声,三姑娘竟直接把黄纸整个吞进了喉咙里,而黄纸被吞掉时,插在纸里那块枭玉的红绳并未抽掉,眼看着担在白龙嘴边的红绳随着三姑娘喉口的蠕动逐渐往她嘴里花,白龙抬手一下就掐住了红绳的末端,随后往后一抽,又是‘咕’地一声轻响,包在纸中的枭玉竟又被从她嘴里抽了出来。
  玉快飞出三姑娘口腔时,白龙以剑指在玉上轻轻一按,那玉顺势就滑到了三姑娘的舌下被压住,白龙这才抽出手来,用溢出血的手指在三姑娘双肩、额头各点一下之后,疯狂吼叫挣扎的三姑娘忽地一下就呆愣了下来,随后被白龙拖着后脑小心翼翼平放在了炕上……
  见三姑娘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白薇赶忙问道:“哥,三姑娘到底是怎么了?”
  “如你们刚才说的一样,被身上的仙家反噬了。”
  白龙话一出口,白薇又惊问道:“可是,怎会这样?三姑娘堂口里的几位仙家跟咱都有渊源,而且正如小六子刚刚所说,这些仙家都本性纯良,怎会突然要害自己的‘马’?”
  听到这一发问,白龙摇了摇头,显然也在疑惑,随后朝躺在炕上的三姑娘抬手一指道:“别急,一会问问她不就清楚了。”
  白龙话刚说完,就见三姑娘那满是慌张的神情逐渐平复了下来,开始直勾勾盯着白龙深深地吸气……
  722
  三姑娘盯着白龙看时,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但那空洞无神的目光却仍是看得人不寒而栗,霎时间连立在旁边的我们都后脊梁发寒,可白龙却全无所动,仍旧是微微带笑地盯着对方对视。
  看了一阵子之后,白龙才忽然笑道:“三姑娘堂口不齐,在堂的仙家从大元帅到四梁八柱我们都认得,请问您是哪位仙家?”
  白龙一发问,三姑娘立刻开口嘀嘀咕咕说起了上方语来,不过要破译这古怪语言,对我们早已不是难事,细听之下,三姑娘似是再说:“吾乃黄仙彩,东土黄家二奶奶是也……”
  我们一听恍然惊醒,原来如今在三姑娘身上这位,就是三姑娘堂口里的上堂主帅。
  白龙听完点了点头,又问:“二奶奶,我记得你本事二仙姑堂口中的正堂护法仙,而后因二仙姑被邪祟害死而落了难,后被三姑娘收留,入新堂口成正堂大元帅,四梁八柱护持左右。如此说来,三姑娘可算是对你有恩有情有义,如今你怎么突然要害她?”
  “我病危害她……”三姑娘沉沉发话。
  白龙笑了笑,又道:“你说你没害她?萨满教出马仙请仙上身本就是自损自身道行之事,如今却又被你上身反噬,必然阳寿大减气虚体弱,而你又为何在屋子里点燃这么多的香,你虽是仙家,但三姑娘终究是人,如果不是我们发现得及时,三姑娘恐怕都要被你用烟给呛死了……”
  “你们不懂,三姑娘这次惹了大祸了……”
  三姑娘开口说这话时,声音微微打颤,突然变得慌张起来,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地东张西望,如临大敌。
  白龙微一皱眉,刚忙又问:“大祸?什么大祸?三姑娘一心就自己大哥,何祸之有?”
  “她惹着了不该惹之人,却浑然不觉,又来起坛法向我一遍遍催问,我曾好心提醒她如今不可多事,否则必招来杀身之祸,她却不听,竟还在屋中三番两次试图请仙查事,终将那人惹毛,险些害了三姑娘的命。我黄仙彩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更知三姑娘对我也是有情有义,这才冒死相拦护下三姑娘半条命来,如今我正以香烛供奉祈求对方原谅,饶三姑娘不死,你们却闯了进来,若是再将它激怒,你们也会惹祸上身自身难保……”
  “哦?它是何人?”

  白龙一番追问,哪知三姑娘却摇了摇头,又颤巍巍答道:“此人名讳我不便多说,若是泄露天机唯恐万劫不复。此次它机缘之下降于黄家大爷之身,是有要事要办,你们若是想保住性命,切莫相拦,否则的话……”
  三姑娘话未说完,就听白龙忽然笑了两声,嘴上虽然在笑,但眼神却变得越发凌厉了起来……
  “否则怎样?死?好,我们不拦它也行,但我有些疑问请仙家回答一番。”
  “你问。”
  “我们保命了,那么黄家大爷可能保命?”
  白龙问话一处,三姑娘顿时语塞,沉默良久之后默默摇了摇头,只答了一声‘随缘’。
  白龙又问:“它既然如此厉害,甚至连你这等仙家都畏惧万分,为何竟是个草菅人命之徒?秀秀又哪里惹到了它,它竟心狠手辣直接磨了秀秀性命,老四和我两位师弟又在哪里?你只说惹怒了他于我们不利,可二奶奶你也该明白,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可是驱魔人,你可曾见过正道驱魔人面对邪魔外道草菅人命之徒、为保命而低头的?”
  “御史白龙你修得猖狂,此事绝非你设想中一般,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你们好……”
  “呵,你这种好法,我们不要也罢!”
  白龙冷冷一笑,说话间忽然从炕上站起身来,猛一脚就将摆在炕沿处那插满了香的香炉狠狠踢翻,又跳到地上狠狠跺了几脚。
  三姑娘一见,顿时一声惊呼——
  “不要啊!御史白龙,你亵渎神灵会遭天谴的!”
  “天谴?神灵?哈哈,我呸!”
  白龙满不在乎,一摆手道:“神灵岂做害人之事,若是做了,那还算什么神灵,该称为邪魔!我等驱魔人便是驱除这些邪魔之人,我不管它是什么大罗金仙或是罗汉菩萨,它肆意害人,今天这事我管定了,死不足惜!”
  “御史白龙,你,你……你可知你会害死多少人……”
  “人都会死,委曲求全被邪魔磨死是死,放手一搏卫道尽忠也是死,若让我选,我必定选择后者,我想我这些同伴们的选择也会同我一样!”
  说着话白龙环视四周,大家都在笑,也包括我,自秀秀出事之后,这时大家第一次重新展露笑容。
  “你们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
  三姑娘一阵乱吼乱叫,杨死听得不耐烦了,索性从炕上抓起个枕巾来就塞进了她嘴里,不耐烦地说:“你乱叫什么,我们叫你两声仙家你还真把自己当仙了?萨满教供着你,老百姓拜着你,可在我们道家子弟眼中你们不过是修成道行的妖,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再乱吵乱叫的,小心我现在就先打得你灰飞烟灭道行散尽……”
  杨死这一吓唬,附在三姑娘身上的黄家二奶奶果然连声都不敢出来,毕竟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已然被白龙施法咒镇住,根本逃不脱,眼下白龙、杨死若要收拾她,不过弹指之间。
  见从这黄家二奶奶口中也审不出什么有用信息来,于是大家也都没再耽搁,将三姑娘绑好扔炕上之后,白龙转身带我们就出了门。
  眼看着天将傍晚,大家围坐在中堂里都开始发愁如何是好,一阵沉思之后,白龙又抬起头来皱眉说道:“诸位,我等驱魔人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遇妖魔邪祟自当全力以赴不可退逃,但实不相瞒,刚刚我已在西屋看出了些端倪,这次恐怕我们真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不瞒各位,我刚刚自己掐算了一下,我们胜率恐怕不足分毫……”
  白龙话一出口,大家都不禁面露惊色,只因为一直以来,白龙不管面对什么危险都是谈笑风生如沐春风一般,嘴角那抹暖洋洋的浅笑早已成为了他的标志性动作,甚至即便是被囚禁在三河县八极宫里时,那抹自信满满的笑容仍未在脸上消失过,可是如今说这话时,白龙脸色却极其难看,眉宇间满是忧愁。
  “哥,到底怎么了?”
  白薇一声惊问,就听白龙答道:“白薇,你们进屋时也都该注意到那炉香了吧?”
  白薇点了点头,答道;“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那香炉里的香插得满满的,少说也得有个二三百根,哥,你说咱到底遇到了什么东西,竟然把身为仙家的黄家二奶奶吓得慌张成那样,胡乱插那么多香来祭拜……”
  “那炉香正好二百九十七根,共分左右中三组,每组九十九根,绝非胡乱插的……”
  白龙话一出口,众人不禁一惊,其中尤以杨死脸色最为难看。
  这时就听马虹问道:“师兄,二百九十七根香分三组插,这是何意?”
  就听白龙答道:“古往今来烧香皆为三根,禅宗来讲,寓意‘佛、法、僧’,道家来讲,寓意‘三清祖师’,而民间祭拜各道仙家来讲,三根香则寓意‘天、地、人’,‘三’为‘极大’之数,一生二,二生三,三,则生万物,因此民以三炷清香来代表对鬼神极大的诚意。而按古时萨满教的传统,三同样也为‘极大之敬’,所以会以三炷香来供奉五行内十二道仙家,但又按仙家辈分不同,以‘三’为倍数将供奉香数再往上递增。”
  白龙说这话时,我听得一头雾水,白龙见状叹了口气,又苦笑着说:“你毕竟道行尚浅,不懂仙班规则也罢,不过如今也是时候让你详细明白其中内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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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简单来说吧,小六子,你看咱一路走来也遇到过不少仙家,你没发现一件事吗?萨满仙家多以‘家族’自居,而家族之中又有如人一样的详细辈分等级,比如黄仙彩为黄家二奶奶,之前被你和白薇引雷劈死的黑蟒仙自称‘黑老太爷’,五行内十二道仙家,家族之中辈分极为详细……”
  我听完连连点头,答道:“对,这一点我也早就疑惑了,还有那秃山上闹果园的灰家老太太,灰家小妹,胡秀芝被人称作是黑妈妈,还有我们青眼狐家的三太公、三太奶奶,这萨满仙家的称呼倒是都挺接地气的……”
  白龙点了点头,又道:“于人来说,讲究四世同堂,于仙家来说也是如此,十二道仙家家族之中修者无数,但只有少数能成功渡劫修得仙体,便自此被划归为家族仙班之一,按辈分被封上名号,我就以灰家为例,灰家小妹就是灰家四世同堂中的第四代,往上推,灰妈妈、灰三娘、灰舅舅为第三代,灰老太太、灰二爷则为第二代,再往上倒,老太爷、老太奶奶一倍的,则被奉为仙班家族中的第一代,权力最大、地位最高,视为家族之长,一般来说,拥有太爷、太奶奶辈分的仙家,即便不是千年灵物,也是少则八百年的悍精地灵,如若不然,你以为那潜藏在万骨枯井的黑老太爷,为何会招来天雷?那是它的劫数,若不是有雷劫相助,别说是你和白薇,如不用大阵陷阱,就算是我和它面对面,也得撒腿逃命……”
  听白龙话说到这儿,我立刻匪夷所思地问:“白龙,这不对啊,你说太爷太奶奶辈分的仙家是悍精,那黑老太爷确实厉害这我承认,可那黑家太奶奶看起来倒不咋样,还不是一把火就被我给烧死了……”
  “呵,你小子还狂上了,那只是你运气好而已。一来即便妖修千年也终未到达羽化脱离肉身之境,因此肉身是其一大毙命,碰巧被你找到肉身,它也只能等死;二来仙班家族的辈分也与配偶血统有关,那黑老太爷固然是厉害,但黑家那太奶奶也不一定就非要是道行相同的大妖物,说不定只是因被黑老太爷相中,所以才被拉高了辈分也说不定……”
  “原来是这样啊……”
  我恍然大悟,白龙随后又道:“五行内十二仙班,向来都以四世同堂为家中主事之人,意思就是说,只有这四代有资格受世人所供奉,凡人当以三炷香奉之,而有些仙班中没有太爷爷太奶奶、或是底下弟弟妹妹,一来可能是那些仙家为驱魔人或同道不同宗的仙家所除,二来可能是古往今来一次次分家之后导致家中建制不全,但都无伤大雅,渐渐的会由下面一代修出仙体后填补空缺,太爷死后,爷爷升级为太爷,奶奶死后,妈妈升级为奶奶,以此类推,因此传承不断……”
  “这么说来,仙家岂不是拜不完的?”
  “那也未必,”白龙笑道:“古时候每隔数百年便逢一次乱世,又到处地广人稀、深山密林人迹罕见,便于仙家修行,可你再看现在,人越来越多,世道越来越太平,深山老林大多已被开发,动物仙修行哪还有那么容易,因此能平平安安修成仙家的极为罕见,再加上那些存活几百年的老仙家们不安分,与人的冲突越来越多,而驱魔界的建制却越来越完善,时至今日动物仙早已濒临绝迹了,若是再过几十年,怕是就更找不到踪迹了……”
  听到这里白薇发问:“哥,你说的这些我以前听师傅也提起过,可这些跟烧香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龙笑了笑,随后抬起四根手指来道:“民间上香之道,正与我刚刚所说的‘四世同堂’一说有关。十二道仙班洞府修成仙家者,只供四辈,也就是说,这四代仙家以下修成的晚辈小仙,按照萨满的传统是没资格受人供奉的,毕竟辈分太低,道行也太浅,但往上者,却不尽然……”
  “往上?还有往上?”我忍不住一声惊呼,又道:“刚你说过,太爷爷那一辈份的仙家,都已是千八百年修行的悍精了,要是再往上,总不能是神话故事中的那些洪荒恶兽吧?”
