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节 叛变
阴生暗叫一声糟糕,忖道:“到底不中用。只怕还得贺……”念想未绝,却见那穷奇突地身子一晃,陡然之间,竟定在了当地。不过眨眼功夫,其通身上下,便自结出厚厚一层坚冰,再也动弹不得。
变化一成,阴生登时欢喜不尽,笑道:“这愣登孩儿,倒当真有些厉害手段。”又一脸傲色道:“到底我家主子,也还有些眼力。”少君听得这话,哂然一笑,也不言语,单单伸出手来,在它额头轻轻一弹。阴生嘀咕一声,瞄他一眼,嘟嚷几声,却也不好发作。悻然之时,却见他飘然而下,立在这穷奇身前,右手一晃,即便放出神剑泰阿来。
这神剑锋芒,非寻常可比,剑光闪时,阴生下意识的抽身想跑。它肩头的鹤松同为草木所化,生平惧畏此物,乍然相见,一般吓得心惊胆颤。惴惴之间,却见他神剑一挥,但听“叮”一声闷响,火花四溅,那穷奇颈项上的锁链不过白添得一道划痕,却哪里挥斩得断。
少君见这行景,眉头一皱,收却神剑,左手一晃,却是放出一苗蓝色焰火来。这火焰飘摇而起,落在那锁链之上,登时“兹兹”作声,猛然烧将起来,然焰光灼灼,却哪里烧得动分毫。惑然之中,却听脑中响起贺云城的声音——“这是萧月庭放出来的混沌镇元大法,专锁妖孽鬼魅,斩不断的。”
少君眉头一皱,心神传声,同他道:“你可有甚么法子能斩断么?”贺云城一般心神传声道:“办法也有,只是动静忒大。若将他引了过来,只怕不妙。”说辞之下,见少君默然不言,迟疑片刻,又徐徐言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万无一失的法子。如今要求稳当,只怕不能。便是凡尘之人,也道是‘富贵险中求’。咱们索性也来个险中求胜。你便就此施法,就地疗伤,怕是怎地?”
听得这话,少君闷得片刻,却自袖笼中摸出阴生鹤松来,轻声道:“你两个并非血肉之躯,施展鬼法,原比旁的物什便宜,如今须得探个虚实,且要你两个走上一趟,可还使得?”阴生听他这话,哂然一笑,忖道:“我又不曾中了你那劳什子情理妖法,焉能任你摆布?”
忖度之下,嬉笑将言,然抬眼之时,却同少君四目交接,瞪了个正着。但见他面如冠玉,两眉斜飞,一对眸子清澈如水,明亮如星;且这无底洞中熔火四射,四面皆有火光闪烁,其面目定在面前,经这火光明灭映照,那容颜一时间或清透明晰,或朦胧虚幻,但此一望,阴生陡然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葛年来。倏欻之间,竟无端端有些懵懂迷惘。那拒绝言语,陡然好比千斤重的橄榄,竟就此压在舌底,愣愣怔怔,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糊涂之中,却见少君微微一笑,温言细语道:“多谢。”说辞之下,其指尖一晃,登时窜起两个黑烟化作的魅影,“呼突”一下,便自阴生、鹤松眉心钻将进去。
鹤松受得这魅影,身形一晃,登时化作一个尖耳长尾的血池衙役。这衙役跳将下地,走出铜亭,两肩一抖,一对黑毛缠绕的长臂“哧溜”一下,便自变作一双绒毛肉翅。轻轻一展,“嗖”然一声,便朝那碧玉盘中的水晶宫苑疾飞而去。贺云城虽将这灵台肉身供与少君,然两目所睹,却也悉数可见。讶然之中,传声问道:“这般大喇喇的飞将过去,若是露了行藏,岂不枉费心血?”问询出口,又有些失悔,讪笑道:“想来是有什么潜藏的法子,我自己瞧不破,倒疑心你糊涂。当真可笑。”
