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少年修真系列之《万世神兵》

  @笑着唱歌 14895楼 2013-06-10 09:50:00
  我看万世,几近疯魔。在家人因视力问题不许我上网时,都会偷摸开机打开万世看一看,立刻关机。这个举动连自己也发笑:像个孩子似的。也常攒了一肚子话睡前对空气说,可惜都未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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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八节 魔煞


  赵墨见其形容,忖道:“想来便是那异人口中所说的僬侥国人。瞧他一个个面容干净,如何竟这般顽皮胡闹。”思量之下,已然至于天门裂纹之前。这天门台墀之上的各路道人,竟当真不曾觉察分毫。兀自狗苟蝇营,各自忙碌。风遁之下,言语困难,比划不易,吴懿德也无从同通天分证,只心头冷笑——“这城砦便建成了金城汤池,又有何用?哼,一群化外妖道,只是痴心妄想。”
  忖度之中,赵墨已然飘入了那天门裂缝。这裂缝之后,乃是一条歪歪拧拧的甬道。这甬道或高或低,或宽或窄,并非一定。甬壁乃是淡蓝色的晶莹晶石,瞧来虽浑然一体,但或有棱角,或有裂纹,竟没一处完好;且石块通透,奈何厚重莫甚,极目而望,却不见其终。
  赵墨飞身进来,在这逶迤甬道之中盘盘绕绕,行走良久,却不见尽头。通天虽未言语,舒行难却觉自家心头莫名其妙的“突突”直跳,稍作思忖,即便劝道:“便不是通往神州,但到底也能遇见那道庭的老妖,尽可放心……”孰知言语未尽,却突听赵墨“啊”得一声,悚然抬头,却见前方甬壁之上,颇有数尺宽的一道裂纹,一道纯白明光自裂纹中投射下来,绽在水晶甬壁之上,却是折出五彩缤纷的一团彩光,煌煌然,绚烂莫名。赵墨缓缓靠前,定睛细看,那裂纹中明光刺眼,却是甚么也瞧不见。
  吴懿德小女子心性,见了这彩虹般的炫光,颇有几分不舍,一时欢喜,倒忘了辖制于人,脱口道:“若能如花一般摘将下来,日日观赏,那才好哩。”言语出口,却是莫名生出一股子怅惘,呆呆怔怔,只是发愣。正自恢然,却突听赵墨哂然一笑——“这些许小事,有何作难?”
  惑然之中,却见他伸出手来,轻轻一晃,掌中便缓缓升起一团赤红烈焰来。也不见他列印,也不见他吟咒,不过“呼哧”一吹,那火焰“呼突”一下,即便化作一朵尺许来长的带柄莲花。这莲花赤红如火,色泽似金,剔透如玉,虽是含苞待放,却娇媚明妍,鲜艳欲滴。稍稍挥动,即便有火气微微闪烁。
  通天心急火燎之中,见其行止,大不耐烦,冷道:“你这一把邪火,也好同这造化之奇相提并论。也太不自量……”言语未尽,却见赵墨将那火莲放在那炫光之中,捏起法诀,轻声咒道:“遁破,铜镜画影。”只是咒声动时,那火莲却无半分异样。通天嘿嘿一笑,鄙夷道:“贻笑大方。”赵墨暼他一眼,嘀咕一声,将那火莲递与吴懿德,笑道:“这朵心有灵犀,虽不是了不得的奇珍异宝,好歹也是我一番心意,且送与你,当做赔罪。你若喜欢,那便收着,倘或烦恼,起出来瞧瞧。”
  吴懿德莫名其妙,接将过来,皱眉道:“名字倒是好的,只是有甚……”言语未落,那莲花却是突地火苗一闪,但听“噗”一声微响,那莲瓣陡然一颤,刹那之间,便徐徐绽放开来——这莲花开放,其外间数瓣乃是烈火所化,火焰灼灼,明光烂然,倒也罢了;其莲苞内中,却是适才地上那绚丽的五彩之华。因焰光衬托,竟比那地面上的还要璀璨夺目。
  这华光捧在掌心,吴懿德竟自瞧得痴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脸庞通红,轻声道:“你倒是有心。”言语出口,又有些自悔,赧然之余,那火莲却又徐徐闭合,横陈在手,不过微微有些火星闪烁。
  通天瞧在眼里,却是干笑一声,扭头朝赵墨冷冰冰道:“事有缓急,人有轻重,你也有些分寸才好……”话说一半,却突听那甬道明光之中传来“嘿嘿”一声轻笑:“啊,恍惚多年,到底还是回转了人间俗世。”言语之下,那明光之中,便自缓缓步出一个身着玄色长袍、头戴金环混元巾的道人来。这道人削肩瘦腰,身形清矍,衣袂飘摇,本有些许仙风道骨。然其脸面,却是皮肉全无,只口中留得一条舌头,眼中留得一双眸子,但且一望,竟叫人毛骨悚然。
  吴懿德陡然一见,登时吓得失声惊呼。那道人微微低头,两手轻抚脸颊,一条舌头在颌骨中轻轻舒卷——“当真是天缘巧合,还我自由的,却是旧时相识。”赵墨本还存了几分侥幸之心,听他言语,登时暗叫一声糟糕,干笑一声,朝吴懿德、通天道:“道长有这雅兴,要论述旧情,你们哪一位同他往日要好,如何而今竟寡言不语哩?”吴懿德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也好问我哩!”通天“啊”得一声,也有些疑心,眉头一皱,端目凝神,只是定睛细看。
  然这道人面目全非,只一头雪也似的银发绾在道冠之下,瞧来还算周全,看了半晌,哪里能看出半分端倪,懵了一时,板了脸面,冷冰冰道:“你如今光秃秃一个骷髅,哪个认得。便是故人,不自家报个号来,鬼才识得。”那道人哈哈一声大笑,两个眼珠滴溜溜一转,轻捋颌骨上的银色残须,朝赵墨悠然道:“好侄子,多少时候,你连我这声音,也听不出来了么?”赵墨听得这话,心中一跳,愣愣怔怔的盯住他那眼眸,瞪了一晌,脑中突地“嗡”一声响,陡然惊呼:“你是委羽山的赊月道长!”
  这骷髅道人听得“赊月”二字,却是直愣愣的打了个寒噤,半晌,才轻抚骨颊,悠然道:“往日同你,虽有些龌龊,到底也谈不上怨怼。只今日情缘,便不说一个‘谢’字,也不该同你兵戎相见。只是如今不巧得很,再不饮食,只怕这皮肉便就化尽了。世事如此,我也是身不由己。”说辞之中,却是突地左手一扬,其掌心“呼哧”一声,竟自生出一只眼睛来。这怪眼睁得溜圆,似乎要夺眶而出。吴懿德瞧着毛骨悚然,忍不得一声惊呼。
  惊叫声中,但见那怪眼突地一眨,陡然间毫光一闪,登时身子一轻,倏尔之间,竟被这妖光摄入了那眼睛之内。落身进来,但觉足下松软,好比踩了一块豆腐。惶恐之中,瞧见赵墨通天俱在身侧,一时糊涂,没想到全军覆灭再无援手,反是心神一宽,竟莫名踏实起来。心神稍安,旋即定睛四看。
  这妖道的妖眼之中乃是一所十来丈见方的泥潭。这泥潭深约近胸,污浊秽臭,陷身其中,好比裹了一身酸馊糨糊。泥潭正中,却有一个身着白袍的道人。此人面目清矍,形容飘逸,正是赊月道人的旧日面貌。他陷在污泥之中,跣足侧坐,然周身清静,无半点泥水污斑。见了吴懿德等人,满脸含笑,却是一言不发。泥潭之外,则是旷然无物的虚空之境,湛蓝一片,邃然无有穷尽。
  通天心中恼怒,朝赵墨怒道:“你这呆子,总作蠢事。不过寻个血蛊,竟惹出这许多事来。”吴懿德皱眉道:“不是你心急火燎,哪里来这等龌龊事。”通天瞪她一眼,啐得一口,调转头来,朝赵墨道:“你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倒没个挣扎,这般容易就中了迷彀。”
  赵墨嘟嚷一声,放出神剑,猛然四下斩削,剑光霍霍,那烂泥即便四下飞溅。然烂泥胶着,去得一片,又涌来一片,哪里有个休止。赵墨乱砍一气,没半分效应,又是颓丧,又是羞愤,烦恼之中,瞧向那白袍道人,见他脸面带笑,似乎瞧得颇有些欢愉,闷了半晌,没个奈何,腆了脸面,干笑道:“长老,咱们好歹也相识一场,往日有些不痛快,到底同我也没个关碍。将咱们困在这里,却有个甚么了局?”