  “确实如此。”
  白龙点了点头,答道:“根据六百多年来我们天诛府掌握的资料和调查来看,其实很多上古中古年间传说中的灵兽、恶兽,都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只不过逐渐在历史长河中被淘汰,或是世道变迁导致隐居避世,或是被人或其他物种所灭绝,如今已所剩无几了,但仙家也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自然也都有祖宗可循。所以明清时萨满教制下规矩,十二仙班中‘四世同堂’这四代仙家往上,每高出一代则加一道香供奉,比如这四代仙家供香三炷,高一代,六炷;再高一代,九炷;再高一代,三十三炷;再高一代,六十六炷;再高一代,九十九炷……”
  白龙所说这些不只是我,看起来连白薇、马虹都没听说过,听白龙说到这里都已变色。
  没等白龙继续再说下去,就听白薇一声惊呼:“哥,那,那么刚刚黄家二奶奶在屋里插满了一香炉,整,整整三道二百九十七炷,这,这岂不是……”
  “始祖。”
  白龙低沉开口,声音不大,但周围人却都已惊吸了一口凉气。
  见大家脸色不好,白龙没再继续多说,倒是杨死坐在一旁接过了话茬,叹了口气道:“萨满教中这传统我也听说过,十二家仙班始祖受‘三九供奉’,不过因这十二家仙班之始祖皆为传说中上古年间的灵物悍兽,并无踪迹可寻,所以一直都未被萨满教列入供奉名册之中,以至于萨满教数百年传承中,受到过‘三九供奉’者只有一仙……”
  “只有一仙?谁?”
  大家都好奇地一声惊问,却见杨死朝院中马棚方向撇了下嘴,颇为嫌弃地说:“还能有谁,教神结巴仙啊!”
  听到这话,又一想到媪叼着烟卷、骂着街的嘴脸,大家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随后杨死又道:“不过,萨满教虽然不祭拜十二家始祖,十二家仙班家族中却有祭拜的传统,也同样按照萨满教这一‘三九’礼法,因此刚刚进屋时一见那香炉插得慢慢的,我也是惊了一下,瞬间就想到了这礼法来,又结合附身于三姑娘的黄家二奶奶竟会被吓得魂不附体一般,甚至不敢道出那人名讳身份,由此可见,黄家二奶奶刚才之举,应是在祭祖,祭自家之祖,由此咱也能大致推测出那磨害黄家大爷、害死秀秀之人的身份来了,此人该是黄祖……”
  “黄,黄祖?”
  我一声惊呼,杨死点点头道:“狐家有狐祖,黄家自然也有黄祖,此仙地位、身份、道行,该与二十多年前在驱魔界赫赫有名的狐祖蠪侄平分秋色……”
  杨死这话出口,我已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仔细一想,若此次我们遇到这对手真与狐祖蠪侄平分秋色,那岂是我们现在这几个‘老弱残兵’能对付得了的?
  二十年前,一个狐祖蠪侄号令天下狐家来犯,大闹阁皂山,险些夺取整个驱魔界的半壁江山,如今时隔二十年,竟又来了一个黄祖,难道驱魔界又已大难临头?
  想到这下,我赶忙朝白龙、杨死惊问道:“说了这么半天,这黄祖,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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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么一问,之前一番高谈阔论的白龙和杨死都为之一愣,直愣愣盯了我一阵子,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怎么,难道连你们也不知道?”
  我再度发问,就见白龙撇了下嘴,答道:“传说十二家仙班皆有祖师爷,也就是此家仙班成立以来的第一位‘大仙’,可这十二家的祖师爷到底都是谁,恐怕如今还真没几个人能说得上来……”
  “啊?那为什么狐家的狐祖蠪侄人尽皆知?”
  我这话问完根本没用白龙和杨死二人回答,白薇就在一边接话说:“这还用问吗?狐家的狐祖蠪侄二十来年前大闹阁皂山,阁皂山上十殿九毁,弟子损失惨重,整个驱魔界里谁不知道,狐祖蠪侄也是那时起才被更多人记住的。但十二仙家中,可不是所有仙班的祖师爷都喜欢这么胡来乱来,大多早已不在,有些即便是在,也早就躲在世人发现不了的地方自己清修去了,毕竟这种地位的仙家,自身可都带着几千年甚至更高的道行呢,千年狐狸修成精,它们必狐狸更不知要聪明多少倍,怎么会被你轻易探知到?”
  白薇这话说完,白龙也在一旁点点头道:“没错,白薇这话所说不假,估么着,许多后来修成道行的仙家,虽都知道自己祖师爷的存在,但也不一定知道自家祖师爷到底是何方神圣,这种大妖一般都喜好清净,可不会和任何自家后人长期生活在一起,狐祖蠪侄便是其中一个例子。二十年前狐祖忽然现世,因对世人大肆破坏山林肆意为之不满,因此振臂一呼引来天下狐祖大闹驱魔界,据说直到那时,才有很多狐祖刚刚听闻自家的祖宗竟是蠪侄,竟还活着,而祖宗就是祖宗,没有几个狐族分支敢违抗它的号令的……”
  “如果这次搞事的真是黄祖,咱可真就倒霉了……”
  我苦苦一笑,答道:“二十年前狐祖蠪侄大闹阁皂山,据说连天诛府和龙虎山、茅山都来支援,才好不容易压制狐族的入侵,如今黄祖又现,咱刚刚才和茅山派斗得死去活来的,现在全都半死不活,怎么可能是人家的对手?”
  马虹听完这话,也在一旁点点头道:“小六子所言不虚,此次事态紧急,非我等一己之力就能收拾得了的,我建议马上上报天诛府,请五军都护府的人马速来黄家沟子集结,以安大局……”
  “来不及。”
  白龙摇头笑道:“三河县八极宫那边的残局还没收拾完,大将军王仍还带着手下兄弟聚集在那里,其余大批人马远在千里外的总部聚集,就算要调他们过来,恐怕少则也得一周,你们看现在的情形,大爷岂还等得了这么久?”
  话说到这儿,白龙话锋一转又道:“再者说来,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如果这次闹事的真是黄祖,那它这数千年来毕竟在人间潜伏的滴水不漏,甚至连我们天诛府都从未听说过它有什么动静,为何此次会忽然现世,还附着到了黄家大爷的身上?此事必有蹊跷,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
  白龙话一出口,大家都赞同的点了点头,结合一天多来这一系列变化,此事确不简单,但到底不简单在哪儿?谁都说不出来。
  一番沉默之下,我又发问:“白龙,可现在究竟该怎么办,你倒是给拿个主意,茅山和源宗的术法对那东西都无效,三姑娘又查不出个因为所以,就算着急,我们照样还是束手无策啊……”
  听我说完,白龙一番沉思,随后沉沉答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大家稍安勿躁,今晚先静观下黄家大爷状态,再从长计议。”
  大家再度颔首,如今怕是也只能这么办了。
  整整一个下午的功夫,大家围坐在中堂都在发愁,时而看看被绑在西屋的三姑娘,时而看看绑在动物的黄家大爷,因有白龙以符文枭玉镇住,三姑娘倒是安静,一直躺在炕上时而哭闹时而咒骂,一直到黄昏时候才逐渐恢复平静;而再一看黄家大爷,倒显得跟没事人一样,昏昏沉沉的坐在炕头上懒洋洋打哈欠,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但他头脑看起来倒是清醒,明明是自己被东西磨住了,倒还时不时就关心一下西屋自己的妹妹情况如何了,大家告诉他‘放心,三姑娘一切都好’,黄家大爷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开始一遍遍追问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大家倒没多透露,只是尽量安慰他,稳定住他的情绪。
  一晃就到了晚上八九点钟,愁绪之中大家都吃不下饭,仍是继续看守着黄家大爷,而此时的三姑娘已经彻底好转,自己的神智也旋即恢复,见无大碍了,白龙这才叫我们把她从屋里放了出来。
  十点五十左右,一整天都拼命张哈欠的黄家大爷,批发状态变得更为明显了,朝我们苦笑着说:“我这几天真不知是怎么了,一天比一天困倦,今天被你们绑了一天还啥也没吃,又饿又怕才没睡着,这要是每天啊,我早睡了好几觉了……”
  白龙听完笑道:“那不是正好,白天的觉攒一起睡,一会儿睡得熟。”
  白龙这话说完时,黄家大爷已经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白龙见状,立刻将我们几人都叫出门去,又问了一遍我们潜入养猪场时所见的情况,细问之后,吩咐我在院子正中插一把铁镐,并且将院门虚掩别关。
  我问白龙这是为何,白龙答道:“你之前说,黄家大爷夜里梦游时竟扛着铁镐到屋后边刨地,我想亲眼看看,他到底是要挖什么……”
  我恍然大悟,于是赶忙照做,等把铁镐在院中插好之后再进来一看,在东屋昏昏沉沉的黄家大爷竟已鼾声如雷的睡着了。
  我们都不敢扰他,于是躲在门口外悄悄推开条门缝在屋外看着,结果一看就看了两个多钟头,累得几人腰酸背痛站都站不住了,黄家大爷还在呼噜呼噜地打着鼾。
  他这一觉,一直从十一点多睡到了后夜一点来钟,我们就一直在外面等着不敢出声不敢乱动,渐渐的也都开始困乏无聊,可就在这时,忽然就听屋里传来‘腾’地一声响,大家都惊了住,赶紧凑近门缝再看,果不其然,熟睡中的黄家大爷竟已自己从炕上直挺挺地蹦了起来,紧接着又听一声脆响从他背后传来,在身上绑得结结实实的绳子竟自己就断开脱落在地,就如同有人在后面帮他割断了绳子似的……
  随后,黄家大爷开始在屋里自顾自地转来转去,动作就跟昨晚秀秀、老四我们看时一样,脚腕很诡异地崴着,走路一晃一晃的,似是在梦游……
  “白龙,现在怎么办?”我问。
  白龙答了句‘静观其变’,便不再多说,又开始继续观察,这一等就从凌晨一点等到了靠近凌晨三点时,白龙忽然小声问道:“鸡快叫了吧?”
  白薇掐算了一下时间,随后点了点头,白龙又道:“那他也快叫了。”
  白龙这话还真没说错,又过了没多久,在屋里转来转去的黄家大爷就开始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在屋里学鸡叫,连学几遍之后只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阵公鸡打鸣声,白龙见状,赶忙朝我们一摆手道:“快,都跟我躲进西屋。”
  大家不敢犹豫,赶紧往西屋里退,才都退进去关好门,就见黄家大爷已晃晃悠悠地出了屋,随后晃进院里,一把就抓起了插在院中的铁镐,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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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黄家大爷扛着铁镐出了门,我们这才从西屋出来,随后白龙发话道:“你们在家里等着,我跟上大爷去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白龙说完快步往外走,杨死也跟了上去,表示要一起去,可是没等出门,却被白薇拦了住,皱眉说道:“哥,这太危险了,之前秀秀、老四以及阿金小银都是在跟踪监视时出的事,要去我替你去,你在家里坐镇,以便……”
  不等白薇把话说完,白龙忽一回头,已然一把掐住了白薇肥嘟嘟的嘴巴子,嘿嘿笑道;“真是看不出来,我的小妹妹竟会心疼哥哥了……”
  “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闹!”
  白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见白龙微微笑着在白薇鼻头一刮,又道:“妹,正因此此去危险,我就更不能让你去冒险了,你可是我亲妹妹啊!”
  “哥,可是你……”
  “别废话,你们在家里老老实实看着秀秀,等我和杨死回来……”
  这话说完,白龙杨死二人转身就要上路,走到门口时,白龙却又停下步伐,微一皱眉,脸上神情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又把白薇叫到身边道:“白薇,此一去确实危险重重,为防有变,临走前哥有件事想告诉你……”
  白薇一听这话,红着眼圈吼道:“哥你别胡说八道,我不听,等你回来后再亲口告诉我!”
  “嘿嘿,放心吧,哥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白龙笑答道:“此事非同小可,其实之前就该告诉你才对,现在让你知道,我主要是怕自己忘记……”
  “什,什么事?”白薇问。
  “你可还记得,天麒叔临死之际将我单独叫上崖去决斗,当时他在洞中告知了我一件事,此事事关重大,若透露出去,恐怕势必会在天诛府掀起一场惊天巨浪,而这件事,是关于咱爸的……”
  提供白龙如此一说,白薇顿时惊愕,赶忙追问是什么事?
  白龙一番沉默后开了口:“其实咱爸……”
  然而,只说出这四个字之后,白龙的话语却忽地戛然而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哥,咱爸怎么了?”
  “算了,此事关系重大,你还是先别知道为好……”
  白龙一声长叹,话音一落已然带着杨死走出门去,留下白薇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两人走后,家里就只剩下了马虹、白薇、宋雨霏以及三姑娘我们五个人,若说再找出个‘公的’来,无疑就是媪了。
  白龙、杨死两人跟踪着黄家大爷离开之后,白薇立刻带着我们直奔了窝棚,没等靠近就听见窝棚里传来‘呼噜呼噜’的打鼾声,似乎以窝棚为家的媪睡得正香。
  走到棚子边上,白薇特地先拍了拍手,哪知道正四仰八叉躺在草垛上熟睡的媪竟全无反应。
  白薇一见不由地一声冷笑,说道:“每天就你闹得最欢,大半夜得不睡觉,把院子里搞得鸡飞狗跳的,这几天你倒是老实,该不会也跟黄家大爷一样,被什么东西给迷上了吧?”
  白薇说话时,我走进棚子用脚踹来踹媪的肚子,媪仍没反应,若不是呼噜声冲天而起,真跟睡死过去了似的。
  奸媪就是不起来,白薇倒是没让我再继续叫他,而是朝中堂一指说:“小六子,反正这小子也没啥用,驴鞭牛鞭羊鞭老娘都吃过,还从没尝过灵兽的鞭是什么滋味儿,你去灶台上拿把菜刀,咱尝尝鲜……”
  “好嘞!”
  听到这话我转身就走,哪知没等走出窝棚,余光往后一扫,就见媪已经‘噌’地一声拔地而起,从草垛上叽里咕噜就滚了下来。
  “你们也太狠了吧?好歹哥们儿也跟你们同生共死了这么久,你们竟然要吃我?”
  “哟,您醒了?”
  白薇又笑了笑,瞪着媪说道:“我早就猜到你是装睡了!你小子长得像羊又像猪的,可脑子比猴儿还精,这两天你早就看出了端倪来对不对?只是不想告诉我们。”
  “没有!”