少君听其言语,微微一笑,轻声道:“你修炼之法,走的是正阳刚猛的法门。哪里知道这些阴域鬼道的诀窍。你有所不知,这无底洞中,虽有熔火烈焰,然鬼气森森,却更比别处不同。这血池衙役有这鬼气遮护,寻常人等,若没十二分留心,想来是知觉不得。但请宽心。”言语之中,阴生也便就地一滚,化作了黑风凝烟般的肉酱役使,脚踏一块符文满布的生铁铁牌,朝那玛瑙盘望空飞去。
两相一去,少君也便静待消息,他生性沉静,这当口悠然不语,贺云城却有些按捺不得,虽没个言语,但二人魂魄同居一体,那急切之意,却也叫少君看个了真切。哂然之中,轻声笑道:“要看个明白,那也容易。”
其言语之中,贺云城陡觉脑中“嗡”然一声,倏忽之下,眼前一亮,定睛看时,身前所立,竟是那碧玉盘中的水晶宫苑。只是眼中清亮,视物分明,那眼睛转动,却是由不得自己,稍作思忖,旋即明白过来——当下所见,却是那鹤松的眼中之物。
如此随人而视,多瞧两眼,便似急浪行舟一般,略略有些晕眩。且鹤松一路暗藏行来,其所见闻,不过是一干少年道人。这些许道人年岁相仿,约摸十二三岁,各各围聚,各在一处。或是园林花木之下,或是宫苑游廊之中,也不拘禁,只管闲坐,或是手谈对弈,或是丹青诗画,甚或萧管应和,琴瑟和鸣,哪里像个道门玄宗,竟成了个闲逸行乐的别院。
游走察看一时,这鹤松也没见个年长些正经道人,遍寻无果,虽是疑惑,也只得两翅挥展,飞将回还。贺云城睹见这形容,却更是疑窦丛生,忖道:“作怪,这萧月庭同我一般,也只是个莽撞粗汉,虽是认得字,读过些凡尘经卷,到底不是附庸风雅之辈,如何这门下弟子,竟似骚人墨客一般。”
思量之时,眼前却已然换了景致——如今所见,却是阴生眼界了。因在碧玉盘中耽搁一时,阴生所见,已然是那玛瑙盘中的殿堂内景了。这殿堂四壁无墙,空空落落,就此外望,不过是林立华表。这殿堂正中,有一张翡翠王座。这王座形如蟠龙,华美尊贵,却盖有厚厚一层冷雪,雪堆之中,僵坐一人,正是名闻天下的剑仙萧月庭。只是如今他困在这王座之上,面色阴冷,眼色凶狠,须发之上,尽是冰粒雪花,哪里还有半分旧日气度。
其身前团团而立,围有百來十个宽袍大袖的峨冠道人。为首一个,童颜鹤发,一身白袍,正是冷月长老窦伯颜。其身侧不远,有一老道,盘腿斜靠在殿柱之上,身形佝偻,衣衫男女,憔悴得好比街衢乞翁。贺云城但觉眼热熟络,定睛细看,却是吓得一跳——这颓丧老道,竟是委羽山的掌教赊月道人!这赊月素来飘逸隽雅,向有令名,当下狼狈至此,哪里还有半分仙风道骨的形容。
阴生附在一殿柱之后,且听窦伯颜冷道:“咱们追随你数百年,本指望你振奋宗派,好叫远穹高阳俯首称臣。哪知这些年来,你孤高自许,置一人之名于门第之上,实在叫人大失所望。碌碌无为,那也罢了,偏是还恣肆妄为,竟叫门宗子弟,将那尘世俗务作了修炼。我道宗根本,竟成了个梨园书馆。再凭你胡闹下去,只怕咱们冷月一派,就要至此而终。”
萧月庭听得这话,却是森然一笑,暼了赊月一眼,冷冷道:“当着矮子,不说矮话。你这般胡言乱语,不怕伤了你故旧好友的心么?”赊月恹恹瞧他一眼,嘶声哑气道:“伯颜言之有理,我有甚好伤心处?你瞧我往昔眷顾风流,但在俗务之中沉溺萧索,才落得如今这番形容。好师侄,我且劝你,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俗语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伯颜一片苦心,也是为着你们冷月将来。你万不要再自误了。”
萧月庭听这言语,却是仰头大笑,只是大笑之时,眼中却是滚出两行泪来,哭笑之间,哽声道:“报应,真是报应!无德之人,必受无德之报。人说一时糊涂,我却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窦伯颜冷笑道:“你既知晓错了,交出斩魔剑,让出门主之位,那也就罢了……”
