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少年修真系列之《万世神兵》

  @君子如风 15600楼 2013-12-04 09:39:00
  鹦鹉唱的那首词来自 幔亭招宴 这个典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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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赞一个,这都被翻出来了。嚯嚯。
  第二百二十一节 假面


  左丘愚躬腰垂首,行在最前,至于殿廊之前,虽瞧见了尹喜背影,却哪里敢擅入,回头瞧了康叔夜一眼,见他漠然无有示下,哪里敢贸然行事,迟疑片刻,终是折腰揖手,轻声呼道:“结胸国女戚左丘愚,惊扰仙梦,求见天尊。”
  然呼声之下,却不见尹喜些许动静,倒是那狸猫“喵呜”一声,自足踏上跳将下来,“哧溜”一下,便自窜上了殿梁。左丘愚候了一晌,越等越觉心头惴惴,由不得忖度起来——“难道此去黑水,竟走漏了消息不成?”忐忑之余,只得硬着头皮再唤道:“结胸国女戚左丘愚,诚惶诚恐,惊扰仙梦,求见天尊。”然呼唤之下,依旧不见个动静。这殿堂之中,空空荡荡,便只得那狸猫撕扯殿梁上经纱垂帘的声音,“嗤嗤噗噗”的微响之中,竟更觉静谧悄然。
  左丘愚心下不安,细思片刻,但觉两手生汗,惊惧之中,由不得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将下来,磕首唤道:“结胸国尘下左丘愚,诚惶诚恐,惊扰仙梦,求见天尊。天尊神冠阴阳,功成造化,泽被无穷。”
  这一番呼,声音倒是响亮,却是有些微微发颤。那尹喜听见,想来却是有些欢喜,微微伸手,打个哈欠,却是缓缓直起身来。虽则如此,却也并不回头,只管扶头,轻揉太阳,轻声笑道:“微尘先生,你是一门尊长,又是一国贵胄,我尹喜不过是个修炼勤谨的道士,何必行此大礼。”
  左丘愚听他说得客气,却是哪里敢起身,只颤声道:“天尊乃是九天仙真。尘下焉敢不恭不敬。”尹喜嘿嘿一笑,道:“什么仙真。不过也是凡人罢了。”说辞之下,却是回转过来,笑道:“如今还不到鸣鼓朝拜之期,你如何倒早来了?敢是得了什么消息不成?”
  他这一番问,却没有叫他起身的意思,左丘愚跪拜在地,头也不敢抬,只唯唯诺诺道:“天尊龙章凤姿,微尘心下思慕,盼早得见。若能得天尊教诲,便是三生有幸。”尹喜听得这话,却是哂然一笑,幽然道:“你在我麾下多年,便连我这脸面也不曾见过,如何倒说什么龙章凤姿?”
  那左丘愚跪拜之时,拓跋毐等立于一旁,恐有冒失,无不折身一同跪了下来。康叔夜弯腰埋头,眼角觊觎,不过瞧见尹喜的脚踝。而今听得尹喜这一问,却是心下愕然,悄然抬头,放眼看去,却见尹喜斜坐在床头,其脸面之上,竟罩得一张紫金面具,不过露出两个眼珠,全然瞧不见其面容。只是其身段苗秀颀长,一头长发乌黑如墨,想来应是个丰隆秀逸的人物。
  康叔夜暼得一眼,便自低头,垂首之时,却听左丘愚道:“虽是天尊悭惜仙缘,未许尘下瞻仰。但天尊玉树临风,风姿神秀,自然是冠盖天下,举世无双……”言辞未完,却听身后“噗嗤”一声轻笑,悚然侧头,却见康叔夜缓缓起身,拍手轻笑道:“尽够了。这大名鼎鼎的紫阳真人,竟是个爱听些个谄媚奉承的劳什子。倒枉费我一番心思。纡尊降贵,同你斡旋。”
  变故突然,尹喜却是泰然未惊,不过“噗嗤”一声,轻笑道:“但听你鬼话连篇,我便知有些缘故。果然所料未差。你这贼子,当真有了反心。”苦等干耗之时,两股战战,唬得厉害,这厢一撕破脸皮,左丘愚反觉一颗心落将在地,虽是冒出满头冷汗,倒也颤巍巍直起身来,吞得一口口水,颤声道:“若你仁德,我等何至于此。你且自问,但这两年,我两海子弟,有多少人为你枉死?”
  听闻诘问,尹喜嘿嘿一笑,微微招手,那殿梁上的狸猫登时扑将下来,落在他身前,拱在他怀里,只管蹭来蹭去。尹喜将这狸猫捧将起来,轻挠其背,缓缓道:“尔等出征,都在我旗下起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如何今日倒怪我不仁不德起来?”左丘愚脸色一沉,恨声道:“倘或战死沙场,那也是个人命薄。时乖运蹇,也怨不得你。然如今一无征伐,二无讨缴,一干弟子,却是死在你这丹炉之下。可叹他一个个苦修多年,炼法勤谨,却落了飞灰湮灭,尸骨无存。却教我等如何不心寒?”
  尹喜冷笑道:“我这法丹,乃是天赐妙方。若能炼成,能夺自然造化;返老还童,飞升化仙,那也不在话下。只是九天灵药,也须得有这福祉。他等前世罪愆未尽,今生奉我未尊,服药丧命,却是如何能怪得我来?”斥责之余,缓缓起身,森然道:“我看你也是一时糊涂。想来哀恸子弟,倒也情有可原。我一向宽宏大量,如今也不与你计较。这殿门之前,有一盘清水。乃是炼丹炉爆裂后残剩的符水。若饮得一口,便能脱胎换骨。你等若是有这悔悟之心,且就一口,是福是祸,便看你个人福泽深浅。但凡依得,今日之事。那也就罢了。”
  康叔夜听得这话,登时仰头哈哈大笑,朝左丘愚等努嘴道:“圣灵仙水,你等可肯服用?”左丘愚脸色紫胀,呢嚅道:“这一口下去。未必变作腐身寄魂,一个不巧,便要化为尘沙。哪里理会得他!”拓跋毐一脸怨怼,恶声道:“什么腐身寄魂!好好的活人,如何倒要剥皮抽筋、剜心挖肉,作这咔咔乱响的枯骨!便是十成十的许了我,我也不依!”
