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少年修真系列之《万世神兵》

  12683#回复作者:hkkcom 回复日期:2012-6-1 21:44:00  黑水宗既然能在家门口布阵防身,论理,黑水宗也会几位长老新秀精通阵法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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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水三宗都不会奇门遁甲,一窍不通的。金莲那个是古遗迹……
  郁闷。发了两遍,也不知发出来没有????
  范镇岳貌似倨傲,实则谨慎,这道人尚在讥诮之时,便生了提防之心。长枪乍来,长眉一挑,一如旧时,一不闪避,二不抵挡,反是竖起右掌,朝那枪尖一拍。说时迟,那时快,他这手掌堪堪提起,那长枪便已然扎至,但听“呼”一声响,那枪尖便贯掌而入。那道人哈哈大笑,“呸”得一声,骂道:“不自量力……”骂声才动,却见范镇岳哂然一笑,手掌微斜,笑道:“你这枪法,看来也不过尔尔!”众人定睛一看,那长枪横贯而入,枪尖深没肉中,却不曾刺穿手掌,仿佛那手掌乃是无底深潭,这一枪下来,还不曾到底。
  那道人又惊又诧,手上发力,那长枪“嗡嗡”作声,左右急晃,想是又长得几分,又搅动数下,然再是法力催促,范镇岳却依旧满脸笑意,纹丝不动。那道人疑惑之中,下意识的扣住枪柄猛然急扯。孰料投壶容易,取箭则难。那长枪卡在其中,任是发力,却也休想退得一分一毫。一众太一道人端目凝视,却是齐齐吃得一惊——原来他那掌心之中,却是老君三宝之一的乾坤图。这乾坤图灰扑扑一个布袋子,瞧来既不显眼,又不出奇,倒像是个游方道人的米粮袋子。
  范镇岳见那道人神色惊疑,微微一笑,道:“礼尚往来。先生投桃,小子焉能不报之以李。”话音落时,便将那金沴木望空一抛,叱道:“中!”他一为拖延,二为卖弄,呵斥声中,那金沴木枪身之上,“嘭”一声响,却是凭空跳出个雍和兽来。这雍和兽堪堪现身,“吱”一声叫,立时提枪在手,“呼”一声响,便朝那道人脑门猛刺下来。那道人却是一声冷笑,松开自家兵刃,五指一捏,掐出法印,陡然叱道:“心照!”那雍和兽掌中的金沴木登时“呼哧”一声,枪身一弯,枪尖有如雄鹰铁喙,“噗”一声响,霎时将那雍和兽脑门刺个通透。这雍和兽身形一僵,“嘭”一声响,便化作了一团乌黑的浊气。
  这道人飞身而起,一把提起金沴木,身形一晃,瞬时变作一团淡白色的浮光。但听他一声怪叫,声犹在耳,其身形却霎时消灭,倏欻之间,便到得范镇岳身前,金沴木寒光凛凛,已然刺向范镇岳胸口。这飘忽来去之法,乃是太一道人的看家本事,唤作揖盗术,旧时同昆仑山的影遁术齐名。只是一个显形总在眼前,一个现身总在背后罢了。此法神妙,若是用得其时,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取人首级直如探囊取物。
  这道人此刻一枪贯来,神速异常,范镇岳果然闪避不及,但听“噗嗤”一声,真真给刺了个正着。这道人哈哈大笑,骂道:“原来不堪一击……”孰料话说一半,范镇岳劈手扣住他手腕,猛然一拖,将他拉到面前,那长枪自然也顺势而来,自其胸口没柄而过。这道人愕然之余,但见范镇岳眉毛一挑,微微一笑,却是“呼”一下咬了过来,骇然中下意识将头一侧,但听“嘶”一声响,范镇岳竟是生生将其左耳咬了下来。
  这道人悚然之中,本欲发力,然手腕脉门受制,徒有一身真力,却是无从施展。眼睁睁瞧着范镇岳将他一个耳朵嚼得两下,眉头一皱,“噗”的一声,吐将出来,笑道:“如何却真是肉味?若按常理,不该是风干的莲藕么?”这道人须发皆竖,哪里说得一个字来。范镇岳微微一笑,左手之胸口将金沴木抽将出来,“啧啧”两声,道:“这金沴木为不祥之物,倒是果然锐利非常。”那道人瞧其胸口,却见其皮肉之上,有两个小鬼,两鬼一左一右,如揭帘幕一般,将其胸口从中撕开,现出碗口大一个窟窿。窟窿之中,更有一鬼,将其心脏托举起来,避开了金沴木的尖刃。
  范镇岳见他瞧得瞠目结舌,如痴如呆,哂然一笑,胸口左右两鬼将手一放,两脚一跳,却是缩进了胸腔之内。须臾之间,其胸口那窟窿便完好如初。若不是那破烂飘摇的衣衫,只怕这道人便要疑心金沴木其实并未将他刺中。他惊恐之余,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妖法?”范镇岳微微一笑,凑近其残存的耳朵,轻声道:“你是将死之人,问来又有何用?”这道人颤声道:“朝闻道夕可死也。”范镇岳笑道:“只可惜我看人做了糊涂鬼,心头那才快活。”一语言毕,将那金沴木猛然一扎,便将这道人刺了个透心凉。
  这道人一声惨叫,手足抽搐,也不多时,便由头至脚,化作了一个人形莲藕。范镇岳轻轻一折,将他颈项掰断,侧目一看,其皮肤之下果然一无血肉筋骨,二无五脏六腑,只得蜂窝一般的藕洞。范镇岳哈哈一笑,将其尸身一抛,又自乾坤图中抽出其兵刃,朝常阳宫宫门那首领道:“先生不吝,可能赐教,这呼喇喇的长矛,又是甚么来历?”那首领接连死得两个门人,却是平静如常,面不改色,见他发问,竟是从从容容道:“神器为天将之物,你一个凡夫俗子,死到临头,知晓其一,已经僭越,何苦这般不知足?”
