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少年修真系列之《万世神兵》

  赵墨“哎呦”一声,跳脚道:“走不得!你这一走,我如何脱得了贼名!”呵斥之下,收却兵刃,左手一把扣住吴懿德手腕,右手信手拎起委顿的舒行难,放出凌烟诀来,望那妖精急追。楚聂荣从旁看得分明,咬牙切齿骂道:“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人。”哪里肯放手,一般紧追而来。
  那妖精轻车熟路,专拣偏僻无人处飞行,片时功夫,便窜出这宫阙来,望那云天高处疾奔。赵墨一行飞,一行朝吴懿德道:“这西戎境界,结有他故人的秘法。那远琼碧空,乃是空荡无着落之地。这妖精这般逃窜,却能奔向何方?”吴懿德皱眉道:“我哪里晓得。但知无穷无尽罢了。”这厢说话,楚聂荣紧随其后,兀自骂不绝口——“天有尽时,地有尽头,便不信你们这狗男女能飞出八荒,躲出六合。没良心的下作黄子……”
  她这骂声,断断续续听来,赵墨将己而比,又有些牵强,浑不知她到底骂谁。吴懿德满脸通红,这当口竟难得大方——“她而今在气头上,事事不顺,难免有些糊涂……”
  正说辞,却见前方虚无空中,竟现出湛然一汪好水。这水盈盈清澈,虚浮半空。那蜘蛛精立在水前,朝赵墨厉声道:“你这大脚粗汉,旁人瓜葛,干卿何事?这般同我纠缠不放?你有情不偷,有欢不寻,但且在我这里找痛快。须是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将来见面,也还有个余地。”
  说辞之下,却是一头扎入那碧波之中,且听“噗通”一声,登时失了踪影。赵墨“嗐”然一声,哪里有个犹豫,一般急扑过来,一头栽下。这清水扑面,冰凉凛冽,竟当真是一处水潭。入水数丈,底下便有一股急流。——这一汪清水浮在半空,周遭空落无物,瞧来不过十来丈见方。孰知扑下水来,两侧皆有石岸,水流两头,皆漭漭不见尽头。
  沉在水中,急流扑身,横竖不见人影,赵墨左顾右盼,不知该寻往何处。正迟疑,却见吴懿德腮旁开鳃,指向一方,开口言道:“那妖精朝这边去了!”赵墨吃得一吓,不防她有这等本事。也不多言,放出水遁,急追而去。追行不远,却见那水底渐渐现出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石道来。
  这石道在河底蜿蜒,渐行渐低,赵墨一路下来,恐有数千尺深了,由不得有些骇异——小小一条河道,谁知竟深沉如许!惊异之中,却见那石道边倒得数丈高的一块白石,其上镌刻有字——“汎水三万里,浮沉远人间。”赵墨尚可,吴懿德却讶然一声惊呼——“怎么就离了西戎界,到得丹穴山了?”赵墨于山川地理所知不详,听闻其声,不过略略皱眉,也没个呼应。
  那白石之后,却有一处石窟,内中白光隐隐,兼有水声轰鸣。赵墨心性胆大,也没个扶持,也没个戒备,便急扑而去。但且奔窜过来,登觉身子一轻,却是扑出水来,飞悬在空。放眼一看,登时目瞪口呆,难以自持。
  原来这石窟之外,竟是一处巨大的山谷。这山谷周遭,皆是峰摩云天的山峦。这水流自石窟扑出,飞做一道瀑布,奔流而下数千尺,涌入谷底,汇作湖泊。那湖底许是有许多红石,整个湖面红光潋滟,映衬日光,乍然一看,好似一块巨大鸽血石。
  湖泊侧旁,生有一株高约千丈、围约千尺的梧桐。那梧桐巍巍高耸,覆地广阔;其叶片赤金,湛湛然一树,辉煌夺目,好似腾地而起的一片烈火。梧桐顶端,筑有七座美玉之城。
  那城池皆以纯色美玉建筑,红橙黄绿青靛紫,一城一色,炫彩纷呈,各不相同;外围六座,或高或低,或大或小,错落于枝桠之间。每一座城池彼此间又有栈道云桥相连。六城正中,高耸一座丹红玉城。城中立有两座斜梯高塔,两塔巍然,如人对望。左塔塔尖设有神龛,只龛中并无神像,只立得一面长牌,上书“天地”二字。右塔塔尖不设尊位,不立牌坊,独独立得一方玉鼎。鼎中无油,鼎下无柴,鼎口却兀自扑起十数丈高的烈火。赵墨乃是个使火的行家,这烈火却识不得——那火焰非同寻常,五彩绚烂,时时变幻,总没个一定。
  赵墨乍见这等行景,却是有些错愕——“这妖精洞府,竟有这起神仙景象?”吴懿德眉头一皱,道:“你也忒孤陋寡闻。此地唤作丹穴,乃是凤凰古族的世居之地。那美奂绝伦的宫阙,想来便是凤凰的寓所。”
  赵墨讶然道:“我看那蜘蛛精逃得从容,不像是慌不择路。如何倒来了此地,难不成这凤凰一族,倒好养个蜘蛛不成?”吴懿德摇头道:“这我如何知晓。只是咱们寻去,且小心些,谨慎些,那才使得。这凤凰虽说向有令名,到底也少同人打交道。”
  赵墨点头称是,放出遁法,才刚藏好行迹,却听身后“噗突”一下,却是落出楚聂荣来。置身此地,她一般惊疑不定,四面打量一时,信手抓得一把头发,猛然一扯,却是将自家一扯为二,化作了一双。
  这两个一穿白袍,一着青衫。穿青衫的落地出来,即便同白袍恶狠狠道:“你便是手软。起手便放出夺命绝技,何至于这般穷追猛赶。仓皇来此,一没个救兵,二没个援手,若是一个不当心,丧命于此,却是何苦来?”