  那白袍道人听得这话,咧嘴一笑,其脖子陡然“咔”一声响,竟齐颈断折。断裂的骨肉仅有些许碎皮维系,悬在胸口,微微晃荡。吴懿德乍然见此,登时“啊”然惊叫。悚然之余,却见那断颈之中,黑气缭绕,些许功夫,竟生出一个黑烟勾结缠绕的头颅来。
  这头颅面目类人,只是头皮之上并无头发,只得数十根纤细的触手。这触手粗如手指,长将近丈,每一根都生有数十只眼睛。那眼睛或大或小,内中瞳孔五颜六色,或是赤红如火,或是墨绿如碧,一个个因那触手的飞扬或睁或闭,或瞪或觑。吴懿德也算有些见识,陡然间得这些许妖异怪诞的妖精,却是吓得起了满背的疙瘩。
  这怪物微微探长脖子,凑到赵墨近前,“呼”然一声,却是吹出一口腥臭无比的淡黄浊气来。这妖气闪烁吞吐,只管在赵墨鼻翼嘴角徘徊氤氲,好似蝶舞春花一般缠绵缱绻。赵墨心头发怵,又懵然不知所以,疑惑之中,又不敢开口说辞,只得调转头来,怔怔瞧向通天。
  通天捂住口鼻,闷声道:“这妖道炼法走火入魔,如今眼前的,只怕就是他的魔煞。你躲着些,这煞气妖邪歹毒,一般侵扰,万难驱逐。”说辞之中,却见那悬挂的赊月头颅嘿嘿一笑,慢悠悠道:“你这道人,口舌恶毒,难道心中的魔煞,比我还少么?”说辞之中,那黑气头颅陡然一缩,倏突之间,却是变作了斗大的一个猫头。
  这猫头毛皮雪白,脸面却有些类人,一对眸子似喜似怒,只管下死盯住赵墨。这猫头怪异,然那脸面,赵墨却觉颇为熟稔,一眼瞧来,仿佛失散多年的故旧友朋,乍然相见,却又唤不出名字。懵然之中,却听那猫头轻声道:“咱们虽是初见,但彼此早在蒙昧之中相识相知,何来侵扰一说?”
  这猫头言辞婉转,眉眼妩媚,别有一种温婉亲近之意,然赵墨比不得常人,识不得温柔二字,听其所言,观其所为,却是吓得头皮发麻,慌忙调转头来,捂住口鼻,到底不争气,不敢恶语相向,只没好气道:“哪个同你相熟,倒好意思当面诳我……”
  话未说完,却突听吴懿德“咦”得一声,侧头一瞧,却见她微微弯腰,却自烂泥中摸出小小一片碎骨来。见是骨头,她“啊”得一声,慌忙抛掷,悚然道:“这妖精吃人不成?如何有这等碎骨头……”言语未尽,那骨头却是“噗嗤”一声,倏尔之间,却是化作了一蓬飞烟。这飞烟虚浮在空,幻出赊月往日一番景象。
  赵墨凝神细看,却见赊月幻影伏在一个铜炉之中。这铜炉炉壁之上纹路奇异,恍惚一看,勾连可循,错落有致,似乎是异族文字,然定睛细看,那纹路却如水纹一般,竟是微微起伏晃荡,片时功夫,便叫人眼花缭乱,全然瞧不出个名堂。这铜炉巨伟,壁身却多有破碎,裂纹之中虹光四射,却同适才那天门皲裂处一模一样。
  赊月伏在炉中,却也并非孤身一人。其身侧零零落落,总有数百来人。这人等或老或少,或男或女,也不知从何而来,一个个满身黑气,面目苍白。这些许人等或一时化出斧凿,就着那裂纹处一通敲凿,那虹气瞧来轻忽,然斧凿砍凿,却是“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那虹气荧光依然,裂纹也宽窄如旧,浑没半分消减;或一时又化作虚无轻烟,企图自那裂纹中穿身而过,然轻烟倏忽,袅袅翻腾,却又哪里能走漏脱逃。
  一众人等屡败屡试,屡试屡败,挨得久了,内中便有一等人,渐渐发黑,渐渐枯槁,也不多时,便皮肉皲裂,终至于枯焦剥落,只余得一副枯骨。那附骨的亡魂走脱不得,或匍匐顿首,嚎啕大哭;或四面乱撞,将残余的骨架摔得七零八落,只是便散作一地,那亡魂依然脱离不得,囿在髑髅之上,自空荡荡的眼洞中流出黑影似的泪痕。
  赊月混在人众之中,却也不能例外,耗得久了,一般渐渐残破。他与旁人不同,每每有皮肉皲裂,他便暗自捡些干肉枯骨,避开人众,偷偷啖食。这饮食下腹,他那皮肉却是越来越黑。形容也便越来越怪,且时有变化,竟无一定。
  这幻影之像倏忽闪现,变幻倏忽,也不知究竟过得几时,那一众人等便渐见稀少,残余的髑髅知觉了他那恶毒法子,然除却破口大骂,却也无计可施。赊月先还有些腼腆,听得咒骂,也还羞恼,或将那髑髅敲成碎片,或将它舌头绞作两端;比及后来,人众稀少,听着那辱骂,竟还肯放出宝琴,就着那毒声恶语抚出一曲高山流水来。

  第一百九十九节 诳语


  那幻影赊月一边抚琴,一边仰头大笑,笑声尖利,或如夜枭悲鸣,或如秋蛰哀唱,和了宛扬琴音,直叫人心绪款款,生出一腔绵蛮愁意。通天、赵墨一个狂放,一个粗鄙,却是无动于衷,只吴懿德女儿心性,明知有些魔意,但听得这幽怀之音,凄切之号,莫名心头激荡,但觉两腮滚烫,眼眶发热,竟是情难自已。
  恍惚之中,突觉腰肋一紧,伸手一摸,却是一条绳索死死缠在了腰间。惶恐之中,但听“噗”一声响,整个人倏尔之间,便自污泥中拖将起来,甩上了半空。飞身起来,带起的污泥四下飞溅,通天被撒得满头满脸。这污泥本来已然腐臭刺鼻,这一阵翻搅,底下沉积的气息陡然冲将上来,直刺得通天睁不开眼睛。
  吴懿德懵然低头,那缠在腰间的,哪里是绳索,竟是一条数丈长的猫尾。那猫头“喵呜”一声怪叫,其颈项“咔”然一摆,倏突间伸出数丈,大口一张,便朝吴懿德当头咬来。这猫头倏忽而至,快如惊雷,吴懿德饶是看了个一清二楚,却是无力抵挡,那猫口牙齿尖利,一条舌头之上满是猩红肉刺,但只一口,只怕便要粉身碎骨。
  生死当头,不过是须臾间隙,吴懿德往昔念及虑及,只当自己或是坦然一笑,从容赴死,或是幽然一叹,自恨生平未尽得意,哪知当真临头,却是两者俱无,眼中瞧着那夺目的尖牙,脑中翻来覆去想的,竟是这妖怪的口舌好臭!