  这个礼拜都在外面,没法更新。。。。下周争取开更。但是不敢保证哈。开始忙起来了。。。。
  听得这一番咬牙切齿,尹喜却是莞尔一笑,在那狸猫颈项上轻轻捏得一捏,幽然道:“这世上之人,果然多是些不知好歹之辈。可怜我用心良善,却是无人理会。既然你等存心寻死,说不得,我也只好成人之美。”说辞之下,但听“噗”然一声轻响,陡然之间,其人竟化作了一团淡淡的白影,倏忽间隙,便弥漫开来,在这殿堂之中升起一层白雾。
  雾霭之中,且听那狸猫“喵呜”一声,就地一滚,霎时化作了一个手持双剑的赤膊少年,其面容阴沉,两眉斜飞入鬓,长剑似雪,衬得面容惨白如纸;腰间倒系得一条赤红汗巾,红艳夺目。康叔夜冷笑一声,鄙薄道:“我的儿,你便是毛脱尽了,也不中用。”
  那少年森然一笑,露出一口尖刺般的白牙,双剑交击,但听“叮”然一声,声犹在耳,其人却倏尔而逝,消散在那雾霭之中。拓跋毐愕然道:“这是什么……”话说一半,却突觉后颈一凉,一股劲风倏忽而至。
  他修道多年,虽未臻化境,到底也有些造化,仓促之下,不及施法,却是颈项一缩,就地一扑,驴打滚一般窜出丈余,仓皇间偷眼,却见适才立身之处雾霭吞缩,内中一道白光一闪而没。正暗叫侥幸,却听身侧“噗嗤”一声微响,一股红影劈头洒个正着。悚然一摸,却是满脸的鲜血。懵然抬头,却见左丘愚身侧一道红影一闪而过,其身旁的两名弟子却已然被拦腰斩成了两截。
  左丘愚唬得脸色赤红,猛然叱道:“围聚过来!”拓跋毐不敢耽搁,立时起身,同余下数人并肩靠背而立。左丘愚手持鬼头杖,左手捏个法印,厉声叱道:“寒号,阴风化形!”咒言声中,其鬼头杖上的女鬼“哇”然一声嚎叫,猛然喷出一股阴冷疾风来。
  然风暴过处,那雾霭却不过春水微澜,竟不曾退散半点。拓跋毐心头发毛,两手掰住心口空洞,一声猛喝,“啪”然一下,生生将自己掰作两半。人形分裂,那断裂处“呼突”一声,登时化生来半截女仙形容,同他的残躯拼在一处。却是姑射与麻姑。
  那两位都只得半张面孔,半截身躯,因衬了拓跋毐那半张丑脸,便是有倾国姿容,如今都显得鬼魅妖冶,邪气冲天。姑射变化周全,登时将身一伏,其左手望地面一拍,但听“嘭”然一声,这殿宇之中,陡然升起百十来根丈余高的冰柱来。麻姑更是爽利,其左掌望空一弹,“嗖”然一声,登时化出一只丈余高的玄铁鸟笼来,“哐啷”一声,便将左丘愚等罩护起来。
  变化相就,姑射咬牙切齿道:“便看你再如何来去自如……”孰知话音未落,却听殿外那鹦鹉一声怪啼,倏欻之间,便扑楞双翅,一头窜将进来,扑在殿梁之上,眨眼功夫,便变作一个手持长弓的绿衫少年。这少年两腿勾住梁柱,拉起空弦,对准众人,“嗡”然一声,却是放出一记空响来。这弦上本自无物,空响之下,焉能伤敌,且其来势突然,也颇有些出人意料,左丘愚不过下意识的举起杖来,横在身前,却也并无术力扶持。
  孰知这一番大意,却觉那杖上陡然一紧,虚无之中,竟有一股巨力撞来。左丘愚猝不及防,法杖脱手,“嘭”然一声,却是砸中了身后一个子弟的后脑。那弟子登时身子一软,“噗通”一声,即便扑倒在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其手中的鬼头杖“哧哧”作声,不住的望外直冒黑气,那杖头的鬼头也“咕嘟”一声跌落在地,一头长发四面仳离——瞧来再没几分生理。
  康叔夜冷笑一声,不过信手一弹,其指尖黑芒一闪,却是陡然化出两个魔焰化身来。一个化身手持火龙枪,两足一蹬,倏忽之间,便没入那浓雾之中。一个手持绿沉枪,枪尖倒勾,却是将自家人头割将下来,朝那长弓少年猛然一抛。但听“呼突”一下,便自化作了一头背生飞翼的黑虎。
  那长弓少年“啐”然一声,满弦而张,朝这黑虎放出一记空响,孰知“嗡”然响动,那黑虎浑然无事,这长弓少年却闷哼一声,倒飞起来,“嘭”然撞在那殿梁之上,“噗”然作声,喷出一口鲜血。
  说时迟,那时快,这长弓少年不知就里,一记空响伤了自家,尚未捋清理路,那黑虎已然猛扑而至,“呜哇”一声,便一口咬中其头颅,猛然一扯,“噗”然作响,便将其脑袋一口扯将脱落。脑颅离身,那少年登时两腿一伸,霎时化回了鹦鹉本相。
  那黑虎大为得意,仰头而呼,然虎啸才起,雾霭中红影一闪,那双剑少年如鬼魅般一闪而过,其双剑好似蜻蜓点水,在这黑虎颈项上不过轻轻一勾,那黑虎登时“哧溜”一下,爆作了一团飘摇的黑色焰火。