  白袍暼她一眼,淡然道:“现在讲这些个,又有何用?我费尽心力,好容易炼得半炉子的金精玉液丹,火候未成,便叫这起贼子踢翻了炉子。那未炼成的,糟蹋了也罢了,那炼成的,定是叫那贼骨头给吃了。只是这神丹吞服容易,消融却难,没个十来日,消停不得。他便是吃了,药力一时也不得消散。只消将他等一个个捉了来,投入丹鼎,起火锻炼。叫他们化作丹药血祭。也还有个挽回余地。”
  那青衫皱眉道:“我看那峨眉道士手段厉害,年岁不多大,竟能御使神雷。咱们此一去,只怕未必占得了便宜。”那白袍听得这话,却是轻抚肚腹,长叹一声,悠然道:“那丹丸配药艰难,炼制不易,便那半炉子,足足费了十年功夫。若就此罢手,我倒也罢了,只我这肚中的孩儿,可又如何是好?可怜这孩子先天不足,人人都说它生养不成,早晚要胎死腹中。我这一生命苦,娘家倚靠不得,夫家也指望不上。再没个好儿子,这一世,岂不白活了?”
  第二百四十四节 世宗



  那青袍听得这话,却是摇头一叹,道:“人生于世,岂能单单指望旁人而活。今日便顺遂心愿,将来你那儿子,恐也倚靠不着。”白袍一声苦笑,也不言语,提起长杖,不过随手一晃,那杖头登时飞起一张黄纸赤字的神符来。
  这神符悬浮在空,无火自烟。符文边缘微微焦黄,轻烟缭缠。但这须臾,这青白二袍,便化在了那烟气之中,再不见个行迹。但且一缕轻烟,朝那凤凰宫阙飘然而去。
  见其去得远了,吴懿德这才叹息一声,轻声道:“可怜见的。这夫人原有这许多苦处。少小之时见她,长是皱眉,寡淡冰冷,不爱同人搭理。原来竟有这许多过往。”赵墨提脚按下云来,落在那梧桐树间,探头瞧得一阵,道:“这妖精没进城去。藏在树根底下。那夫人却是寻错路了。”吴懿德愁道:“她孤身一人,误打误撞进去,只怕有些不便宜。”
  赵墨苦笑道:“那也没奈何。咱们若不捉出那蜘蛛,寻回他家药来,哪里敢同她见面。”又劝道:“我看她这道法,十分了得。便不能斗胜,若要走脱,倒也不难。还是先替她捉贼紧要。”
  吴懿德叹道:“也只得如此罢了。”言语之中,又暼他一眼:“适才你东张西望,寻不出路,却是装疯哩!”赵墨“嗐”然一声,笑道:“你这丫头,好不尊重!若论班辈,我还是你师叔哩!倒好意思编排起我来!才刚水深,周遭阴暗,那虚空裂纹的痕迹飘忽其间,便是有时也瞧作了无,哪里容易分辨。”
  言语声中,翛然而下,坠于梧桐树下。这梧桐高峻如山,树下盘根错节,好似无数巨蟒缠绕。且树根之上,生满细枝,枝头一般绽满桐花。沉于金枝华叶之间,满眼灿烂。赵墨被这金光晃得眼花,越是定睛细看,越觉眼前明光灼灼,哪里瞧得实在。
  吴懿德见他这起情景,却是莞尔一笑,同他指引道:“且随我来。”赵墨倒也有些佩服——“你这眼力倒好!”吴懿德噗嗤一笑,道:“这辨物之法,乃是我族中先天带来的神通。”赵墨道:“先时也听师尊言语,昆仑门宗,世代皆有先天神通,乃是血脉相传。且不知你这胎中带来的本领,到底如何?”
