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少年修真系列之《万世神兵》

  第二百四十节 郁单


  周灵璩等人一般由上而下,径直坠向那火海。翻涌的烈火恣肆往来,飞跃翻腾,好似无数奔腾的天马。惨白慑人的电光倏忽闪烁,好似想要劈天斩地的神剑。周灵璩何曾见过这等阵仗,登时吓得浑身发抖,少君的手腕竟被她箍得发青。
  少君素来沉着,少有慌乱,如今却一般惴惴不安——向往依仗的法器如今顿在灵台,好似被压在雷峰塔下的白蛇,灵通虽有,却是无法脱身;再是召唤,再是催促,也没半分消息。
  绝望之下,堪堪将近火海,那焰火之中,却是突地轰然一声巨响。那火海之中,竟陡然窜出一团喷涌白气。这白气飞扑而起,霎时化作一个数十丈高的女娲神像。它通体素白,玉袍之下,更曳得一条白鳞蛇尾。因是白气团聚化来,其身体虚幻通透。
  变化一成,这神像右手一探,轻轻一捏,便将众人圈在了掌心。这手掌轻忽虚无,若有似无,置身其内,好似萍浮于水。一干人等,或惊或惧,或喜或忧,正没个开交,那神像竟开口讲出言语来:
  “彼众所往,乃是郁单魔境。其地无阴阳,少善征,多恶念,为邪祟之地;吾驭虚无空之法,生无极雷池,起无量火海,以绝往来。然善地亦生恶木,恶地亦结佳果。物犹如此,何况乎人。
  彼众所处,乃是圆光蔚之镜。鸿蒙开辟,阴阳初分,三元五德八会之气,游散天地之外。吾以天晨金霄之力,拘束幻化,以成此镜。但有生灵,以求善之心,开启界门,则能得入此镜,往来两界,可保周全。”
  言语如此,其手一翻,却是将众人朝那火海中抛掷而去,其口中兀自一声长叹:“天地且有不仁处,吾又何怨乎于人……”其声袅袅,兀自在耳;众人却已然翻身而落,不过“嗖”然一声,便穿过那浩瀚莫甚的火海雷池。
  穿身过来,便是一片赤红的天宇。这天宇赤红如丹,猩色刺目,好似鲜血染成。天穹东南,有一道巨大无匹的黑色裂纹。裂纹周遭,有无数涟漪一般的电光自裂纹中荡漾开来,在天穹之上四面扩张,整个天穹好似一块滴水的池塘。
  裂纹正中,有无尽的奔涌烈火,滚滚而下。这火焰奔扑而来,在高穹之上拖出数百丈,才被天风吹开,化作无数飘摇的焰火,四面飞散。无数缭绕的黑烟团聚成型,好似巨隼大鹏一般,满空盘旋,或冲或突。整个穹苍不见日月,不见星辰,却又煌然而明。
  天穹之下,乃是一片汪洋黑海。海面无端端窜起数十丈高的巨浪,巨龙一般肆意翻滚。翻滚的海浪之中,错落无数或大或小的赤红岛屿。海风过处,岛屿上便卷起漫漫飞沙。
  少君等急坠而下,因天风之故,再聚不得,早便四散开去。周灵璩五指如钩,将少君手腕箍得淤青一片,也没能守在一处,呼号声中,恰似秋风中的蛱蝶,不知吹落何处。
  少君眼见众人四面飘零,却也无可奈何。急坠而下,满空飘忽的火星时不时燎在面上,片刻功夫,一张脸便被烫焦臭扑鼻;且那疾风刀锋一般,刮擦在身,少君虽有神通,却也睁眼不得;两耳蒙蒙,好似两个法螺在耳中狠吹,头疼如裂,一身真气断断续续,哪里能行经走脉。慢说救人,竟是自保也难。
  这一番下来,不知几许,下方已然清晰可见。少君跌落之所,却是海中一方土地。这土地临海面有山巍然,千百峰峦绵延起伏,逶迤蔓延。山中有一斜峰,其临海一面山势平缓,接地一面山势陡峭。那平缓处原有一处城池,想来这山旧年曾经滚滑坍塌,那城池大半已然没入海中,余下的殿堂楼阁,大多破败倾覆,早便不复旧日繁华。
  少君一头栽落,却是撞在这城中一块石碑上。且听“哐啷”一声,那高有十来丈的巨石古碑竟被拦腰撞为两截。少君虽有神通护体,吃这一撞,却也禁受不起——四肢百骸,好似散架一般,软塌塌的使不出半分力道;脸面撞在碑上,火辣辣、滑腻腻,却是糊了满脸的鲜血;真气在丹田之中,如同无数乱爬的蚯蚓,全无归经回脉之像。
  少君瘫软在地,无力动弹,饶是如此,却也忍不得暗叹一声侥幸。这城池破败多年,因这一撞,厚厚的积灰飞扬起来,好似无数细小的蚊蝇浮在西窗夕照之中,蒙蒙一片。城池之外,潮汐翻涌之声声声入耳,因坠落之故,耳中朦胧,听声模糊,那水声好似数百人围在耳旁,呼呼吹气。
  但这片时,少君便有些怳惚,无端端想起少年时的情景:日近黄昏,而先生偏却留堂,薄暮斜晖穿过西廊,透过窗棂,覆在蓝面白衬的《论语》上;廊墙外已然可以听见玩伴的喧嚣——准是大牛黑子在追逐打闹,二牛这时候定是钻过了梨花居的狗洞,躲在戏台子底下听戏;那戏台子年成久,石头柱子用手一挠石屑掉得如同下雪;戏台用老黄木搭的板子,踩踏多年,缝隙也多,从下瞧上去,能看见戏子裙摆与布鞋。若遇见武行,倘或翻得筋斗,溜得小跑,这木板上便瑟瑟的抖下灰来,若躲不及,便要落一眼的灰。
  昨天朋友有事,耽搁了。。。。
  这一恍惚,少君便觉眼皮有些沉重,兼之口鼻中有些微甜微腥的气息,正惝恍迷离,胸口一紧,一物重重戳在胸口,觳觫睁眼,却见两个异族,也还生得人面,只腰肢之下,却是兽身;那身段形乎马,又状乎鹿,通身皆有长毛——一个灿烂如金,一个赤红如火。正是獬豸所言的羌老族类。
  那金毛羌老身段前倾,提着一个蹄子在少君胸口“笃笃”敲得数下,见他睁眼,却是嘻嘻一笑——“我瞧天穹之上掉下一道炫光,只当是个宝贝。但这一瞧,却是个无启国人。倒也奇了,你既是摔下来的,想来没这腾云驾雾的本事,却又如何上天的呢?”