  范镇岳嘿嘿一笑,轻抚那长枪,道:“你是在怪我狠心无情,叫他做了个糊涂鬼么?既然它这贱名不配叫我知晓,那它也不必苟延残喘,再藏之于世了。”一语消停,将那神矛横在身前,单手提起金沴木,信手一晃,那金沴木上立时“呼哧”一声,急喷而出一道白色焰火来。火焰焚时,那神矛登时浴火而鸣,也不多时,便渐渐褪去形容,化作了一段清冽的炫光。范镇岳将这炫光拾将起来,端详片时,赞道:“果然是神物,虽是神通消磨殆尽,却依旧灵气灼人。”说辞中轻轻一吹,那炫光登时飞扬起来,四下飘散,渐至于无。
  那一干太一道人一个个瞧得眼中出火,怒形于色,范镇岳面带笑意,心中却有些发毛,暗自瞧得一瞧,那掌中神符金色才堪堪过半,偷瞄黑水,却见那原本平滑如镜的涡流周边,已然渐渐生出些许浪花。虽依旧静谧无声,但波纹涟漪,却是荡漾起来。那太一道人满心满眼都在范镇岳身上,一时倒还不曾察觉,那首领连连折损门人,虽有些恼恨,但一不曾瞧出其师承来历,二不能断言其身后是否尚有伏兵,自矜自重,却也不肯贸然上阵。稍作思忖,点出三名门人,结出一个小小阵势,道:“来客虽是年轻,但本领高强,万不可玩忽大意。”那三个道人齐声应答,跨而上前,居中一人厉声道:“本真人手下无情,倘或你还不肯自报家门,伏诛之时,只怕你要失悔。”

  第一百四十一节 心念


  范镇岳意气扬扬,有如苏秦佩印,踌躇满志,恰似乐毅破齐,听得这道人一番呵斥,不怒反笑,眄而视之,奚落道:“区区两截莲藕,也敢自称真人。你叫我这血肉之躯,却是如何自处?”鄙夷之中,将金沴木望空一抛,恶声喝道:“中!”这金沴木堪堪脱手,便自生化身,须臾间幻出数个手执神兵利器的天兵天将,环枪而伺,呼号呐喊,同金沴木一齐奔赴而来。一时间煊赫煌煌,不可逼视。
  那三个道人见了这等阵仗,倒也不曾乱了阵脚,汇聚拢来,并肩而立,不约而同各出一掌,交叠成诀,齐声叱道:“心照!”这咒声一动,范镇岳登觉好笑——怎又是这等勾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这三个蠢货竟是如此不知进退!思忖之中,那金沴木果然“呼”一声响,挟了一干天将,回身杀了过来。范镇岳心下鄙薄,信手一晃,放出乾坤图来,傲然道:“班门弄斧,还不入我网罘!”孰料神术回笼,一干天兵天将倒果然悉数落入乾坤图中消亡殆尽,那金沴木却如毒蛇一般,猛窜而来,刺向范镇岳肚腹。
  范镇岳自恃了得,全然未惧,也不见咒印施法,倏欻之间,其肚腹之上便冒出两个巴掌大的小鬼,一左一右信手一揭,便将其肚子从中拉出个两尺来宽的大窟窿。金沴木疾驰而来,不偏不倚,正从那窟窿中一穿而过。范镇岳哈哈大笑,冷道:“雕虫小技,一而再……”不曾想大话未满,话音未落,那金沴木“啪”一声响,陡然爆裂,瞬时变作三只巴掌大的黑毛蜘蛛,“噗噗”声中,便咬在了皮肉之上。声响一动,范镇岳便暗叫不妙,然变故已生,应变却是有所不及,只一霎时,便觉肚腹刺剧痛难忍,有如生煞猛鬼,持了剔骨之刀分筋剥皮。悚然中低头一看,那蜘蛛已然再次聚合,化作了金沴木,“哧溜”一声,便飞窜而回。
  这蜘蛛所咬之处漆黑如墨,显然蕴藉剧毒。范镇岳又惊又怒,取出两丸通天所制丹丸,一丸外敷,一丸吞服。那三个道人见他解毒,却是哪里肯叫他如意,再次交叠手掌,结出手印阵法,叱道:“游龙!”咒声发时,金沴木陡然回旋,霎时化作一头数丈长的黑甲虬龙。这虬龙变化一成,登时飞扑而下,其所来时,黑风如刀,急雨如箭,那尖牙利爪尚未靠前,那风雨便已然迫近。
  范镇岳眉头一皱,暗骂两声,左手捏成法诀,右手凌空一指,厉声叱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咒声动时,指尖之上“嗖”一声响,便飞窜而出两个巴掌大的小鬼。这两小鬼飞扬在上,迎风便长。一个身量巨伟,恐将近丈,双目外凸有如铜铃,脊背微驼,皮上满是癞疖恶疮,其左手拿得一黄铜圆盾,盾上雕饰三颗狼头,那狼眼赤红闪亮,瞧来狰狞异常;右手握得一黄铜长剑,剑刃之上缠有数个黑气缭绕的腐尸,这腐尸指甲颀长,在剑身之上刮个不休,一时间火星四溅,“吱吱”之声嘈杂纷扰,响个不住。一个身形瘦削,弯腰驼背,半跪半蹲,一头长发又干又黄,茅草一般迎风乱扑;左手握得一柄黄铜弯弓,弓柄之上绿光湛然,有如翡翠映日,竟是说不得的艳丽;腰上悬有一鎏金黄铜熟皮箭袋,袋中密密匝匝,满插长箭。只是这箭羽却是一篷黑烟,又轻又薄,时聚时散,若有若无,也不知它能不能抽得出来。
  这别的鬼怪也罢了。这二者非但冰砚,便是一干太一道人也是一望可知,那执剑掌盾的,乃是尸狗,背负飞箭的,却是伏矢。此二物皆是人身七魄,乃浑浊之鬼。睹见此物,那太一首领也忍不住有些吃惊——分裂魂魄,化身成形,这小道士端的小觑不得。思忖之中,那尸狗一声呼号,挥盾而上,那黑龙的风刀雨箭扑在狼盾之上,“砰砰”作声,有如金铁交鸣。响声乱时,黑龙已然扑至,“哐啷”一声,一对利爪便将那狼盾抓得铁紧。尸狗猛然回扯,却哪里能撼动分毫。黑龙“嗷嗷”厉啸,大嘴一张,尖牙便咬将下来,其长尾陡然弯卷,猛抽过来。一时上下夹击,神勇非凡。
  那三个太一道人瞧在眼中,心中得意,异口同声,齐齐喝道:“中!”孰料喝叱声中,那狼盾之上的狼头“呜”一声叫,竟窜了起来,“夯哧”一声,便将那黑龙下颌咬个正着。尸狗眼疾手快,狼头功成,瞬时铜剑飞扬,一剑刺中这黑龙咽喉。那黑龙长尾余势不消,却也“嘭”一声响,正中尸狗腰腹。尸狗一声怪叫,两手一松,盾、剑脱手,骂道:“孽畜!好手段……”骂声未完,声犹在耳,其身子却渐渐由黑变白,由白转虚,须臾之间,便凭空消散,再无踪迹。那黑龙却也露了金沴木的本相,“扑通”一声掉落黑水之中,便再无响动。
  彼时交恶,那伏矢却也不曾稍闲,两脚一蹬,如陀螺一般绕着三个道人急转,觑空便是一箭飞射。它这箭矢怪诞异常,抽将出来只是一道黑烟,一经射出,便如生了眼睛一般,只管在三道身侧飞旋,竟能自寻破绽,伺机而上。一时间妖箭纵横,上下飞窜,令人眼花缭乱。那三个道人抵肩靠背,手舞长枪,端的是滴水不漏,那飞矢虽是烟霭之躯,一枪搠中,却也是“噗”然破响,霎时便四分五裂,再不成个气候。一时间飞矢荡荡然无穷,而长枪也霍霍然不怠,倒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直斗了个半斤八两。
  莲花道人捉冰砚来干嘛?要挟吗?从他们的立场来看,有这个必要么?