  媪回答得倒是痛快,说话时目光坚定神情坚决,就像即将法场赴死的烈士一般。
  白薇也没逼问,随手从地下抄起根绳子就往棚里走,又吩咐我说:“小六子,进去拿菜刀去,磨得锋利点儿,咱今儿晚上涮羊肉……”
  “别!小丫头片子你来真的怎么的?”
  见白薇抓着绳子虎视眈眈走向自己,媪吓得撒腿就想开溜,哪知没跑几步,马虹、小霏和三姑娘就也围了过去,小霏堵着棚子的栅栏门,白薇、马虹、三姑娘三人撸胳膊挽袖子就在棚里开始抓媪,霎时间鸡飞狗跳尘烟滚滚,四人夹击之下,媪哪儿还有地方可逃,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四个姑娘合力按在地上,又是挠又是踹的,打得媪连连惨叫得跟杀猪的似的……
  四人合力抓媪的功夫,我也拎着菜刀走了出来,立在窝棚边上‘啪啪’就是两刀砍在栅栏上,问白薇道:“白薇,咱先砍哪儿?”
  “先把鞭切下来,然后切四肢下来烤羊腿,再开膛破肚卤套下水吃……”
  “好嘞!”
  我应了一声,攥着刀就进了窝棚,吓得媪哇哇惨叫,可是被四人按着根本动不了,终于招架不住开口求饶道:“行了行了,姑奶奶们哥们儿服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听到这话白薇皎洁一笑,但趁着媪不再挣扎,还是先把他四蹄绑了住,又招呼另外三个姑娘合力将他抬进了中堂去,往地上一扔,白薇指着躺在桌子上毫无生气地秀秀说道:“媪你看看,那东西不单害了黄家大爷,连秀秀都已被它害死,你不赶紧提供些线索为秀秀报仇,竟还隐瞒着我们,你的良心过意的去吗?”
  “哎,我并不是有意隐瞒,只是,只是此事比你们想象中还更要复杂……”
  “复杂?怎么个复杂法?”白薇问道:“你要是还拿我们当朋友,就如实招来,磨上黄家大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难道真是传说中的黄祖?”
  白薇问完,媪一阵为难,最终在我们几个连连催问之下,终于一声长叹,沉沉点了下头。
  “真是黄祖?”
  得到这一答案,大家都为止大吃一惊,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番沉默之后,只听媪又说道:“自打大爷来为咱办庆功宴那时,我就察觉到了他身上不对,那时我倒还没想太多,没想到当夜熟睡后,黄祖爷,竟,竟主动托梦过来找我……”
  “它来找你?它来找你干嘛?”我一声惊问。
  媪答道:“因为我俩本就是旧识,那年月九州未分、天下不安,至今日算来,当初那些旧识已所剩无几了,至于找我干嘛,简单说不过是一叙旧情,顺便知会我一声,它得是,让我少管,你们更要少管,否则自身难保……”
  “所以你才瞒着我们不敢吱声?”
  白薇一问,媪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恩’。
  “媪,亏你还是萨满教供奉的教神结巴仙,你真怂。”
  “哎,该怂就得怂,什么事儿都愣头青似的往前冲,早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媪撇了下嘴,又接着说:“萨满教自古供奉十二动物仙班,只因百物成精之后,大多祸害人间残暴无道,唯这十二家动物仙最为聪明,懂得与人相处之法,食人香火后为世人提供庇护,为其医病办事取出外道邪仙,但这不过是十二道仙家从与人的不断纷争中逐渐驯化温顺之后的事,十二仙班之祖都是上古元灵,可不会顾及这些,所以我怕,一来怕死,二来,更怕惹怒对方,为人间招来大祸临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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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媪说这些时,脸色凝重忧心忡忡,随后一声长叹,又款款道来:“说起来,这十二家仙班之祖,有大半我都认得,他们无一不是凶狠毒辣之辈,其中尤以狐黄柳三家祖师爷最为凶悍,三家之中,又以黄家祖师爷最为阴险,它自中古年间失了踪迹,今日忽又重现人间,其中必有蹊跷。如今你们识破它的真身要坏它的事,真要是把这厮给惹恼了,真如二十年前狐祖蠪侄一般召集天下黄族闹起乱子来,你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黄祖真有这么厉害?”
  我惊问一出,只听白薇在一旁阴沉着脸色说道:“这话我信,萨满教供‘胡黄白青灰,吴龙狼狗黑常蟒’十二仙家,十二家仙中又以‘狐黄白柳(常蟒四蛇三家仙并称柳家)灰’五大仙班为首,传说这五大动物仙班本是以家族成员的道行与得道者数量依次排列下的,但时至今日世道大变,像古时一样的深山老林、古墓深涧越来越少,狐、白、柳三家难与人世相融,因此早已算是家道中落,唯黄、灰两家在深山中天敌众多难以立足,反倒在房前屋后、柴堆草垛中更吃得开,因此近百年间修得道行者越发多了起来,早就成了公认的十二仙班之首,小霏家附近那雄踞山头的灰家一族,不正应了这一点……”
  我点了点头,听白薇说完总算恍然大悟。
  回想起那灰仙一家来,确实厉害,方圆百里之内大半山头几乎都是灰家人的天下,害得其他家的仙家无处修行又敢怒不敢言,连一众猫家见了老鼠们都躲着走,这是什么世道?
  随后白薇又道:“假设那黄祖真要是被惹怒,振臂一呼召集天下黄族来犯,想必驱魔界中定然又是一场浩瀚之灾,但是……”
  话说到这儿,白薇目光又扫向媪,问道:“但是如果我们不管,任由那黄祖胡搞乱来,难道它就会老老实实不惹是生非吗?”
  “这……”媪不禁犹豫了一下。
  白薇又道:“媪,你活得比我们都久,可曾见过驱魔人不驱魔卫道、见了邪祟祸乱人间反而不闻不问逃之夭夭的?”
  “这我知道,可我毕竟也是为你们好!你看你们现在这模样,一个个半死不活的能干啥,你们凭什么跟黄祖斗?”
  “凭一腔热血,凭半条小命!”
  马虹狠一瞪眼,插话时怕是早已听得不耐烦了,索性狠狠踹了媪一脚,气冲冲道:“你少在这儿两头装好人,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就好,说,着黄祖到底是何方神圣?”
  事已至此,媪自然也不会再多隐瞒,叹了口气,徐徐答道:“你们可曾听过飞廉之名?”
  “飞廉?”
  听到这话,白薇、马虹不禁一惊,随后就见马虹点点头道:“我有耳闻,传说飞廉是上古时的掌风之神,因此又名‘风伯飞廉’,同时也是上古年间传说中的一种神禽灵兽,能致风气者,身似鹿,头如雀,有角而蛇尾,文如豹;更有传闻,风伯飞廉乃为中古时期秦国人的先祖之一……”
  “不错,”媪点了点头,随后款款道来,对我们讲明了这黄祖的起源——
  据媪所说,上古时代,东夷部落有位首领名为伯益,因协助大禹治水有功因而被帝舜赐姓赢氏,此为先秦起源。
  而后,伯益后世子孙逐渐分出十四分支,分别为徐氏、郯氏、莒氏、终黎氏、运奄氏、菟裘氏、将梁氏、黄氏、江氏、修鱼氏、白冥氏、蜚廉氏、秦氏、赵氏,合称嬴姓十四氏,其中‘黄氏’于商朝末年、周朝初年时期,在如今的黄河横川一带建立‘黄国’,因被周朝天子加封为子国,因此世称‘黄子国’。
  后至春秋时期,楚国称霸,黄国与随国公然抵抗强楚,最终于公元前648年左右,黄国被楚所灭,亡国之后的黄国子孙便从此以国名为姓,从此世上无了‘黄国’,却多了‘黄姓之人’。
  此为黄家起源。
  媪说到这里时,我问:“媪,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又跟黄祖有何关系?”
  “你听我继续说,你就明白了,何为黄祖?为何黄仙修成道行后以‘黄’为姓,狐家修成道行后以‘胡’为姓,可不单单是因为同音、所以故意亲近人类而已,从头来说,天下黄姓人与黄仙、天下胡姓人与狐仙,都有很深很深的渊源。”
  随后,媪终于提及了‘风伯飞廉’这个名字,说道:“伯益为赢姓十四氏之祖,又为高阳氏颛顼之孙,后,伯益生大廉,大廉生中衍,中衍生中潏,中潏生飞廉,飞廉又生恶来与季胜,恶来又为秦始皇的第三十五世祖,秦国第一代国君秦非子的五世祖,因此飞廉亦被奉为先秦之祖。但与此同时,风伯飞廉本为异兽之身,鹿身、头如雀,有角而蛇尾豹文,致使除恶来、季胜之外,余下子嗣皆随其形……”
  “还有这种事?”
  听到这里我一声惊呼,问道:“这说白了不就是人生出了妖怪来?想想都恐怖。”
  媪答道:“这种事现在人听了自然觉得骇人听闻,但你别忘了,六百年前天诛府府主花小云著《述妖录》时,曾特地在十二道妖物种于五蕴宗内设‘半妖道’,此道正是因此而来。上古年间鱼龙混杂,世间乱象丛生,邪祟倍出,因此常有寻常人因受邪气侵染或血脉原因造成异形、异能之例,举不胜举。飞廉正是因此而来,并在之后传下一条妖邪异兽的血脉,这一脉子嗣,正是后来的黄仙,也就是你们尝说的黄鼠狼、黄狼子。这种东西自脱生开始便具有灵性,如狐狸一般易于寻仙问道,这股潜在的灵性正是从飞廉血脉之中得来,黄狼子近人,受惊吓时甚至常喜欢双足立起如人一般站立跳动,说白了这正是因为黄仙血脉之中,原本就具有人的灵性……”
  媪这话说完,大家一阵沉思,随后就听白薇沉沉开口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次出来搞事的黄祖,便是……上古年间的风伯飞廉?”
  白薇这话才刚出口,都没等媪答应一声,却听一声低沉地冷笑已从我们背后忽地传来——
  “嘿嘿,对呀……”
  说话时,大家围坐在中堂里,白薇、马虹我们三人的背后便是摆放秀秀尸体的那张大桌子,根本没人。
  这声音忽一传来,大家都吓了一跳,而正坐在我们对面的小霏几乎是第一个抬起头来循声望去,霎时间猛地惊吸了一口凉气,慌张之中身子往后一挫,‘噗通’一声就摔倒在了地上……
  我们自然也都惊觉出不对来,赶忙回头望向背后,却见原本一直平静躺在桌上、头顶方向正好朝着我们的秀秀,此时已躺在那里高高地翘起头来,此时此刻正嘴在上、眼睛在下地直勾勾盯着我们怪笑……
  事出突然,大家都吓得‘噌’地一声立起身来,秀秀却还再笑,笑得我们浑身发凉心惊胆寒……
  “秀秀,你,你活过来了?”
  一见秀秀还阳,惊惶之中打从我心里竟还冒起几分喜悦来,然而片刻之后就觉事情不对,因为那冰冷阴狠的目光,邪气逼人的狞笑,哪里是秀秀会有的表情……
  “你是何人!”
  见事不对,白薇猛一把将我拉退两步,境界地道:“都别靠近,她不是秀秀,是借尸还魂!”
  白薇说话间,却见秀秀已从桌上懒洋洋地坐了起来,伸了伸拦腰,又朝我们嘿嘿怪笑道——
  “吾乃黄祖飞廉,尔等凡夫俗子还不速速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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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秀此话出口,吓得满堂皆惊,然而片刻之后就见白薇恢复平静,皱了下眉头说:“你是黄家的祖,又不是我祖宗,我为什么要叩拜你,我有病啊?”
  “哈哈,好大胆个小丫头片子,黄祖爷下凡你竟还敢口出狂言,你是嫌自己命长还是如何?”
  秀秀话音一落,就见白薇一声冷笑,又道:“我的命是长是短跟你没任何关系,你来得正好,我问你,黄祖飞廉,你到底为何要磨害黄家大爷?说起来,你是黄仙之祖宗,他是黄家之人,你俩可是同宗的远亲呀!”
  “呵,提起此人来我就一肚子火气!”
  秀秀脸色一变,顿时怒道:“我乃黄祖下凡尘,魂游五湖四海九天十地无处不在,却偏偏遇到这么个愣头青,我磨他是小,我该他它的皮抽他的筋!”
  白薇听完言道:“黄家大爷若是惹着你了,你怀恨在心也是正常,可我不明白,你磨就磨他,为何还要害他每天大半夜的扛着铁镐去刨地,你这又是何居心?”
  “挖坟掘墓,与你何干?”
  “挖坟掘墓?挖谁的坟,掘谁的墓?”
  白薇继续逼问,然而这话一出却听秀秀哈哈狂笑起来,摆摆手道:“又不是你的坟,我干嘛告诉你?”
  “呵,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聊天!”
  白薇倒是怒了,这时却见秀秀‘噌’地一下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快步就想往门外走。
  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媪一见,登时高声呼道:“它要跑,快阻止它!”
  媪喊声一出,白薇、马虹等人二话没说冲到门口堵住秀秀去路,气得秀秀跳脚骂道:“好你个结巴仙,你也跟他们一起害我?”
  “老哥,不是我要害你,是你害我朋友在先,我不得不管!”
  “朋友?你也配称人为友?那好,既然你自己找死,我也不怕送你上路!”
  说话时就见秀秀的眼珠子一直滴溜溜地乱转,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她忽然‘噌’地一下就冲向了灶台,起初时大家还都不知道他是要干嘛,然而片刻之间就见秀秀一头就往灶台的尖角上撞了下去……
  “快拦住她!”
  那狐祖竟想撞坏秀秀的身子,大家恍然失色。
  当时我离着灶台最近,见秀秀一头撞向灶台,我哪儿还容得细想,索性飞身一扑就护在了那灶台尖角的前边,没等跌落在地,秀秀已然一头撞来,她头一顶,后边尖角一扎,霎时间疼得我前胸后背疼作一团,‘哇’地一声就惨叫了起来……
  谁料就在这时,秀秀用手在灶台上一撑竟又倒窜了起来,顺手在灶台上一抄,就把菜刀抄了起来,高高举着刀转身哇哇乱叫着就想往媪的身上看,但回头一看,白薇、马虹等人此时正朝她围攻上去,媪被挡在众人身后,她哪儿有机会,于是将手一拧,凛凛的刀锋竟然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都别过来!谁在上前一步,我就把这丫头的脑袋砍下来!”