  孰知世事诡谲,断不由人。那妖怪一口咬来,却是“咔嚓”一声,那一口尖牙,竟崩落好些。吴懿德糊涂之人,也没看个实在。那通天却是给吓一大跳。原来危急之时,这赵墨身子一晃,倏忽间隙,即便化作了烈火骷髅。变化相成,他右手一抬,抠住自家耳洞,猛然一扯,竟是生生将一颗脑袋揪了下来。脑袋在手,旋即望空猛然一抛,那烈火髑髅“呼喇喇”一声,挡在吴懿德身前,“呼哧”一下,即便变得有丈余大小。
  那猫头一口咬来,自是咬个正着。这牙口崩坏,也就罢了,那烈火沾了猫毛,却是“呼哧”一声烧将起来。那猫头一声怪叫,“嗖”一声响,即便一头扎进了那污泥之中。猫尾一收,一般朝那污泥中急缩而去。这妖物手脚虽快,奈何赵墨早便动了心思,那猫尾堪堪缩去两尺,赵墨那烈火大口却已然猛然一张,“啪”一声响,便连尾带人一口咬住。
  吴懿德落在赵墨口中,烈火一烧,登时心神旷然,右手一晃,猛然放出刀来,狠狠一剁,“哐啷”一声,那猫尾没断,却是砍得赵墨牙床火星四溅。那猫尾一毫未伤,却也陡然一松,“哧溜”一声,便从赵墨牙缝中蹿将出来。吴懿德失了猫尾纠缠,身子一松,登时自赵墨咽喉断口直坠而下。那猫尾“嗖”一声响,却也立时自下而上,钩缠过来。
  吴懿德眉头一皱,厉声骂道:“下作妖精!自寻死路!”呵斥声中,猛然扬起刀来,一声厉喝,那神刀刀背之上符光一闪,“哧”然一声,登时溜起一蓬月白明火。她呵斥狠戾,手下奋力,这一刀下来,却也果然有些神力。一刀斩落,竟是“当当当”连响三声。
  只是定睛看时,那神刀没斩中妖物猫尾,却将赵墨的肋骨砍出三道白痕。原来这一落下,却是莫名坠入了赵墨胸腔。那妖物的猫尾一卷,却是卷了个空。吴懿德莫名其妙,通天却在一旁捂了口鼻,瓮声瓮气道:“这小子好生了得!变化来去,当真是神乎其技……”
  哪知话说一半,却突觉腰肋一紧,一阵剧痛陡然自下传来。悚然一摸,却是一排阴冷如冰、坚硬如铁的尖牙——哪里还有别物,正是那妖物的猫头。舒行难一声惨叫,急急放出琅琊刺,猛然一阵乱捅。然刺得不过三五几下,便觉两手发颤,两眼发黑,下手之力也便越来越轻。惊惧惶恐之中,但听“嘭”然一声,那猫头便冲污泥之中冲将出来。舒行难被他拦腰咬住,衔在口中。因剧痛难忍,两臂倒垂,只是瑟瑟发抖,两条长腿软塌塌的对折倒挂而下,似乎稍作扎挣,便会拦腰断作两截。
  赵墨“呔”然一喝,头颅“嗖”然一声,即便生回颈项之上。舒行难吓得厉害,虽是瞧不实在,却也放声大喊:“救我!赵真人救我!”赵墨心中难忍,神剑在手,捏得铁紧,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恐一个差池,这妖物便将他咬成渣滓。正没个着落,却听通天哈哈一笑,鄙薄道:“以形补形,何等简陋粗鄙的法子。你便是吃上一万人,也补不回你轮回之中的本尊真身。”
  那妖物听得此言,略略一怔,长尾一甩,缠住舒行难,自口中提将出来,悬在眼前,立起一只手来,轻抚脸颊绒绒猫毛,嘻嘻笑道:“听你说话,倒是个明白人。若是莽撞,先就一口吃了,怕是要失悔一世。”通天冷笑一声,斜睨两眼,瞅他片刻,悠然道:“你如今这形容,邪煞缠身,这通身上下虽是皮肉周全,但早便腐坏殆尽。虽能靠旁人血肉苟活残存一时,慢说今生不能复原,便是来生,只怕也再不能做人了。”
  那妖物听得这话,却是眉开眼笑:“瞧你笃定如此,定是晓得个济世的方子。好孩子,你同我讲,我便放你回转人世。”通天见他口角涎水滴答,下巴上的猫毛粘作一团,乌漆麻黑又脏又臭,心中厌恶,微微侧头,皱眉道:“你可听说过活身血蛊?”
  昨天晚上我们这里有雷暴雨,不敢开电脑……被雷击坏过一次……不敢开了……下周见了……
  那妖物嘿嘿一笑,其头颅“呼哧”一声,倏突之间,便缩回赊月断折的颈项之中,消散殆尽。其身前断折垂挂的赊月头颅陡然扬起,端端正正的接在了颈项之上。那颀长的猫尾,霎时间,却也化作了一个细柳条编制的鸟笼子。
  笼子小巧,不过巴掌大小,通天囿于其内,却也不过比一根指头略大两分,饶是困顿,竟也还宽敞。只是这老道可恼,这笼子一侧,竟还有一个白瓷杯子,内中尚且汪有半杯清水;那笼门之旁,也当真有个谷草扎成的蒲团。舒行难被那猫头咬伤腰肋,失却猫尾纠缠,便有些立身不稳,虽觉不堪,到底还是颤巍巍的扶着那柳条屉子,靠着那笼门柱子,背对赊月,慢慢坐下身来。
  赊月伸出左手,将这笼钩提在指上,右手在笼门之上轻轻敲得两下,笑吟吟道:“活身血蛊,乃是通天教的不传之秘,名震天下,老道粗鄙,也还曾听闻一二。你能说出着四个字来,便有些理路,那低下的话,我也肯多信你两分哩。”通天这脸面浮在舒行难后脑之上,眉毛轻挑,两眼斜睨,慢吞吞道:“实话同你讲,我便是个通天教子弟。如今神教分崩离析,一干教众涣散天下。但知道这上古隐秘的,却也屈指可数。也是你上一世勤谨诚恳,积德修善,才好叫你遇见我哩!”
  赊月听得这话,心头受用,点头笑道:“你这孩儿,倒比我自家门宗弟子中用些。那通天教早便坏了事,你这法子若是有用,我便开个例,收你做个徒弟。将来我委羽山雄霸天下,少不得你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通天心头中鄙薄,忖道:“你这腌臜妖道,不过仗了些微邪魅附身,便有这些许痴心妄想,当真不知天高地厚。”鄙夷之余,口中却故作讶然,连声赞道:“老师非但见识广博,且胸襟宽广,如今得遇,当真是慕义三生有幸。”舒行难听得这话,却是心头一跳,忖道:“如何教主同他言语,却要拿我的名字诳他?”
  忖度之下,却听脑后赊月干笑一声,又道:“也还早哩。那活身血蛊如何,你且也说个名堂来。”通天笑道:“那血蛊炼制不易,没个三年五载,一时也不得蹴就。但老师福泽绵长,如今却有个现成的。但且取来。立时可成。”赊月听得这话,登时喜得无可无不可,笑道:“你将那血蛊与我,断不负你。”通天听得这话却是嘿嘿一声干笑,慢吞吞道:“老师误会了,那血蛊却不在我身上。”说辞之下,见赊月脸色陡然发黑,哪里还敢耽搁,忙忙道:“老师勿恼,那血蛊便在左近,不过多费些手脚取来罢了。”
  赊月暼他一眼,冷道:“那血蛊却在何处?”通天笑道:“这天门裂缝之外的大荒之中,有一个朝云国,内中有个日月道庭,其掌教道号明明真君,正自前往中土神州。那活身血蛊,如今便在他处。”赊月听得这话,登时脸色一沉,厉声道:“你这蟊贼,倒好狡猾的心性。竟敢哄我同那妖道斗法。哼,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倒想得美哩。”他这声音尖利刺耳,舒行难同他背对而坐,听得这言语,一般也吓得一跳。但觉一颗心砰砰乱跳,直似要跳出喉咙来。
  通天听得这呵斥,却没半点张皇,微微一笑,摇头道:“老师有所不知。那明明真君如今要那血蛊炼制帝女玄霜丹,他是一教之尊,又是一国之君,自然不会守着丹炉苦熬。左不过有几个护丹的道士,烧火的童儿,有何可惧?老师道行高绝,神功盖世,若是遁形藏踪过去,自然是探囊取物,何消同那明明真君斗个你死我活。”
  听闻这话,赊月登时低眉颔首,缄默不言。好一晌,才犹豫道:“此话当真?”这话也问得糊涂,通天心性敏捷,却也没半分迟疑,张口便道:“老师修为精深,自然不容可疑。”赊月听得这话,却是呆得一呆,愣怔半晌,这才干笑一声,自嘲道:“你这滑头,如今为了苟活,若是问你,便是弥天大谎,你也要说句句属实。我也糊涂,倒也好问你。”
  通天讪讪道:“到底也是实情。老师但只一走,真假立知。”说辞之下,恐他有些恶毒心思,又忙道:“老师肉身孱弱,全仗邪火支撑。还是早些动身要紧。比及寻来血蛊,弟子慕义,拜得老师门楣,再将那服食之方,悉数见告。”赊月嘿嘿一笑,啐他一口,骂道:“你这九曲肠子,软硬兼施,倒是个天生成的下作黄子。”通天干咳一声,却是强行拘束舒行难侧转头来,含笑点头:“老师门下,都是琴心鹤性的出尘仙子。只是江湖诡谲,也多丑恶。将来老师行走四海,少不得有用到弟子的时候。”赊月听得这一番说辞,虽明知荒谬无稽,一般心中得意,轻捋颌下银须,笑道:“罢了。你这心思可憎,口齿倒实实讨我欢喜。只是如今一去,也不好当真盲人摸象。还是许你个耳目才是。”