  然螳螂扑蝉,黄雀在后,那少年一击得手,侧身去时,迎面却猛然搠出火龙枪来。这火龙枪枪身上缠有六头火龙,乍然相逢,登时齐齐开口,“呼哧”一声,猛然喷出一阵烈火来。那双剑少年去势如风,哪里退避得开,迎面撞个正着,顿时一声惨叫,霎时便被烧作了一团焦黑的火灰。
  康叔夜哈哈大笑,厉声叱道:“你威震两海,便只得这些许跳梁伎俩么?哼,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古人诚不我欺。”奚落之中,捏个法诀,冷言咒道:“经纬不差,上下无爽。”咒言声中,其足下“叮”然一声,陡然开出一面十余丈见方的墨色巨镜来。
  这镜子墨黑一片,却是妖冶无双的黑火铺陈化来,镜面之上火纹游动,恰似水纹荡漾。左丘愚低头看时,却见镜面中的自己皮肉无存,只得一团淡淡的白色投影。惶惑中抬眼四看,却见殿宇一角,在这黑镜之中,一般照出一个浅浅的白影。心头一跳,正待大喝,却见康叔夜一声冷笑,其魔焰化身长枪一抖,六龙登时齐齐扑将出来,一头扎入了那镜面之中。环绕勾连,却是将那镜中的白影死死缠住。
  困顿周全,那魔焰化身跨而上前,弯腰一提,竟自镜面之中,将那白影提了出来。那白影一出镜面,一个激灵,却是化作了真人。落身出来,立时一声惨叫,其通身上下,无不起火,些许功夫,便烧得焦臭刺鼻。只是康叔夜倒也手下留情,不曾将他烧尽。左丘愚惊骇莫名,两股兀自战战不休,浑然不敢相信,但且这等功夫,那惧畏莫甚的魔头,如今狼狈不堪,南冠而立,作了这阶下之囚。正自心头五味杂陈,却见康叔夜缓缓走将上前,一把抠住尹喜下巴,勾起脸来,冷笑道:“原来通天教也不过如此。世人无稽,竟将你等说得天上有,地上无。倒可惜我家主子,许了我个莲花百妖。如今竟没个用场。”尹喜尖声骂道:“妖人!倘或不是我炸了丹炉,伤了神通,哪里有你班门弄斧的光景。”

  第二百二十二节 玄门


  斥骂之下,却见康叔夜冷冷一笑,哂然道:“如此说来,便是天要亡你,非我之罪。”鄙薄之余,在他颌下轻轻一扣,“噗”然一声微响,便将他那紫金面罩摘将下来。
  遮蔽一去,却是唬得众人一跳。这尹喜身量苗秀,长发如丝,面具下的双眸明澈似水,想来这面貌便不是灵秀高洁,也断不会粗鄙丑陋;谁承想如今现出真容,竟是如妖似魔。其脸面之上,皮肉焦烂,好似铺了一层深褐微红的烤炭,丑陋莫甚,怪诞莫甚。
  康叔夜乍然瞧见,却是吃了一吓,“啊”得一声,“啧啧”两口,笑道:“可怜见的。不知是何等炉子。但这一炸,想来彼时,你这脸皮也都熟透了。”尹喜狠狠瞪他一眼,颤声道:“你别得意,某虽败亡。你这大限也不远。黄泉路上,我且等你。”言语一尽,“噗嗤”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却是咬舌自尽了。
  其人陨殁,身子便渐渐蜷缩起来,须臾片时,一身皮肉枯槁焦黄,晃眼一看,倒像是一把稻草扎的幌子。康叔夜冷笑一声,将这紫金面罩挂在面上,两肩一晃,一般化出一身紫袍,学了尹喜的声音,轻言细语道:“倒是这面罩好,省了多少工夫。”
  拓跋毐心下嘀咕,闷声道:“这尹喜戴了这面罩,装丑弄鬼,糊弄我等良久。先生天姿灵秀,意态高洁,何须借他这阿物儿。”康叔夜笑道:“有这面罩,他那些许门下,如今尽为我用。辖制久了,时机成熟,彼时再取这面罩,那也不迟。”
  拓跋毐“啊”得一声,这才悻然道:“这些个鬼物,留来何用。莫若杀将出去,将这一堆枯骨都烧作死灰,那才痛快哩!”康叔夜笑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些上好的劳作,如何能图你一时痛快。坏了我家主公正事。”
  他两个这厢议论,左丘愚却兀自盯住地上的尹喜怔怔失神。拓跋毐推他道:“你家下子弟亡在左近,且不曾看得一眼。如何倒盯住这副枯骨发呆。”左丘愚瞟了他一眼,长叹一声,涩然道:“往昔将他奉若神明,唯唯诺诺,陪不尽的小心。如今却化作了这等尘泥渣滓。”拓跋毐颇不以为然,撇嘴道:“成王败寇,他技不如人,又心比天高,却是自寻的恶果。你却哪里来这一肚子酸水。”左丘愚喟然一叹,徐徐道:“只是他卑微如此,没来由的,倒觉得自己也轻贱了。”
  康叔夜哈哈一笑,轻轻一弹,其指尖登时冒出一蓬黑火,“呼哧”一声,四面扑开,那地上一干尸身登时烧得一干二净。黑火飞卷,拓跋毐下意识的一声怪叫,然扑上面来,却是煦暖轻柔,恰似二月春风,竟是颇叫人受用。只是黑火过处,那尸身化灰,絮絮扬扬四面飘洒,却是沾了一身,未免不美。