  “别冲动!”
  众人大惊失色连忙停下脚步,却见秀秀抬手指向门口,再度吼道:“快把门给我打开,谁都不准拦我!”
  “你,你要去哪儿?三更半夜的,你根本无处可去!”
  “嘿嘿,这就不用你们管了,开门!快给我开门让路!”
  喊话的功夫,就见刀锋已在秀秀脖子上压出了一道血痕来,直逼气管,大家哪儿敢不从,于是也只能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门。
  门一开,秀秀快步就冲了出去,舞着刀大步流星般就冲出院门而去……
  我们也不含糊,赶忙追出去看,哪知道外面夜黑风高的,等我们出去看时,秀秀早就没了踪迹……
  “这下可糟了,人没救回来,连他妈尸体都让人拐跑了……”
  我一声长叹,啥时间已不知该怎么表述自己的情绪。
  白薇一阵环顾四周,见也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索性也只能惘然兴叹。
  大家立在门口沉默许久后,白薇忽然快步走出门去,我赶紧追上她问:“白薇,你要去哪儿?”
  “当然是去养猪场。”
  “可是白龙不是叫咱在家守着秀秀?”
  “秀秀都没了你还守个屁啊!”
  白薇没好气地白我一眼,说完话走得更快了。
  我心说也是,于是赶紧追了上去,马虹、三姑娘以及小霏也快步追来,跟着白薇一路就出村去了黄家大爷的养猪场。
  我们到门口时往前一看,养猪场的大门竟是开着的,但不是被正常打开,而是被人从外面强行撞烂了一般,两扇铁门已经烂了,其中一扇扭曲地倒在地上,锁还在门上挂着,就如同被人从外面强行撞烂了似的。
  这倒正和我们的意,于是直接就冲了进去,也顾不上天还没亮村里人都还没醒,一冲进门白薇我们几个扯着嗓子就喊,只希望能得到白龙和杨死二人的踪迹,谁料一直从门口喊到屋门前,却完全没得到半点回应。
  我心里越发觉得不妙,白薇脸色也越显难看,但仍不动声色地吩咐地吩咐我们四下寻找,谁料果不其然,我们整整把养猪场翻了个遍,却都没有发现白龙、杨死二人的下落,而再往屋里一看,黄家大爷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呼呼大睡,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白薇,现在咋办?”
  情急之下我只能求助于白薇,但是从眼神里就能看出此时的白薇比我还要更加慌张,于是身为师姐的马虹拿了个主意,趁黄家大爷还没醒来,先绑了再说。
  七手八脚绑完了黄家大爷,我们又到屋子后面的荒地看了一眼,掀开铺在地上的几块油毡,那洞竟已越刨越大,足足一米多深了,可仍是不见白龙的下落。
  正当众人焦虑之际,小霏忽然在旁边惊呼道:“你们看,那把铁镐是不是咱家的?”
  听到这话我们循着小霏手指方向一看,果然,就见地边上随意扔着一柄铁镐,正是之前白龙叫我插在院中、而后被黄家大爷扛走的那一把。
  这时就听三姑娘抱怨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一把镐干嘛,找白龙和杨死才是当务之急……”
  听到这话大家都点了点头,于是转身要走,哪知小霏却又惊呼道:“不是,问题不在那镐,在镐上那道血……”
  听到这话,大家急忙又朝那铁镐望去,就见铁镐平静地躺在夜色中,不离近了仔细看竟还真看不出镐头上擦着一道血迹。
  “小霏,你的眼神可真好!”
  马虹见状不由一声惊呼,白薇答道:“这也难怪,小霏天生有阴阳眼,血中阴气重,她比常人更容易发现端倪……”
  说着话,白薇已将铁镐拎了起来,又仔细一看,就见镐上那道血迹并非是在镐刃上,而是在距离镐刃不远处的镐身上,如同被人用手指均匀抹下的一样,并且早已风干。
  镐上怎么会有血?谁会这么无聊做出这种事来?
  我一阵疑惑,正不解时却听白薇惊呼了一声‘我懂了’,说着话扛起那铁镐来就往门口跑。
  我们见状哪儿敢阻拦,于是也赶紧进屋把还在酣睡的黄家大爷抬了起来,跟着白薇就一路跑回了村子。
  回村里的一路上就见白薇神情激动,我忍不住问道:“白薇,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白薇扛着铁镐嘿嘿一笑,答道:“小六子,你们仔细看镐上被抹下的血迹,像什么?”
  “像什么?”
  听到这话我不由一愣,又往镐上仔细一看,那被抹下的血迹只是弯弯的一道弧,于是答道,“像月亮”。
  怎知我话刚说完,小霏就在一旁答道:“白薇姐,我知道我知道!像个在笑的嘴巴!”
  “没错,是微笑,是我哥的微笑!”
  说话间白薇也微微一笑,答道:“这血迹绝非用铁镐砸人所留下的,而是被故意抹上去的,镐是咱家的镐,除了扛走铁镐的大爷之外肯定就只有我哥和杨死碰过,这么无聊的事,杨死肯定不会做,那就只可能是我哥故意留下的了,我终于明白他要你在院里插一根铁镐的用意了……”
  “可白龙为啥要这么做?”我问。
  白薇只答了五个字——‘五鬼追踪术’。
  728
  我们一行人抬着酣睡不醒的黄家大爷回了家时,天也已经蒙蒙发亮了,而黄家大爷竟还没有睡醒。
  于是白薇叫我们把他往西屋一扔,吩咐小霏和三姑娘看守之后,就要我帮忙准备起坛的法器和应用之物,并且叫来师姐马虹说道:“师姐,怕是我哥早已料定今晚跟踪黄家大爷之后也会和老四等人一样失踪,所以才故意留下了这一抹血迹来给我们留作线索……”
  白薇说完,马虹也点点头道:“我仔细想过,应该是这样没错,毕竟这种事只有师兄会做得出来。白薇,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眼下阿金小银不在,只有咱姐俩能破解这血迹中的谜团了。师姐,一会儿咱俩合力起五鬼坛,先利用五鬼追踪术定出我哥去向,随后再以伏羲追踪法设法和他取得联系,最后以奇门术数算出我哥所在方位,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马虹听完颔首道:“三法并用,极为复杂,但咱二人配合应该能成,闲话少说,咱这就起坛作法……”
  说着话,马虹抓起法器就开始准备,我一边忙着往东屋摆放应用之物,一边说道:“你们姐俩别把我忘了呀,好歹我也是源宗弟子,以前更帮白龙算出过那鬼子母肉身所藏位置,我也能帮忙的!”
  “你那点道行还是省省吧,”白薇扫了我一眼,又道:“别怪姐姐瞧不起你,只是你确实道行尚欠,又没经验,真要是作法时有所偏差,反倒是适得其反!”
  听到这话我不乐意了,谁知才刚一皱眉,就听白薇又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此次我和师姐作法,需全心全意绝不能被人打扰,但那黄祖如今已占据秀秀肉身离去,谁都不知啥时候就会突然杀回来搞破坏,小六子,我要你在门口为我们护法,我和马虹师姐的身家性命,可就全全拜托给你了!”
  白薇这话一出,我心里立刻美了起来,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还有那么点重要性。
  但转念一想,白薇不过是怕我捣乱所以诳我在外面看门而已,那黄祖若是会来捣乱,夜里又何必逃走呢?
  但我还是听了白薇的话,没多久的功夫,就见师姐妹两人已在屋里摆好法坛写好咒符,并将铁镐上干枯的血迹小心翼翼划了下来,混入朱砂泥中之后,分别抹在了坛上三只叠好的纸人上。
  “小六子,你出去将门带上,切记一定要为我们好好护法,不可怠慢!”
  白薇说话时厉声厉色,我不敢不从,于是退出屋子带好了门,坐在门口开始守卫了起来。
  我坐在东屋门口守着起坛的白薇和马虹,三姑娘和小霏则坐在西屋门口守着还在呼呼大睡的黄家大爷,虽说三人相隔不远,但每个人都戒心重重,哪儿还有功夫闲聊,一时间只觉中堂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空气都凝聚了似的。
  眼看着中标的时间指向上午八点来钟,白薇、马虹法事仍未结束,黄家大爷倒是醒了。
  见他一醒,气得三姑娘、小霏我们三人,甚至是媪都怒冲冲冲进屋去,朝他一阵逼问,但结果却如同前夜一样,慌张失措地黄家大爷根本就一问三不知,完全没有睡着后做过什么的记忆,而大家哪儿敢为他松绑,于是就五花大绑地把他扔在炕上老实待着,就不管他了。
  很快又到了中午,黄家大爷在屋里连连喊饿,媪也饿的在中堂乱翻一气想找吃的,后来找不到,索性回棚子里吃草去了,而三姑娘、小霏我们三人,哪儿还有心思吃饭,三颗心几乎全悬在了嗓子眼儿……
  大概下午两点钟,一阵响动突然传来,我等守在中堂的三人瞬间大惊,然而仔细一听,那响动却并非从白薇、马虹作法的屋里传来的,而是来自于门外,先是传来一阵登登登地跑动声,随后是咚咚咚地敲门声,没等我问一句是谁,紧闭的院门外已又传来‘哇’地一声哭嚎……
  “你俩小心戒备,我去开门。”
  我边说边走出中堂,警戒之中不忘把插在后腰的剔骨刀拔了出来,心说现在的妖邪都这么无法无天了?难不成大白天的还敢来闹事不成?
  走到门口,我先问了一句是谁,就听外面哭嚎声又起,有人喊道:“是小六子吗?快开门呀!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那声音苍老无助,倒是有些熟悉,于是我扒着门缝往外一看,这才认出,正立在门口焦急踱步哭嚎地不是别人,竟然是秀秀他妈,她老人家怎么来了?
  说起来,这老太太并非是秀秀的亲妈,只因当年秀秀小的时候家道中落,生母被人拐跑,爷爷奶奶被火烧死,李家家业毁于一旦,急火攻心之下秀秀的生父发了疯,带着秀秀到处讨饭。
  李家亲戚不忍看着年幼的秀秀跟着父亲遭罪,于是这才将秀秀送去了位于邻村南赵庄的亲戚家抚养,于是被那老两口一直抚养至今,不是亲父母却胜似亲爹妈。
  见立在门外的老太太满脸泪痕,我赶忙开了门,朝她老人家惊问道:“大婶子,您怎么来了?”
  “小六子呀,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老太太一把就攥住了我的胳膊,说话时声音颤颤巍巍地,根本平静不下来。
  “老太太您别着急,来,跟我进屋喝口水慢慢说……”
  我说着就想把老太太往屋里请,谁料却被老太太一把又拽了回去,哭嚎着说:“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有这闲心,别说口水,天上的圣水我现在都咽不下去呀!”
  “大婶子,到底出啥事了?”我赶忙惊问。
  老太太一抹眼泪,反问道:“小六子,这两天秀秀是不是一直在你们这儿?”
  “这……”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答道:“对,秀秀这两天一直在我们家,在桌子上躺着一直没离开过半步……”
  “一直躺着?她怎么一直躺着?”
  “呃,这您就别问了,你先说您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这么一问,老太太终于款款道来——
  原来,凌晨时秀秀从我们这儿逃跑之后,竟摸着黑一路跑回了南赵庄自己家去,当时已经是后半夜了,老两口早就睡了,忽然听到‘啪啪啪’的敲门声都吓了一大跳,赶紧披着衣裳跑出来开门。
  打开门一看,就见秀秀正笑呵呵地立在门口,老两口就问她,怎么这么晚突然回来了,又往秀秀身上一看,就见秀秀浑身脏兮兮跟个泥人似的,还跑丢了一只鞋,脚上都是血道子。
  老两口赶忙问秀秀这是怎么的了,怎么没开车回来,秀秀却只答了一句‘不会开’,说完就往院里闯,再之后,老两口问什么她都不说话了,就在厨房里一阵翻箱倒柜找吃的,看见什么吃什么,连家里的香油和大葱都没放过,边狼吞虎咽的吃,边用一双眼珠子贼溜溜地四下打量。
  老两口吓得都惊住了,当时还以为闺女出了什么事,被人饿了两天没吃饭呢,惊惶之中竟都不知该怎么阻拦了,就在这时,秀秀的目光忽然望向窗外,直勾勾地盯住了厢屋对面墙角里圈着的鸡圈,愣了两三秒之后,扔下手里的东西蹭蹭地就往鸡圈里冲,用老太太的话来形容,秀秀冲过去时那模样,‘简直就跟要偷鸡的黄狼子似的’……
  听到这里我笑了,心说可不是吗,那本来就是只黄狼子精……
  729
  我虽知道如今这‘李秀秀’的底细,但哪儿敢把实话告诉老太太,于是只能瞒着不说。
  随后就听秀秀妈又继续诉苦,告诉我说,秀秀直冲向鸡圈时把老两口子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这闺女这是要干嘛,结果就见秀秀一头扎进鸡圈里,匍匐在地就开始追着圈里的鸡满地跑,一时间院里鸡飞狗跳的。
  那些鸡不被抓到还好,一被秀秀抓到,她竟一手掐着头一手抓着翅膀就往那些鸡的脖子上咬,连毛带皮的生吞活剥……
  这回老两口子真吓坏了,可又劝阻不住,无奈之下老太太赶紧去把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给叫了来,想先把发疯的闺女制住再说。
  很快,周围不少村民都闻讯赶来看热闹,结果还没等帮忙制止秀秀呢,秀秀却自己又突然恢复了正常,扔下手里的死鸡,一抹满嘴的血,竟又郑重其事地跟来围观的村民们做起了买卖来。
  我问老太太,‘秀秀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买卖?’