  说辞之下,其肚腹突地“噗嗤”一声,竟自化作了数尺高的一面镜子。其两条长腿一左一右微微弯曲,却是变作了两个三尺来高的白骨童子。两个骨童并肩而靠,手足匍地,其腰背微拱,齐齐将镜框负在背上。那镜面溜圆,镜框却只得半边,乃是一根弯曲的脊椎。
  这镜子皎洁锃亮,形如圆月,晃眼一瞧,倒像是汇聚的一盘水银。镜面之上,如今映照出一番外间景象。通天凝神看时,这‘掌中眼’外的赊月,竟已然悄然走出了天门裂纹,回到了中土神州。天门之外,再也不见峨眉虚陵的剑仙。满空飞舞的,都是日月道庭各宗道士。神州这天门台墀,较之大荒之境,却是毁坏残破更甚。台墀之上,到处都是深约近丈的破碎石坑。或大或小的碎石撒满了整个台墀。台墀上的两个石鼎,左侧的已然裂作了两半,一半倒落台墀,跌成了十来块巨大的碎石,一半斜攲台墀阶梯之上,内中的神火火种闪烁吞吐,时不时放出一道火浪。这火浪顺了台墀缓缓滑落,从天而降,落得十来丈,便被高空的烈风吹作了漫天的焰火。

  那妖物嘿嘿一笑,其头颅“呼哧”一声,倏突之间,便缩回赊月断折的颈项之中,消散殆尽。其身前断折垂挂的赊月头颅陡然扬起,端端正正的接在了颈项之上。那颀长的猫尾,霎时间,却也化作了一个细柳条编制的鸟笼子。
  笼子小巧,不过巴掌大小,通天囿于其内,却也不过比一根指头略大两分,饶是困顿,竟也还宽敞。只是这老道可恼,这笼子一侧,竟还有一个白瓷杯子,内中尚且汪有半杯清水;那笼门之旁,也当真有个谷草扎成的蒲团。舒行难被那猫头咬伤腰肋,失却猫尾纠缠,便有些立身不稳,虽觉不堪,到底还是颤巍巍的扶着那柳条屉子,靠着那笼门柱子,背对赊月,慢慢坐下身来。
  赊月伸出左手,将这笼钩提在指上,右手在笼门之上轻轻敲得两下,笑吟吟道:“活身血蛊,乃是通天教的不传之秘,名震天下,老道粗鄙,也还曾听闻一二。你能说出着四个字来,便有些理路,那低下的话,我也肯多信你两分哩。”通天这脸面浮在舒行难后脑之上,眉毛轻挑,两眼斜睨,慢吞吞道:“实话同你讲,我便是个通天教子弟。如今神教分崩离析,一干教众涣散天下。但知道这上古隐秘的,却也屈指可数。也是你上一世勤谨诚恳,积德修善,才好叫你遇见我哩!”
  赊月听得这话,心头受用,点头笑道:“你这孩儿,倒比我自家门宗弟子中用些。那通天教早便坏了事,你这法子若是有用,我便开个例,收你做个徒弟。将来我委羽山雄霸天下,少不得你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通天心头中鄙薄,忖道:“你这腌臜妖道,不过仗了些微邪魅附身,便有这些许痴心妄想,当真不知天高地厚。”鄙夷之余,口中却故作讶然,连声赞道:“老师非但见识广博,且胸襟宽广,如今得遇,当真是慕义三生有幸。”舒行难听得这话,却是心头一跳,忖道:“如何教主同他言语,却要拿我的名字诳他?”
  忖度之下,却听脑后赊月干笑一声,又道:“也还早哩。那活身血蛊如何,你且也说个名堂来。”通天笑道:“那血蛊炼制不易,没个三年五载,一时也不得蹴就。但老师福泽绵长,如今却有个现成的。但且取来。立时可成。”赊月听得这话,登时喜得无可无不可,笑道:“你将那血蛊与我,断不负你。”通天听得这话却是嘿嘿一声干笑,慢吞吞道:“老师误会了,那血蛊却不在我身上。”说辞之下,见赊月脸色陡然发黑,哪里还敢耽搁,忙忙道:“老师勿恼,那血蛊便在左近,不过多费些手脚取来罢了。”
  赊月暼他一眼,冷道:“那血蛊却在何处?”通天笑道:“这天门裂缝之外的大荒之中,有一个朝云国,内中有个日月道庭,其掌教道号明明真君,正自前往中土神州。那活身血蛊,如今便在他处。”赊月听得这话,登时脸色一沉,厉声道:“你这蟊贼,倒好狡猾的心性。竟敢哄我同那妖道斗法。哼,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倒想得美哩。”他这声音尖利刺耳,舒行难同他背对而坐,听得这言语,一般也吓得一跳。但觉一颗心砰砰乱跳,直似要跳出喉咙来。
  通天听得这呵斥,却没半点张皇,微微一笑,摇头道:“老师有所不知。那明明真君如今要那血蛊炼制帝女玄霜丹,他是一教之尊,又是一国之君,自然不会守着丹炉苦熬。左不过有几个护丹的道士,烧火的童儿,有何可惧?老师道行高绝,神功盖世,若是遁形藏踪过去,自然是探囊取物,何消同那明明真君斗个你死我活。”
  听闻这话,赊月登时低眉颔首,缄默不言。好一晌,才犹豫道:“此话当真?”这话也问得糊涂,通天心性敏捷,却也没半分迟疑,张口便道:“老师修为精深,自然不容可疑。”赊月听得这话,却是呆得一呆,愣怔半晌,这才干笑一声,自嘲道:“你这滑头,如今为了苟活,若是问你,便是弥天大谎,你也要说句句属实。我也糊涂,倒也好问你。”
  通天讪讪道:“到底也是实情。老师但只一走,真假立知。”说辞之下,恐他有些恶毒心思,又忙道:“老师肉身孱弱,全仗邪火支撑。还是早些动身要紧。比及寻来血蛊,弟子慕义,拜得老师门楣,再将那服食之方,悉数见告。”赊月嘿嘿一笑,啐他一口,骂道:“你这九曲肠子,软硬兼施,倒是个天生成的下作黄子。”通天干咳一声,却是强行拘束舒行难侧转头来,含笑点头:“老师门下,都是琴心鹤性的出尘仙子。只是江湖诡谲,也多丑恶。将来老师行走四海,少不得有用到弟子的时候。”赊月听得这一番说辞,虽明知荒谬无稽,一般心中得意,轻捋颌下银须,笑道:“罢了。你这心思可憎,口齿倒实实讨我欢喜。只是如今一去,也不好当真盲人摸象。还是许你个耳目才是。”
  说辞之下,其肚腹突地“噗嗤”一声,竟自化作了数尺高的一面镜子。其两条长腿一左一右微微弯曲,却是变作了两个三尺来高的白骨童子。两个骨童并肩而靠,手足匍地,其腰背微拱,齐齐将镜框负在背上。那镜面溜圆,镜框却只得半边,乃是一根弯曲的脊椎。
  这镜子皎洁锃亮,形如圆月,晃眼一瞧,倒像是汇聚的一盘水银。镜面之上,如今映照出一番外间景象。通天凝神看时,这‘掌中眼’外的赊月,竟已然悄然走出了天门裂纹,回到了中土神州。天门之外,再也不见峨眉虚陵的剑仙。满空飞舞的,都是日月道庭各宗道士。神州这天门台墀,较之大荒之境,却是毁坏残破更甚。台墀之上,到处都是深约近丈的破碎石坑。或大或小的碎石撒满了整个台墀。台墀上的两个石鼎,左侧的已然裂作了两半,一半倒落台墀,跌成了十来块巨大的碎石,一半斜攲台墀阶梯之上,内中的神火火种闪烁吞吐,时不时放出一道火浪。这火浪顺了台墀缓缓滑落,从天而降,落得十来丈,便被高空的烈风吹作了漫天的焰火。

  那妖物嘿嘿一笑,其头颅“呼哧”一声,倏突之间,便缩回赊月断折的颈项之中,消散殆尽。其身前断折垂挂的赊月头颅陡然扬起,端端正正的接在了颈项之上。那颀长的猫尾,霎时间,却也化作了一个细柳条编制的鸟笼子。
  笼子小巧,不过巴掌大小,通天囿于其内,却也不过比一根指头略大两分,饶是困顿,竟也还宽敞。只是这老道可恼,这笼子一侧,竟还有一个白瓷杯子,内中尚且汪有半杯清水;那笼门之旁,也当真有个谷草扎成的蒲团。舒行难被那猫头咬伤腰肋,失却猫尾纠缠,便有些立身不稳,虽觉不堪,到底还是颤巍巍的扶着那柳条屉子,靠着那笼门柱子,背对赊月,慢慢坐下身来。
  赊月伸出左手,将这笼钩提在指上,右手在笼门之上轻轻敲得两下,笑吟吟道:“活身血蛊,乃是通天教的不传之秘,名震天下,老道粗鄙,也还曾听闻一二。你能说出着四个字来,便有些理路,那低下的话,我也肯多信你两分哩。”通天这脸面浮在舒行难后脑之上,眉毛轻挑,两眼斜睨,慢吞吞道:“实话同你讲,我便是个通天教子弟。如今神教分崩离析,一干教众涣散天下。但知道这上古隐秘的,却也屈指可数。也是你上一世勤谨诚恳,积德修善,才好叫你遇见我哩!”