  左丘愚心头厌恶,却也只敢轻轻拂拭,孰知康叔夜却靠将近来,一把捏住他手腕,附在他耳边道:“他等生来轻贱,身似纸扎,命如尘沙,如今化尽了,作了这飞灰,便同你沾染些,又有何妨?你我皆是凡人,赤条条来,终须赤条条去。彼此一般无二。”又在他肩头累积处攒些灰烬,在指尖捻得一捻,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家主公说得分明,亡未必苦,而生未必欢。万象虚无,再是灿烂,也终有一日飞灰湮灭。”
  见左丘愚一脸懵懂,又是惧畏,又是惶恐,“噗嗤”一笑,牵了他手,望殿宇外走将出去,一行走,一行说道:“这人世丑恶,无以复加。我家主公希冀有朝一日,能在三界之外,开辟鸿蒙,筑个无忧之境,无苦之所,广纳天下善男信女,成个大欢喜的大世界。若你修道勤谨,寿延绵长,只怕倒有这机缘一见。”
  听闻此言,左丘愚未免心下好笑,忖道:“这也太荒谬不经。便是他手段盖世,岂能有这开天辟地的神通?”只是口中却不敢轻慢,唯唯道:“尊主玄功通天彻地,自然马到功成。只是自明老朽昏聩,恐是福薄命浅。”
  康叔夜哈哈大笑,在他手背一拍,朝紧跟而上的拓跋毐笑道:“这微尘道人不老实。心下不信,倒惯会说这些个奉承话。”拓跋毐讪笑一声,不敢再谄言,憋了半晌,才温吞吞道:“若是开个虚空限界,些许个道人往来其间,那还不妨。这尘世之人,凡胎肉骨,何等沉重。便夸些,容得一二百人,那也便罢了。若是要广纳人世男女,这,只怕是有些作难。”
  康叔夜微微一笑,颇为得意道:“你等昏昧,见识也少。何曾知晓我家主公的神通。他有一等绝世神技,唤作鲲鹏术。凭借此法,能开启玄黄之门。将这三界五行的真元根本吸纳引渡而去。那虚空化境得了此间的真灵,至精感激,真一化生;元气运行,天地立形;彼时空无虚生,自然则万物生用。”言道至此,已然是满脸得意,摇头晃脑道:“此是无中生有的神仙造化。你等皆是错认颜标的人物,哪里理会得来。”
  听得此话,拓跋毐再是愚钝,却也恍然而明,惊骇之余,却也忍不得问道:“如今替了尹喜,借了他这门下,便是要开这玄黄之门么?”康叔夜笑道:“你倒说得轻巧。这玄黄之门,岂是我等这凡夫俗子可轻易许的。如今不过是寻个星宿之位,开凿冥河池潢,修筑门廊机括罢了。比及建成,我家主公便能于千里之外,一蹴而就。只有他亲临,这才能开启这玄黄之门。”左丘愚听得这话,吞得一口口水,迟疑道:“既如此,何不在黑水源宗起门,岂不撇脱了当?”康叔夜微微一笑,好一晌,才徐徐道:“黑水崤山,已然开有一门。”
  他言语之时,面带笑意,口气却有些生硬,拓跋毐便是个牛性,也不敢再问,倒是左丘愚忖道:“怪道是他肯为咱们出头!却是因神州海外,才有这冥河海眼!”然缘何如此,却再猜不出个由头。
  惴惴之中,却是走入了那迷彀一般的回廊曲道。步履其间,左丘愚倒也由不得有些佩服:“此处九曲徘徊,浑然没个理路。先生好记性,倒还识得。”康叔夜笑道:“我哪里认得。只是有个撇脱法子,你们一时糊涂,都不曾想到。”左丘愚诧然道:“自明不明,还请指教。”康叔夜笑道:“此是鸟腹。这鸟算得神物,肚腹之中,便是个先天炉灶。它这先天之气,经行通道,同人也相似,一般有升腾跌宕。虽各处堆垒石块,建筑房屋,但气息流转,却还依旧。你但且寻出一脉,随气而行,自然不会陷入迷彀。”
  拓跋毐暼他一眼,闷声道:“便寻不出来。管是如何,径直向上,若有阻碍,但且施法,将它碎作齑粉,还怕迷路不成。”左丘愚苦笑道:“你这法子,倒也还撇脱简当。”
  一行碎语,渐至于外。康叔夜松开手来,独行在前。左丘愚见拓跋毐懵懂,悄然拉了他襟袖,同康叔夜隔出丈余,低声叮嘱道:“如今他是尊上,不比往日。你我再不能肆意亲近。万不可造次。”拓跋毐瞄他一眼,却也当真低头,再不敢随伺左右。
  行至宫门,康叔夜尚未及声张,那一干骷髅却是眼尖,先自瞧了个分明,一时惶恐,潮水一般涌将过来,匍匐在台阶之上,跪拜山呼。康叔夜享礼尊位,大觉畅快,哈哈大笑,跨而上前,令众平身,轩敞话说得三言两语,便指着拓跋毐左丘愚道:“贯胸、结胸二国,立得大功。今日欢喜,便许他二人一个护教长老的尊位。从今往后,但凡门下琐碎繁杂事务,但凭左丘愚左丘长老一言而断,汝等皆不能违背。这门庭守卫,守法调度,概由拓跋毐拓跋长老专行独断,可行则行,不可行亦不可止,望尔等敬服。”
  此言一出,一众髑髅无不面面相觑,见诸犹豫,左丘愚未免有些忐忑,然惴惴之中,却见康叔夜自袖笼中摸出一把翠绿的丹丸来,捏出两粒,笑吟吟道:“两位长老,功勋卓著,今日受封,不过又舔劳碌执事。向往苦劳,到底未得赏赐。而今众官列位,便赐你等一粒玉华丹,此宝神异,可保尔等长生。”