  少君被它蹄子一敲,却是痛得险些晕厥,张口欲言,喉头却只是一阵“咕噜”怪响。那红毛羌老一脸纳罕,朝那金毛道:“难不成是个哑巴?”金毛皱眉道:“除却如夫人,这无启族类,我也头一回见识,哪里省得!”嘀咕一阵,又道:“它族类怪诞,与咱们言语不通,那也是有的。”
  那红毛俯下身来,凑到少君面前,嗅得一嗅,道:“都说这无启族类乃是泥中化生,日常所啖,皆为泥土。如何它倒没个土腥?”又贴在少君胸口,听得一阵,笑道:“它这心,听来同咱们的一般无二,如何偏能活上万万年?”
  金毛笑道:“世人皆说,这无启国人万年不灭。却是谁活过上万年来考证了?”那红毛立起身来,叹息一声,道:“如夫人已经活了五百岁,由豆蔻而至耄耋;然沉睡一百二十年,便又是个青春少艾。此为你我亲眼所见。难道也是假的?”那金毛哼了一声,冷道:“如夫人不是也死了么?它那尸骸供在地德宫,骨肉都化尽了,只余得一颗心,也化作了白玉。你也好提它哩!”
  红毛道:“若不是它怀胎生子,断了无启族的神通,如何会丧命?”那金毛笑道:“这更是无稽之谈了。既是生子,这孩子如今却在何处?”红毛撇嘴道:“都说这孩儿是个死胎,落地便化作了泥像。过了这两百年,恐早化作土灰了。还哪里寻去?”那金毛听得这话,却是啐它一口,笑骂道:“那起荒唐之言,你也好信的。”
  说辞之下,两个眼睛骨碌一转,笑道:“莫若你将这无启人驮回去。哄它给你生个孩儿。底是如何,一试便知。”那红毛啐它一口,道:“它虽则没摔作肉饼,也已然残废。哪里还生得出孩子。”又撇嘴道:“况这模样,烧得焦炭一般,实在也丑得要紧。”金毛吃吃笑道:“你懂什么。这无启人,号称郁单万灵之首。自然有它稀奇处。现成的便宜,你可不要失悔。”那红毛听得这话,却是笑将起来:“说了半日,却是你自家想要。恐我与你争夺,倒拿话来将我。你只管带去。横竖我不稀罕。”
  那金毛嘻嘻一笑,尾巴一卷,却是当真将少君拖将起来,横在背上,道:“麒麟墟孤寂冷清,多个玩物,也好打发些则个。”说辞之下,其腰肋两旁的长毛之中,“呼突”一声,却是突地窜出一对长毛肉翅来,“呼喇”一挥,它便拔地窜起数丈。那红毛羌老一般生出翅膀,与它并肩飞行。
  二者摇摇而行,飞出不远,却见海边乌黑的潮滩上趴着个蛇头六足的怪鱼。那红毛羌老一眼瞧见,其颈项“嗖”然一声,霎时伸出十来丈长,一颗头陡然化作毛脸尖喙的雷公,大口一张,“呼噜”一声,便将这怪物一口吞将下去。
  那怪物入口落喉,吞下颈项方才尺许,那金毛羌老脑袋一歪,其脖子一甩,一颗头陡然弹出数丈长,眨眼功夫,便化出个尖牙利齿的龙头,“呼哧”一声,一口咬中那红毛羌老颈项上的突起,连皮带肉猛然一扯,“咕嘟”一下,便咽将下去。
  那红毛羌老一声悲鸣,颈项一缩,化回本相,抬手按住伤口,却也并未发怒,只娇滴滴的嗔怪道:“你有了这无启人,何苦还同我争这一口饮食。”那金毛变化回来,捧了两腮,笑眯眯道:“你这呆子,若这无启人怀了我的孩儿。自然要吃些血肉饮食。这冉遗能赠人好梦,趋吉避凶。我自然要给它留着。”
  那红毛羌老撇嘴道:“倒没辨出,你却是个情种。”又抿嘴笑道:“我看你那嗉囊也还空得很。倒要远着你。不定那一日,你心疼你这无启人,倒将我还吃了。”那金毛笑道:“你皮干肉瘦,统共也就这些个斤两,哪里够我塞牙缝。但且放一百二十个心。”
  说辞间,却是到得一所殿宇。这殿宇与废城中别的建筑不同,乃是以一整块白玉雕琢打磨而成,想来因山势倾倒之故,其四角皆有坏损。然巍峨壮丽,却不减旧日分毫。
  这殿宇之前,有十来丈高的台墀。这台墀多处皲裂,裂纹中生有一种蔓藤,形如葫芦,四处爬生。见有人来,这蔓藤竟如长蛇一般,自家缠作一团,虽有海风吹拂,那一花一叶,竟是纹丝不动。
  台墀之上,立得有一尊丈余高的三角鼎,鼎中积得半瓮水,污浊墨黑;水中盘得有一六头怪鸟。这鸟通身青羽,肚腹却为黄色,腹下之足赤红如火;其六颗头时不时的扎入鼎中,猛然一阵搅动,飞洒出来的黑水泼在台墀周遭,登时“兹兹”作声,腾起笔直的黑烟。
  那金毛羌老落在台墀,伸手在自家喉间一阵抠搜,却是扯出一条冉遗腿来,“啧啧”两声,便抛将过去。那六颗头登时争相啄食,一时“笃笃”之声不绝于耳。那红毛羌老随之而近,一边捂住伤口朝那殿宇内疾行,一边笑骂道:“胡不与!你这混账东西!口口声声,说道是喂养孩儿的饮食,如今倒去养了鸀鸟。亏心不亏心。”
  那金毛羌老吃吃笑道:“你懂什么。这鸀鸟养得肥了,将来比这腐肉可还补些。”说辞之下,回转头来,朝着少君微微一笑:“这麒麟墟虽是废弃多年;到底曾是咱们太玄都的王庙,养有不少奇物。将来你若生养,断然不愁这奶水。”眼见少君面无神色,却是会错了意,瞪眼道:“怎么,你瞧我毛色不白,却是有些嫌弃不成?”