  赊月听得这话,心头受用,点头笑道:“你这孩儿,倒比我自家门宗弟子中用些。那通天教早便坏了事,你这法子若是有用,我便开个例,收你做个徒弟。将来我委羽山雄霸天下,少不得你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通天心头中鄙薄,忖道:“你这腌臜妖道,不过仗了些微邪魅附身,便有这些许痴心妄想,当真不知天高地厚。”鄙夷之余,口中却故作讶然,连声赞道:“老师非但见识广博,且胸襟宽广,如今得遇,当真是慕义三生有幸。”舒行难听得这话,却是心头一跳,忖道:“如何教主同他言语,却要拿我的名字诳他?”
  忖度之下,却听脑后赊月干笑一声,又道:“也还早哩。那活身血蛊如何,你且也说个名堂来。”通天笑道:“那血蛊炼制不易,没个三年五载,一时也不得蹴就。但老师福泽绵长,如今却有个现成的。但且取来。立时可成。”赊月听得这话,登时喜得无可无不可,笑道:“你将那血蛊与我,断不负你。”通天听得这话却是嘿嘿一声干笑,慢吞吞道:“老师误会了,那血蛊却不在我身上。”说辞之下,见赊月脸色陡然发黑,哪里还敢耽搁,忙忙道:“老师勿恼,那血蛊便在左近,不过多费些手脚取来罢了。”
  赊月暼他一眼,冷道:“那血蛊却在何处?”通天笑道:“这天门裂缝之外的大荒之中,有一个朝云国,内中有个日月道庭,其掌教道号明明真君,正自前往中土神州。那活身血蛊,如今便在他处。”赊月听得这话,登时脸色一沉,厉声道:“你这蟊贼,倒好狡猾的心性。竟敢哄我同那妖道斗法。哼,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倒想得美哩。”他这声音尖利刺耳,舒行难同他背对而坐,听得这言语,一般也吓得一跳。但觉一颗心砰砰乱跳,直似要跳出喉咙来。
  通天听得这呵斥,却没半点张皇,微微一笑,摇头道:“老师有所不知。那明明真君如今要那血蛊炼制帝女玄霜丹,他是一教之尊,又是一国之君,自然不会守着丹炉苦熬。左不过有几个护丹的道士,烧火的童儿,有何可惧?老师道行高绝,神功盖世,若是遁形藏踪过去,自然是探囊取物,何消同那明明真君斗个你死我活。”
  听闻这话,赊月登时低眉颔首,缄默不言。好一晌,才犹豫道:“此话当真?”这话也问得糊涂,通天心性敏捷,却也没半分迟疑,张口便道:“老师修为精深,自然不容可疑。”赊月听得这话,却是呆得一呆,愣怔半晌,这才干笑一声,自嘲道:“你这滑头,如今为了苟活,若是问你,便是弥天大谎,你也要说句句属实。我也糊涂,倒也好问你。”
  通天讪讪道:“到底也是实情。老师但只一走,真假立知。”说辞之下,恐他有些恶毒心思,又忙道:“老师肉身孱弱,全仗邪火支撑。还是早些动身要紧。比及寻来血蛊,弟子慕义,拜得老师门楣,再将那服食之方,悉数见告。”赊月嘿嘿一笑,啐他一口,骂道:“你这九曲肠子,软硬兼施,倒是个天生成的下作黄子。”通天干咳一声,却是强行拘束舒行难侧转头来,含笑点头:“老师门下,都是琴心鹤性的出尘仙子。只是江湖诡谲,也多丑恶。将来老师行走四海,少不得有用到弟子的时候。”赊月听得这一番说辞,虽明知荒谬无稽,一般心中得意,轻捋颌下银须,笑道:“罢了。你这心思可憎,口齿倒实实讨我欢喜。只是如今一去,也不好当真盲人摸象。还是许你个耳目才是。”
  说辞之下,其肚腹突地“噗嗤”一声,竟自化作了数尺高的一面镜子。其两条长腿一左一右微微弯曲,却是变作了两个三尺来高的白骨童子。两个骨童并肩而靠,手足匍地,其腰背微拱,齐齐将镜框负在背上。那镜面溜圆,镜框却只得半边,乃是一根弯曲的脊椎。
  这镜子皎洁锃亮,形如圆月,晃眼一瞧,倒像是汇聚的一盘水银。镜面之上,如今映照出一番外间景象。通天凝神看时,这‘掌中眼’外的赊月,竟已然悄然走出了天门裂纹,回到了中土神州。天门之外,再也不见峨眉虚陵的剑仙。满空飞舞的,都是日月道庭各宗道士。神州这天门台墀,较之大荒之境,却是毁坏残破更甚。台墀之上,到处都是深约近丈的破碎石坑。或大或小的碎石撒满了整个台墀。台墀上的两个石鼎,左侧的已然裂作了两半,一半倒落台墀,跌成了十来块巨大的碎石,一半斜攲台墀阶梯之上,内中的神火火种闪烁吞吐,时不时放出一道火浪。这火浪顺了台墀缓缓滑落,从天而降,落得十来丈,便被高空的烈风吹作了漫天的焰火。

  郁闷……涯叔抽风了……回复一次显示一次错误,换个浏览器进来居然发现发了三次……悲剧了……
  第两百节 苍梧


  右侧的石鼎黑烟袅袅,内中却无半点火苗,那上古遗留的先天火种,竟不知去向;石鼎之下,尚且堆满了乌黑枯焦的尸身。这尸身饶是烧得焦糊,但骨架残存,依稀可辨旧日原貌——虽则形容同人也还相类,但或是尖牙利爪,或是飞翼长喙,却定是妖怪无疑。
  石鼎正中,如今却生出一株奇木,不计其数的巨大树根自石鼎底座穿将出来,将天门台墀刺得千疮百孔,径直落向人间。高耸的天虞诸峰被这树根蟠绕纠缠,灰褐一片,蒙蒙一色,再看不出本貌。
  那树冠之上,有数条巨伟莫甚的枝条,皆被剥去树皮,刮去乱枝。其上有许多怪诞道人,内中有一色人等,腰肢之上,竟生有三个身段。想来便是这道庭道人口中所言的三身国道士。这道士每一节身段都握得一节褐色树枝,一个个清唱吟咒,左手捏作法印,右手挥动那枝条,有如天魔狂舞。