  左丘愚心头好笑,忖道:“长生之药,一时三刻哪里见效。瞧这样范,只怕是甚疗伤丹丸。这起哄人的东西,那起髑髅如何能信服。这也太儿戏。”然他话语出口,如何好再进言,只得弯腰垂首,趋步过来,满脸恭敬的接将过来,一口吞下,高声谢礼道:“尊上恩宠浩荡……”
  孰知话没说得两句,口中这声音却突地清亮干脆起来,再不复往日苍老沙哑,悚然低头,却见两手莹白,肌肤丰盈。轻抚脸颊,但觉触手细滑,温润柔韧,便这须臾间隙,竟返老还童,化作了好时少年。
  慢说一众髑髅,便是拓跋毐也瞧得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疾步上前,“扑通”一声跪下,双手颤颤,接过这丹丸来,亦是一口吞服。左丘愚定睛看来,却见这怳惚之间,他那皮肉便自娇嫩起来——只是他生相不美,比不得左丘愚面目清秀,便回还青春,也不过如此。
  那一众髑髅得见如此神丹,登时群情激奋,不待人言,已然轰然跪作一片,山呼磕拜,直是乱作一团。康叔夜微微一笑,却是将下剩的丹药收纳起来,轻笑道:“神丹已成,良方在手,将来尽可分而享众。只是我门下森严,无功不受禄,汝等若要这芳华,若要这年月,便要勤谨恳切,好生做出一番事业。”
  他言语不高,然声声入耳,一众人等无不听得一清二楚,且虽是言语带笑,温言软语,听闻在耳,却又令人肃穆敬畏。一众人等又是欢喜,又是恭肃,端正起来,再不敢呱噪则声。
  康叔夜点头笑道:“如今仙丹炼成,再不可蛰居残破宫阙。只是炸了丹炉,想是不利星宿,须得另寻新址。我且起个天算子。汝等可随行在后。寻出善地,速速禀告。”说辞之下,但且抬手,其掌心“呼哧”一声,即便窜出一个七尺来高的女仙。这女仙通身晶莹剔透,好似水晶铸就,其掌心捧有罗盘,那罗盘指针不同寻常,却是七颗悬空的玉石。这玉石列作斗形,勺居于内,斗柄在外,一时间滴溜溜转个不住。
  其变化出来,立时腾空飞行,左丘愚朝一众骷髅道:“但凡相干执事,且与我同行。”说辞之下,哪里敢耽搁,立时望而随行。那女仙一径飞升,其掌中罗盘时不时放出七彩流光,好似捧得绚烂云霞在手,煌煌然不可逼视。左丘愚心头喟叹,却莫名有几分害怕。
  寻不多远,便在一山坳中寻出所在。那女仙停驻落地,却是化作了一尊白玉雕像。其掌中的罗盘七星坠地,环伺周遭,却是变作了七朵白玉莲花。睹见此状,左丘愚便吩咐骷髅去寻工匠,自家回还,且请康叔夜。
  康叔夜听闻寻得所在,大是欢喜,在拓跋毐肩头连拍数下,道:“这玄门金贵,容不得些许毁损。你调度人手,万不可松懈。”又微微一笑,轻言细语道:“此地偏僻,常人难寻。但倘或有中土道人闯了来,睹见此状。万不可容他走脱,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拓跋毐点头道:“尊上放心。万不敢怠慢。”又赔笑道:“此地有教中秘法辖制。外人哪里闯得进来。”
  康叔夜见他说得欢喜,却是突地咬一咬牙,垂下头来,提心吊胆问道:“尊上恩宠,惠赐仙丹。只是如今肚腹之中,却有一股热火,越烧越旺,且不知是何道理?”康叔夜听得这话,嘿嘿一笑,凑在他耳边,慢条斯理道:“这玉华丹,乃是黑水莲花的莲子炼化得来。能助长修行,返老还童。只是倒确乎有些火毒。三五数载倒也不妨。时日久了,却会令人走火入魔,彼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左丘愚心头一沉,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将下来,抱住康叔夜,颤声道:“自明对尊上赤胆忠心,绝无不二之心。”康叔夜弯腰俯身,捏住他手腕,强扶起身,微微一笑,轻声道:“且放心。这火毒虽烈,我却也有清心定神的妙方。你既然忠诚不渝,将来自然有你的好,万不可灰心。”



  第二百二十三节 虚门


  康叔夜唯唯诺诺,只是颤颤点头,比及指明所在,跟随在后,再不敢则声。拓跋毐脸色灰白,跟在其后,好半天,才在他肩头拍道:“到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左丘愚暼他一眼,口虽不言,心中却是一声长叹——“这康叔夜面慈心狠,同这尹喜着实并无两样。如今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思量之时,已然至于其所。一众骷髅已然领了好些匠人就地候命。康叔夜听得几个匠人些许言语,便自笑道:“这化像之地,且留出三四十丈见方。我自有安排。其余地头,但凭尔等胸中所有施展,肃穆些,庄重些,那也就罢了。不必再来征询。”