  少君哪里说得出话来,眼见它稀里糊涂,实在蠢得厉害,索性两眼一闭,懒怠搭理。那金毛羌老却又噗嗤一笑,伸过手来,在他脸颊轻轻一捏:“我倒忘了,你是个异族之人。这龙汉言语,便是咱们羌老贵族,懂的也不多。我便啰嗦,你又焉能知会。”
  第二百四十一节 西戎


  赵墨被那彩光吞噬,不过眼前一晃,即便跌落在地。只是抬头望来,如今却是落在天虞一处山峰之巅。天穹清宁,天门如旧,周遭也并不见大荒族裔。而通天正跪在身前数尺,其通身上下,皆燃有一层青色焰火。
  山巅风大,那火焰上下翻卷,“噗噗”作声,好似无数毒蛇齐聚吐舌。通天两手捧脸,却是哈哈大笑。舒行难额头皲裂,眉心开口,饶是剧痛难忍,却是“噗通”一声跪将下来,顾不得那烈火烧身,一把抱住通天,哆哆嗦嗦道:“教主!你这是笑甚?”
  通天一脚将他踢开,喝道:“你不要命了么?”又伏下身来,蹲在舒行难身前,满脸萧索,两眼之中各各飞出一道白色的烟气——“我却是笑我自己。机关算计,聪明反被聪明误。苦熬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赔了个干净,如今却是要化作药丸了。”
  舒行难满脸冒汗,颤声道:“不会的。天无绝人之路,到底还有法子。你是通天教主,你有通天手段,你一定还有法子!”通天嘿嘿一笑,随手自地上捧起一把泥沙,那沙子在他手心渐渐干燥,慢慢发红,最后烧作焦黑的浓烟,徐徐腾起,终化虚无——“这血蛊而今好比是个炉子。我那三魂七魄,禁锢其中,正被它焚烧淬炼,不过一时三刻,我便要化作那劳什子帝女玄霜丹了。哪里还能走脱。”
  言说之下,却是放出天辰与九兽三足鼎来,搁置在地,轻声道:“我有三魂迷生道护身,如今虽被炼化成丹。到底元神不灭。将来你寻个女子,趁她胎孕初结,先天未足之时,哄她吞服这帝女玄霜,我便能转生成人。这天辰之中,藏有《太上玉清神虎内真隐文》一部。这经文上卷名《智慧》,下卷名《消魔》。《智慧》可以驱神,《消魔》可以灭邪。乃是我通天教的无上道法。你且收好,慢慢研习。比及将来我转生,你便收我为徒。令我来世知晓今生种种。这九兽三足鼎,乃是神农氏的瑰宝,如今我且赠你,助你修行。”
  言语之时,其身段却是渐见缩小,每说一字,便矮上一分、瘦上一围;比及言语消停,其人已自变作了个尺许高的小人儿。舒行难两目含泪,哽咽道:“教主放心。慕义定不负教主所托。”通天听得这话,却是调转头来,朝赵墨笑道:“到底你负了我!”
  言语一落,却是就地一滚,但见华光一闪,且听“咕噜”一声,其人竟就此变作了个指甲大小的玉色丹丸。舒行难慢慢吞吞的爬将过来,颤颤抖抖的拈之在手,捧在掌心,看得一阵,却是滚下泪来,口中翻来覆去只得三个字——“且放心。”念叨一时,这才收起神鼎,朝赵墨揖手道:“后会有期。”言罢两足一点,即便拔地飞起,赵墨眼见他摇摇晃晃飞上天去,正唏嘘感慨,却突见他自高空上急栽而下,且听“乓”然一声巨响,竟就此一头撞在身前,愕然之下,却见舒行难手足抽搐,脸面发青。
  正莫名其妙,却听胸中的吴懿德道——“是赊月道人的毒丹发作了。”赵墨“啊”得一声,道:“那却如何是好?”吴懿德嘀咕一声,自赵墨胸中脱身出来,俯身把脉。赵墨奇道:“你也会望闻问切望哩!”吴懿德悻然道:“虽不是扁鹊再世,华佗重生,到底也比你强。”又皱眉道:“这赊月的毒药怪诞得紧,不像药石之流。”赵墨皱眉道:“可还有救?”吴懿德冷哼一声,瞪他一眼,道:“那劳什子通天教主变作个药丸子。我身上还有他的妖术禁锢,你也不问哩!这个化外没来路的大脚汉子,你倒肯下心!”