  郁闷,打了五六百字来回答你这个问题,结果一发就消失了……实在没有勇气再敲一遍,只好简单的说一下:1.对方是否具备成为人质的条件2.对方有没有可能是陷阱3.己方的情况是不是需要人质4.成功取得人质的条件5.扰乱还是被扰乱是个问题6.需不需要这个扰乱7.对自己战斗力的评估8.对敌方战斗力的评估9.对方背后隐藏实力的评估10.对最后结局的预测12.我是莲花,我的名字叫傲慢……

  范镇岳见其无功,哪里按捺得住,心思动时,郭苌宏便悄然起身,飞而近前。她隐忍窥测,纹丝不动,犹若长草伏兵,凝神端视,聚精会神,又似仙翁观棋,一时潜伏在侧,只待时机。那高褐乃是五行之灵,其掌中之剑为五行之气聚化而成,能应咒主神通变化。此刻范镇岳对阵妖道,放的乃是火剑,剑身上的火舌吞吐伸缩,煌然足有数尺。郭苌宏觊觎未久,觑见一道露了破绽,立时飞赴而近,一剑刺将下来。那道人浑然不知,既未格挡,亦未躲闪,范镇岳心中暗笑,忖道:“醪糟小儿,管保叫你一觞醉死!”思量之中,果然听得“嗤”一声响,郭苌宏剑无虚发,果然一击而中,刺中其腰肋。只是中则中矣,这道人却是面不变色。那短剑刺在其肋下,衣衫破败,皮穿肉烂,却是不见一滴鲜血。反是那短剑之上的烈火“呼哧”一声,倒卷回来,顷刻间将郭苌宏烧了个通透。
  郭苌宏一声惨叫,登时化回原形。通身上下黯火交织,黑烟翻滚。她惊恐之中一跃而回,跪在范镇岳足下,颤声道:“师侄救我!”范镇岳劈手给得一个巴掌,咬牙骂道:“不中用的废物!”饶是如此,却也伸指在她眉心一点。指尖沾触,那黯火霎时消灭,只余得一股焦烂之味,糊臭刺鼻。范镇岳又气又恨,却也全然摸不着头脑。然懵懂之中,瞧着郭苌宏那焦糊丑陋的面容也着实心烦,索性展开乾坤图,将其收纳而藏。那伏矢久战无功,却也渐渐落了下风,三道人的长枪越追越近,伏矢放箭的时机也渐见稀少,少不多时,只怕便要落败。一道人鏖战之中兀自喝道:“小杂毛,还有甚么阴损妖法,只管放来!”
  范镇岳脸色阴沉,迟疑未决,冰砚从旁瞧得分明,暗叹一声,轻声道:“我教你个法子,一不用道术,二不动真力。保管功成。”范镇岳忙道:“师叔有话但请直言。”冰砚问道:“我且问你,可有谁是你心中一旦念及,便再顾不得旁人旁物的?”范镇岳道:“这何消问。自然是师叔你。”冰砚微微侧头,似乎有些信不及,默然片时,轻叹一声,平声静气道:“你只管上前,除了我再不要念及旁人,坦然受那妖道一枪,管保破了他那妖术。”范镇岳骇然道:“这还了得!”冰砚言谈之声虽是轻柔,然那一众太一道人均是耳聪目明之人,这一席话,却都听在了耳中。
  三道中一人笑道:“我的儿!你乖乖上来,瞧你爹爹刺穿你那肚子,挑些肠子与你自家作些下水吃。”范镇岳沉吟片刻,却也果然飘然而前。那道人狞笑道:“好一个自作聪明!好一个不知死活!”鄙夷之中果然避开伏矢,长枪一挺,猛然刺向范镇岳的肚子。范镇岳人虽近前,心中却将冰砚那名字当做咒法口诀,念个不休。但听“噗”一声轻响,范镇岳猛觉肚腹一凉,低头看时,那神矛尖刃已然入腹寸许。悚然之中,心念如电,正百般思量,却听那三个道人连声惨叫,愕然抬头,却见三道人腰腹之上齐齐开得尺许长一道血刃。
  三道乍然重伤,鲜血如注,登时散了阵势。伏矢奋战之中,瞧得分明,哪里容情,一时飞箭如雨,直将三道射了个稀烂。斗战而胜,伏矢飘然而回,朝范镇岳弯腰揖手,笑道:“得此神助,幸不辱命。”一言毕,便渐渐化开,随风而逝。范镇岳又惊又喜,拔出腰上长枪,哈哈大笑,朝那太一首领冷笑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古人诚不我欺!”那首领却是好个城府,惊奇可见,恚怒却无。但见他昂然上前,全然不曾理会范镇岳,反朝冰砚点头道:“姑娘好手段!但这等破阵之法,便是我自家门人也断然不知。内中奥秘,可能告知?”范镇岳虽心头不快,但见一众太一道人个个盯住冰砚,目不转睛,却也正中下怀,微微侧头,对冰砚道:“师叔,不妨同他们说个明白。”
  他这心思,冰砚自然一望可知。当下也不推辞,朝那首领道:“适才三位门徒,所布之阵,我从旁而观,想来是三才之阵。三才者,天地人也。立天之道,在乎阴阳,立地之道,承载刚柔,立人之道,信乎善恶。三才者,皆兼二相。正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你这阵势岂能徒具相克之道,而不备相生之门的道理。我这师侄先时不明所以,自恃其能,勇而力战。然两阳相逢,势弱者没,两刚对垒,形勇者胜,两恶交锋,力孤者失。他以一敌三,以孤狼之勇而欲胜群犬之围,自然胜算低微。况且这等谋算,有如策马而逐燕雀,沉舟以驱鱼虾,虽未必无功,却也实在是下下之策。我观战良久,阵法枢纽虽是不知,但应变生化,却是瞧在眼中。彼时近战而攻,术者自伤其火,而飞箭不还其主,正是以不德应之德,以不道应之道之方。此方由来古旧,若要破却,却也不难。你今日不耻下问,我自然也不好藏拙。那也只是‘不名而名,亡功而功,化之根也’这十二字罢了。莫说这道家,便是兵家,不也有‘以虚就实、以静制动、以阴济阳、以柔克刚’这一说么?”说着又微微一笑,道:“也是他心有旁骛,不能尽入无我之境,不能尽得不名之实,否则断然不会受伤。”
  范镇岳听得这话,却是微微一怔,迟疑片刻,蹙眉道:“师叔,你冤枉我来!我一心一意,哪里还有旁人。”冰砚默然片刻,这才缓缓道:“你不是还记挂着你自己的安危么?”范镇岳两腮一红,倒的的说不出话来。冰砚道:“那也是人之常情。你不必多心。”范镇岳听得这话,却是颓然叹得一声,涩然道:“若是两位师妹,断然不会受伤。”那太一首领却是听得出神,好半晌,才喟然一叹,道:“三才之道,行之若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道之行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道因敌而制胜。水无常形,而道无常势。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先生果然……”这慨叹未完,却突听一道尖声叫道:“水!水!黑水!”呼喊声中,但听轰然一声巨响,那黑水漩涡之中,陡然倒灌出来冲天的黑浪。