话未说完,却听萧月庭狠狠啐得一口,厉声道:“厚颜无耻的老糟货。这斩魔剑乃是我师尊所赠,同冷月有甚关碍处?你若要剑,只管自家来取。”窦伯颜冷笑一声,森然道:“你当我不敢么?你稀里糊涂活了这几百年,便是死了,又有谁肯为你施舍一声叹息一滴眼泪?”鄙薄之中,右手一伸,不过随手一弹,但听“呼哧”一声,倏忽之间,其指尖便自飞出一只白羽飞鹰,羽翼一展,便朝萧月庭当头扑来。
堪堪将近,却听萧月庭嘿嘿一笑,冷道:“区区一个寒冰罩,便想叫我俯首听命么?窦伯颜,你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言语消停,猛听“嘭”然一声炸响,爆裂声中,其人身子一弹,陡然窜将在空,右手一挥,登时放出寒光四射的神剑斩魔。持剑在手,也不列印施法,不过猛然一声大喝,神剑一斩,但听“乓”然一声,那飞鹰霎时被劈作两半。只是羽翼凋零,却未见鲜血四溅,那飞鹰一劈两半,却是化作了指甲。
窦伯颜身后一众道人登时大哗,齐齐呵斥起来,或捏法诀,或吟密咒,便要动手。窦伯颜脸色一沉,抬手望后一挥,森然道:“便让我来会上一会。且看这远穹高徒,是不是对得起他那盖世的声名。”言语之中,即便放出神术,同他斗在了一起。
睹见此状,阴生也管不得窥探究竟,忙不迭转身,回转过来。贺云城心中欢喜,且将心声,同少君道:“好哩,且叫他俩斗个你死我活。正便宜了咱们。”少君听得他这心声,却是暗叹一声,也不言语,只缓缓起身,微微探头,瞧了瞧玉盘下方那无底黑洞,轻言细语道:“世事凑巧,倒也该焚香祝谢。”
说辞之下,捏起法印,轻声咒道:“太上之像,藏天偃月。”咒言声中,抬起足来,不过往前一点。这地面乃是熟铜铸就,本自坚固,孰知他这足尖一点,竟如湖水一般,荡起层层涟漪来。
这地面动荡之时,且也渐渐透明,也不多时,竟化作了一面若有若无、时明时暗的虚无之镜。这镜子微光之时,莹莹清透,仿佛映日生光的白玉,黯淡之时,黑烟氤氲,黯气飘忽,好比烟墨古砚。镜子之下,却是个无底深渊。杳杳冥冥,不见其尽。
法术成时,正逢阴生回转,乍然一见,登时骇然惊恐,不能自持——这妖道好厉害的手段!竟将这铜亭同那无底洞接在了一处!惶恐之余,却见少君伸出手来,朝穷奇轻轻一推。那穷奇巨大,不知重有几何,孰知这轻轻一推,那雄伟身躯,竟如纸折绢叠一般,身子一歪,“噗”然一声,竟就此一头栽倒,掉进了那无底洞中。只是它颈项之上,套有那神术化作的锁链,断折不得,便就此吊在那无底洞中,荡荡悠悠,好比乱晃的秋千。
穷奇跌落,少君即便自贺云城身上化脱出来,扶了亭中铜柱,轻声道:“如今无法可想,只得委屈你了。”贺云城笑道:“我皮粗肉厚,怕是怎地!不过皮肉之苦,无妨无妨。”说辞之中,便自脱却长衫,赤膊跣足,化作打獞的獞子。阴生却慌忙一把拉住少君的衣袖,急道:“别慌。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且将我身上这法子解了。便是你两个有甚好歹,也不能白害了我。”
少君尚未答言,贺云城却自恶声道:“我虽是门外汉。但这道家的法子,一旦施展,如何能轻易休止。若有旁人来此,惊扰一时,只怕就要坏事。如今他有神术附着在你两个身上,正是护佑出力之时,你倒好推哩!”阴生“哎呀”一声,自捧了脸面,可怜兮兮道:“我一个三尺孩儿,便得了些力道,能有何用。若当真有了甚惊动,抱薪救火也就罢了,只怕是引足救经的勾当哩!”贺云城听得这话,却是脸色一沉,一把提起鹤松来,冷道:“再啰嗦,这鹤松还我!”