  赵墨讪笑一声,道:“这通天失了肉身,元神归一,哪里还有神通,他那邪法,不解自破,你还怕甚!这大脚汉子虽是巴头巴脑的有些呆气,到底不是坏人。若瞧着就这般一命呜呼,岂不可怜?”吴懿德啐得一口,道:“你倒说得撇脱。横竖我是不信。不趁个金匮高手,哪里就容易放心。”又歪头想得片时,道:“他这症候,我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看他这形容,一时三刻,恐也无性命之忧。莫若就近寻个好先生,下细瞧一瞧,许是还有救。”
  赵墨跌足道:“你来唬我!那赊月何等样人!这尘世间的大夫,哪里能解他的妖毒。”吴懿德嘿嘿一笑,道:“你倒会说嘴,其实自己也是个巴头巴脑的呆子!此去向西,约三百里,有一西戎世家,乃是昆仑门下。他族中世代炼丹,多有奇药古方。那赊月到底出身显赫,也是个名门大宗的掌教。这使毒的本领,未必见长。且就一走,容他族中长老瞧上一瞧。想来要解,也不是甚难事。”
  言辞之下,又抬头看天,皱眉道:“且那大荒之众鱼贯而来,对中土神州虎视眈眈。你我二人,再是神通广大,到底势单力薄,如今且去西戎一走,也好有个商量处。”赵墨皱眉道:“我看这天门完好如初,全无破损。只怕咱们是中了那大荒道人的劳什子三生妖法。如今所在,只怕是时光颠倒处。或数日,或数年,虽没个一定,到底还在从前。”
  吴懿德听得这话,却是点头道:“你我到底所学有限,所知无多。如今这行景,更要望西戎一行了。西戎乃是大宗,王族之中长老也多,总能想出个法子来。”赵墨无奈,放出神剑,化作一艘星槎,载了彼众,翛然而上云汉,一径西行。
  吴懿德靠在星槎栏杆上,凭看云来云去,却是默然不语。赵墨粗鄙儿男,摸不着她那心思,只当她同初一等一般,见了这长风云霄,动了劳什子风雅情怀,但觉好笑,正待言语,却听她道:“两百年前,我二叔迎娶西戎长公主。这西戎乃是大宗,为世家之首。但且婚嫁,皆要讲个排场。你在峨眉虚陵,何曾见过那场面。别的不说,单是那数千云骓拉得数百云銮,遮天蔽日,那是何等的阵仗!彼时我不过是个总角丫头,坐在迎亲的銮舆之上。风也同今日一般,呼呼的灌在脸上。云也同今日一般,嗖嗖的抛去了脑后。”言语及此,却是突地低下头来,抿嘴一笑。
  赵墨“啊”得一声,嘀咕道:“我当你忧思外族,牵挂同门哩!原是这等不打紧的勾当。”吴懿德白他一眼,匍在栏杆上,伸出手来,凭那冷风在指尖“嗖嗖”捋过,其一头长发因风而起,青纱一般扑撩开来。见这行止,赵墨却是突地想起嬴宁与涓弱来。
  正默然,吴懿德突地回转头来,满脸通红的啐他一口,道:“你这是要日夜兼程么?咱们道宗历来叮嘱,不可夜行。你倒都当耳旁风了。”赵墨放眼看时,日落月升,天近黄昏。只得按下云来,胡乱寻个山头,觅个林木阴郁处歇息。
  嬴宁涓弱等,皆不拘束尘世习俗,与赵墨往来起坐,并不避嫌。赵墨惯常,见吴懿德靠一株栎树斜坐,便在她对面捡个地方,刚刚盘腿坐下,却见吴懿德眉头一皱,起身转到那栎树背面坐下;便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
  一宿无话,次日启程,吴懿德倒也面色如常,并无芥蒂。赵墨暗叫惭愧,不敢言语,只默默行路。孰知循了吴懿德所指,一径而来,却是到得一处高原平湖。这湖泊周遭皆是飞崖峭壁,凡人若无飞鸟走猿的本事,断不能来此。那湖面平如井水,无波无澜,倒映青天白云,端的是明镜一般。
  那湖心云堆之中,尚有一座宫阙倒影,但见巨殿层楼、回轩广厦,昳丽莫甚。赵墨抬头而望,那云阙之上,却又湛然空空,并无所有。惑然相问,吴懿德笑道:“这湖泊唤作枕云眠,那西戎的宫室唤作云梦泽。原也有些欺哄的本领。寻常道人来此,寻不出门径的,十有八九,也不差你一个。”又掩口笑道:“那宫苑,却是在湖心底下。”赵墨惊讶之中,翛然而下,悬在湖面数尺。那水底有些许细鱼,瞧见人影,一不沉隐,二不逃逸,反是聚集过来,在人影中来回穿梭。
  赵墨心头纳罕,忖度之中,携众一头扎入水来。孰知穿身而过,那水面之下竟是空的。且落身过来,那水面便化作了实地,水底那清晰可见的湖石,竟成了湛然天穹。放眼看时,立身之地却是群山中的一座险峰。这山峰孤高入云,山腰云环雾绕。这险峰空翠清幽,飞瀑流泉、密林幽涧四处可见。那枕流处隐约水阁,松径中掩映虚亭,林木森疏,花草秀茂,竟是个胜赏之所。
  峰峦顶端,却是雕作了一头巨大无匹的青褐巨龙。龙口之中,悬空浮有一水晶圆石。这圆石径长数百丈,内中嵌有一座宫阙,高屋敞轩、朱门玉壁,正是适才水中所见。
  赵墨乍然见此,由不得连声称赞。且惑然问道:“来则可来,却不知去将何去?”吴懿德指着那山腰笑道:“这孤峰有个名目,唤作云半山。穿过那云层,便可出湖。”赵墨讶然道:“这西戎世家,果然光怪陆离。与旁门别宗不同。”吴懿德面有得色,口中却笑道:“这算得什么。这昆仑宗室,皆为神仙世家,总归有些异样处。”说着顾不得身上有伤,推开赵墨,跨步而前,一行走,一行言道:“西戎虽不比人间帝王家有些个繁文缛节,到底规矩大。你且跟我来。也省却啰嗦。”
  赵墨微微一笑,将神剑一抛,化出个赤羽金凤来,驮起舒行难,紧随吴懿德,却是沿着盘山的青石蟠道一路步行。行走未久,赵墨见吴懿德额头起汗,惑然道:“本有飞升本领,何必蹒跚步履?”吴懿德苦笑道:“若不走这条小道,但且飞去,便会离那云梦泽越来越远。此是他宗室的镜像之法,若不知晓机杼,眼睁睁瞧着,这一世也飞不到头。”说辞之下,又皱眉道:“如何这一路走来,竟不见他门下迎迓?他门中臣下也多,如何倒连个门丁也无?”