  老太太答道:“收鸡。”
  随后老太太告诉我说,秀秀直接开出市场价的三倍价钱,连夜高价收购村里所有养鸡户的鸡,不管是公鸡母鸡大鸡小鸡,总之只要是鸡,她都三倍价钱收购,叫村民们把自己的鸡都送到自己的院子里来。
  这种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村民们肯定当他是疯子、神经病,谁会三更半夜的做这种事?
  可这话却是从秀秀嘴里说出来的,作为南赵庄首富,周边十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女强人、大老板,村民们哪儿会放过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于是人群瞬间作鸟兽散,都回自家抓鸡去了……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没等天亮连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听说了,连黄家沟子不少养鸡户,都用竹筐装着自家的鸡往南赵庄送,秀秀照收不误。
  收鸡就算了,可秀秀还做了另外一件事,她大清早的就打电话从自己几家饭店里调了几个厨子里,在自家院里搭锅起灶竟直接开始炖鸡,老太太说,那些厨子有的褪毛有的杀鸡有的切鸡块,忙活得热火朝天的,自己赶过来时还在忙活呢。
  而杀鸡炖鸡肉也就算了,秀秀竟还做了第三件事,就让爹妈更理解不了了。
  清早时秀秀就开始不断的打电话,但不是打给饭店的厨子们了,而是打给周围十里八乡的混混流氓,众所周知,秀秀虽是正当商人,但以前也混过江湖,可说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大姐大。
  尤其南赵庄的流氓头子孙二虎一直跟秀秀关系不错,最后甚至为救秀秀而死,那还是没多久之前的事。以前秀秀做生意遇到什么问题,孙二虎经常带着手下兄弟给她帮忙,一来二去也帮秀秀引荐了不少社会闲散人员,这一次,秀秀竟打电话将自己认识的几乎所有痞子混混、流氓无赖都召集到了自己家里来,除此之外,还从附近县城调来了几支工程队和采石队。
  上午时,眼看着自己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门前街道里连车都停不下了,老夫妇越发心慌,于是就问秀秀到底要干什么?
  可秀秀根本不说,光顾着吃鸡,炖好一只吃一只,连骨头都咔嚓咔嚓一起嚼碎了往下咽,吃得肚子滚瓜圆就去上厕所,从厕所出来接着吃,正常人一辈子吃的鸡加起来,几乎都没她这一天吃得多。
  中午左右的时候,秀秀叫来的人都集合得差不多了,于是秀秀一声号令,留下厨子们继续在家里炖鸡之后,带着几十号流氓和几支工程队就出了发,流氓们开着汽车、骑着摩托,手持刀枪棍棒在前开路,几支工程队紧随其后,一路浩浩荡荡地竟直奔了黄家沟子而来……
  听秀秀妈话说到这儿,我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不会冲着我们来的吧?这么大的动静,要拆我们房子不成?
  哪知随后就听秀秀妈又道:“我们老两口子也问不出她要干嘛来,可这么大的阵仗我们不放心啊,我家老头子就蹬着三轮带着我一路尾随,竟发现秀秀带着人到了你们这儿之后没进村,而是一拐弯直奔了你们村外的北山……”
  “北山?他们上了北山?”
  听到这话我再度震惊,提及北山,这几乎是整个黄家沟子周边我最熟悉的一处地方了。
  当初,黄家沟子惊险‘猪孩儿’,村里屠户赵大年杀猪竟从猪肚子里掏出了婴儿来,白薇我们往仔细一寻根,竟寻到了黄家大爷的养猪场,最终顺着鬼游草的线索查出了藏在山里的鬼子母地宫来,那地宫所坐落的山头,正是北山。
  北山立于黄家沟子以北,本就是座光秃秃的石头山,如今一入了冬更显荒凉,山上除了几片小树和满地荒草就什么都没有了,秀秀带着大队人马上山去做什么?
  ‘难不成她是为那鬼子母地宫而去?’
  我心中暗想,可随后又转念一想,不对,这怎么可能呢?
  当初地宫棺中的鬼子母早已被白龙舍命铲除,随后507所人员进入地宫,更将整个地宫都封锁了起来,有价值的文物不是搬走就原地毁掉,两端洞道一端在我们村外的坟地下面、另一端再黄家沟子北山上,也早就被507所的人用炸药炸塌,当初指挥这一行动的正是陈国生的哥哥陈国富,我至今还清晰记得。
  可如果不是为那鬼子母地宫而去,又是什么能吸引附在秀秀身上的黄祖的兴趣呢?
  我愣在门口一阵不解,见我出神,秀秀妈赶紧又拽了我一把,急得跺着脚说:“小六子啊,你还发什么愣啊,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秀秀之前在你这儿待了两天,怎么就变这样了?你们到底把她怎么的了?”
  “大婶子,这事儿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我也解释不明白,您还是别多问了……”
  我一声长叹,随后问道:“您快告诉我,秀秀现在在哪儿?”
  “就在北山山脚底下呢……”
  秀秀妈抬手往村外一指,又道:“北山的地皮是黄家沟子村大队的,我家秀秀带着那么多工程队要上山,还没跟黄家沟子村长打招呼,人家哪儿会答应啊,这不是,一听到动静,村长就带着不少村民赶过去了,现在正跟我家秀秀带过去那帮流氓地痞们僵持呢,眼瞅着就快打起来了!小六子,你快给想想办法吧,我家老头子也在那儿劝说呢,可是根本说不通秀秀啊,这几百号人要是真在山底下干起来,那还得了?非得把派出所都惊动过来不可!”
  “您老别着急,我这就跟您看看去!”
  见老太太急得又要哭,我赶忙安慰,更不敢多耽搁了。
  安抚住老太太之后,我赶紧回院里跟三姑娘和小霏打了个招呼,把事儿简单一说之后,跟着老太太就快步出了门,谁知走没多远就见媪一路小跑追了上来,我问:“媪,你不在棚子里窝着,跟着我干啥?”
  “你以为哥们儿想啊?”
  媪白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三姑娘和小霏守着门出不来,让我过来给你帮忙,我说‘老子不去’,俩老娘们儿一人给了我一脚,你看,哥们儿屁股上还有脚印子呢……”
  媪说着就把屁股扭了过来,我哪儿有心思看,索性往它身上一骑,告诫说:“跟我去可以,可村外几百号人呢你可别张嘴说话,回头再被你吓死几个那就坏了……”
  媪信誓旦旦地做了保证,我这才放下了心。
  730
  出了村口没多远,就是黄家大爷的养猪场,养猪场往前是一大片开荒地,顺着田间地里的小土道继续往前走,就是北山脚下。
  为了尽快赶到事出现场,我把秀秀妈也请到了媪上,媪也没含糊,驮着我俩四蹄如飞地就往北山脚下赶,路上秀秀妈被颠得直喊屁股疼,连连惊呼:“小六子,白薇你们都是神人,你家养的猪都是神猪,会说人话,跑得还贼快,这要是杀了卖肉肯定卖个好价钱……”
  这话气得媪一路上直骂街,一直快到北山脚下时才闭了嘴,怕惊着外人。
  快到达目的地时我往前一看,就见山脚下的空石头场上人满为患,几十个满脸横肉站得歪歪拧拧的痞子混混在摆弄手里的‘家伙事儿’,又是钢管又是菜刀又是自行车链条的,声势好不吓人。
  一群痞子背后,是一群工程队的工人们坐在工程车抓钩机旁边休息看热闹,只等着挡在前面的人让开路,好上山干活。
  不过一时半会儿的,这路显然是让不开了,因为黄家沟子的村长此刻正带着一大群村民堵在上山的土道中央,男男女女、老头子小寡妇的个个手里拎着铁锹洋镐,背后的山道上还堵了二十多辆自行车,村里养羊的王老三把自家的几十只羊也都轰了过来,堵了一路,这倒是正好给媪提供了藏身之所,于是一把我和秀秀妈放下,就悄悄钻进了羊群里躲藏,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被媪颠了一路,从他背上下来时秀秀妈俩腿都麻了,没办法,我只能背着她往人群前边赶,离得近了,就听黄家沟子的村长正晃着手里的铁锹高声呐喊:“李秀秀!你是大老板,你要开发我们村北山这是好事儿,可你至少得先跟我们村委会商量商量,你要开发什么项目,赚了怎么分钱,对我们黄家沟子老百姓又有什么好处吧?你倒好,蔫屁没一个直接带人就来了,还带了这么多流氓过来,你啥意思啊你?要跟我们来硬的?我们黄家沟子几百口子老百姓也不是吃素的!”
  村长话一出口,背后村民们顿时齐声呐喊了起来,声势震天而起,可在对面那群眼神轻蔑地混混地痞的眼里,不过都是一群土老帽,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而秀秀此时正坐在那群混混背后一辆面包车的车顶上,仍是目光冰冷满脸地邪笑,听村长喊完了话,村民们也都闹腾完了,忽一摆手,只说了三个字——“给我打!”
  秀秀话一出口,手下地痞流氓们抄家伙就往前冲,吓得对面村长直往后退,但嘴上仍不服软,吆喝着村民们就要跟对方动手。
  秀秀妈一见,离着老远就从我背上跳了下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跑,边跑边惊呼道:“秀秀你们别动手啊,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你是中邪了咋的?”
  老太太往前一拦,地痞们还真都停下了脚步,毕竟也都清楚这老太太是大老板李秀秀的妈,可没人敢动她。
  哪知道李秀秀不管这些,见老太太跑向自己,手下地痞们却都停了手,当即又一摆手喊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呢?拿了钱不办事?把这碍事的老太太俩腿敲断,扔一边去!”
  地痞们一听这话都傻了眼,都说虎毒且不食子,任他们一群地痞流氓当了一辈子混蛋,也没见过几个这么对自己亲妈的呀!
  秀秀妈不管这些,拼了命的哭嚎着往前冲,哪知这时却见人群中冲出个鼻青脸肿的老头儿来,一把就搂住了老太太,哽咽道:“你别过去,你过去她真敢打你!”
  秀秀妈抬头一看,一眼认出那鼻青脸肿的老头儿竟是自己丈夫,一下子哭得更凶了,捂着老头子的脸道:“你,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哎,还不是那不孝女!”
  老头子一声长叹,说着话拽着秀秀妈就往旁边躲,边躲边劝她别再插手,免得跟自己一样再挨闺女的打。
  趁着老太太哭闹的功夫,我凑上前去,问秀秀爸道:“叔,这边到底啥情况?”
  秀秀爸抱怨道:“哎,收不住了,我家闺女彻底疯了,疯了!”
  “都闹成这样了,咋不报警?”
  听我说完就见秀秀爸一撇嘴道:“报警?没用的,你见有人过来管没?我这闺女脑子灵,手里钱还多,晌午前就上下打点好了!”
  话说到这儿,秀秀爸话锋一转又质问我道:“小六子啊,你们到底把秀秀咋的了?怎么去你们那儿两天,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哎,说来话长,以后我再慢慢跟您说,我先把这事儿结局了!”
  我没工夫多说,眼看着两帮人就要打起来,赶紧快步冲上前去,一把抽出剔骨刀来,刀锋直指坐在面包车顶上的秀秀,怒声喝道:“黄祖,你到底要干嘛?不论是人是仙家都该修正道,你真把这儿闹出人命来,你小心遭天谴!”
  我这话出口,前后双方都愣了住,唯独秀秀满脸冷笑地坐在车顶上不为所动,见众人都听得不明所以,忽然狂笑两声,拍着车顶说道:“小六子你说什么呢?黄祖?黄祖是谁?我是秀秀啊,你咋连我都不认得了,你是疯了吗?”
  “你还装!黄祖飞廉,你根本不是秀秀,你是只修了几千年的黄狼子!”
  我正颜厉色一声怒吼,谁料这话说完,换来的却是满堂哄笑,立在对面的流氓们纷纷狂笑着骂我‘是不是有病’、‘出门是不是没吃药’,一时间我脸上竟有些挂不住了。
  秀秀从车顶上站了起来,仍是面带笑意说道:“小六子,你说我是黄狼子?你是天天跟出马仙待在一块把自己也整疯了吧?你说这话有人信没?”
  “我……”
  我顿时一愣,扫视着前后左右一张张嘲笑般地嘴脸,竟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好了,甚至连被我护在背后的村民们,都开始窃窃私语。
  我僵在原地举着刀,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时,一声呼喊却从人群后面的羊群里传了出来——
  “不信拉倒,还墨迹啥,打吧!”
  话音没落,一块石头已然从羊群中‘噌’一下飞了出来,正中对面一个地痞的腮帮子,砸得那地痞牙都飞了出来,捂着嘴气呼呼吼道:“这群土包子敢先动手,揍他们!”
  那地痞话一出口,周围其他地痞流氓全都沸腾了,扯着脖子吼着就开始往前冲,而一见数十名地痞冲了过来,黄家沟子的老百姓们也不含糊,虽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但仍不退缩,在村长的带领下,举着铁锹铁镐就冲上去跟混混们扭打在了一团,一时之间场面彻底失控,连放羊的王老三都轰着自家的羊往战局里凑,口口声声叫嚷着‘咬他们!咬他们’,结果没一会儿功夫就被俩混混按倒在地一通踹。
  没几分钟的功夫,乱战的人群中就已惨叫连连,双方都有几个人倒在地上开始呻吟挣扎,我也不小心挨了几拳头,虽说趁乱撂倒了俩地痞,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多势众,凭我一个人又怎能挡得住?
  我正发愁不知咋办才好时,一阵阵熟悉地骂街声却从不远处乱战的人群中传来,我一看,竟是媪正瞪着眼连冲带撞,打得那叫一个来劲……
  “你个王八c的!”
  我气得一声咒骂,冲过去对准媪屁股上就是一脚,按着他怒声问道:“孙子!刚才是不是你先扔的石头?你小子唯恐天下不乱啊!”
  731
  “小六子小心!”