  又命左丘愚择出十来个骷髅,笑道:“宫宇殿堂,若无些血汗功夫,便难得天地之气的润泽。便由得他等慢慢雕琢。只是这玄黄之门。却不益耽搁。还得借些神力才好。”
  说辞之下,自袖中取出一翠绿莲蓬,随手一抛;那莲蓬掷在空中,但听“哧溜”一声,却是陡然化作了一个数丈高的寒冰鸟笼。这笼子也稀奇,内中一无饮啄之罐,二无栖息之木,却是开有密密匝匝的硕大白莲。这莲花之中,困有数人,个个委顿,却正是少君一众人等。
  化形现身,那笼中数朵莲花无风自动,摇晃时,渐渐起身,翛然浮于半空,缓缓落在那十来个骷髅头顶;甫一沾身,那骷髅登时一个激灵,怪叫一声,脖子一伸,两手一摊,眨眼功夫,竟变作腰缠赤巾、手执白斧的巨人。这些个巨人变化相就,互不言语,立时四散开来,在那水晶女仙周遭,或是开凿,或是搬运,便自劳作起来。因其巨伟,每每一斧下来,轰然则声,四下里无不震动,好似震雷一般。那一众骷髅匠人便有些吃不消,想是怕将骨头震裂,一个个远远避开,便拾捡些苦力活路,也不肯相近。
  这厢劳作,那厢康叔夜却自缓步走至鸟笼之前,朝少君微微一笑:“我看你虽有些神清气爽,到底不像是甚么劳什子真龙。想来是名门子弟。且借问一声,是在何方修道?”左丘愚见他好端端的坐着,再不是向往那昏昧样范,未免也有几分好奇,跨近前来,见他面容恬静,端然无所惧畏,暗道一声可怜,呢嚅片刻,却是起了几分好心,特特恐吓道:“你且许些实话来讲。我家仙尊心地慈善,向往有怜悯之心。你讲得好,自然不同你为难。若不实诚,一昧欺心诈谎,便是他肯饶恕,我们这起下人,也断不能容你活命。”
  孰知少君听得这话,却是莞尔一笑,不徐不疾道:“我又不是聋子。适才先生说得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断然不容走脱。我便再老实,说到回还二字,只怕直是痴人说梦。”
  听得这话,左丘愚不过啐得一口,暗道一声可惜。康叔夜却是脸色一沉,森然道:“你这耳朵倒是灵得很!”说辞之下,却是自袖笼中摸出个七尺来长的玉柄宫灯。这灯座之上,盘腿坐有一个青衣少年。他乍然现身,便自歪剌了嘴,没好气道:“天日苦闷,好容易许个好梦。你倒来搅扰!”
  康叔夜冷道:“轻易也不劳动你。这小毛道手段厉害,在主公的天开眼幻境中,竟能知晓外间诸事。这些个阴险下作的邪法,我历来摸不着门路。你且瞧瞧,是何道理。”
  那青衣少年瞪他一眼,悻悻然起身,两肩一晃,其两只眼睛陡然放出一阵莹白之光来。光芒闪动,却在康叔夜身前照出个无头孩儿来。康叔夜冷哼一声,手腕一抖,掌心“哧”然一声,登时扑出一团黑火,那无头孩儿猝不及防,给烧个正着,“呼突”一下,霎时便烧作了一团黑烟。一举功成,那青衣少年却是突地“啊”得一声,两手一拍,朝康叔夜摊手道:“怪道这般困顿,成日家总睡不足。却是没灯油了……”
  话未说完,其身子“哧溜”一声,却是陡然烧将起来,一时间越烧越旺,须臾功夫,便烧作了一团刺目的雪白荧光。左丘愚瞧得两眼生痛,两目微闭,下意识的退开数步,立身甫定,却听“噗”然一声,那团荧光陡然破裂,倏忽间化作数百道丝丝缕缕的淡白烟气,飘摇一阵,便化散得一干二净。
  拓跋毐见所未见,惊讶之余,倒也由衷赞道:“这是什么妙法?竟能用灯油请来这等神物!仙尊造化了得,好个大神通!”康叔夜嘿嘿一笑,摇头道:“这是我家主公的神技天开眼。那小杂毛哪里是什么神物,乃是我家主公辖制下的一只洪源。这灯中所困,乃是用它身体上脱落的碎片幻化成的虚影。它口中的灯油,却是我家主公封赐给它的法力。这法力离了本尊,不能生息,但凡施展一次,便少却几分,比及耗尽,自然便会消散。
  左丘愚见他得意,便掉头瞧向左少君,轻声道:“看你这路数,想来不是甚么伪善门宗。且说个来历,许是有些故旧瓜葛,那也未定。若有些渊源,大水冲了龙王庙,倒好笑了。”少君微微一笑,摇头道:“我家世清白,来历分明。便是寻上几代人,也断然同你这等邪门歪道扯不上纠葛。”阴生从旁听得分明,却是着急起来,揪着他襟袖,两脚乱跳——“你个病歪歪的活死人,这起当口,不说些个胡话糊弄,倒好自证清高!莫不是急病攻心,成了个糊涂鬼不成!”