  疑惑之中,一径而上,渐至于山巅龙头,堪堪将近,却听那水晶中人声鼎沸,嘈杂莫甚。赵墨听闻其声,却是拉住吴懿德道:“我听那声息,却有些杀伐之意。咱们这等莽撞前去,怕是有些不妥。莫若我放个咒言,藏踪潜行,先瞧个分明不迟。”吴懿德“啊”得一声,举目望得两眼,却是迟疑道:“这等行迹,恐是有些不敬。若被瞧破,只怕有些尴尬。”
  赵墨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道:“实在要认真。我同他家家长认个疏忽,赔个不是,也就完了。他家名门大宗,如何好意思同我这野孩儿计较。”说辞之下,捏个法印,却是放出五行遁来,徐步凌空,朝那水晶走来。
  比及近前,赵墨定睛看去,却是吃得一吓。原来那水晶并非晶石,却是凝聚的清水。这清水清澈明净,好似无暇美玉。赵墨轻轻一点,指尖登时荡开一圈涟漪。只是这水球巨大无匹,这水纹传开数丈,即便平展如故,再不见动静。
  穿身过来,却见那宫苑浮在清水面上,宫墙巍巍,城楼峨峨。宫门之上悬有一匾,正是云篆书就的“云梦泽”三个大字。宫门之前,铺有一条白石大道,那大道两端,皆立得有丈余高的青铜巨像。那巨像身着朝服,头戴冠冕,手执牙笏,一个个背对宫门,肃然躬腰,恭然若迎。
  赵墨踏足其上,堪堪走得两步,却突见一巨像微微欠身,竟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牙笏横亘在地,一屁股坐将下来,口中兀自嘀咕道:“你们且先端着。我如今彩釉剥落,黄铜锈坏,不比当年精神。装得久了,有些困乏,且容我歇一歇。”大道对面同位的铜像见状,将牙笏插在腰带上,指着它道:“仔细宗家发现,捅开炉子,一把火将你熔了!”那铜像撇嘴道:“这会子汉水寿春的人追上来门来,吵嚷着要人,他哪里还有闲心管咱们!”
  说辞之下,撩开裤管,指着脚踝道:“你瞧瞧,脚后跟都没了。站了这几百年,却是谁来心痛你我!”旁的铜像听得这些个言语,却是齐齐嘟嚷起来,一时东倒西歪,各自乱坐,哪里还有半分肃穆景象。

  第二百四十二节 寿春


  这些个铜像吵嚷不住,吴懿德却是纳罕莫甚——这寿春与西戎皆为昆仑门第,向往敦睦,如何竟闹出这等事来。赵墨却省不得,偷偷问道:“前番在虚陵与我家冰砚斗法的楚广陵,便是出自汉水寿春么?”吴懿德皱眉道:“正是他家。”
  说辞之中,已然至于那宫门之前。这宫门与别处不同,开有三洞,居中者高,左首次之,而右首最低。如今中门紧闭,其朱红门板上的兽头一个两目圆瞪,两个铜铃般的眼珠滴溜溜四面乱转,打量个不休;一个两目微阖,时不时的打个哈欠。左门虚掩,门后倒有一排鼓架。大小不齐的雷鼓四面散落;被压断的金箔红布鼓槌被踢得满地都是。
  左门门户大开,门后两壁上绘有《朝元仙仗图》,工笔重彩,沥粉贴金,原也有些气象。然如今不知被何物刮擦坏损,露出灰来,那一众仙家,面相斑驳,衣衫污浊,再不复旧日庄严。
  门户之后,便是一箭之地的偌大院子。院子之中,一左一右植得一株数丈高的龙槐。如今时令初过,两木枝条之上只得零星白花。长院之后,又是三间洞门。而今门扇大开,不见人影。只门前有一对丈余高的白石狮子。左首的跳在门壁前的白玉栏杆上,嗷嗷嗥叫;右首的匍在栏杆之下,口中衔着个数寸大的幼狮,呜呜低吼。
  门户之后,却是一方台墀,台上立得三清铜像。只是此像与寻常庙宇大相庭径。那道德天尊手执芭蕉扇,斜坐青牛,满面含笑,与之相目,如沐春风;灵宝天尊手捧阴阳镜,盘坐奎牛,面容沉静,气态端雅,亲睦如族中尊老,和蔼似塾里老儒;元始天尊居二者之中,左手虚拈,右手虚捧,身下为七宝云辇。
  三清之后,便是宫中正殿。那殿宇之前,如今簇拥数百人;一众聚在殿檐阶下,群情激奋,嘈嘈吵嚷;一众堵在殿门廊前,骄躁羞恼,喝叱推搡。正乱作一团,却见那殿中摇摇而出一个华服高冠的老妪,提得一根鹤头长拐,排开众人,立在阶上,猛然击地,高声喝道:“楚聂政!你给我出来!但且有话,彼此商量。这般藏头掖尾,使唤门下作鸡鸣狗吠,可还有半分世宗的样子?”
  其声一出,遑论上下,无不平息静气。整个庭院登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静肃之中,一高瘦儿男,越众而前,立在檐下,也不正眼看人,仰头望天,与那老妪道:“怀让何在?向往我与他相亲相近,有如手足,如何今日前来,倒请出老封君答话,自己倒避而不见?”
  那老妪冷哼一声,厉声道:“你还知道向往你们亲如手足!聂政,我可是你的嫡亲姑母!你便同怀让有些不合适,如今在我面前,怎敢如此无状?可怜我那老哥哥,一生老实,如何倒教出你这么个混账来!”
  楚聂政听得这话,铁青的脸面,却也当真现出一丝愧色,退得两步,整葺领袖,这才略略躬身,揖手道:“任侠一时激愤,失了礼仪,还请姑母见谅。”那老妪脸色如霜,瞪了他一晌,这才缓缓道:“罢了。我且问你,你领了这些个人等,气势汹汹,闯入天水,喧嚷了这半日,口口声声只是要寻怀让,却是为何?”
  楚聂政回头瞧了阶下众人一眼,深深吸得一口长气,缓缓道:“怨不得任侠鲁莽无状,只因怀让卑贱下作,此事姑母管不得,理不得,无需多言,且唤他出来,当面同我说个一二。”
  老妪听得这话,却是脸色一沉,斥道:“天水西戎,到底也是传世之家;那怀让再是不肖,到底也是你姐夫。如今你姐姐怀上孩儿,不过数月。正是养神安胎的时候,你这等无故一通好骂,若叫她知晓,怄气伤肝,坏了胎养,你有何脸面见你泉下父亲?”楚聂政听得这话,却是突地一张脸涨得通红,陡然跺脚道:“姑母!你养的好儿子!那怀让前番来家,却是将我夫人拐走了!”