  我质问媪时,一个流氓趁乱冲过来,举着镐柄就要往我脑袋上砸,好在媪第一时间察觉到,猛一蹄子就踢了过去,把那流氓踢得直打滚,随后才朝我嘿嘿笑道:“小六子,你先别生气呀,你听哥们儿给你解释!”
  “解释?有啥可解释的,没你根本打不起来,你等着,回家我就拿你涮羊肉!”
  “哎呀,你小子懂个屁呀!”
  媪说着斜眼一扫正立在面包车顶上看热闹的李秀秀,又答道:“眼下情况你还没看明白吗?黄祖弄这么多人过来,又是流氓地痞开路,又是工程队工程车的,这是要上山搞大工程,这些村民们再怎么死扛着也顶不住,迟早得放人家上山,而且反倒是耽误了时间。你想啊,黄祖这么着急带工程队上山,为的是啥?”
  “是啥?”我问。
  “你他妈问我,我他妈问谁?”
  媪一撇嘴,又道:“所以呀,与其在这儿僵持下去无济于事,索性不如早把黄祖放上山去,也好看看他是要打什么如意算盘!”
  “可是,可是这些村民怎么办?”
  我说着扫视周围,就见村民们仍还在怒吼叫骂声中奋起抵抗,但无论是人数还是‘战斗经验’,无一能与这群身经百战的流氓地痞比肩,渐渐的已露退败之势。
  这时媪又笑了,拿蹄子拍拍我肩膀又道:“这你放心,我能让他们打起来,就能再把他们给分开。”
  “咋分开?”我问。
  “这你就别管了,请好吧!”
  媪嘿嘿一笑,说着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猛一声呐喊——
  “唉呀妈呀!完嘞!村长让人打死了!出人命了!快跑哇!”
  媪喊这话时,村长正在我们身旁不远处抱着脑袋被人群殴,一听到喊声自己先懵了。
  紧随其后,就听人群之中传来‘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我循着声音一看,是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的村民们开始扔下手里的‘家伙事儿’,吓得撒腿就往村子方向跑,男男女女头都不敢回一下了,没一会的的功夫,几十号村民就已经作鸟兽散了一大半,剩下一半也正想尽办法地逃命撤退。
  媪一见,顿时嘿嘿笑道:“小六子你看见没?老百姓就是老百姓,忠厚善良,胆子也小,有人带头闹事,他们就跟着起哄,带头的一完蛋,稍一吓唬立刻就散了,我活这么久,这种事见得太多了……”
  媪说话时摇头晃脑自鸣得意,而我听了更是佩服他佩服得不得了,这小子一句话就解决了最棘手的问题,让人想不服气都不行。
  可这点子虽好,却苦了村长了,一见村民们作鸟兽散,村长连声惊叫:“你们别跑呀,我没被打死呢!我还在呢!你们都给我回来!”
  可人群中乱糟糟的人声鼎沸,谁还顾得上听他喊话呀。
  村民们一退,更多流氓地痞虎视眈眈围了过来,村长傻眼了,心知跑是肯定没地方跑了,干脆继续抱着脑袋等死,地痞们也真给面子,把村长围得水泄不通噼里啪啦就是个揍。
  我和媪自然没空管他,见村民们跑得差不多了,我往媪背上一跳,也准备脚底抹油开溜,哪知没等跑呢,猛地就觉头皮一紧,伴随着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痛,我已被人从后面一把揪住头发,生从媪背上给扯了下去,‘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没等我爬起来,几个地痞已经压制了过来,我怒冲冲抬头一看,把我扯下来的竟是不知何时混进人群的李秀秀,不,准确的说是黄祖飞廉。
  见我被抓,媪吼了声‘自己珍重’之后撒腿就跑,没多久就溜了个无影无踪,这时就听秀秀盯着我冷冷笑道:“你还想跑?小子,你看我不敲断你双腿让你爬着回去!”
  秀秀说这话时双目中凶光毕露,盯得我不寒而栗,不等我开口骂街,她已从身边的地皮手里抢了把镐柄过来,举过头顶瞄了瞄准,狠命就朝我腿上抡了下来……
  我被几个地痞束缚着根本动弹不得,一时间也只能咬紧牙关等死,谁想到没等秀秀手中镐柄落在我腿上,一条腿却先从人群中伸了过来,猛一脚下去先把秀秀踹了个大马趴,镐柄也脱手而出摔出了老远……
  “是谁!”
  翻倒在地的秀秀瞪着眼一声怒喝,就听人群中传出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是我!”
  听到声音,众流氓虎视眈眈循声望去,我也不免惊愕地望向来人,却见个身穿黑衣的白发老者,不知何时已站到了我的身旁,而原本立在周围的几个地痞,此时正东倒西歪地趴在地上惨叫……
  时近年关,虽说快到开春,但仍冷得令人发指,而这老者身上却仅是穿了一套黑色的唐装单衣,仔细一看,那看似古朴的唐装更像是一套死人穿的寿衣。
  我又往老者脸上一看,更为吃惊,这老人不光身穿寿衣,脸上更画着很浓的死人妆,脸上抹着厚厚一层粉,使得整张脸看起来惨白得吓人,也导致脸上腮红更加突出明显,显得更加诡异恐怖了,看得人不寒而栗。
  地痞们一回过神来,带头几人为了抢功立刻开始往老者身上扑,谁料那老者出手狠辣,脚踹裤裆脚踝、拳打喉咙太阳穴,一套‘流氓拳’打得又狠又准,没几招下来又好几人被撂倒在了地上,那身手简直比壮年人还要敏捷。
  趁着其他地痞还没冲上去,老者更一把夺过了其中一名地痞手中的两把菜刀,拎在手里一阵狂抡之下,地痞们更是不敢靠近半步了……
  老者见状满脸得意,一捋胡子放声笑道:“哈哈,就他妈凭你们这群菜货,也敢跟老娘过招?老娘混社会时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撒尿和泥儿呢!”
  那老者分明是个少说七八十岁的老头子,竟自称‘老娘’,这一下,不光周围混混们都愣了住,连我都吃了一惊。
  这时就听秀秀咬着牙恶狠狠一声惊问:“你又是哪儿来的糟老头子,敢来坏我的好事!”
  听到这话,就见老者扬起手中刀锋朝秀秀一指,横眉瞪眼怒吼道:“臭黄狼子精你给我等着!老娘早晚会回来找你算账!”
  话音没落那老者再度挥刀,吓得周围地痞连连败退的同时,趁机把我也给扶了起来,一手抡菜刀一手拽着我就往人群外面冲,几十号混混围在四外骂声连天,却没有一个敢近我们身的……
  我也不含糊,攥着剔骨刀就在老者右翼配合,但对方人数太多,我俩又被围在中间,要杀出困境谈何容易。
  谁知就在这危急关头,一片哭号声却忽然铺天盖地传来,正围堵我和老者的地痞们霎时间都愣了住,循着那片哭号声一望,却见又一群人正顺着山道狂奔过来,每一个都哭天抹泪地哭号个不停,带头人更全都身穿孝服头戴孝帽,有的打着幡有的抱着黑白照片,边跑边哭,哭号声连成了一片,队伍最后边还跟着四个光着膀子、汗流浃背的壮汉,合力抬着副没盖盖子的棺材往前狂奔,累得直伸舌头……
  看这阵容该是出殡,可出殡出得这么惊天动地的我倒是第一次见,眼看着这古怪的出殡队伍哭嚎叫嚷着冲进人群,几乎所有混混都愣住了,那老者趁机一把拉住我的手,又一阵冲杀之后,总算趁乱把我救出人群,朝村口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732
  见我俩要跑,那群地痞岂能善罢甘休,拎着刀枪棍棒就开始追。
  他们追我倒不奇怪,奇怪的是披麻戴孝扛着棺材的队伍也开始追,哭嚎声喊杀声很快连成了一片。
  我和老者无暇多做理会,继续往前跑,我更不忘趁机朝那健步如飞的老者致谢说:“大爷,谢谢您老把我救了,要不我这双腿估计就废了,您放心,有机会我一定报答您老!”
  我这本是一番好话,哪知道话音没落就见那老者狠狠瞪了我一眼,骂道:“你叫谁‘您老’呢,你才老呢!”
  见老者暴跳如雷,我心说他怎么还听不出好赖话呀?随后回头瞟了一眼追过来的人群,为化解尴尬又问道:“大爷,后边那群披麻戴孝扛着棺材的,是追您呢吧?我看那妇女还抱着您的照片呢。恕晚辈孤陋寡闻,逃婚的逃荒的我都见过,逃出殡的我还是第一回见,您看您寿衣也穿好了,壮也画上了,别让家人太为难,要不您先回去下个葬,改天有时间了,我上坟头儿上看您去……”
  “小六子你给我滚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嘴皮子!”
  老者说着又瞪了我一眼,那眼神中竟还如同藏着几丝含情脉脉地埋怨,看得我不寒而栗,不禁抱怨了起来:“大爷,您别怪我当小辈的嘴碎,您救了我我谢谢您,可您倒是给我吐个来意啊!咱俩在前边跑,后边抬着棺材咔咔生追,我说我不害怕,大爷您说您自己信吗?”
  “你别总一口一个大爷的行不行?”
  那老者不耐烦地叹了口气,顿了一顿之后,忽然气冲冲地吼道:“我是秀秀!李秀秀!”
  “啥?”
  老者这话出口,听得我心头‘咯噔’一声,顿时惊在了原地。
  眼见后边的追兵越来越近,老者赶紧拽着我又继续往前跑,急声说道:“我没骗你,我真是秀秀,这事儿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我也解释不清楚,这样,咱俩先回了村,安全了我再给你解释行不行?”
  听老者说这话时,我的脑袋几乎是麻的,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于是傻愣愣地点了下头,又跟着老者继续往前跑。
  又跑了没多久,前方已是村口,我和老者背后这么大的阵仗追逐,村里的村民们自然是早收到了风声,于是早在村口前聚集了将近上百号人,手拿着各种‘家伙事儿’正在警戒,一个个的眼神比之前在北山脚下时还要更加的凶狠坚定。
  这也难怪,北山上的地是村里的公家地,村民们虽不想被外人侵占,但说到底仍是事不关己,没几个真想给村委会卖命的,可现在不同了,数十号流氓地痞骂着街朝黄家沟子村村口冲来,还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群披麻戴孝扛着棺材的来,这无疑是想进村啊……
  不管他们要进村干什么,气势汹汹的指定是没好事,村民们全家老小、所有家当都在村里,关系着自家安危哪儿还能不齐心协力的拼命,因此都铁了心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这一仗要是打起来,恐怕就算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也不会有多少往后退的,再退,那可就真是退无可退了……
  村里人都认得我,虽说我身边带着个古怪老头儿,但是一见我跑向村口,立刻都招呼着我俩赶紧躲进去,随后把村口的路拿驴车马车一封,迎着冲过来的地痞流氓们就开始扔石头骂街。
  见村民们气势如虹出手狠毒,地痞们也不禁胆寒,哪儿还敢再继续往前冲,于是都开始往后退却,倒是也有几个胆子大的,见前方正在下‘石头雨’不敢硬闯,索性把出殡队伍里没盖子的棺材抢了过来,几个人扣在头顶上遮挡着石头就继续往前冲。
  他们本以为劳苦大众都是纸老虎,冲过去抡着刀吓唬吓唬也就都吓跑了,结果差点让村民们打死,最后把几个地痞衣服一扒全都绑树上了,村里妇联主任晃着把镰刀吼道:“外边的坏人们你们听着,谁再敢踏进黄家沟子一步,这几个臭不要脸的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你们来一个,我们就扒一个,你们来两个,我们就扒一双!大冬天的不嫌冷你们就来,晚上下场雪把你们命根子都给你们冻下来,看你们怎么尿尿!”
  有妇联主任这话,地痞们哪儿还敢再上前一步,而那支哭嚎不停的出殡队伍也直接被划归为了地痞们的同伙,被禁止踏进村里一步,急得那些披麻戴孝的坐地上就哇哇的哭,抱怨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家里出殡的老爷子没等下葬,自己跳棺材跑了,现在连棺材都让村民们给劈成了碎木头……
  抱着黑白照片的似乎是我身边那老者的小女儿,跪在村口朝村里方向不住地哭嚎道:“爸爸哟,您要是不想下葬您直说,您别吓唬我们,实在不行咱改火葬也行啊!”
  不过那时老者已一路跟着我跑回了家里,哪儿还听得见啊……
  一进了院门,仍在守着白薇、马虹作法的三姑娘和小霏立刻迎了上来,紧张地问我北山那边情况如何,跟我回来的老人家又是谁?
  我哪儿容得上细解释,三言两语把事儿一概括,拽着那老者就进了中堂,惊声问道:“你说你是秀秀?你怎么证明?”
  老者白了我一眼,不耐烦地道:“你还想我怎么证明?要不要我先嫁给你,你慢慢分辨?咱俩早就睡过一觉了,你还不信我?”
  “你,你不会真是秀秀吧……”
  望着眼前那苍老却娇俏地脸孔,我一阵心惊胆战,三姑娘也在一旁惊声问道:“你真是秀秀?可是,可是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就算是老得快,你也不能从个女的变成个老头儿吧?”
  “哎呀,你们以为我想这样啊!”
  老者‘哼’了一声,抱怨道:“这副身子根本就不是我的,是我借来的,我不也是没辙了嘛!”
  “借?这玩意儿还能借?”