  ╮(╯▽╰)╭。。最近真是脑壳发昏。。老是出错。。。。谢谢指正。。。
  少君听得这话,却是微微一哂,在它肩头轻轻拍得两下,轻笑道:“如今便有一万个伶俐鬼来,也哄不得他。这位道长,一颗心莲蓬一般,你倒好同他算计。”康叔夜打个哈哈,点头道:“慢说你不多大,倒好一副老气横秋的样范!哼,好似这人世机杼,如今都在你心胸。也太托大了。你能见过几多世面,会晤几多冠盖古今的仙长?倒好装出这等洒脱磊落……”
  正满腹说辞,却是突听一众白斧巨人呱噪将来。惑然侧头,却见那女仙神像侧旁,竟挖出一眼清泉来。只是这泉中趵突的,并非清水,却是奇异的虚空涡流。这涡流炫光流转,五彩夺目,好似九天云霞化来的织锦。左丘愚乍然一见,登时唬得一跳,惊惊乍乍道:“快停手!再挖不得!这可不是耍处!”又朝康叔夜道:“此地为虚空碎裂之所,在此建筑,只怕有些不妥……”
  话说一半,却听康叔夜哂然一笑,颇有几分鄙夷道:“什么虚空破裂,这是虚空之眼。”左丘愚“啊”得一声,诧道:“这却是个甚么意思,自来不曾听闻。”康叔夜“啧啧”两声,笑道:“你别看我面貌年轻,便是加上你爷爷,只怕也未必活了我这岁数。慢说你,便是我,也才知晓这些个来历。”又朝那白斧巨人道:“将这泉眼都开凿出来!此是玄黄之门的根基,千万谨慎……”
  孰知言语未落,那泉眼却是突地轰然一声巨响,陡然爆裂,一道五彩炫光迸裂炸开,四面飞射。一众人等猝不及防,竟给炸了个正着。这彩光瞧来晶莹绚丽,煞是好看,却比神兵利器还要锋锐,些许个凡人自不待言,尽皆削作了齑粉;那一众白斧巨人身形崔嵬,皮如粗革,一般被斩得七零八落,哪里还有半分神通,一个个现出本相,挣扎片刻,一身枯骨便在那炫光中渐渐化作焦黑的灰屑。
  康叔夜等修行勤谨,道元真气自然护身,然事出突然,却也无一幸免。一干道行低微的,在这炫彩之刃中哆嗦一阵,惨嚎两声,不过多扎挣一时,到底难逃一死。康叔夜道行高绝,可惜向来桀骜,目空一切,懒散怠慢惯常,并无躲避防范之心,那彩刃旋来,竟闪避不及,一身上下,竟被剖出百十来道创口——这一受伤,倒有些显出他的本相,那创口周遭,竟现出一匝微带淡金光晕的白毛。
  左丘愚谨慎惯常,声响一动,登时擎起他的法杖。然神力巨伟,却非其可挡。一身道袍被戳得破破烂烂,乍眼看来,好似褴褛乞儿。他没了衣衫遮蔽,一般露出妖形——其周身上下的创口中,流出的并非鲜血,却是墨黑的魂气。这魂气飘摇晃荡,好似落在水中的墨汁,缭绕纠缠,又好似且一阵风,便要零落消散。
  拓跋毐乃是贯胸国人,胸口中空,惯常分裂变化。那彩刃破空扑来,人还惊惊乍乍的不知所措,那身躯却是自家“噗”然一声,霎时裂作了满地乱跳的黑鱼。比及彩刃过去,群鱼围聚,变化回还,竟只受了些皮肉之伤,算得侥幸。
  康叔夜剧痛之下,便有些立身不稳,“扑通”一声跪将下来,但觉心口“突突”乱跳,一身真气好似泥鳅一般,将肉身当做了稀泥,一不循奇经,二不跟八脉,只管四下乱窜,黑焰魔火失了辖制,时不时便从创口中猛窜出来,“呼哧”作声,四下乱烧一气。正自恼怒,却见那鸟笼中的阴生拍手大笑——“哈哈,亏得这笼子牢靠!若在外头,哪里还有命在。”
  它得意之下,却见外间一众骷髅齐齐奔来,登时耷拉下眼皮,撇嘴道:“这老毛道手下妖兵也多得很。又是一场空欢喜。”嘀咕半晌,却不见那骷髅过来,一个个离得三四十来丈,便畏畏葸葸推推攘攘,只不肯上前。
  康叔夜见了这行止,又是羞愤,又是恼恨,破口骂道:“胆子都喂了王八!眼睛都糊了狗屎!且躲开,待我起身,看不将你们一把火烧成死灰。”喝骂之下,那一众骷髅果然弯腰弓背的摸索过来,孰知堪堪将近,那虚空之眼却又是轰然一声巨响,一众骷髅登时吓得四面奔逃,哪里敢再趋近。
  康叔夜一般唬得一跳,若再炸一回,只怕性命难保。骇然抬头,却见那虚空之眼中猛喷出一道七彩炫光,好似长虹贯日,呼啸作声,冲天而起。定睛看时,那炫彩中竟有两个淡淡人影。只是抛掷高远,倏欻间隙,便贯入云天,再不见个踪影,不知将坠于何方。
  惊恐之余,却见那虚空之眼渐渐平息,七彩之光沉积下来,汪作数丈见方的一个彩光之池。眼见再无急浪翻涌,康叔夜这才宽下心来,四望两眼,那一众骷髅想来指望不得,便朝拓跋毐骂道:“不过伤些皮肉,你也好怕痛不起身。”拓跋毐不经吓,慌忙颤巍巍爬将起身,畏畏缩缩的摸过来,揽肩搂腰,便待扶他。
  孰知堪堪起身,却突听那炫彩池中“嘭”然一巨响,登时吓得魂飞魄丧,两手一松,两足一点,“嗖”然一声,便自窜将开去。康叔夜乍失依靠,“扑通”一声摔个狗啃屎,登时气个倒仰。
  恼恨之中,却见那炫彩池中,竟爬出两个人来。当先一人是个女子,蓬头散发,衣衫褴褛,一张脸惨白如纸;其背上负得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枯槁如柴,满身血污,一张脸埋在这女子肩头,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其乍一现身,少君却是吓得一跳,脱口唤道:“周灵璩!怎么是你!”周灵璩听得这呼声,两眼陡然圆睁,急扑两步,堪堪走出那炫光之池,便自“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抬头眼巴巴瞧了少君两眼,却是陡然笑将起来:“好容易遇见个故旧!却自作了笼中之鸟!这贼老天!竟当真不给条活路走!”又扎挣着将背上那老者拖将过来,枕在自家腿上,指着少君道:“你可瞧瞧,你家这子弟!可有一个成器!向往几个,都是残兵败将也罢了。如今这个赫赫有名的护法,竟坐了笼子!”