@君子如风 15109楼 2013-07-23 15:08:00
原来静男还开了一个万世神兵的版块 在天涯来吧
怎么都没说一声 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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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人气不佳,这里都经营不善……更何况那边……实在是蠢汉一个……
第二百零六节 倾倒
阴生听得这话,登时两脚乱跳,嚷道:“哪里有这等道理,送人的东西,也好要回去!”贺云城啐得一口,却是脸庞一红,将鹤松抛掷下来,朝少君嘀咕道:“你这情理,实在不通。”又低头对阴生道:“你若肯出力,比及周到安全,我便传你两个鹤松的法门。可还使得?”阴生听得这话,立时眉开眼笑,拉住他袖笼,笑道:“使得,使得,你且立个誓来。我便信你。”贺云城劈手在它头顶一拍,骂道:“胡说八道!我贺云城名震天下,难道还要哄你个小妖精不成?”
阴生白挨得一巴掌,拖了鹤松,藏到亭柱之后,悻悻然道:“是,你是大英雄大豪杰,一言九鼎。”贺云城嘿嘿一笑,拍了胸口道:“那是自然。”少君见他同阴生认真议论,却是忍不住有几分好笑。摇头之中,放出神镜平波,列印咒道:“天纲运关,地纪推机。”然咒言响动,却没半点法力动静,贺云城诧然道:“你这便是打獞的法子了么?如何倒没个知觉?”
少君微微一笑,摇头道:“不过是个遮护的法子。借这周遭的鬼气藏些形容。莫叫人一眼瞧见罢了。”言罢拉他对坐在铜柱下,放出剑来,牵过他手,割破彼此手心,画出血符,彼此贴在一处,瞧了他半晌,满腹言语,最后却不过只是轻轻点一点头。
这打獞之法,阴生听少君讲得奇异,只当施展起来,定然神异非常,孰知目下,却只见他两个盘膝对坐,不过握手罢了,便连个列印吟咒也省却,实实没个稀奇处,嘀咕一声,啐道:“这道人,惯会胡吹一气。这等法子,也没见多少厉害处。”念叨两句,却突听那铜柱上的链子突地“窸窸窣窣”响动起来。
心头疑惑,定睛看时,却见贺云城肚脐“呼突”一声,竟自其中窜出一只黑烟凝化的妖物来。这妖物头如狸猫,身如长蛇,头身立在半空,长尾兀自缠在贺云城肚腹之中,其扭动之际,贺云城那肚脐周遭便微微有些鼓动。
这妖物缓缓飘移,将脸凑在少君面前,张开黑口,“兹兹”两声怪叫,似是大不心甘。然术力催促,却也容不得这妖物耽搁,恼恨一时,却不得不折转身来,缠住那铜柱锁链,穿过幻镜,蔓延而下,朝那穷奇扑去。
那穷奇吊在无底洞中,通身皆是冷硬如铁的坚冰。这妖物瞧来不过一团黑气,袅袅绕绕,仿佛一阵轻风,也要将它吹个没影。谁知但这一扑,那坚冰却是一碰就碎,倏欻之间,即便裂作巨大的冰块,朝无底洞深处急坠而去。
寒冰剥落,那妖物便如长蛇一般,将这穷奇死命箍住,不过眨眼功夫,那穷奇山岩一般的粗皮之上,便箍出丝丝缕缕的裂纹来。一时间皮开肉绽,鲜血四溢。那缠身的妖物闻得血腥,一张猫脸,却显出人样来——直是欣喜若狂。也不客气,立时埋头啜饮。
穷奇乍然受苦,登时怒不可遏,吊在空中,张开大口,陡然嚎叫起来。只是它扎挣有十分,却没半点声音传来。阴生瞧着诧异,俯下身来,贴耳在地,然再三聆听,却是实实听不见一丝动静。愕然之余,倒也生出几分佩服——这左道士,年岁不多大,到底是真有几分本事。