  那老妪听得这话,却是如擎了霹雳一般,满面错愕,只是不信,呆怔怔的将不出话来。正没主意,那聂政已然冲回人中,抱出个婴孩来,一把搡在老妪怀中,哽咽道:“可恨夫人心狠,与我无情也罢了,这还未断奶的孩儿也抛下不管!”
  那孩儿经这推搡,却是突地放声啼哭起来。那老妪下意识的将这孩儿搂紧,颤巍巍的退得两步,颤声道:“岂有此理!那怀让再是糊涂,岂会作出拐走自家孩儿舅母的事来!”又突地一个激灵,急跨前来,一把抓住楚聂政的手腕,尖声道:“你夫人乃是天齐营丘,贵为齐氏公主,如何肯与人私奔?莫不是有甚误会?你若不曾查实,只管这等吵闹,倘或叫她宗族知晓,追究起来,怨你坏了他家名声,恐不能与你善罢甘休!”
  楚聂政颈项上青筋乱跳,一双手抖个不住,哆哆嗦嗦道:“这还假得了么?我门下多少人瞧着他两个携手去了!何等的胆大包天,何等的嚣张得意!他两个眼中,哪里还有甚么宗室,哪里还有甚么脸面!这起事情,你当任侠也敢胡言乱语不成?”
  说辞之时,已然潸然下泪,跳将起来,指着那大殿破口骂道:“怀让!你到底也是条汉子!既然敢作出这等丑事,如何倒不敢出来见人?”那老妪两腿一软,却是“扑通”一声跪在阶前,将怀中婴孩紧紧搂在胸前,低下头来,滴了那孩儿一脸的老泪——“休要喊了。那孽障自从去了寿春,至今未回。”又猛然拉住聂政的衣襟——“万不要再吵嚷!可怜你姐姐毫不知情,若听了去,那却怎生是好!”


  @若依吾凭 16276楼 2014-06-12 18:56:00
  一周前发现这个帖子,名字的确不怎么样,因为修真已经被写滥了,不过楼主这文笔精妙,想象力天马行空,令人欲罢不能,的确是好文,只是越到后来越看的憋闷,主角的性格越来越模糊,做事当断不断,缠缠黏黏,若不是命定的什么转世,又有那么多奇书异宝,恐怕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回了吧,还总是救一些恶毒祸害
  另外想说,这文里女人大部分都太坏,心眼太多,一开始看着没写儿女情长,看的很舒服,后来两个男主角身边的女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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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长评辛苦了。谢谢鼓励。不过,我觉得女人多,但是坏的不多啊。。。掩面。。看来我好重口。。。
  @兰凌王 16278楼 2014-06-12 23:22:00
  这会还在穿越吗?那个抱着的孩子是楚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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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着的孩子确实是楚广陵。虽然没明说,但他爹都叫楚聂政了。。。
  ╮(╯▽╰)╭,今天晚上没写成。。。弄了一晚上的牵引床。。。泪奔啊。。。以为多简单的事情。。。搞了几个钟头。。对于器械安装这种考验智力与体力的事情。。真是无能为力。。。明天争取早写早发。。。
  这厢吵嚷哭闹也罢了,可怜吴懿德来时满心得意,如今却是脸色煞白,赵墨虽未曾言语,她先自跌足道:“他家乱作一团,咱们可如何是好……”话未说完,手腕突地一紧,却被赵墨一把捏紧,登时满脸通红,抬眼看去,却见赵墨眉头紧皱,悄声道:“刚才不知何物,撞了我一下。”吴懿德没来由的有些不快,嘀咕道:“胡说八道。你这潜藏的法子再不济,到底也是……”
  话讲一半,却见赵墨抬手过来——其手背上方寸许的虚无中,竟有数道三寸来长的裂纹。他这手动时,那裂纹便也随之而动,些许片时,竟在空中生出十来道皲裂。吴懿德伸手一碰,那裂纹却微微有些刮刺,好似悬在空中的墨绳;诧异之中,咋舌道:“这是什么缘故?”赵墨道:“咱们落在此时此地,乃是中了大荒道人的三生异术。这异术困缚在身,轻易不破。适才有一物暗中潜行,同我撞个正着。那物什只怕也是施展神术,穿遁时空而来。若在寻常,因有限界,彼此往来恐也无碍。然因这虚空术力附身,如今竟是撞了个实在。”
  吴懿德愕然道:“若如此。那东西如今在何处?”赵墨朝前一指,道:“它同我一般,撞破了虚空之法。其经行之处,便有这法术残破的痕迹。”吴懿德定睛看去,却见前方当真悬空浮有一串凌乱的皲裂——却是绕过正殿,朝后殿去了。
  吴懿德讶然道:“这来者是谁?这等鬼鬼祟祟的潜行而来,恐不是什么正经路数……”话未说完,却是自悔失言,脸颊一红,便有些不自在。赵墨粗鲁汉子,倒没听出个中况味,反接口道:“它那术法痕迹之中,隐隐有些妖气。非妖则魔,断不是什么玄门正宗。”
  吴懿德“啊”得一声,道:“这还了得!这两家人如今争得面红耳赤,乱糟糟的,也没个抓拿。这等妖魔鬼怪摸进门来,哪里有甚好事,定是甚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这汉子,好没个担当!先还利索,如何见这妖怪有些本领,能穿遁时空,便畏葸起来!只管踌躇,竟没将它擒下!”
  赵墨“啊”得一声,嘀咕道:“咱们还没自报家门哩!若当真吵嚷起来,岂不是贼喊捉贼。他家如今鸡犬不宁,一时烦恼,不认清白,只当咱们蛇鼠一窝,寻思是分赃起了纷争,一并拿下还好,若是不分青红皂白,两刀子过来,岂不冤枉?”