  其吟咒之下,那巨大的树枝便“啪啪”作声,四面皆开始皲裂。那裂纹之中黑影袅袅,迎风便长,不过片时,便化作褐色的粗皮梧桐。这梧桐高大崔嵬,勾连而生,竟自长成了一座恢弘壮丽的褐色宫闱。树冠遮蔽处,便是那高庭广厦,枝条蔓延处,便是那游廊后园。宫闱之前,尚且有十来丈高的一无枝无叶的树桩。其上龙飞凤舞,刻有两个古篆大字——“苍梧”。
  这边一众三身道人尚在建筑宫闱,另一众妖娆道人又在一旁,施展起来。且见他等一个个自袖笼中取出一个灰白色的石头瓶子,倒出些许仿佛石灰捏作的丸子,随手捏碎,望空一抛,那灰屑迎风起来,摇摇晃晃间,却便化作了数百头灰白色的巨大蝙蝠。这蝙蝠肉翼挥展,在这苍梧宫走近飞旋,翔动之时,尚且发出鹰隼般的高亢啼鸣。若是展翅疲乏,即便在那宫闱墙头落将下来,头颅一埋,翅膀一收,却是化作了一尊灰石雕像。赵墨也罢了,原也识不得这些许道宗,更识不得这妖术名目,那通天却是个门户人,这妖娆道士,却是大荒之中赫赫有名的淑士宗。如今一见,由不得有些头皮发紧。
  这宫苑恢弘,那也是意料中事。只是这宫苑之内,却有一个熔火之池,格外令人侧目。那池子以金砖筑就,撑着百來十根树枝,约有三四十来丈见方。那金砖高及三尺,长宽皆将近丈。砖头内壁铸有一个数寸大的赤金兽头,这兽头形容各异,或似鹰隼,或如虎狼,挂在巨砖之上,或“嗷嚎”一声,喷出数丈高的烈火熔岩,或“呼突”一下,吹出星火飞溅的滚滚黑烟。
  火池外围,匍匐有数十只双头怪狗。这怪狗身形肥硕,一身毛皮或赤红如火,或翠绿如碧,其两颗头并肩而生,却总是一大一小。小头面目类人,藏在大头耳后,或闭目打盹,或缩在狗毛之中,只微微露出一对细长的红眼睛,四下窥视。
  大头面貌狰狞,探头探脑四处嗅闻,每走数步,便“嚯”然一声,喷出一团紫红烈焰。这烈焰落地化生,倏欻间隙,即便化作一个赤发红目的溜肩小鬼。这小鬼獠口尖耳,眼眶之中却是两颗焦黑的石炭,虽是滴溜溜直转,却是哪里看得见东西。
  且它等身高不过尺许,手头却拿得三尺来长的一柄火叉。化身出来,立时满口乱喊,挥舞了叉子四面望空乱戳。若没戳中甚物什也罢了,跑跑跳跳数步,也便“哧溜”一声,化作一团黑气就地散了。倘或刺中了甚劳什子,登时连声怪叫,提起那叉子猛然一阵乱搠。
  只是这火池左近,别的没有,偏是满地破碎的金块,这小鬼抡起火叉一通乱刺,那金块坚硬无比,但听“叮叮”乱响,火星四溅,却哪里是它等攒刺得坏。那小鬼竭力无功,又气有恼,“咿咿呀呀”一阵嘶吼,却是望胸口一拍,即便朝那碎金急撞而去。但听“嘭”一声响,这小鬼一撞之下,登时爆作一团紫红烈火。那火焰触物即燃,便是这等金块,一般被烧作一滩金水。
  火池上空,却有数十只巨大的烈火乌鸦。这乌鸦通体黑羽,偏是生有一颗五彩斑斓的凤头。其头顶的翎羽长有数尺,映了日头,五光十色,绚烂无匹。其翔动之际,羽翼之上火光四射,煌煌然仿佛一团烈火满空飞旋,令人不敢逼视。
  通天虽在“掌中眼”里,那心神灵通却在,朝那熔火之池伸手一指,轻声道:“活身血蛊,便在那火池之中。”赊月听得这话,想着他失陷在自家掌中,料来页不能作怪,稍作思忖,捏起印诀,放出一蓬黑烟,罩于自身,即便朝那熔火之池飘然而去。这法子瞧来轻忽容易,却是赊月的看家本领轻纱罗。吴懿德虽是出身名门,算得广闻博知,但于此秘法,却是未曾听闻,乍然相见,未免有几分轻视,忖道:“这等大意,那活身血蛊,只怕是取不得了。”
  孰知这一路来,慢说那一众妖物,便是那衣衫招摇的道庭异人,竟也不曾有半分知觉。这赊月且也存心卖弄,数次同那道庭道人、妖物擦肩而过,且彼此近时,或是嗤然轻笑,或是悠然长吁,浑然没将这一众人等放在眼中。比及靠近那熔火之池,那熔岩火浆翻滚,烈焰沸腾,竟也不曾照出着轻纱罗的半点破绽。
  赊月立在熔火之上,微微弯腰,不过随手一掬,竟捧了些许熔浆在手,下细端详。他这一番细看也罢了,赵墨等藏身在他‘掌中眼’里,那熔浆在其手心一滚,登时在那‘掌中眼’下起一场火石之雨来。通天没神通施展,见这火石倾天而下,只得放出鼎来,化得数丈高,藏在鼎下,悻悻然道:“正事多少要紧,偏是这般胡闹。”嘀咕之中,那那火石滚滚而来,登时“乒呤乓啷”好一阵响。响动之中,那火石四下弹射,只是这石头倒也奇特,落在‘掌中眼’这泥潭之中,却不沉底,倒同树叶一般,浮在泥潭面上,只管自顾自的烧得嗤嗤作声。
  吴懿德藏于赵墨胸中那一团心火之上,虽不虞有伤,见那火雨倾覆,虽比不得天门失火,在这别样世界,到底也觉得惶恐,见赵墨支楞个脑袋不知闪避,那火石接连撞来,直撞得他一身骨头火星四溅,虽不曾受伤,但每每一撞,其胸中的火焰便有些摇晃。晃荡之下,颠簸之中,竟似盘山乘轿,急浪行舟,没片刻,便觉头晕目眩,实实忍不得,怨道:“你倒是块好铁,欢喜这淬炼功夫。可怜我倒在这里蹬荡,便是几辈子的秋千也坐尽了。”
  赵墨听得这话,“啊”得一声,忙忙放出神火印来,化作一面盾牌,高高举在头顶。只是他这神火印与通天的古鼎神通有别,那呼啸而来的火石但凡一撞,登时烟消火散,“哐啷”一声撞飞出去,却是变作了一块淡蓝色的透明碎片,轻飘飘的浮在半空,竟不会跌落。
  赊月对赵墨等人罹受火雨视若无睹,只管将那熔浆在掌中翻滚,通天观其神色,忖度其意,冷笑一声,鄙薄道:“你瞧这满地的碎石,那起火的,那熄灭的,哪里是人世所有的石块。那是以术力拘禁幻化的虚空之石。这熔火之池,乃是一扇五行限界之门。这池子下方,不过是一方术力幻来的别样世界。有甚怕处?”