  这巨浪有如一头巨大的飞鹰,奋然而起。结阵的太一道人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被抛掷在空的,被席卷在浪的,一个个仿佛攀附树叶的蚁虫。召唤的烈火之门顷刻坍塌,飞扑的破碎烈焰有如无数归巢的晚鸦,背着满背的夕照,带着暗夜将至的死亡气息四面飞扬,并最终湮灭在污浊的黑浪之中。常阳宫的宫墙在黑浪中安然无恙,但墙头的黑狱魔焰却早便荡然无存。飞诞与率然在散乱的焰火中呼啸号叫,扭曲挣扎,巨大的身躯像倾覆的战船,在狂暴的浪头下渐渐破碎,渐渐消融。其残留的啸声同太一道人的尖叫此起彼伏。散落的浪花四下飞溅,金莲花蕊中一座座华美的宫室短短片时,便被冲得支离破碎。莲座上那些断线的莲藕孩儿同桅杆上的骸骨一道被浪花肆意吞吐,在满是残砖断瓦的浊浪中发出刺耳的惨叫。
  太一首领与同门一样,陷身在这污浊的黑浪之中。这黑浪像是一块巨大的磁石,只一瞬间,便吸走了他所有的道元。无论他如何奋力经行,气血中的真气便如同陷落泥潭的蝴蝶,越是挣扎,越是无力。他狂怒的挥舞着神矛,锋锐的枪尖徒劳的在浊浪中穿刺,却无济于事。黑浪中飞速冲撞的砖瓦既像伐柯匠人的斧头,又像觅食饿狼的爪子,锋利而又狠戾,将他的身躯肆意撕扯。惊恐之余,他开始愤怒的咆哮,然啸叫才起,喷涌的黑浪便冲进了咽喉。顷刻之间,莫名的啸声便如丧钟一般在两耳轰鸣。他有些惶惑,他想喝叱门人,叫众人长矛勾连,或许能稳住阵脚,但振臂呼喊,却是连自己也不能听闻。悚然之下,脑中却莫名想起几句怪话——“远而挑战者,欲人之进也。近而静者,恃其险也。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也!”恍惚之中,这几句话如蚊蝇一般萦绕耳中,挥之不去。

  范镇岳见其无功,哪里按捺得住,心思动时,郭苌宏便悄然起身,飞而近前。她隐忍窥测,纹丝不动,犹若长草伏兵,凝神端视,聚精会神,又似仙翁观棋,一时潜伏在侧,只待时机。那高褐乃是五行之灵,其掌中之剑为五行之气聚化而成,能应咒主神通变化。此刻范镇岳对阵妖道,放的乃是火剑,剑身上的火舌吞吐伸缩,煌然足有数尺。郭苌宏觊觎未久,觑见一道露了破绽,立时飞赴而近,一剑刺将下来。那道人浑然不知,既未格挡,亦未躲闪,范镇岳心中暗笑,忖道:“醪糟小儿,管保叫你一觞醉死!”思量之中,果然听得“嗤”一声响,郭苌宏剑无虚发,果然一击而中,刺中其腰肋。只是中则中矣,这道人却是面不变色。那短剑刺在其肋下,衣衫破败,皮穿肉烂,却是不见一滴鲜血。反是那短剑之上的烈火“呼哧”一声,倒卷回来,顷刻间将郭苌宏烧了个通透。
  郭苌宏一声惨叫,登时化回原形。通身上下黯火交织,黑烟翻滚。她惊恐之中一跃而回,跪在范镇岳足下,颤声道:“师侄救我!”范镇岳劈手给得一个巴掌,咬牙骂道:“不中用的废物!”饶是如此,却也伸指在她眉心一点。指尖沾触,那黯火霎时消灭,只余得一股焦烂之味,糊臭刺鼻。范镇岳又气又恨,却也全然摸不着头脑。然懵懂之中,瞧着郭苌宏那焦糊丑陋的面容也着实心烦,索性展开乾坤图,将其收纳而藏。那伏矢久战无功,却也渐渐落了下风,三道人的长枪越追越近,伏矢放箭的时机也渐见稀少,少不多时,只怕便要落败。一道人鏖战之中兀自喝道:“小杂毛,还有甚么阴损妖法,只管放来!”
  范镇岳脸色阴沉,迟疑未决,冰砚从旁瞧得分明,暗叹一声,轻声道:“我教你个法子,一不用道术,二不动真力。保管功成。”范镇岳忙道:“师叔有话但请直言。”冰砚问道:“我且问你,可有谁是你心中一旦念及,便再顾不得旁人旁物的?”范镇岳道:“这何消问。自然是师叔你。”冰砚微微侧头,似乎有些信不及,默然片时,轻叹一声,平声静气道:“你只管上前,除了我再不要念及旁人,坦然受那妖道一枪,管保破了他那妖术。”范镇岳骇然道:“这还了得!”冰砚言谈之声虽是轻柔,然那一众太一道人均是耳聪目明之人,这一席话,却都听在了耳中。
  三道中一人笑道:“我的儿!你乖乖上来,瞧你爹爹刺穿你那肚子,挑些肠子与你自家作些下水吃。”范镇岳沉吟片刻,却也果然飘然而前。那道人狞笑道:“好一个自作聪明!好一个不知死活!”鄙夷之中果然避开伏矢,长枪一挺,猛然刺向范镇岳的肚子。范镇岳人虽近前,心中却将冰砚那名字当做咒法口诀,念个不休。但听“噗”一声轻响,范镇岳猛觉肚腹一凉,低头看时,那神矛尖刃已然入腹寸许。悚然之中,心念如电,正百般思量,却听那三个道人连声惨叫,愕然抬头,却见三道人腰腹之上齐齐开得尺许长一道血刃。
  三道乍然重伤,鲜血如注,登时散了阵势。伏矢奋战之中,瞧得分明,哪里容情,一时飞箭如雨,直将三道射了个稀烂。斗战而胜,伏矢飘然而回,朝范镇岳弯腰揖手,笑道:“得此神助,幸不辱命。”一言毕,便渐渐化开,随风而逝。范镇岳又惊又喜,拔出腰上长枪,哈哈大笑,朝那太一首领冷笑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古人诚不我欺!”那首领却是好个城府,惊奇可见,恚怒却无。但见他昂然上前,全然不曾理会范镇岳,反朝冰砚点头道:“姑娘好手段!但这等破阵之法,便是我自家门人也断然不知。内中奥秘,可能告知?”范镇岳虽心头不快,但见一众太一道人个个盯住冰砚,目不转睛,却也正中下怀,微微侧头,对冰砚道:“师叔,不妨同他们说个明白。”
  他这心思,冰砚自然一望可知。当下也不推辞,朝那首领道:“适才三位门徒,所布之阵,我从旁而观,想来是三才之阵。三才者,天地人也。立天之道,在乎阴阳,立地之道,承载刚柔,立人之道,信乎善恶。三才者,皆兼二相。正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你这阵势岂能徒具相克之道,而不备相生之门的道理。我这师侄先时不明所以,自恃其能,勇而力战。然两阳相逢,势弱者没,两刚对垒,形勇者胜,两恶交锋,力孤者失。他以一敌三,以孤狼之勇而欲胜群犬之围,自然胜算低微。况且这等谋算,有如策马而逐燕雀,沉舟以驱鱼虾,虽未必无功,却也实在是下下之策。我观战良久,阵法枢纽虽是不知,但应变生化,却是瞧在眼中。彼时近战而攻,术者自伤其火,而飞箭不还其主,正是以不德应之德,以不道应之道之方。此方由来古旧,若要破却,却也不难。你今日不耻下问,我自然也不好藏拙。那也只是‘不名而名,亡功而功,化之根也’这十二字罢了。莫说这道家,便是兵家,不也有‘以虚就实、以静制动、以阴济阳、以柔克刚’这一说么?”说着又微微一笑,道:“也是他心有旁骛,不能尽入无我之境,不能尽得不名之实,否则断然不会受伤。”