  吴懿德哼得一声,道:“胡说八道!我昆仑门下,哪里同你一般都是糊涂虫。且慢啰嗦。先寻出踪迹来,拿下再说道理。”赵墨嘿嘿一笑,道:“横竖都是你有道理,何须嘴嘴舌舌。”说笑中,施展遁法,便循了那妖魔的痕迹寻去。
  走未多远,却见偏殿廊下,两个西戎女子一个出来,一个进去,面对面冲撞,出来那个一把拉住对方,愕然道:“外头炸锅一般,你跑进去作甚?”进去那个跺脚道:“出了这等大事,自然要禀告公主。”
  出来那个听得这话,却是将她拉得更紧——“你好糊涂!亏得你还是个陪嫁的娘家人!平素何等贴心,今日竟这等不知事!夫人平昔便肯思虑,虽有仙法道力扶持,竟也积了好些个症候。好容易有这一胎,偏又不稳。方才我听得原委,遑论真假,倘或叫夫人知晓一星半点,急怒攻心,这一胎只怕保不住。我思量半日,编了个故事,如今哄她在丹房守着。几个守炉子的老道我也支使去了。再传不得消息进去。偏你还巴巴的跑去怄她!”
  进去那个听得这话,却是当真立住了脚,两眼噙得汪汪的泪水,哽咽道:“可怜我家公主,真真是命苦。”出来那个拉了她径直向外——“哭甚么。天水也好,寿春也好,天齐也好,到底都是昆仑门宗,又都世代结亲。天大事端,也有个商量处。有老夫人在,断没有委屈了夫人的。你且放心。”
  进去那个伤心道:“咱们公主素昔刚毅,但凡事情,没有不好强的。如今碰上这等事,将来知道了,却不知如何是个了局!”出来那个叹道:“何尝不是如此。看她炼法修道,便知一二。咱们虽是道法传家,到底不比寻常门户。如今外人提起咱们昆仑,人人都称道天水楚聂荣,便是老一辈的风头都不及她。”
  言语之中,便渐渐奔得远了。一见这两个女子,吴懿德便拉住了赵墨,见她两个去了,这才唏嘘道:“出去的那位,却是我的二婶。”见赵墨呆呆的没个应答,嘀咕一声,又道:“哎,这会子她还没出阁,还是天水的公主!广陵师兄还是个未满周岁的孩儿,思量来,我还没出世哩!”
  说辞中,抬眼瞧见空中那裂纹蜿蜒而前,如同游蛇,彼时那两个女子于其中往来奔走,却是视若无睹,心中纳闷,摇头叹道:“婶子也太大意了。那妖孽的行踪赫赫在目,来来往往,竟没瞧见。任其进退,如入无人之境。”赵墨笑道:“这虚空残破,皲裂之纹皆在那妖孽的术力限界之内。那寻常人众,若没十万分小心,哪里瞧得见。”
  说辞间,便自翛然而前。那潜行而来的妖孽想来自视甚高,没将旁人放在眼中,在这宫闱高墙之上肆意飞行,全然没个避讳。瞧其痕迹,于这宫阙颇是熟稔,好似回得自家家门一般,全然没个兜转处。穿宫过院,却是到得一处偏僻莫甚的宫院。
  这院落宽阔,院墙高耸。门前一围半圆石阶,外宽内窄,如一面折扇铺陈在地;阶左立得一株五谷树,高约十丈,一树而结五种,繁茂莫甚,直将宫门遮去大半。阶右栏杆石缝之中,却是生得数蓬勤娘子。如今藤蔓枝叶也还碧绿惹眼,那花朵却都枯萎,只余得深红浓紫的残蕊。
  宫门之后不设影壁,乃是极轩敞的两个大院。前院空空荡荡,只正中立得一个丈余高的琉璃香龛。院墙外壁也还素净,内墙之上,却是满饰彩绘——皆是炼丹升仙图。后院与前院中隔得一道蟠龙拱门,门壁皆为刷红的木雕板。赵墨穿过拱门,却见那院中筑有法坛,立有法鼎。鼎中斜插一双无刃铜刀。法坛之后,便是一间高梁大屋。朱红门廊,鎏金飞檐,门前高悬一匾,上书“天匮”两个大篆——却是一间丹房。
  这丹房门扇大开,内中情景,一望可知。其四壁之上,悬琴挂剑,藏书置棋,一派斯文气象,不像丹室,倒像个书房。厅房正中,如今倒得一个铜炉。炉盖摔在门口,裂作数块。炉身歪倒在地,三个炉脚断得一个,炉口青烟袅袅,符水淌得满地皆是。吴懿德一近门口,闻得那炉中烟气,却是“嗐”然一声,道:“是太清金液丹。如何倒了炉灶……”
  孰知话未说完,却听前方那虚无空中“呔”然一声呵斥,陡然显出个身怀六甲的妇人来。这妇人左手捏得个法诀,右手握得一柄百辟宝刀,其刀长七尺,刀身纹饰龟纹,脱跳而来,竟是飒爽莫甚。她甫一现身,登时厉声骂道:“妖孽!竟敢到我天水盗取仙丹!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给我出来!”喝骂之时,其刀身之上“嗡”然一声,陡然射出数十块巴掌大的火石来。

  @君子如风 16287楼 2014-06-16 23:10:00
  治疗颈椎的?那明天多写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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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疗腰椎的。。
  @donmaomao 16289楼 2014-06-17 16:54:00
  颈椎不好的话,一定要对自己狠一点:针灸,游泳,健身房练双肩之间的肌肉。不能停留在计划、愿景之上,务必行动起来,每天锻炼肩胛等上肢部分肌肉、关节,坚持不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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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关心。不是颈椎,是腰椎。哎,年纪轻轻的,一身老人病。。。其实以前也没这么多毛病,不知为什么,健身房锻炼了一年后,反而毛病变多了。。。现在都不敢去了。。。
  @君子如风 16293楼 2014-06-17 23:23:00
  是不是锻炼的方式不对啊?练了些什么项目?