忖度之下,却见贺云城满脸黑气,其肚腹之上“噗”然一声,却是鼓起长蛇一般的一块突起。这突起“咕咕”作声,泥鳅一般,只管在他皮下游窜,每至于一处,其皮肤便被撑得透亮,瞧那光景,恐是蚊虫轻蜇,只怕也要爆裂开来。这突起四面乱钻,那鹤松瞧得高兴,顽童一般,随着其钻营绕着贺云城团团打转,全然没理会贺云城已然痛得脸青面黑,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
这贺云城修道多年,呼吸吐纳,早便同凡人两样,如今想是剧痛钻心,竟下意识的“呼呼”急喘,喘息之中,肚脐上凝聚的魔烟便摇晃起来,竟渐有飘散之像。阴生虽不知究竟,但也瞧得出其中的利害处,见少君两目紧闭,恐没知觉,嘀咕一声,朝少君道:“贺道长吃痛,恐不中用。你这法子,还是消了罢。别叫两个人都赔干净了……”
话未说完,却听贺云城口中“咕噜”一声,其舌头陡然伸出数尺,倏忽间奔窜而出,突地卷住鹤松,“嗖”然一声,便拖至口齿间,猛然一口咬住。鹤松吃痛,一声惨叫,“哧”然一声,却是变作了一截褐绿松枝。睹见此状,阴生却是吓得一跳,悚然退开数尺,暗叫一声侥幸。
惧畏之下,突听高空之上,那玛瑙盘中,金铁交鸣之声大作,呐喊怒吼此起彼伏,竟似个尘世战场。听这响动,阴生未免心头疑惑——那萧月庭不过区区一人,便是同众道士鏖战,却是哪里来这等声势,竟似千军万马作战一般。
疑窦之中,按捺不得,踏足铁牌,便又自悄然而上。升将上空,却见那玛瑙盘中,果然已自乱作一团。那萧月庭想是杀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什么往日情面,提剑在手,只管冲在一众道人中冲撞挥斩,厮杀之中,口中兀自放声怒喊——“废物!杀了我!杀了我!废物!你们不是要我的命么!拿去!只管拿去!”
他先时中了窦伯颜的寒冰罩,术力拘禁,不得施展,如今只管仰仗天生神力,驰骋来去,将那长剑死命砍剁。这斩魔乃是神剑,同他相伴数百年,心意相通,如今急迫之下,华光四射,红艳艳的剑芒在一众冷月弟子中高低飞窜,恰似一条夭矫飞腾的烈火毒龙。
@qingqingzijinxin 15121楼 2013-07-24 20:43:00
再看一遍了
感谢楼主的好文章,祝楼主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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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谢谢,你真是太客气了。
阴生虽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但乍然见此,没觉得他可怖,反是莫名生出几分可怜。那冷月道人同他相识多年,没瞧出可悲,倒是看出可憎;那胆气壮的,施展黄庭化身之法,左手化盾,右手或作锁链,或是兵刃,咬牙切齿,围堵过来,同他杀作一团;那生性谨慎的,施展六甲替身之法,将周遭的华表化作山石巨人,提了巨石作那斧凿,一般冲撞而来;那略有技艺的,列印作法,却是放出五彩神雷,轰然而击。
下方那碧玉盘中的少年道人一般听得这斩杀嘶吼,飞身上来,远远立在高空,却是不敢过来,因是年幼,给这阵仗吓得魂飞魄丧,一个个抱作一团,失声痛哭。
窦伯颜如今斜坐在殿堂台墀之上,长发散乱,满脸是血,只管尖声叫道:“杀了他!杀了他!”怒喊之中,却见赊月扶了殿柱,微微起身,慢吞吞道:“这般乱作一团,叫他跑了也罢了,只怕是自家人误伤,倒叫他一战而胜,你们却要枉死。”