  范镇岳听得这话,却是微微一怔,迟疑片刻,蹙眉道:“师叔,你冤枉我来!我一心一意,哪里还有旁人。”冰砚默然片刻,这才缓缓道:“你不是还记挂着你自己的安危么?”范镇岳两腮一红,倒的的说不出话来。冰砚道:“那也是人之常情。你不必多心。”范镇岳听得这话,却是颓然叹得一声,涩然道:“若是两位师妹,断然不会受伤。”那太一首领却是听得出神,好半晌,才喟然一叹,道:“三才之道,行之若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道之行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道因敌而制胜。水无常形,而道无常势。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先生果然……”这慨叹未完,却突听一道尖声叫道:“水!水!黑水!”呼喊声中,但听轰然一声巨响,那黑水漩涡之中,陡然倒灌出来冲天的黑浪。
  这巨浪有如一头巨大的飞鹰,奋然而起。结阵的太一道人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被抛掷在空的,被席卷在浪的,一个个仿佛攀附树叶的蚁虫。召唤的烈火之门顷刻坍塌,飞扑的破碎烈焰有如无数归巢的晚鸦,背着满背的夕照,带着暗夜将至的死亡气息四面飞扬,并最终湮灭在污浊的黑浪之中。常阳宫的宫墙在黑浪中安然无恙,但墙头的黑狱魔焰却早便荡然无存。飞诞与率然在散乱的焰火中呼啸号叫,扭曲挣扎,巨大的身躯像倾覆的战船,在狂暴的浪头下渐渐破碎,渐渐消融。其残留的啸声同太一道人的尖叫此起彼伏。散落的浪花四下飞溅,金莲花蕊中一座座华美的宫室短短片时,便被冲得支离破碎。莲座上那些断线的莲藕孩儿同桅杆上的骸骨一道被浪花肆意吞吐,在满是残砖断瓦的浊浪中发出刺耳的惨叫。
  太一首领与同门一样,陷身在这污浊的黑浪之中。这黑浪像是一块巨大的磁石,只一瞬间,便吸走了他所有的道元。无论他如何奋力经行,气血中的真气便如同陷落泥潭的蝴蝶,越是挣扎,越是无力。他狂怒的挥舞着神矛,锋锐的枪尖徒劳的在浊浪中穿刺,却无济于事。黑浪中飞速冲撞的砖瓦既像伐柯匠人的斧头,又像觅食饿狼的爪子,锋利而又狠戾,将他的身躯肆意撕扯。惊恐之余,他开始愤怒的咆哮,然啸叫才起,喷涌的黑浪便冲进了咽喉。顷刻之间,莫名的啸声便如丧钟一般在两耳轰鸣。他有些惶惑,他想喝叱门人,叫众人长矛勾连,或许能稳住阵脚,但振臂呼喊,却是连自己也不能听闻。悚然之下,脑中却莫名想起几句怪话——“远而挑战者,欲人之进也。近而静者,恃其险也。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也!”恍惚之中,这几句话如蚊蝇一般萦绕耳中,挥之不去。

  晕。。。以为没发出来呢。。。天涯太抽风了。。。。
  注意力都在冰砚身上对范镇岳和通天来说都是好事……
  1.冰砚现在所处的时间距离天狐离世大概设定在200-300年
  2.天狐离开黑水——天狐离世,时间设定不详,但应该不会短于上一年限
  3.初一回到黑水归宗那一篇幅,黑水残存的两位道人都明确表示——从来没见过天狐的本貌,能认出来是因为兵信符(相隔太久,好多细节控已经忘记这个细节了罢……o(╯□╰)o……)
  4.据实相告求过路……只能说有这个想法太善良……交换的只可能是性命……黑水不是讲道理的地方……看看他们是怎么样对待罗浮山的道士的……如果真的是脸上写着我是坏人就简单了……
  好吧,虽然我确实是亲手为黑水漂白过……但是那是站在黑水的角度看,当然会觉得他们是恩怨分明。
  峨眉如果不是因为实质性的领导出现过长期断层,怎么会出现开卷以来出现的所谓式微之态?并被别派轻视?
  至于天狐为什么不回黑水……实际上是我想不到她有回去的理由……耍赖的说,人之常情,可她是人吗?严格意义上说,黑水根本就没人……
  至于天狐的形象……她又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修道道士,是个妖精。妖精的年轮显示和普通人当然不一样。褒夫人、蜘蛛精等等,彭氏三姐妹,凡是类似于妖精的,怎么可能会提前衰老……妖精的修炼比人漫长,但是获得的力量更低,你不让他们活得更长久,也太不人性化了……
  第一百四十二节 布局


  范镇岳扶住冰砚,翛然立于黑浪之中,这奔涌飞腾的浊浪如同生有双眼,稍一靠近,便戛然而止。冰砚瞧着那滔天的巨浪,骇然而难以自持,也不知过得几许时候,那黑浪渐渐衰退,缓缓的沉向常阳宫下的那道漩涡。下方的金莲宫阙在浊浪中也渐渐现出了残垣断壁。莲座下细丝飘摇,却是一个莲藕孩儿也不曾留下。一干太一道人或死或伤,横七竖八的摔在常阳宫宫墙之下。通天立在一众道人身前,衣衫飘摇,襟袖生风,满脸的得意。
  范镇岳扶了冰砚,飞近身来,“啧啧”两声,赞道:“好一个奇门遁甲!”通天嘿嘿一笑,道:“你可不要食言。”范镇岳侧头瞧得冰砚两眼,歉然一笑,道:“委屈师叔了。”便将其双手奉还。通天将她掩在身后,笑道:“委屈什么!同你一道,那才是明珠暗投。”范镇岳尚有承情之处,哪里同他计较,放出郭苌宏来,指着一干苟延残喘的道人道:“一个不留,全都杀掉。”
  通天听得这话,却忙道:“使不得!我还有用呢!”范镇岳奇道:“便似我这等精修鬼法,也只能留得一个傍身。你便胜些,那也使不得这许多。却是要这等伤残之躯作甚?”通天微微一笑,放出九兽三足鼎来,道:“咱们一战而胜,靠的乃是这上古奇阵。平心而论,倘或当真两军对垒,你我以寡敌众,可有几成胜算?这太一道人虽是大败于此。然黑水妖孽,尚有白鹤在后,你难道便没个算计?”