  “这事儿说来话长了,你们都坐下,听我慢慢说……”
  老者随后款款道来,是从我叫秀秀和老四替我在养猪场里盯着黄家大爷时说起的。
  当晚,我急于回来汇报情况,于是就将秀秀和老四留在了养猪场里盯梢,原本一切正常太平无事,谁料盯着盯着,躲在墙根的秀秀就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叫自己的名字,她回头一看,就见背后不远处的墙影里,正躲着个黑乎乎地人影。
  秀秀胆子大倒是不害怕,听那黑影叫自己叫个没完,于是就走过去看,却见那黑影五官模糊看不清楚,头上却生着一对黑乎乎地弯角,比常人要打上许多的圆鼻头下边,竟还垂着个小拇指粗细地铜环,这使秀秀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无疑,这是‘下边’来的牛家阴差。
  秀秀就问他来做什么,只听那阴差说道:“李秀秀,因你爸爸李疯子死时将所剩阳寿转给了你,因此你得代他偿还阴债,接替他担任阳差一职。之前下边念及你是新人,还没给你派过任务,但如今恰巧附近村里有人将死,而周边阳差忙活不开,所以把任务安排给了你,命你现在跟我前去,将那将死之人的魂儿从自家院里带出来,再由我引下阴间……”
  一听这话秀秀立刻推辞,告诉对方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得在养猪场盯梢。
  哪知那牛家人根本不由分说,拽着秀秀就要离开,临走时叫秀秀回头望了一眼原本躲藏的墙角,秀秀大惊失色,却见自己正趴在地上毫无生气,老四正惊慌失措地帮自己做人工呼吸……

  733
  秀秀讲到这时,我不禁发问:“这么说,你之所以会死,并不是那黄祖飞廉搞的鬼,而是临时被派去办阳差?”
  老者连连点头,我赶忙又让她继续往下讲,问她自己肉身被黄祖占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秀秀答道:“按理说,我们这些做阳差的出魂去办勾魂差事时,肉身所在处都会留有专门的阴差守护,以防有邪祟幽魂很虚而入,此次我出魂办差自然也不例外。可谁料想,那黄狼子精道行奇高,见我尸身落于养猪场内要上我身,守着我肉身的阴差竟都不敢阻拦,这才导致肉身被它所夺,等我办完差事回来时一看,自己的肉身早就已经被那黄狼子精给占了,我根本就回不去,因此成了无主漂泊的游魂……”
  “那,那你现在这具肉身又是……”
  “哎,这就说来话长了……”
  老者一声长叹,随后款款道来,我们这才得知,原来如今秀秀上身的这位老者,便是此次秀秀去执行任务时去勾魂的目标。
  老者阳寿已尽,由身为阳差的秀秀从宅院之中将才死的亡魂引了出来,再转交由牛家阴差带入阴间,办完了差事,秀秀匆匆忙忙就往回赶,谁知到了养猪场一看才得知,自己的肉身竟早已经被那黄祖飞廉所占为己有。
  无计可施之下,秀秀只能求助于身旁阴差,询问补救之法,毕竟她阳寿未尽并非亡魂,而是人世阳魂,即便是为阴间办事的阳差,但阳魂出窍后至多三日必要回归,否则也会魂飞魄散而亡。
  起初,阴差们竟还不想多管闲事,只说这是秀秀命中一劫,也只能认命了。
  可秀秀是谁,那可是黑白通吃的女强人,多大的买卖凭借一张利嘴都能做成,要说通些阴差又有什么困难的,于是秀秀凭三寸不烂之舌为阴差们讲明利弊,最后竟真把阴差们说通了,于是给秀秀出主意说,让她先借刚被她勾了魂的老者尸身一用,把老者终究才死去不久,肉身仍保持完整可以一用,等想办法将自己的肉身夺回来之后,再想方设法请身边通幽冥之术的朋友为其将魂魄换入自身之中,再将老者尸身入土。
  于是乎,秀秀就变成了我们眼前这画着死人妆,穿着寿衣的苍老模样,而一路追随过来的那支披麻戴孝的队伍,也正是老人的亲朋好友们没错。
  据秀秀所说,当时阴差们施法将她送入老人尸身中时,老人本已入棺被抬往了坟地,好在儿女们想在老者下葬之前再瞻仰老者最后一面,因此棺材盖虚掩着,并未钉上棺材钉,于是乎才一还魂,秀秀顿时一脚就踹开了棺材盖跳了出来,当时就吓得队伍中好几人尿了裤子……
  秀秀哪儿会管他们,一跳出棺材心急火燎地就往黄家沟子这边跑,那老者家属们随后也缓过神来,一见即将下葬的死者竟自己跑了,于是乎不由分说,扛着棺材就追,一直追到了黄家沟子村村口前,才被村民们当成地痞们的帮凶给拦了下来……
  听秀秀将这些讲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尤其听说只要秀秀只要找回肉身就能回魂的消息,都激动得面露喜色。
  这时就听三姑娘又问:“秀秀,那老四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不只是他,后来连白龙、杨死以及阿金小银都一起失踪了……”
  “这我还真不太清楚,毕竟我出魂去办差时,还没出任何异样……”
  秀秀说完沉默片刻,又道:“不过,我倒是听当时守着我肉身的阴差提了几句,说是我离开后没多久,那附在黄家大爷身上的黄狼子精就发现了老四,随后只朝老四一瞪眼,老四就开始哆嗦,变得眼发直身子乱晃,然后就转身一个人走出了养猪场……”
  “一个人走了?”
  我心中一惊,赶忙又问:“那老四走去了哪里,你们知不知道?”
  “这就不知道了,”秀秀摇摇头道:“毕竟那阴差只是负责替我看守肉身,别的事情自然不闻不问,后来那黄狼子精要上我的身,他挡不住,就自己跑了……”
  秀秀说完话后,三姑娘低着头一阵沉默,随后答道:“听你这么一说,老四的表现倒真相是被黄仙给迷上了,这黄仙极擅迷人,尤其对方可是黄家的老祖宗,道行必然更高,恐怕,白龙、杨死两人也是着了他的道,可他们到底又会去哪儿?”
  “去了北山!”
  三姑娘话音没落,东屋屋门却已‘吱’地一声从内开启,紧接着就见白薇、马虹二人一前一后快步而出。
  听到白薇的声音,大家立刻都惊喜地循着两人望了过去,却见白薇手里攥着一沓子黄纸,出门后立刻往我怀里一塞,又道:“你们刚刚所说之事,我和师姐在屋里都听到了,你们别急,我俩配合行法起坛,虽然最终也无法和我哥取得灵感上的联系,但已经依托奇门术数大致算出了他如今所在的为止……”
  “他在哪儿?”
  我边问边将白薇塞给我的那些黄纸打开,草草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黄纸上所画得是一张张简单的地形图,从脉络位置以及轮廓来看,与村外北山极其相同。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黄纸地形图上所标记的位置,与我们之前在白龙带领下所探之鬼子母地宫,相隔不远……
  “怎,怎么会这样……”
  我不由地一声惊呼,盯着白薇又道:“难道说这黄祖真与当初的鬼子母地宫有关联?”
  白薇脸色阴沉,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答道:“应该不会有错了,至少根据铁镐上发现的我哥的血液可以大致算出,如今我哥应该正身处在那鬼子母地宫之中,但古怪的是,通过术数可以算出,他如今身处的位置竟是在很深的地下,那地方怕是比我们之前到过的鬼子母地宫,还要更深……”
  “更深?更深处就没有东西了啊?”
  我愣了一下,说话间仔细回想,仍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这时就听马虹说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今天晚上我们上山去一探便知……”
  “你们想去探地宫?”
  我问话一出,马虹、白薇两人齐齐点了点头,白薇答道:“要搞清楚事态,找到我哥,这时当下唯一的办法了,我和师姐商量过了,今晚我们就趁夜偷偷上山,再探一探那被507所封起来的鬼子母地宫,小六子,你多准备写手电筒、汽油、绳子和挖掘工具,那地宫之前被507的人炸得乱七八糟的,这些咱一定用得上……”
  我应了一声,也没多问,于是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就去准备东西。
  黄家沟子的村民跟我交情都不错,又有黄家三姑娘帮衬,已经清醒过来不在犯困的黄家大爷也吵着要帮我们的忙,因此我们很快就备齐了应用之物。
  准备物件时,我一直留心观察黄家大爷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再被邪祟附上坏了我们的好事,但最后证实我确实是多心了,似乎那黄祖飞廉一附上秀秀那具鲜活的肉身,就没心思再折腾他了……
  于是忙活着找东西时,我趁机问了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被黄祖给盯上了?
  大爷一声长叹,随后答道:“起初我也想不通,可今天下午忙活时仔细一回想,好像是有点眉目了,那天,我跟往常一样赶着家里的猪上山吃草,结果遇见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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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秀讲到这时,我不禁发问:“这么说,你之所以会死,并不是那黄祖飞廉搞的鬼,而是临时被派去办阳差?”
  老者连连点头,我赶忙又让她继续往下讲,问她自己肉身被黄祖占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秀秀答道:“按理说,我们这些做阳差的出魂去办勾魂差事时,肉身所在处都会留有专门的阴差守护,以防有邪祟幽魂很虚而入,此次我出魂办差自然也不例外。可谁料想,那黄狼子精道行奇高,见我尸身落于养猪场内要上我身,守着我肉身的阴差竟都不敢阻拦,这才导致肉身被它所夺,等我办完差事回来时一看,自己的肉身早就已经被那黄狼子精给占了,我根本就回不去,因此成了无主漂泊的游魂……”
  “那,那你现在这具肉身又是……”
  “哎,这就说来话长了……”
  老者一声长叹,随后款款道来,我们这才得知,原来如今秀秀上身的这位老者,便是此次秀秀去执行任务时去勾魂的目标。
  老者阳寿已尽,由身为阳差的秀秀从宅院之中将才死的亡魂引了出来,再转交由牛家阴差带入阴间,办完了差事,秀秀匆匆忙忙就往回赶,谁知到了养猪场一看才得知,自己的肉身竟早已经被那黄祖飞廉所占为己有。
  无计可施之下,秀秀只能求助于身旁阴差,询问补救之法,毕竟她阳寿未尽并非亡魂,而是人世阳魂,即便是为阴间办事的阳差,但阳魂出窍后至多三日必要回归,否则也会魂飞魄散而亡。
  起初,阴差们竟还不想多管闲事,只说这是秀秀命中一劫,也只能认命了。
  可秀秀是谁,那可是黑白通吃的女强人,多大的买卖凭借一张利嘴都能做成,要说通些阴差又有什么困难的,于是秀秀凭三寸不烂之舌为阴差们讲明利弊,最后竟真把阴差们说通了,于是给秀秀出主意说,让她先借刚被她勾了魂的老者尸身一用,把老者终究才死去不久,肉身仍保持完整可以一用,等想办法将自己的肉身夺回来之后,再想方设法请身边通幽冥之术的朋友为其将魂魄换入自身之中,再将老者尸身入土。
  于是乎,秀秀就变成了我们眼前这画着死人妆,穿着寿衣的苍老模样,而一路追随过来的那支披麻戴孝的队伍,也正是老人的亲朋好友们没错。
  据秀秀所说,当时阴差们施法将她送入老人尸身中时,老人本已入棺被抬往了坟地,好在儿女们想在老者下葬之前再瞻仰老者最后一面,因此棺材盖虚掩着,并未钉上棺材钉,于是乎才一还魂,秀秀顿时一脚就踹开了棺材盖跳了出来,当时就吓得队伍中好几人尿了裤子……
  秀秀哪儿会管他们,一跳出棺材心急火燎地就往黄家沟子这边跑,那老者家属们随后也缓过神来,一见即将下葬的死者竟自己跑了,于是乎不由分说,扛着棺材就追,一直追到了黄家沟子村村口前,才被村民们当成地痞们的帮凶给拦了下来……
  听秀秀将这些讲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尤其听说只要秀秀只要找回肉身就能回魂的消息,都激动得面露喜色。
  这时就听三姑娘又问:“秀秀,那老四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不只是他,后来连白龙、杨死以及阿金小银都一起失踪了……”
  “这我还真不太清楚,毕竟我出魂去办差时,还没出任何异样……”
  秀秀说完沉默片刻,又道:“不过,我倒是听当时守着我肉身的阴差提了几句,说是我离开后没多久,那附在黄家大爷身上的黄狼子精就发现了老四,随后只朝老四一瞪眼,老四就开始哆嗦,变得眼发直身子乱晃,然后就转身一个人走出了养猪场……”
  “一个人走了?”
  我心中一惊,赶忙又问:“那老四走去了哪里,你们知不知道?”
  “这就不知道了,”秀秀摇摇头道:“毕竟那阴差只是负责替我看守肉身,别的事情自然不闻不问,后来那黄狼子精要上我的身,他挡不住,就自己跑了……”
  秀秀说完话后,三姑娘低着头一阵沉默,随后答道:“听你这么一说,老四的表现倒真相是被黄仙给迷上了,这黄仙极擅迷人,尤其对方可是黄家的老祖宗,道行必然更高,恐怕,白龙、杨死两人也是着了他的道,可他们到底又会去哪儿?”
  “去了北山!”
  三姑娘话音没落,东屋屋门却已‘吱’地一声从内开启,紧接着就见白薇、马虹二人一前一后快步而出。
  听到白薇的声音,大家立刻都惊喜地循着两人望了过去,却见白薇手里攥着一沓子黄纸,出门后立刻往我怀里一塞,又道:“你们刚刚所说之事,我和师姐在屋里都听到了,你们别急,我俩配合行法起坛,虽然最终也无法和我哥取得灵感上的联系,但已经依托奇门术数大致算出了他如今所在的为止……”
  “他在哪儿?”
  我边问边将白薇塞给我的那些黄纸打开,草草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黄纸上所画得是一张张简单的地形图,从脉络位置以及轮廓来看,与村外北山极其相同。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黄纸地形图上所标记的位置,与我们之前在白龙带领下所探之鬼子母地宫,相隔不远……
  “怎,怎么会这样……”
  我不由地一声惊呼,盯着白薇又道:“难道说这黄祖真与当初的鬼子母地宫有关联?”
  白薇脸色阴沉,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答道:“应该不会有错了,至少根据铁镐上发现的我哥的血液可以大致算出,如今我哥应该正身处在那鬼子母地宫之中,但古怪的是,通过术数可以算出,他如今身处的位置竟是在很深的地下,那地方怕是比我们之前到过的鬼子母地宫,还要更深……”
  “更深?更深处就没有东西了啊?”
  我愣了一下,说话间仔细回想,仍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这时就听马虹说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今天晚上我们上山去一探便知……”
  “你们想去探地宫?”