  赊月听得这话,却是干笑一声,幽然道:“我若有甚失陷,你可也活不得了。”通天心道:“只怕你便是安好,我也未必活得。”然口中却道:“如今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焉能不知趣。”赊月笑道:“你果然理会得也罢,理会不得也罢,我好歹有一句话送你——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好自为之罢。”说辞之下,两足一蹬,身子一摆,便如鲤鱼入水一般,一头扎入了那熔火池中。
  吴懿德便是听了通天这话,见他这般一头撞将下去,心头却也未免有些骇异:“这老道儿好生托大,也不放个咒验护身。”忐忑之中,赊月已然穿身而过。这火焰之池却也当真如通天所言,不过是个限界门户,那熔岩瞧来深沉无极,堪堪穿过数尺,即便自熔浆中冒出头来。饶是如此,穿身过时,那熔浆中的热浪滚沸,却也将赊月那轻纱罗的术界炙得滚烫。那罩身的无形黑烟竟微微有些凝滞,且生出淡淡一层暗光,乍然看来,倒像是烟熏过的蛋壳,只怕轻轻一戳,便要分崩离析。
  这门户之后,却是数丈宽的一弯熔岩拱桥。这拱桥形如弯月,一头连接这熔岩之池,一头却是通向一方熔火地界。那地界虚浮在空空落落的虚无之中,广袤宽阔,恐有数百里长远。便是赵墨,也一眼望不到边际。这地界正中,有一座数百丈的熔岩高台。这高台纯以熔岩堆砌而成,巍峨耸立,三面皆是陡峭的悬崖绝壁,唯正面有一道斜长台阶,逶迤而下,仿佛一条巨大的火蛇匍匐盘绕。那阶石或高或低,或宽或窄,似乎率性而筑,并无一定规矩。且每一块都皲裂破败,裂纹中时不时便扬起一蓬细碎的火灰与浓烟。
  赊月四望片刻,即便收敛心神,重新施展术法,朝那高台飘摇而去。那高台之上,有一座熔岩巨城。城池之前,有一数十丈见方的祭坛。只是这祭台之上一无神像,二无香炉,却有十来个数丈高的熔炉。那熔炉之前,尽皆立得有一排十来丈高的熔岩柱子。那柱上有数百根锁链,其上锁的,既非禽鸟,亦非走兽,却是不计其数的尘世凡人。这些许人等遑论男女老幼,无论妍媸高低,无不精赤条条,蓬头乱发,一个个被锁在铁链之上,或是放声哀号,或是垂头歔泣。
  熔炉之前,有数十个身着华服锦袍的寿麻道人,一行嬉笑,一行随手自火柱上解下人来,看也不看,即便抛入身前那熔炉之中。那凡人落入火炉,受那焚烧,却连头发都不曾着火,惨嚎之中,一身皮肤渐渐皲裂发黑,也不多时,便烧作了一个熔岩活物。这活物炼化得成,便自那熔炉烟囱中脱跳而出,“扑扑”两声,竟自背脊上生出一对熔岩羽翼来。“呼哧”一声,即便飞至那高台三面峭壁之上,寻个巉岩,蝙蝠一般倒挂起来,片刻功夫,便同那山岩融作一体,再瞧不出丝毫生气。
  赵墨瞧见这等行止,登时寒毛直竖,忿恨之中,却突听胸中的吴懿德低声啜泣起来,垂眼看时,吴懿德却将脸面藏在袖笼之中,再不出一声。赊月虽没这等怜悯之心,却也慨然一叹,缓缓道:“弱肉强食,世道如此。要怨,那也只能怨他们孱弱无能。”通天虽是铁石心肠,这当口也有些忍不得,幽然道:“可怜这神州生灵,如今竟成了蝼蚁……”孰知言语未尽,却听一寿麻道人手中的凡人哭喊道:“兄长!兄长!是我!是我啊!你连……”
  言语未尽,那寿麻道人却猛然一掷,其“扑通”一声,便被狠狠掼在了熔炉之中,再没半点声响。只是他言语消停时,那寿麻道人的两手却依旧微微有些颤抖,比及那凡人化作熔岩活物自烟囱中脱空飞走,这寿麻道人才垂下头来,喃喃道:“你生为兽人,便不能算做我同胞兄弟。向往苟且,容你偷生多年,如今王上有令,我焉能再徇私自误。而今兵行九州,倘或你能赢得战功,光耀门楣,彼时再唤我一声兄长,却也不迟。”
  那熔岩活物火羽飞展,在半空翱翔一时,那寿麻道人的浅声低语却不曾听在耳中。想来他心性高傲,与别人不同,他浮在半空,竭力一声尖啸,旋即猛然一个俯冲,朝那祭台一头撞来,但听“轰”然一声,倏忽间火光四射,转瞬功夫,他便撞得四分五裂,化作一地突突燃烧的焦黑石炭。那寿麻道人吃得一吓,愣怔片刻,却不过微微卷了卷曳地的长尾,即便折转身,仰起头,同旁的寿麻道人一并嬉笑——“好个糊涂的痴儿!”
  二百零一节 丹房


  “这起蠢蠹,哪里知道为人不易。竟这等轻易赴死。”鄙夷之中,赊月即便翛然而起,朝那宫阙大门徐徐而往,飞行之中,兀自又耻笑道:“廉耻身外物,生死自家事。便有万人称赞万世,也当不得独活一日。看来世情流毒,非止神州,便是大荒化外,一般如此。”
  自语之中,已然悄然近得这宫阙大门。那门匾之上空无一字,却是刻有一个八卦图。门匾之下,宫门两侧,冷冷清清,便连一个值守看护之人也无。赊月心下奇怪,忖道:“这道庭老妖,难道有通天本事?他壮怀激烈,领兵而来,如何竟松散至此?”疑窦之中,恐大意冒失,中了算彀,扶持法术,小心翼翼飘将进来,举目四望,那宫苑之中,竟当真散漫松懈,浑没个警戒之状。
  这宫苑的高墙大院,无不以熔岩铸就,那宫中的一行人等置身其内,也不见施展甚术法,一个个摇动长尾,在那熔火岩浆之上逶迤而行,直是如履平地。赊月下细打量,那院墙下来往的,大都是些身着赤红锁甲、肩披雪白大氅的少年道士。这些许道人四下忙碌,或是二三结伴,抬些个木册竹简,或是三五成群,背些个篓子筐子。
  他等行色匆匆,赊月既不知其何来,也不知其将往,只是少年儿郎,未免口舌,赊月立在城门左近,瞅着他们来去,倒也听了些不咸不淡、没头没脑的话来——“听说是腾黄氏后裔……你别瞧他年少风流,都说是个妖身,修道绵长,只怕已有千载……我如何知道那是何方门宗,只个个都是使剑的,那剑法也罢了,腿脚倒是利索,见着咱们人多,不过两三回合,不知是甚劳什子邪法,竟就此平地遁化去了……哎唷,你倒会使乖,提了一篓子血见草,我也忒老实,没由头的背好一筐子红汞石……据闻他家主子炼了甚神技天窥术,从个老宗处盗了个梦卜,知道咱们便在这些年,唤他在这天门外足足守了五十年哩……这不咸宗也太可恨,自家有火石童儿不使唤,倒叫咱们替他拣药石,哎,世宗也太实诚,他们那起歹人,哪里将咱们黑齿宗放在眼里……王上这些年来,何曾正眼瞧过旁人,倒把他瞧得比各宗宗主还重些,竟亲来迎迓……叔伯们也太谨慎,这兽人粗鄙,哪里是咱们敌手,何消翻这些虫蠹简册……”
  通天见赊月行事畏葸,呆呆藏在门户处发怔,只管听那些少年闲言碎语,心中大不耐烦,皱眉催促,赊月冷哼一声,倒也没同他计较,循了他指引方位,瞻前顾后而行。一路走来,却见是个敞轩广厦的宫苑。这宫苑院墙高耸,墙头上缠满葫芦藤,这葫芦茎叶枝蔓无不乌焦发黑,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油黑葫芦藏在厚叶之下,冷光微微,竟像一群妖兽的眼睛。
  宫门处有一方影壁,便是那药石材料积放之所。那影壁下满是各色柜子瓮缸,有十来个顽皮少年,将筐子篓子抛掷在地,围聚在一处,嬉笑打闹。一个老成些的过来,忍不住劝道:“虽是替不咸宗下这苦力。到底是世宗许下的应承。况也是王上的正经大事。你们这般惫懒,倒是给了他们不咸好由头!怕不到王上处嚼哩!”一个最吵闹的大笑道:“理他怎地!如今王上同那兽人道士议论欢畅,哪里有那功夫听他们唠叨!你且进去瞧瞧,里头可有半个不咸宗的老糟货?那丹火也熄了,丹炉也封了,都在庭前候着望消息哩!”