  范镇岳点头道:“所言极是。但不知要这等残兵败将,能有何用?”通天嘿嘿一笑,在那神鼎鼎耳之上轻轻一弹,“哧”一声响,那鼎中便升起一束金色的焰火来。通天左手捏作法印,右手轻抚火苗,轻声咒道:“通玄达妙,终契真淳。”咒验起时,那火苗招摇变幻,却是生出数十朵含苞待放的火焰兰花来。这兰花颤颤巍巍,飘忽来去,每一朵皆寻得一个不曾阵亡的太一道人。一旦帖服其胸,便陡然盛放,化作一片蔚然霞光,将这道人钩织于内。稍不多时,那道人残肢断臂也罢,胸腹破烂也罢,均是凭空生出一团火炭,将其修补完善。
  这些许道人一旦周全,便立时起身,疾步过来,半跪半蹲,垂首于通天膝下。范镇岳瞧得目瞪口呆,奇道:“你这是什么法术?这等了得!”通天微微一笑,道:“此是心神通中的火寄身。这些许道人一旦生了火种,道行便会大增。且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范镇岳面上变色,好半晌才道:“你有这等无心之兵在手。纵横天下,哪里还有敌手。”通天莞尔一笑,摇头道:“我还想呢!只是这火寄身活不长久。或是一时三刻,或是三五个时辰,便会变作焦炭。哪里能挟之以持天下。”说着又微微一叹,道:“可惜也都是些将死之人,倘或有一两个肉身周全的,放得一个土寄身,那倒尚可。”
  范镇岳心中发毛,沉声道:“这土寄身便能叫他甘心侍奉,又不取他性命么?”通天颔首道:“那是自然。”又瞄得范镇岳两眼,哂然一笑,道:“土寄身虽则厉害,却不能强夺心智。倘或寄主宁可一死,不肯就范,我也拿他没辙。何况术道无穷,而人力有限。这土寄身或是四个,或是五个,再多我便也难以掌控。”范镇岳听得这话,反是毛骨悚然起来,迟疑道:“听你这由头,非但有火寄身土寄身,难道五行余三,也还有不成?”
  通天哈哈一笑,道:“你大可放心。我虽有五行寄身之术,任是如何,也施展不到你身上。”又指着一干火寄身道:“那太一道的首领并不在列。依他本事,断不至于尸骨无存。只怕已经逃走。事不宜迟。倘或多作耽搁,定然会中了伏兵。”说着在一干道人脸面之上扫视片刻,指着一人道:“你来带路。”这人听得号令,立时起身,领众而往。范镇岳跟在通天身后,也不见他吩咐使唤,那一干火寄身却是或左或右,或上或后,尽皆防护起来。心中疑惑,问得一问,通天笑道:“此是心神通之法,他们同我自然无须言语商量。但凡所思,心声传示便可。”范镇岳听得这话,又是欣羡,又是忌惮,尾随其后,却是默不作声。
  一行步入那常阳宫,这宫外瞧来辉煌无双,内中却只是一潭黑水。甚么亭台楼阁,尽是虚幻泡影,浮在那宫墙之上,似乎只一阵风,便能吹拂殆尽。这潭水正中凹陷一洞,黑水层层叠叠,生出一环一环的水浪之梯,蔓延向下,不知其底。凹洞上方悬空浮有一只白玉鹭鸶,栩栩如生,似乎正要振翅高飞;凹洞中心一般浮有一只白玉墨鱼,同那鹭鸶一上一下,俯仰呼应。
  范镇岳同众人一道步下这水梯,这凹洞深处,幽暗无光,只水壁之上偶有一具水晶之棺,棺材中盛有绿珠,微微生得些许光晕。范镇岳走得忐忑,忍不住问道:“此处狭窄,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处,小心那妖道设伏。”通天摇头道:“正是这个道理。那白鹤不知咱们而今人手众多,与其相仿。此地狭窄,彼此都是各出二三子对阵交锋,那白鹤反倒失了人多势众的好处。若是咱们手段厉害,岂不成了分众而击其部之势?只怕反倒咱们要占了上风。那白鹤又不是呆子,哪里会行此下策。依我揣测,有了适才那一战,痛定思痛,那白鹤定是在空旷之处列兵布阵,坦然应战。”
  范镇岳听得这话,却是无端端动了豪气,笑道:“既然如此,便同他真刀实剑斗个痛快,也好叫他晓得厉害。”通天嘿嘿一笑,道:“出奇制胜,才是上策。何必同他斗个你死我活。”范镇岳笑道:“横竖也只得这一个入口。那白鹤偏要蛰居在内,倒真是如你所说自分部众,叫人各个击破了。”通天笑道:“胡说八道。狡兔尚有三窟。何况这等仙家福地。哪里有倾巢而出都在大门镇守的道理。”范镇岳笑道:“倒是都来了才妙,适才好一场大水,尽数灭了才是干净。只是我也疑惑,即便如此,那白鹤好歹也该许一两个,在外帮衬着些才是,如何倒是一个也不曾见。”
  第一百四十三节 入彀


  康叔夜巍然在前,瞧了通天等数眼,掉头朝常恭孝瑾道:“便是这三人坏了常阳宫阵势?”孝瑾点头之余,瞧见一干呼号悲怆的门人,又气又恨,只管朝通天一阵乱骂。康叔夜微微摆手,道:“你伤得很重,还是少动些肝火。”孝瑾脸色潮红,却也果然缄默,再不则声。康叔夜迈前两步,瞧了瞧哀嚎的太一弟子,朝通天正色道:“若是你企图挟持门人,逼我等就范,那却是打错了算盘。”通天微微一笑,道:“岂敢岂敢。手下若无本事,算盘再好,那也无用。只是这数十个活生生的弟子便在眼前,你一语便可解救,又何必叫他们枉送了性命呢?”