听得这提点,窦伯颜登时心头一跳,颤声道:“那却如何是好?”赊月沉声道:“你门下弟子,各有所长,且唤他们,按技艺之别,各占一方,这才不致散乱。对面及两侧的,死命防护,断不出手;只背后之人,放手猛击。他便再是神勇,也断然走脱不得。”
窦伯颜听得这话,深以为然,急忙依言喝叱。嘈杂之中,一众冷月弟子倒也还听得分明,各各移位,结成阵势,依计施为;果然章法一成,萧月庭便有些应接不暇,顾此失彼,短短片时,便是满背的血痕。眼见胜利在望,窦伯颜喜不自胜,指着萧月庭骂道:“尸位素餐,还指望唯你马首是瞻。泼皮贼子,也太不知个进退。”
咒骂之下,却突听一冷月弟子尖声叫道:“中!”喝叱之下,陡听“砰”然一声巨响,那弟子拘来的山岩巨人一锤飞来,果然狠狠砸中了萧月庭背心。一击而中,那石锤却也“哐啷”一声,被萧月庭护身的混沌镇元大法震成了碎石。萧月庭却也省不得半分,一撞之下,一声惨叫,一个踉跄,脚下一软,“噗通”一声,即便跪倒在地。
一众冷月弟子登时欢欣鼓舞,齐齐呐喊,围聚过来。堪堪迈步,却突听萧月庭“哈哈”一声,陡然放声大笑,提剑撑住腰身,厉声喝道:“谁敢过来!”呵斥之下,那神剑猛然间寒光四射,雪亮刺眼,好比一轮初升旭日。一众冷月弟子遽然而惊,脚下迟缓,定在当地,一个个面面相觑,再迈不动。窦伯颜瞧得怒从心起,厉声喝道:“将他砍了!谁取了他首级,咱们便立他作这掌门!”
萧月庭听得这话,“呸”然一声,猛然抓剑,高高举起,忿然怒道:“这广寒宫是月庭从师尊手中接来,焉能落到你这等卑鄙小人手里。天命有常,有德者居之,你这老狗算什么东西,竟敢觊觎我广寒宫!”斥骂之下,一剑搠向这玛瑙地面,口中兀自喝道:“暴殄天物,也强过明珠暗投……”
其呵斥之声兀自在耳,那斩魔却已然一剑刺中了这玛瑙地面,但听“乓”然一声,那神剑即刻入地三尺。只是一剑下去,却也不见有个响动。窦伯颜先是一怔,旋即放声大笑,一行笑,一行破口大骂:“你个破落货,当真以为自己有盖世神力……”孰知奚落未尽,话犹在耳,其落剑之地却猛然“啪”一声响,倏欻之间,便有数百道二指宽的裂纹陡然迸将出来。
这皲纹崩裂,登时“咔嚓”乱响,四面蔓延开来。那稳如泰山的殿宇台墀也陡然摇晃起来。这一动静,周遭残存的华表再立不住,一时间“砰砰”乱响,四面乱倒。窦伯颜又惊又怒,又气又恨,暴躁之中,正待破口大骂,猛听“啪”然一声巨响,足下突地一空,这百来丈的玛瑙玉盘,竟就此迸裂,残破的玉盘、宫阙陡然下坠,不偏不倚,正砸在这托盘的女仙颈项之上。但听“乓”然一下,这女仙的头颅竟齐颈而断,硕大的水晶头颅登时轰然而落,朝下方的无底洞急坠而下。
圆盘破裂,众道人登时翻身而落。冷月弟子也罢了,一个个放出神术,翛然飞起,四散开去。那赊月病困之躯,行动已自艰难,慢说脱逃,那疾风灌口,便是张口呼救也自不能,那玉盘倾倒,便同萧月庭一道从空坠落。慌乱之中,所幸窦伯颜到底还瞧了个明白,强撑心力,飞身下来,一把将他拉住。
孰知才刚十指握紧,却陡听下方轰然一声巨响,窦伯颜悚然探头,放眼看时,却是那水晶头颅撞在了无底洞口,那洞口经此一撞,竟炸裂开来,倏忽之间,一股黝黑的妖气便冲天而起。妖气升腾,那洞口处却又猛然生出一股吸力。这吸力巨伟,周遭的烈火熔浆喷薄奔涌,已然倒灌涌入。窦伯颜提了赊月,却也有些把持不住,挣扎片刻,却也开始徐徐下落。