  另一个也抚掌笑道:“你也消停些,指不定王上又不要这丹药了,你便再勤谨些,也是无用。”先那沉稳的苦笑道:“我这话原也为你们,俗话道,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凡事且莫行在前头,便是上面有这些响动,你们也不该听闻。旁人以为咱们有手有尾,便已经十分足了。你们倒好,非但要生眼睛耳朵,如今倒还想起脑子来了。好没个足厌。便不能收拾些则个么?”那最吵闹的哈哈一笑,自药筐中摸出一块龟壳来,朝他一抛,嘻嘻笑道:“你这话很是。咱们几个适才掐了两句歪话,原想封给不咸宗的老糟货们,如今看来,倒是许你也合式。”
  这沉稳的眉头一皱,却是不肯接手,侧身让开,听那龟壳“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撇嘴道:“既不是好话,那就罢了……”孰知话未说完,却听那一伙喧嚣少年竟齐声嚷将起来:“硬骨残形知几秋,尸骸终不是风流。顽皮死后钻须遍,都为平生不出头。”一时吵嚷完结,哄然一笑,竟各自提了物什,四散跑了个干净,只剩下那老成少年气得两颊通红。
  赊月听了这话,心头却微微有些心安。绕过这少年,悄然走进内院。这院中有一口数丈余高的白玉水缸,那黑葫芦的根茎便泡在缸中。这大缸缸身上蟠得一条雪白大蟒,时不时便探头在缸中饮些清水。大缸周遭,垒满各色怪石,有些许赤膊异人,盘坐院中,或以斧凿将那怪石敲作碎块,或以臼杵将那碎块磨作细粉,虽是乓乓砰砰、窸窸窣窣响个不住,却无端端显得静谧幽闲,便是寒蝉仗马,也断无这般萧疏沉寂。
  赊月也罢了,赵墨瞧在眼中,却是暗自诧异——“我亲眼目睹这异人自天门而来,那阵仗之中,何曾见过这些许人等。他们却是从哪里来的?”忖度之中,赊月已然过得重门,行于正厅。这厅房轩敞高大,除却门廊下一只翻滚乱扑的幼犬,竟没半个人影。那幼犬通身碧绿,肩头生得两个头颅,一个探头探脑,只管四下打量;一个两目紧闭,歪剌着嘴,支楞满口尖牙,一条舌头掉在口外,“哧哧”作声,淌些腥臭发黄的涎水。
  @兰凌王 14984楼 2013-06-27 22:14:00
  顶,最近总觉着某些细节写得太详细了,不多的情节要占用好多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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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对细节的描绘连我也意外了……没想到会超过预定篇幅……按照当初的计划,是要在这里转入少君部分的。但是没办法,还有需要交代的情节没出来,只好后延两节了。
  那厅房高有数丈,内中立得一丈余高的黄铜丹炉。这炉子形如无柄的茶壶,炉身上浇铸得有一异人女像,其上身斜坐炉口,腰身以下缠绕盘驳,将这丹炉缠护周到。丹炉外围,烧有一蓬奇特的烈火。这丹炉之下一不见积薪,二不见油盏,那烈火却是冉冉升腾,突突飞扑,仿佛一只新困牢笼的野兽,正在翻滚嘶吼。
  这火焰之中,立有三面光滑平展的虚空石镜。一面镜中,有一片苍茫云海,层云之上,浮有一座缥缈孤峰;峰顶有两个耄耋老者,对坐弈棋。一面镜中,乃是一方折戟沉沙的所在,那怒风之下,旷野之中,有两个长枪方戟的将军,策马纵横,正自奋勇厮杀。另一镜中,却是一条长河,河湾两头,一个少年垂杨荫里,荡舟撒网,一个少年落红阵中,闲看潋滟水光。
  赊月不敢大意,觊觎良久,这才悄然飘入房中。这厅房之中空无人影,却时不时有人声飘忽左近,赵墨耳力过人,然凝神细听,但觉那声音似乎远甚,模模糊糊但知有些响动,却一字一句也听不分明。诧异之中,却见掌中眼里的赊月冷笑一声,便自放出一张古琴来。
  也不见他列印施法,不过在那琴额上随手一点。那几根琴弦“嗡”然一声,自琴身上崩将开来,袅袅升空,自相勾勒纠缠,网成了一张人面。这人面虽是双目呆滞,神色死板,但形容标致,倒仿佛二八佳丽。它变化一成,立时开口说话,赵墨心头好奇,下细聆听,却是个沙哑暗沉的声音。这声音喉音颇重,颇有些函胡,想来是个耄耋老者;若不细致,也容易听不明白——“王上命你守护戒备,作这城防将军,你不带人布置,反拖了我偷偷跑到三身宗来,却是作甚?”
  言语消停,不待众人寻思,那琴弦人面又突地换得声气,冷冰冰道:“咱们外围这阵势,慢说寻常宵小,便是大宗名门的子弟,也断然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那熔火之眼,早开一刻,晚开一刻,又有甚打紧?如今形势不明,三身宗的贼子人心不稳,都在王上殿前打听消息。正是咱们探寻他们丹炉之秘的好时候。”这声音冷峻尖利,甫一开口,倒是吓了赵墨一跳。
  惊讶之中,又听琴弦人面换做先时那沙哑声音道:“怕只怕那三身宗一般打的这等主意,如今正悄悄访咱们的帝女玄霜哩。”那冷峻声气道——“正怕他不去哩。我不是叫黑齿宗的童儿送药么?那宫苑咱们的人一个没有,那黑齿宗的老匹夫又不是呆子,自然晓得其中的利害处。焉敢轻忽大意?咱们便是敞轩开窗,他也断然不敢容人朝那丹房走上一步。”
  那沙哑声音听得这话,倒是不曾则声,那冷峻声气想是见了他面容气色,又自笑道——“你且宽心,便是黑齿宗的老匹夫牛性蠢蠹,故意中间使坏,给他些个便宜,那也不妨碍。我在火中藏得有守护之法,他们若没那个贼胆也罢了,倘或有,也正好试试那天火之种的厉害。”又自嘿嘿一笑,悠然道——“便是他道行了得,躲过了丹炉前的火种之法,那也还有三生镜哩!那镜子之中,来往三生,时光交错数百年,慢说寻常宗主,便是王上也要忌惮三分。若是他有眼无珠,不知死活进退,强行取丹,落入那时光涡流中不得脱身,便是王上有心袒护,也不能怪罪你我。”
  那沙哑声音听得此言,却是“啊“得一声,颇有些忧虑道——“三生镜!那咱们这言语,岂不叫他都听去了?”那冷峻声气道——“咱们这声音,在镜中传去,跌跌撞撞几百年,他如何还能听得分明?便是听了,也断然不知所云。”
  言语至此,却又渐渐沉寂,想是这两人已经近了三身宗宫苑,为稳妥故,已然不再则声。赊月逡巡在那丹炉周遭,却是不敢轻易靠近。游走片时,又自放出琴来,不过信手一拨,但听“崩”一声微响,那厅房外间的那双头幼犬登时“汪汪”数声,蹦进门来。
  这幼犬脱跳进来,匍在赊月足下,一个脑袋耷拉了耳朵,吐着一条长舌头,“呼哧呼哧”朝赊月的脚背哈气;一个脑袋仰将起来,颈项越探越长,须臾片时,竟将一颗头搁在了赊月左手手腕之上。赊月抬起右手,在这幼犬下颌轻轻一挠,轻声道:“直闻声教,度写妙形。”咒声一动,这幼犬喉头“咕嘟”一下,“呜哇”一声,竟自吐出个身高三尺的尖耳蓬头鬼来。这蓬头鬼通身墨绿,两手尖爪颀长,稍有动作,十指竟“哐啷”作响。
  赊月拎起这小鬼耳朵,提将起来,勾起这蓬头鬼下巴,细看两眼,轻声骂道:“这些下作妖精,倒也舍得。竟肯拿灰鬼喂食这祖状尸。”言毕随手一抛,便将这蓬头鬼抛掷在地。这小鬼落身下来,晃动两条罗圈短腿,摇摇摆摆朝那丹炉走去。孰知堪堪将近,那丹炉外围的烈火“呼突”一声,陡然窜起丈余,倏忽之间,即便化作一头烈火猛虎,“夯哧”一声,便将这小鬼一口吞将下肚。
  那小鬼落在火虎肚腹,“噗”一声微响,即刻烧作了一团絮扬黑灰。赊月眉头一皱,暗骂一声,捏起法诀,轻声咒道:“灵音道妙,天书录形。”咒言一动,足下那祖状尸陡然一抖,倏忽一下,竟化作了一个灰扑扑的布袋子。赊月提将起来,望空一抛,那袋子悬浮在空,稍稍摇晃,旋即鼓胀起来。
  赵墨定睛看时,那袋子却是个无底袋,两端都不曾收线,诧异之中,却听那袋子左端袋口“噗”然一声,猛然窜出一道灰白疾风来。这疾风喷涌而出,朝那丹炉急扑而下,只是风势虽猛,那丹炉上的火苗不过略略有些摇晃,却不曾矮上半分。
  通天见那疾风迅急,暗叫一声糟糕,忖道:“这老幺儿糊涂!这些许房屋都是熔岩建筑,这疾风一刮,烟火招摇,岂不露了行藏……”正自忧虑,却见那急扑而去的疾风吹出数丈,兜个圈子,竟绕将回还,自那袋子右端袋口钻将进去。只是这法子虽巧,却是惹火烧身。一苗焰火顺了那疾风,卷入袋中,不过倏欻片时,那袋子便由内而外烧将起来,先还只是淡淡扑些烟气,微微闪些火星,片刻之后,那袋子陡然间火光四射,但听“噗”然一声,登时爆裂开来。只是布袋炸开,落地的却是支离破碎的祖状尸。它这残骸散落下来,撒在熔岩地砖之上,也不多时,便烧作了焦臭的灰屑。

  预告下……电脑坏了,泪奔。。送去检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回来。。。。伤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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