  康叔夜嘿然一笑,道:“快人快语。有甚么鬼话,说罢。”范镇岳悄然对冰砚道:“这人倒是痛快人,再不问咱们姓名来历。”冰砚道:“问来他也不信,又何必多此一举。”范镇岳蹙眉道:“倘或据实相告,要这数十人换那四灵池一行,他可能应允?”冰砚叹道:“痴心妄想。他一则难以置信,二则便是信了,咱们这一番闹,若不将性命在此除脱,你当他们能甘心么?断然会虚与委蛇,寻法子撮弄。”低声议论之中,却听通天笑道:“久闻黑水白鹤的大名。我等好歹到得此地,倘或你们一哄而上,大家乱作一团,哪里还有领教的时机。这一伙太一道人是死是活,我们也不甚挂怀。倘或你肯同咱们单打独斗,比试一番,这起道人,定然悉数奉还。”
  他言语一落,康叔夜身后一白鹤道人立时道:“宗主,这妖道人少,自知不敌,此举乃是诱你入彀,倘或战败,便可以你为质。”常恭孝瑾听得这话,却是瞪了此人一眼,道:“你这子弟,好不省事。你家宗主难道这也不知,还要靠你提点不成?”那人不敢分辩,默然退后,只不则声。康叔夜冷哼一声,道:“便是有些窠臼,以我之能,他们能奈我何?”常恭孝瑾轻声道:“这妖道精擅奇门遁甲,还是小心些好。”先时进言那道人却又道:“宗主,常恭先生心系门下子弟,以退为进,在哄宗主以身犯险。”他话一说完,却是连退数步,头也垂至胸口,再不抬一眼。
  常恭孝瑾听得这话,不怒反笑,抚掌道:“康宗主,你这孩儿好口齿。”康叔夜微微一笑,轻轻摆手,道:“竖子无知,不用理会。”说辞中跨而近前,朝通天笑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好。”又“啧啧”两声,道:“放人罢。只是我也有一言相劝。便是我只身而来,也要你有擒王的本事才行。”通天哈哈大笑,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先生果然艺高人胆大。”说着轻轻挥手,那一干黑隼黄狗或是就地一滚,或是羽翼一展,顷刻便化作乌有。一干太一道人失了辖制,立刻跌跌撞撞朝常恭孝瑾奔赴而来。先时那白鹤道人见得此状,立时趋前,高声道:“宗主,人质已回,何必同他客气。此是战场交兵,不是擂台竞技,杀伐干净,才算得妥当周备。”康叔夜冷哼一声,肃然道:“退下。我堂堂一宗之主,焉能作此下三滥之事。”
  通天嘿嘿一笑,回过头来,对范镇岳道:“这白鹤宗主神通广大,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范镇岳暼他一眼,不缓不急道:“我若就此死掉,那你便是在师叔心中插了一根尖针,今生今世,休想她同你还有什么瓜葛。”通天哈哈大笑,道:“果然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范镇岳这番却不曾反驳,侧头瞧了瞧冰砚,她默然静立,霓裳羽衣同青丝皆轻忽飘摇,既像是山林上的一抹斜晖,又像是平湖上的一缕轻烟,仿佛这尘世的一切都同她毫无沾染。范镇岳心中暗暗的叹一口气,回想同通天所讲之话,此刻却是连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然此时此刻,却也容不得多想。范镇岳默默回转,朝康叔夜走得两步,揖手道:“请罢。”虽是寥寥两个字,却莫名生出几分谦逊之意,话一出口,便连范镇岳自己也有几分诧异。康叔夜傲然一笑,道:“上门是客,我如何好这般失礼。”他面容皎洁,温润如玉,此刻眉目带笑,端的是玉树临风。若是单看形容,谁能想到他满心之中,却尽是杀机?范镇岳收敛心神,平复意气,这才冷冷道:“既然如此,敢不从命。”言语一落,立时捏起法诀,叱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这法子通天已然见他施展过一回,乃是分裂七魄,召唤魄灵的神通。通天下意识的将七魄的名字在心中默念起来,猜测他会拘幻内中的哪一个。孰料咒验变化,范镇岳此番却是自己变作了魄灵。他身量如常,并不见得巨伟,两膝之下阴影迷蒙,一双腿隐没其中,竟是似有似无。其腰间累累垂垂,缠有一根既长且韧的百节软骨鞭,两手之中,却又各各握得一柄尺许长的短剑,这短剑皆是亡人腿骨磨成,两侧无刃,只得一个尖锥,倒颇有几分石匠凿子的样子,然末端却又镶嵌得有手柄。变化一成,但听“嗖”一声响,其人瞬息之间,竟是到了康叔夜背后。哪里还有迟缓,两柄骨剑霎时便刺了下来。只听“噗”一声响,便刺了个正着。范镇岳不及欣喜,却听得脑后生风,他自小修习火焰道,这当口立时下意识的放出火焰罩来。焰光一生,便听“嘭”一声响,顷刻间便被击得粉碎。
  然范镇岳得这一挡,却也侧身避开了数尺。回头看时,却见身后一上一下,竟有两个康叔夜。居上者手执一柄六龙火枪,正将火焰罩破碎的火焰撩拨挥挡。居下者通身是火,其胸口一左一右各剜得一个窟窿,正是范镇岳短剑所刺。那窟窿由内向外,却是慢慢扩大,每大上一分,其胸口上便飘落些许火星灰烬。饶是如此,他却全然不见有半分惶惑,其掌心之中黑气氤氲,霎时便又生出一柄六龙长枪,只是这枪枪身碧绿,其上黑气缭绕,显是剧毒之物,正是其看家法宝碧沉枪。持碧沉枪者低头瞧得胸口两眼,“啧啧”两声,笑道:“倒是小瞧了你。好一个魄灵雀阴,果然有些神力。”
  发出来了不?