先还罢了,比及被拖下丈余,窦伯颜便有些脸色发青。惶恐之中,却见不远处的玉盘铜亭之中,卡得有一块巨大的碎石。萧月庭的神剑斩魔插在石中,那剑身虽是“突突”乱响,晃得厉害,却稳如磐石,不见分毫松动。萧月庭两足抵在巨石裂纹之中,两手紧紧抓住剑柄,竟还有余力挣扎。
赊月侧头下望,那无底洞中熔火飞扬,妖气肆虐,哪里是个活命的出路,直吓得魂飞魄散,死命拽住窦伯颜手掌,虽是说不得话,牙口“叮叮”乱响,却好比说尽了千言万语。窦伯颜斗法在先,早便有些松泛,如今越是下落,越觉真气乱窜,手下乏力,急切之下,慌忙仰头,朝高飞在上的冷月弟子大喊:“救我!快下来救我!”然呼号之下,那一干冷月子弟竟反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片刻之间,便去得无踪无影。
萧月庭便在一旁,瞧得分明,登时哈哈大笑。窦伯颜恶狠狠瞪他一眼,同赊月颤声道:“我拉不住了,你横竖是个死,且放手,放我一条活路。”赊月脸色惨白,却是哪里肯松手,反是越抓越紧。窦伯颜陡然脸色一寒,厉声道:“好死不如赖活,这人世之上,便是夫妻兄弟,也不能同生共死,何况你我。赊月,你可怪我不得。”言语之下,其掌心陡然白光一闪,轰然一声,竟炸出个掌心雷来。雷光动时,赊月一声怪叫,“嗖”然一声,便被那无底洞拖将下去,霎时便没了行迹。窦伯颜因一炸之力,却也弹将起来,高高的抛将上去,不过倏忽一闪,即便借力脱逃开去。其人去时,兀自不忘尖声嘲讽——“你这忤逆的贼子,便是神力盖世,也不过在这幽黯洞口支撑一时,黄泉路远,白发人却要送你这黑发人了……”
二百零七节 桃树
周遭嘈杂喧嚣,然窦伯颜这奚落之词,却是声声入耳。萧月庭牙关紧咬,恨得眼中出火,却也无可奈何。下方那爆裂的无底洞吸力渐长,暂寄身形的巨石卡在铜亭之中,同那铜柱渐生磨砺,一时间“兹兹”作声,火星四溅。那星火闪烁之时,身侧却也渐渐现出三个人影来。
这三个人影身周,有一团虚浮晃荡的阴影。那阴影为鬼隐之法的术力限界,想是无底洞破裂,鬼气吞吸,那限界便有些残破,因是被那星火一照,内中潜藏之人便再藏匿不得。
萧月庭出身大家,自然一望可知,惊愕之中,定睛细看,比及瞧得分明,登时怒火万丈。这三人中一个鬼头孩儿,一个弱冠少年,尽皆面生,但那七尺男儿,却是宿敌贺云城。那鬼头孩儿自然便是阴生,那玉盘一见破裂,它便脱逃而下,只是它猜得其一,却猜不得其二,哪里料想竟生出这等动静,如今脸面青黑,抱在亭中的铜柱之上,直吓得瑟瑟发抖。
那弱冠少年两目紧闭,两眉紧皱,正自行功施法,却是祛病疗伤的左少君。那无底洞爆裂,悬在洞中的穷奇被那烈火熔浆一冲,霎时便去得没了踪影。那打獞之法,便传到了贺云城身上。饶是如此,这术法施展,却又不敢轻易散功。那猫头蛇尾的妖物便缠在贺云城身上,只管放口撕咬吞噬。不过短短片时,便将他咬得鲜血淋漓。
萧月庭原也有些见识,却也瞧不破这是何由头。疑窦之中,却也恨声骂道:“天可怜见,便是要死,也送你这畜生来作陪。”说辞之下,其剑上便渐渐生出一截赤色剑芒。这剑芒夭夭而起,蜿蜒而来,仿佛毒龙下海,刺破鬼隐限界,便朝贺云城眉心刺来。
阴生瞧得分明,吓得“哇哇”怪叫,却是哪里敢松手,贺云城痛得蜷作一团,唯一的意识便是下死咬住口中的鹤松,哪里还能分心旁骛。眼见那剑芒堪堪将近,少君眉心突地寒光一闪,“叮”然一声,便自显出神剑泰阿来。
泰阿现身,那斩魔的剑芒登时一暗,倏欻之间,便自光华退缩,散得了无行迹。萧月庭仗剑而行,笑傲江湖,却是从未见过这等行止,惊讶错愕,直是无以复加。惑然之中,哪里肯死心,掌中发力,心念催促,然逼迫再三,那斩魔却如沉睡一般,再没半点响动。