  这老者再无别人,正是混沌老祖赵胜。听得这周灵璩这一番笑,略略抬眼,恹恹暼得一眼,却是一般笑将起来。周灵璩在他脑袋上狠狠一戳,笑骂道:“你还有脸笑!若没我,你早不知死几百次哩!哼,什么玄门正宗,还不如我一个弱质女流可靠。”
  第二百二十四节 茶翁


  怪笑之余,又突地挺直腰身,朝少君笑眯眯道:“向往之时,师兄二字却没离了口。如今我同你家祖师爷乃是生死交情。承他的情,答应了一声侄女。如今倒好,轮着我听你唤我一声师叔了。可不许混赖。”
  这起当口,听见这话,少君却是有些发蒙,懵然之下,却见拓跋毐探头探脑的缩将回来,因有些吃悔,又有些吃怕,浑身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好容易挨过来,满脸堆笑,扶起康叔夜,砸吧嘴道:“这个,属下胆小,生性懦弱,最是怕死。一时吓得痴了,仙尊宽宏,大人不记小人过,万万恕罪则个。”
  康叔夜心头起火,所幸面罩犹在,瞧不出面色,放出绿沉枪来,自家扶住,自袖笼中摸出两根雪白的长羽来,递将过去,推他道:“这两个妖道来历不明,将这翎羽插在他两个后颈上。且先辖制住,再作计较。”
  听得这话,周灵璩登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放开嗓子,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我身边这仙翁,乃是峨眉虚陵洞天的长老!你若伤了咱们一根毫毛,彼时峨眉剑仙齐聚,怕不将你这妖山洞府夷为平地!”呵斥之下,见拓跋毐神色如旧,并无些惧畏神色,又尖声叱道:“站住!你可别以为咱们落了单,宗家寻不来。那峨眉掌教的先天神算,上知五百年,下知三百年,算无余漏,断然没你侥幸处!”
  康叔夜听得这话,却是欢喜起来,笑道:“这玄黄之门虽未筑成,竟凭空得了两个峨眉子弟!真真是天助我也!”拓跋毐缓步走将上前,也不着急下手,歪剌脑袋,朝周灵璩咧嘴一笑,满脸鄙夷:“若当真算无余策,你两个为何不知趋吉避凶,反落到如今这田地?看来这先天神算,却也可笑得紧。”
  正自鄙薄,却突听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愕然回首,却见盘山道上,一个耄耋老者扶了一根黄杨木杖,提得一罐茶汤,摇摇而来。其杖头挂得三五几个白瓷杯子,但凡走得急些,便是好一阵“丁零当啷”的脆响。却正是半山腰上那为尹喜沏茶的老翁。
  其一行走,一行言道:“莫置气!一杯好茶,且先润个口舌。再有话说,也好有个商量。”拓跋毐由不得好笑,骂道:“你这没眼色的老不死!这等地方,也有你教训的功夫。我便拔根毛,也比你寿延长哩!倒敢同我训诫起来!”
  这茶翁气喘吁吁的走将近来,却是忙不迭放下木杖茶罐,摘个杯子,倒一盅茶,递将过来,笑道:“仙尊素昔大方,眷顾下人。你且先饮,想来不至见罪。”拓跋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脖子一伸,陡然化出一颗巨大无比的凿齿之头来,拖出一条长舌头,涎水滴答道:“茶水清淡,我却爱你这一身热血。且先探出头来,容我咬一口罢……”
  孰知话未说完,那茶翁却是嘿嘿一笑,左手随手一勾,但听“噗”然一声微响,其食指竟如铁钩一般,竟生生将其舌头刺了个对穿。拓跋毐吃痛,下意识的两牙咬合,然牙口未紧,那茶翁便又猛然一扯,拓跋毐一口咬下,却是险得将自家舌头咬断,剧痛之下,恼恨之余,却听那茶翁笑道:“这狗崽子,又吠又咬,却是要教个乖。”
  奚落之中,勾了他舌头,一提一摔,但听“嘭”然一声,这身躯巨伟的贯胸国大师,在这茶翁手下,轻巧实在,好比捏了颈项的鸡鸭一般,登时被摔了个七荤八素。暴怒之下,哪里还有思忖余地,两手撑地,翻身窜起,猛扑过来,口中兀自破口大骂:“老瘟丧!当真是不知……”
  然骂声未绝,却陡觉舌头打结,喉头之中呜咽一时,竟发出“汪汪”狗吠来,骇然之下,猛然顿身,一张脸煞白如纸,然当下了悟,却是迟了一晌,堪堪站稳,便自腰身一紧,不由自主的一头扑地,弯腰躬身一滚,却是变作了一只满身疥疮的赖皮黄狗。
  变化一成,登时恐惧莫甚,四爪一刨,急窜入侧旁草丛,“汪汪”吠得两声,又摇头摆尾的爬将出来,“呜呜”低号,在这茶翁足边不住兜圈。那茶翁却是嘻嘻一笑,啐得一口,骂道:“又不是饭晌,倒好来讨骨头。”言罢抬起腿来,望它肚子便是一脚。拓跋毐躲避不开,被踢个正着,惨嚎一声,趴在一旁,既不敢走,又不敢近,又气又羞,又愧又恨,却也只能瞪大两眼,瞅着康叔夜“呜呜”哀号。
  康叔夜瞧在眼中,却是哈哈大笑,全无半分惊惶。那茶翁缓步过来,举起茶盅,轻笑道:“天尊。这狗碎不知好歹。险得糟蹋了好茶。这茶饮金贵,如今便有些不应景,也说不得了。且先将就些个。”康叔夜泠然瞄他一眼,淡然道:“茶饮之事,风雅酬情。岂能作这苔上铺席、月下把火的蠢事。你且收拾些,比及清静,容某扫除,且借清风,暂赊朗月,再饮不迟。”
  各位书友元旦快乐!!!
  这段时间将暂停更新。。原因大家都懂的。。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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