  通天瞧得莫名其妙,惑然相问,冰砚微叹一声,道:“两个都是真的。他这是魔焰化身之法。”沉默片刻,又道:“可惜他心胸小了,不肯还我自由。这道人若是撞在我手中,藏拙也罢了,若是施展此法,管保他手到擒来。”稍作寻思,又高声道:“来入我魂,照我五形。却鬼试心,使心平正,内彻九气,外通胎命,飞仙上清,玉箓以定。”康叔夜是聪明之辈,闻弦歌而知雅意,知晓她是暗通消息。
  然这咒言听在耳中,却是惑然不解。那范镇岳听得这话却也置若罔闻,其形容样貌全无变化,手中短剑也一如旧时,哪里有甚么变通之处。慢说康叔夜,便是通天也疑惑起来,跌足道:“枉费你一番心,这小子牛头蠢脑,却是领会不得!”两个康叔夜均是嘿嘿一笑,分执长枪,一左一右飞驰而来。范镇岳袖笼一摆,却是将郭苌宏抛了出来。郭苌宏落身在地,接过范镇岳一柄骨剑,同他并肩而立。康叔夜长枪到时,两人不躲不避,竟是挥剑格挡。
  通天虽是沉着之人,睹见此状,却也暗自心惊。这康叔夜长枪如电,来势凶狠,这利刃搠来,便不能穿山裂石,那摧金断玉却断然不在话下。范郭二人区区一柄骨剑,乃是轻巧灵动之物,其所仰仗,乃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等硬碰硬的法子,何啻自寻死路。思量之中,但听“乓乓”两声脆响,那长枪同骨剑果然撞了个正着。只是一撞之下,那骨剑虽是瞬间断裂破损,那两个康叔夜的双手却也均是黑气一闪,陡然间便变作了三尖爪子。这爪子又短又粗,长枪圆滑,哪里还握得住,两柄长枪一前一后,“哐啷”作声,便摔落在地。
  康叔夜悚然而惊,仓促中尚未回过神来,便见郭苌宏一声怪叫,瞬时变作了高褐,其掌中青光凛凛,却是握得一柄木剑。她仗剑在手,立时挥剑而击。左首那胸口破碎的叔夜飞身而起,一头撞向这木剑。两相一碰,那叔夜“呼哧”一声,便化作了一团夺目的赤红焰火。郭苌宏那青灵之剑瞬时浓烟翻滚,火焰循了木剑急窜而起。郭苌宏已自被烧过数次,一见烈火,哪里还忍禁得住,一声怪叫,猛然一挥,便将那木剑远远掷去,抛得无踪无影。
  右首那叔夜两手成爪,不能列印,一声猛喝,却是足下发力,须臾之间,便踩得数个脚印。罡位一成,其两手立时复原。他乍得变化,立时捏指成印,神通动时,不过倏欻之间,便化出百来个康叔夜来。一众白袍四下飞扑,个个捏印施法,幻出烈火之枪,朝范郭二人急刺而来。郭苌宏虽是黄父之身,失却了自家道行法术,但所幸此刻化为高褐,却能借得些许神通。只见她两手一挥,其身侧“噗”一声响,却是凭空现出一环清水之罩来。这水罩波纹斑斓,晃眼看时,倒有些像个巨大的透明龟壳。
  通天但觉眼花缭乱,一时也辨认不得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纷纭之中,却听范镇岳一声冷笑,抽出腰间缠绕的白骨之鞭,“啪”一声响,便朝一个化身猛抽而去。这化身却也果然正是康叔夜真身,他乍见鞭影,又惊又奇,全然不知他是如何辨识得来,急切中不及施法,两足一点,“嗖”一声响,便拔地而起数丈。其人虽去,那满空的化身却是急涌而至,一干烈火之枪呼啸而下,倒也不容小觑。郭苌宏作鬼之后失却了旧时神通,那胆量也一并消亡,眼见此状,登时尖声叫道:“下来!那火焰化身不敢碰这符水!”
  范镇岳冷哼一声,手腕一抖,骨鞭飞扬而回,“啪”一声落在那符水龟壳之上,猛然一搅,登时捣出漫天的急雨来。那化身也好,火枪也罢,被这雨点一浇,顿时“呼哧”作声,破裂败坏,化作一天的火雨四下乱扑。常恭孝瑾看得分明,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这康叔夜一向瞧不起我太一莲花,只当我们是徒有虚名,而今大意轻敌,吃了暗亏,也算是得了个教训。只是如果他斗法落败,那却也实在不是什么妙事。
  纷乱之中,却突听身后一片惨叫,悚然回头,却见一众太一子弟浴火而起,一个个手执长枪,朝身侧的白鹤弟子猛然急刺。事出突然,一众白鹤弟子心系宗主,全无防备,竟是无一幸免,纷纷就死于乱枪之下。一时间残肢断臂,抛洒一地。那太一弟子一举成功,却不曾弹冠相庆,想是恐他们不曾死绝,尚在尸身之上又捅又砸,直搅得筋皮血肉四下横飞。常恭孝瑾瞧得心胆俱裂,猛然掉头,朝康叔夜喝道:“快跑!快跑!”
  那一干太一道人听得这叫声,却是齐齐调转头来,提起神矛,或抡或挑,或搠或刺,自四面八方飞扑而来。范镇岳哈哈大笑,接连两脚,将碧沉、火龙二枪与他踢飞过去,一脸得意,奚落道:“妖道,虽是自家兄弟切磋,也万不可徒手而战。适才你轻忽大意,失了先手,想来输得不甘。兵刃还你,且叫我等瞧瞧你这盖世神通。”通天嘿嘿一笑,朝范镇岳道:“你卖这便宜,倒是合了我的胃口。我便也想瞧瞧,他这一宗之主,究竟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康叔夜自门人惨叫伊始,便一直浑身战栗。他炼道久远,早便不知汗津为何物,当下变故,却是衣衫透湿。谁承想素昔自骄自傲,不可一世,如今却是生生赔了满门弟子性命。眼见着血肉横飞,竟如木雕一般动弹不得。两耳之中哄哄乱响,仿佛列祖列宗的亡魂顷刻间蜂拥而至,一齐在耳旁恶狼一般“呼哧呼哧”的喘息。孝瑾那撕心裂肺的呼喊传来时他还有些恍惚,仿佛那声音是远山深处悠悠传来的晚钟。“钟声”传来,他开始下意识的呼吸。然吸得一口,便被浓浓的血腥刺得头晕眼花——这是门人的气息。有自己弟子的,才不久前,他还提醒自己小心谨慎,不要意气用事;也有师弟们的,他们布阵之前虽是满腔的怒火与杀气,但等待的时候却又悄然滋生着惶惑与畏惧。
  这腥气叫康叔夜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哆嗦之中,碧沉与火龙却是突然飞到了面前。由不得思索,也由不得悲怆,他自然而然的收回了神兵。四周莲花弟子在嘶喊中也冲到了面前,这当口他终于听清了常恭孝瑾绝望的呼喊——“快跑,快跑!”或许他同这些莲花弟子一样,也已经中了这三个妖道的迷彀,但康叔夜还是不由自主的猛然冲了下来,在靠近孝瑾的那一霎时,数柄莲花弟子的飞枪狠狠的刺穿了他的脊背。然此时此刻,他却全然觉不得一丝一毫的苦痛。他狠狠的抓住了孝瑾的手腕,瞬息之间,灵台便放出了白鹤道人血骨中天生的黑狱魔焰。飞扑的魔焰像一只巨大的蟾蜍,舌头一卷,便吞没了两人的身影。

  有木有奸情要问兰陵王……他是当事人……
  分身真假那个,请等待后文告解。我不能剧透。其实稍想一想,就会明白的。
  乱七八糟灭人家满门那个……我觉得吧,是站得太高的缘故。假如从前对黑水的描绘只停留在彻底黑化的妖精层面上,他们无恶不作,十恶不赦,恐怕也没人会觉得是所谓的“灭门”。要知道,所谓冲上去“灭门”的,太多了……前面还搁着个弥罗与天下众多道门呢。
  至于兰陵王……兰陵王高肃,一名孝瑾,字长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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