正恼恨羞愤,却猛听头顶轰然作声,悚然抬眼,却见那无头的水晶女仙,在无底洞拉扯之下,立身不住,竟倒了下来。这女仙身形巍巍,足有数百丈,倾轧而下,何啻于泰山压顶。萧月庭心中一跳,暗叫一声糟糕,惊恐之下,但听轰隆一声巨响,三个水晶女仙登时一同崩裂坍塌。
倏欻之间,无数破碎的水晶巨石四下横飞,那碧玉盘中绝美的宫闱霎时分崩离析,残破的殿宇好比盘中飞溅的玉珠,“咚咚”作声,散落在烈火飞溅的熔浆之中。众人藏身这铜亭一般被抛掷起来,然所庆幸,这铜亭坚固,便是巨石冲撞,不过略有凹凸,倒不至于毁坏,便有一等碎石飞溅,也不过皮肉之伤,一众人等,竟还有个侥幸处。
只是世事变故,焉能尽如人意,这铜亭在乱石中跌宕一时,终究也掉落下来,且不偏不倚,竟朝那无底洞直坠而下。萧月庭瞧着那无底洞汩汩作声,将一众碎石熔浆悉数吞噬,心中惶恐,只盼有乱石飞来,将这铜亭撞在熔岩之中,仰仗神剑,只怕还有几分生理。然周遭来去的,不过是曾经林立白玉盘中的铜柱,其力细微,便有撞击,不过“硿硿”作响,却是全不中用。绝望之中,只能眼睁睁瞧着这铜亭急坠而下。
这无底洞的洞壁之上,如今全是垂挂而下的熔火岩浆,烈火飞烟,焜昱错眩,一路落将下来,这洞直是越来越宽,至于后来,洞壁相距,只怕已有百来十丈。那滚滚而下的熔浆至于此,烈火越烧越旺,那熔岩渐渐都烧作了褐红的火灰,濛濛飘摇,好似落雪飞絮。
也不知落有多远,下方却突然现出一抹七彩光华来。这光华灿烂,彩绣辉煌,不可名状。比及将近,才看得分明,这闪烁光华的,竟是一株十来丈高、枝叶披覆数十丈的巨大桃树。这桃树树干粗壮,树根大半露在地面,盘虬纠结,仿佛数百条巨龙蟠绕在此。从天而降的巨石四面散落,陷在这缠绕盘岔的树根之中。
才瞧个仔细,这铜亭也已然一头撞在了这树根之中。但听哐啷一声巨响,这铜亭霎时便入土过半。但这一撞,萧月庭身子一震,再也把握不住,“咚”然一声,便被弹将起来,摔在了那树根之中,顷刻之间,便觉四肢百骸如同散架一般,再没半分力道,慢说支撑起身,便是稍作动弹,也自不能。且落身来时,也还心神清新,孰知躺没一时,通身上下,便觉冰冷彻骨,一对眼皮便似有千斤重一般,渐渐撑不起来,但只一闭,便立觉眼前发黑,好比失落涡流,悠悠晃晃,好比天旋地转,倏忽间隙,便再没个意识。
老婆病了,将去省城检查。估计将要停更2个星期左右。
@万世是好文 15165楼 2013-08-02 15:56:00
静男兄,还记得我么?几年前出来冒了一下头了一下还得到了回复。还记得当时甚是激动了好久。其实每次看都是一段一段的,万世又比较艰深,人物关系复杂,每每不记得前面说了什么。故又从头看起。不过每次阅读时都感觉是在洗涤心灵。如此文字,想来这几年应该是大放异彩的。现从大二始读此文开始,竟也有些年头了。现在在国外也一年了。时而会想到此文的情节,苦于记性不好。过了几天就不知从哪儿看起。也经常碰见喜看小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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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在医院读到这一段的时候,很受鼓舞。没有你们的支持,恐怕也没有我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