  我问话一出,马虹、白薇两人齐齐点了点头,白薇答道:“要搞清楚事态,找到我哥,这时当下唯一的办法了,我和师姐商量过了,今晚我们就趁夜偷偷上山,再探一探那被507所封起来的鬼子母地宫,小六子,你多准备写手电筒、汽油、绳子和挖掘工具,那地宫之前被507的人炸得乱七八糟的,这些咱一定用得上……”
  我应了一声,也没多问,于是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就去准备东西。
  黄家沟子的村民跟我交情都不错,又有黄家三姑娘帮衬,已经清醒过来不在犯困的黄家大爷也吵着要帮我们的忙,因此我们很快就备齐了应用之物。
  准备物件时,我一直留心观察黄家大爷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再被邪祟附上坏了我们的好事,但最后证实我确实是多心了,似乎那黄祖飞廉一附上秀秀那具鲜活的肉身,就没心思再折腾他了……
  于是忙活着找东西时,我趁机问了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被黄祖给盯上了?
  大爷一声长叹,随后答道:“起初我也想不通,可今天下午忙活时仔细一回想,好像是有点眉目了,那天,我跟往常一样赶着家里的猪上山吃草,结果遇见了个人……”
  734
  黄家大爷养的猪,可说是远近驰名,除了大爷自己兑的秘方饲料之外,还会隔三差五就轰着肥猪们上山吃草,一年四季都不闲着,所以他家的猪杀出肉来格外的香,都是标准的四指膘。
  寒冬时节山上没有青草,可即便是枯草干草,跟大爷出来放风的肥猪们照样吃得很欢,一上山就吃到傍晚太阳落山时才乐意回去,出事那天也不例外。
  按大爷的说法,那还是几天前的事,傍晚时分天色将黑,大爷就轰着自家的猪打算回养猪场,谁料原本悠闲乱转乱哼哼的肥猪们突然一个个的开始乱吼乱叫,乱冲乱撞,就跟感觉到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危险似的。
  大爷正不明所以时,就见从山上缓步走下来个貌似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穿一身棕黄色外套,没穿鞋,走起路来瘸着一条腿,一步三哼哼,脸色也很难看,就跟受了什么伤还没痊愈似的……
  大爷是个老好人,见那男人面生又似是受了伤,就好心上前询问他这是怎么了,哪知道那男人瞟了大爷一眼竟没理他,一扭头径直就朝那些正在山上乱冲乱撞的猪瘸着腿小跑了过去,张开胳膊就扑,竟然想要抓大爷家的猪。
  大爷一见,心说这还得了,于是当场就急了,从后腰拔出轰猪的鞭子来就冲了过去,一把拽住那黄衣男子怒声吼道:“你有病吧你?这是我们家的猪,你瞎抓个什么劲儿?你爸爸丢了怎的?”
  那男人一听这话也来了脾气,瞪眼之间狠一把就甩开了大爷的胳膊,恶狠狠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拽我?”
  “哎哟呵,老子拽你怎么了?你再欺负我们家猪,我还抽你呢我!”
  大爷脾气一上来也够倔的,往山下不远处的村子一指,趾高气昂吼道:“你可你就是外来的没见识,你上下边黄家沟子问问去,谁见了我们老黄家人不躲着走?你敢惹我,信不信我让你下不了山!”
  听大爷话说到这儿,那男人竟眼前一亮,略显惊喜地笑问道:“这么巧你也是黄家人?我也是黄家人啊!你怎么称呼?”
  听到这话,大爷当即一拍胸脯,傲气十足地晃着脑袋说:“我就是黄家沟子老黄家的长子长孙,村里人都尊称我一声黄家大爷!兄弟,你呢,你又怎么称呼?”
  那男人哈哈一笑:“我乃是黄家的老祖宗……”
  “我去你ma的吧!”
  一听这话,大爷一个嘴巴就抽了上去,霎时间就听‘啪’地一声,那男人原地转了一圈半才‘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气得火冒三丈,捂着脸就吼道:“你,你敢打我?你好大的胆子!”
  “我他妈打你都算轻的,连我们老黄家的便宜都敢占,你算个什么东西!”
  当时大爷哪里知道,这‘出言不逊’的黄衣人竟真是天下黄仙之祖,他还以为人家是成心占自己便宜呢,索性又朝对方啐了两口唾沫,也没多搭理他,轰来自己的猪,骂着街就下了山。
  他下山时,就听那黄衣人坐在地上仍在吃力地往起挣扎,但似乎腿上伤势很重,被大爷一嘴巴撂倒之后,再想站起来都不容易了。
  大爷也没在搭理他,哼着歌就往山下走,就听那黄衣人在背后恶狠狠骂道:“你给我等着,今天晚上我就去找你!今天晚上我就去找你!”
  当时大爷心说:‘你找我来呀,你来找我我再打你一顿’,也没当回事。
  谁料想当天晚上没到九点,平时习惯晚睡的黄家大爷就开始莫名地发困,再之后,就成了我们所看见的那个样子了……
  大爷讲这些时,把我们逗得哈哈直笑,尤其是媪惊声叹道:“哎,老黄你也真够能耐的,人家可是修了几千年的大仙家,长这么大都没让人抽过嘴巴,你上来就给人家一巴掌,它没直接把你磨死就算你命大了……”
  “他上来就说是我们家老祖宗,我哪儿知道是真是假,我不抽他,难不成听他说完还给他磕俩头拜拜?”
  大爷气得满脸胀红,而谈笑间的功夫,天已渐渐发黑,东西也都已经准备妥当,生装满了三四个大登山包。
  见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问白薇说:“白薇,咱什么时候动身?”
  白薇看了看表,答道:“先别着急,我刚才出去看了下情况,据说那黄祖带来的地痞们已经把黄家沟子四面村口全堵住了,不让任何人进出。好在村里人也不孬,也都动员起来在村子四面放哨把风,盯着那群地痞的一举一动,不让他们杀进村来。地痞们虽然进不了村,可咱出去也不容易,据说连上北山的山道也都被地痞们戒严了起来,咱得等到晚上趁夜迂回上山才行……”
  听白薇说完,我想了想说:“从现在情况来看,其实要上山的话相对来说还比较容易,你们想啊,北山是座秃石头山, 没沟没坎从哪儿都能上去,黄祖手下的地痞就几十号人,守都守不过来,可问题在于咱怎么出村子,那些地痞没完没了围着村子绕,别说是人了,溜出去只耗子都能被他们发现,咱就这么背着大包小包出去,非得让他们活活打死不可……”
  听我说完大家一阵沉默,都开始发愁,唯独黄家大爷嘿嘿一笑,说道:“小六子,这你们放心,我能帮你们出去!”
  “大爷,您有什么高招?”我问。
  大爷一拍胸脯答道:“我虽然不是村长,可是在黄家沟子,我们黄家人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今晚你们准备动身时,我就组织村民们在你们出村的相反方向发动一次突袭,给那些地痞们闹点事,把他们都吸引过去,你们就趁机开溜,保准安然无恙……”
  有大爷这番保证,一时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于是开始研究起晚上的行动方案来。
  小菲年纪太小,虽说已经加入阴阳道源宗并且拜我为师,但我终究还没教过人家任何东西,为免发生意外,于是白薇叫她留下来看见,小菲虽不情愿,但也不敢不从。
  而三姑娘被黄家二奶奶反噬时导致气虚体弱,直到现在还有些喘不上气来,白薇更不敢让她冒险,于是也让三姑娘先留下来照顾小菲,两人顺便监视山脚下黄祖一方的一举一动。
  至于秀秀,她现在这具身体终究是借来的,未免磕磕碰碰对死者不敬,因此白薇也不许她跟着一起前往,谁知秀秀不干,瞪着眼说:“你们这算是欺负人不?我的肉身都被那黄狼子精弄去了,我能安安心心的在家里等吗?你们不让我去,那你们也别想去!”
  见秀秀死活不依,白薇也没了办法,这才答应让附身于老者的秀秀跟着一起前往鬼子母地宫,这一下,行动人员就定下了四个人,我,白薇,秀秀以及‘玛瑙尊’马虹。
  我们四人收拾好东西就要行动,媪凑了过来,朝我们哽咽着说:“黄祖不容小觑,此去危险重重,你们四个千万小心啊!你们放心,家里有我照看,我们一定好好的等你们回来……”
  初听到媪这一番情真意切地送行,我竟还有些感动,哪知紧随其后就听白薇冷冰冰道:“你小子少在这儿偷奸耍滑,你以为你来这套,我就不让你去了?你不去谁帮我们扛这些行礼?”
  听到这话媪当时就变了脸,瞪眼吼道:“哥们儿好歹是一灵兽,是堂堂结巴仙,你们天天就把我当驴使唤?”
  白薇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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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家大爷养的猪,可说是远近驰名,除了大爷自己兑的秘方饲料之外,还会隔三差五就轰着肥猪们上山吃草,一年四季都不闲着,所以他家的猪杀出肉来格外的香,都是标准的四指膘。
  寒冬时节山上没有青草,可即便是枯草干草,跟大爷出来放风的肥猪们照样吃得很欢,一上山就吃到傍晚太阳落山时才乐意回去,出事那天也不例外。
  按大爷的说法,那还是几天前的事,傍晚时分天色将黑,大爷就轰着自家的猪打算回养猪场,谁料原本悠闲乱转乱哼哼的肥猪们突然一个个的开始乱吼乱叫,乱冲乱撞,就跟感觉到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危险似的。
  大爷正不明所以时,就见从山上缓步走下来个貌似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穿一身棕黄色外套,没穿鞋,走起路来瘸着一条腿,一步三哼哼,脸色也很难看,就跟受了什么伤还没痊愈似的……
  大爷是个老好人,见那男人面生又似是受了伤,就好心上前询问他这是怎么了,哪知道那男人瞟了大爷一眼竟没理他,一扭头径直就朝那些正在山上乱冲乱撞的猪瘸着腿小跑了过去,张开胳膊就扑,竟然想要抓大爷家的猪。
  大爷一见,心说这还得了,于是当场就急了,从后腰拔出轰猪的鞭子来就冲了过去,一把拽住那黄衣男子怒声吼道:“你有病吧你?这是我们家的猪,你瞎抓个什么劲儿?你爸爸丢了怎的?”
  那男人一听这话也来了脾气,瞪眼之间狠一把就甩开了大爷的胳膊,恶狠狠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拽我?”
  “哎哟呵,老子拽你怎么了?你再欺负我们家猪,我还抽你呢我!”
  大爷脾气一上来也够倔的,往山下不远处的村子一指,趾高气昂吼道:“你可你就是外来的没见识,你上下边黄家沟子问问去,谁见了我们老黄家人不躲着走?你敢惹我,信不信我让你下不了山!”
  听大爷话说到这儿,那男人竟眼前一亮,略显惊喜地笑问道:“这么巧你也是黄家人?我也是黄家人啊!你怎么称呼?”
  听到这话,大爷当即一拍胸脯,傲气十足地晃着脑袋说:“我就是黄家沟子老黄家的长子长孙,村里人都尊称我一声黄家大爷!兄弟,你呢,你又怎么称呼?”
  那男人哈哈一笑:“我乃是黄家的老祖宗……”
  “我去你ma的吧!”
  一听这话,大爷一个嘴巴就抽了上去,霎时间就听‘啪’地一声,那男人原地转了一圈半才‘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气得火冒三丈,捂着脸就吼道:“你,你敢打我?你好大的胆子!”
  “我他妈打你都算轻的,连我们老黄家的便宜都敢占,你算个什么东西!”
  当时大爷哪里知道,这‘出言不逊’的黄衣人竟真是天下黄仙之祖,他还以为人家是成心占自己便宜呢,索性又朝对方啐了两口唾沫,也没多搭理他,轰来自己的猪,骂着街就下了山。
  他下山时,就听那黄衣人坐在地上仍在吃力地往起挣扎,但似乎腿上伤势很重,被大爷一嘴巴撂倒之后,再想站起来都不容易了。
  大爷也没在搭理他,哼着歌就往山下走,就听那黄衣人在背后恶狠狠骂道:“你给我等着,今天晚上我就去找你!今天晚上我就去找你!”
  当时大爷心说:‘你找我来呀,你来找我我再打你一顿’,也没当回事。
  谁料想当天晚上没到九点,平时习惯晚睡的黄家大爷就开始莫名地发困,再之后,就成了我们所看见的那个样子了……
  大爷讲这些时,把我们逗得哈哈直笑,尤其是媪惊声叹道:“哎,老黄你也真够能耐的,人家可是修了几千年的大仙家,长这么大都没让人抽过嘴巴,你上来就给人家一巴掌,它没直接把你磨死就算你命大了……”
  “他上来就说是我们家老祖宗,我哪儿知道是真是假,我不抽他,难不成听他说完还给他磕俩头拜拜?”
  大爷气得满脸胀红,而谈笑间的功夫,天已渐渐发黑,东西也都已经准备妥当,生装满了三四个大登山包。
  见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问白薇说:“白薇,咱什么时候动身?”
  白薇看了看表,答道:“先别着急,我刚才出去看了下情况,据说那黄祖带来的地痞们已经把黄家沟子四面村口全堵住了,不让任何人进出。好在村里人也不孬,也都动员起来在村子四面放哨把风,盯着那群地痞的一举一动,不让他们杀进村来。地痞们虽然进不了村,可咱出去也不容易,据说连上北山的山道也都被地痞们戒严了起来,咱得等到晚上趁夜迂回上山才行……”
  听白薇说完,我想了想说:“从现在情况来看,其实要上山的话相对来说还比较容易,你们想啊,北山是座秃石头山, 没沟没坎从哪儿都能上去,黄祖手下的地痞就几十号人,守都守不过来,可问题在于咱怎么出村子,那些地痞没完没了围着村子绕,别说是人了,溜出去只耗子都能被他们发现,咱就这么背着大包小包出去,非得让他们活活打死不可……”
  听我说完大家一阵沉默,都开始发愁,唯独黄家大爷嘿嘿一笑,说道:“小六子,这你们放心,我能帮你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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