  话说你住的地方不是很偏僻吗,还有健身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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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周一到周四是住在单位上的。周五就可以回家。单位在偏僻的小乡镇,家在小县城。县城虽小。。健身房还是有的。。。一周练3天。。我一直怀疑是推举推出来的毛病。。。泪奔。。。
  第二百四十三节 灵丹


  那火石“呼突”而响,疾如星火,却是朝赵墨吴懿德兜头撞来。吴懿德猝不及防,悚然而惊,愣怔之时,赵墨已然扬起手来,且听“呼哧”一声,即便放出一道夺目烈焰。这烈焰飞旋蟠绕,霎时成盾,那一众火石接踵而来,“砰砰”一阵乱响。
  吴懿德心如鹿跳,暗叫一声侥幸。孰知念想未绝,身后却是“嗖”然作声,猛然回头,却见又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提得一根长杖,猛然搠来。仓皇之下,却见赵墨左手一晃,霎时放出一柄电光四射的神锤,杖锤一撞,且听“砰”然一声炸响,赵墨登时一个踉跄,收脚不住,“噔噔”连退数步。那妇人虽是厉害,到底身子不便,但这一撞,两臂酸麻,一般退得数尺。
  但这照面,赵墨这才发现,这两个妇人,面貌身形一般无二。只不过那提杖的身着白袍,提刀的身穿青衫。这一化为二的法子,原是昆仑的符咒秘法阴阳错,其手中的一刀一杖,有个来历,唤作二人夺,相传乃是神农的药锄炼化所成。那法杖本是刀鞘,脱刀出鞘,内中便有长柄滑出,变化为杖。那刀杖各有名目,刀唤柔迩,杖名怀柔。这提刀抡杖的妇人,正是汉水寿春的公主、天水西戎的夫人楚聂荣。
  赵墨虽不知究竟,倒也算有些见识,狼狈之中,兀自忍不住脱口赞道:“好手段。好兵刃。”吴懿德额头冒汗,抢在前头,放出神刀五色,急切唤道:“莫要动手!都是自家人!”孰知一见此刀,那白袍聂荣却是脸色铁青,青衫聂荣咬牙切齿,竟是恶狠狠骂道:“恶婆娘!谁同你是自家人!当真是恬不知耻!偷汉子也罢了,我到底只是道听途说,没拿住你把柄;东方慕容,眷顾老亲,拼着没脸护你,我也奈何不得。如今倒好,你借得两个胆子,竟敢欺上门来了!哼,你也犯不着东搜西找,我分明告诉你,我家那遭瘟的贼汉子同天齐营丘的贼婆娘跑了!他们都当我是个死人,个个都瞒着,哼,那遭瘟的下流黄子,作甚么下贱勾当我不知道?”
  吴懿德听得这话,却是被呛得满脸通红,一个姑娘家,到底腼腆,一张脸挣得通红,哪里吐得出一个字来。赵墨见她平素也利索,这当口反倒支支吾吾不顶事,“嗐”然一声,放出剑来,揖手行礼道:“误会!都是误会……”
  孰知话没说两句,提刀聂荣却是猛然啐得一口,奚落道:“哼,姓吴的,知道自己坏了名头,世家中寻不出个着落,却是打起了峨眉弟子的主意了么?”抡杖聂荣肩头“咔咔”作声,便这片时,便渐渐生出三头六臂来,其三颗脑袋一个哈哈大笑——“恶婆娘,你也有今日。”一个脑袋嘻嘻嘲讽——“到底也找个称头的,强过怀让那贼汉子,也好在众人面前留个脸,怎么倒找了个庄稼把式。啧啧,这脸膛黑得!”居中那脑袋提起长杖,杖头飞起一张火符,符光燃时,满脸鄙薄,一般恶语相向——“你虚陵洞天,好歹与我昆仑齐名,也算是个正大门户,如何竟同这恶婆娘一道,来我家盗取仙丹。我劝你识相些,将丹丸完璧还来,彼此也还有个商量处。若不然兵刃相见,我一时失手,便有死伤,只怕你家掌教,也不好同我理论。”
  赵墨听得这话,却是哭笑不得——这夫人满肚皮的酸醋发作,正没个克制,却不知自己何时作孽,竟同她撞了个不消停。正没个言语,那抡杖的其余四条膀子,也不知从何各各抽出一柄月白弯刀来,三颗头齐齐呐喊,却是朝赵墨猛扑过来。
  慢看她身怀六甲,其两足开动,竟是快逾惊风。乍听呼声,其人已然飞扑而近。因是误会,赵墨哪敢全力施展,见其扑来,“嗐”然一声,提起雷锤天诛,急抛出手,疾声喝道:“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言语声中,那天诛“嘭”然一声炸响,登时变作了一株数丈高的垂杨树人。只是这树人身上千条万缕,挂的不是青枝碧叶,却是“兹兹”作声的电光。变化一成,那老杨树左臂一挥,千百道电光倏忽而起,如同群蛇啄扑。抡杖聂荣乍然一见,却也吃得一吓,万不料这峨眉弟子瞧来愣头愣脑,手下竟不函胡。其余也罢了,这雷法如何能视为儿戏,心头“咯噔”一下,两足一点,“嗖”然一声,却是一头撞在了那提刀聂荣身上。
  经此一撞,两人霎时合二为一,其身上的袍子,如今却又变作了朱色。赵墨心存顾虑,手下便未十分发力,那树人神通未足,虽是失了聂荣身形,手下却收势不住,数百道电光“嘭”然一声,却是齐齐击在了墙上。那墙壁坏损,窗棂残破,原也是意料中事,只不防虚无之中,却是被这电光炸出个人来。
  这落地之人乃是个妇人,瞧其身段形容,想来也是个风流人物,只如今没奈何,给赵墨这雷法炸个正着,衣衫焦烂,面容焦黑,十成标致,如今恐余不得一成。且她也是个妖精,吃了雷击,本相有些藏不得,腰腹之下便渐渐生出数尺长的蜘蛛腿来。乍然一见,赵墨登时欢喜起来,指着这女子,朝楚聂荣跌足道:“清白了!贼且在此!可不要再冤枉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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