  吴懿德道:“昆仑世宗,各族血脉皆有神通。我勾吴一族,世代相传的,便是七窍灵犀。这神通在身,若修炼得道,能通达广知。雁过云天,鱼沉深潭,皆可见可闻。这明察暗物,摄影追行,又算得甚么?”她言语之时,脸颊微微有些发红,话音落时,见赵墨若有所思,又嘀咕一声,垂下头来,慢吞吞道:“只是如今我修行未久,道行低微,那也难有作为。”
  赵墨打个哈哈,笑道:“哪里,哪里。你也厉害得紧,这眼力便远胜我哩。”又问道:“你们这门宗,少同外间来往,外间传闻,只不可信。且问你,那别的世家,却又是何等样范?”吴懿德听他这言语,却是没来由的心头发堵,冷哼一声,侧头过去,一张脸涨得通红,只不声张。
  赵墨见她忽然如此,浑然摸不着头脑,干笑一声,讪讪道:“这是你门下隐秘,若不便相告,那也罢了。何苦作恼。”见她脸色愈发难看,唬得一跳,忙忙住身停步,揖手道:“若有得罪处,我且陪个不是。瞧在咱们同舟共济,患难与共,一发不计较罢了。”
  吴懿德见他这等猴样,却又忍俊不禁,十停气倒去了七停,瞪他一眼,这才徐徐道:“咱们昆仑门宗,林林总总,恐将近百。若当真同你一一讲来,不知说到几时了。”赵墨见她突然又缓将过来,虽是莫名其妙,哪里还敢再提,嘿嘿一笑,挠挠脑袋,道:“也没个尽言语的。你且捡些个神通厉害的,教我个乖罢。”吴懿德冷哼一声,撇嘴道:“认真论起来,各门各宗各擅胜场,原也没个高下。不过有些宗族人口多,道法彰显,声名大些罢。”
  赵墨赔笑道:“便是这话。且将那大族的,说道一二才好。”吴懿德哼得一声,这才道:“若论名头,自然是齐楚燕赵秦五家为第一等。那天齐营丘的神通,唤作双魂影。若在少时,修道未精,这神通并不显发。比及修道略成,其影子便会起光生烟,化作实体。他家子弟,比及影子长成,可在刀海之中另求仙缘,取得刺刃手刀。此仙缘为他宗族独有,旁人却是羡慕不来的。
  汉水寿春,你却是见识过了,生来便有莲胎骨。个个都能变化三头六臂,以寡敌众,乃是他家拿手本事,着实了得。淇水荥阳世家,族人天赋洞灵眼;但凡寻常幻术迷法,在他等之前,直是形同虚设。更有甚者,炼法精湛,便能开启鬼眼。若同他那鬼眼瞪个登对,便会气血凝滞,经脉堵塞,难缠得紧。晋水晋阳世家,其体格与咱们有异,其胸口之中,多生得一处灵台。唤作生养炉。有这炉子,修行养法,行经走脉,他等已然胜了咱们一筹。还有一等,那炉中能炼化活物精魂。他门中子弟,人人皆养神鸟灵兽,借此炼化,为其所用,比咱们是更胜一筹了。”
  赵墨听闻,却是诧然道:“说道这晋阳世家,先时在峨眉与咱们论道。也见他家子弟,如何倒没见他放出来一战?”吴懿德笑道:“赵子穆才几多岁数?入门比我还晚。他那灵兽,我倒也见过,实在也不稀奇,不过一只白毛狐狸,想来只得百来岁年纪,哪里就能同人斗法论战。”

  @左少君 16321楼 2014-06-25 17:22:00
  赵墨这段少了点,静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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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用word写的,每一小节的篇幅大致相同。。。。相差不会很多的。。。。
  @he234561 16313楼 2014-06-24 10:07:00
  静男先生这么晚更贴,注意身体,要休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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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因为最近有事,有些耽搁处。一般都九点半才开写。。所以。。。
  @君子如风 16311楼 2014-06-24 09:14:00
  支持一下
  不知那个胎儿是谁。前面以为是楚广陵,但吴说楚那个时候已经出生了。难道这个通天的转世还未在书中露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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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出现的,还是个相当重要的角色。。。。
  感冒了。头痛得很。今天更不了。抱歉。
  第二百四十五节 囚徒


  言说之下,又黠然一笑,言语便有些挑衅:“你便对未来之事,没半分思虑么?若是有甚思之不得,念念不忘的,不妨问得一问。说不得,我倒知晓一二。”那女郎听得这话,却是哂然一笑,轻抬手臂,徐徐道:“过去未来,又有甚么不同?时光无尽,倒是浑浑噩噩,也还松泛些。”飞廉听得她这言语,干笑一声,扶着那冷冰冰的柱子,指甲刮得“兹兹”微响,微微垂头,默然半晌,才一声轻叹,说道:“若非得天独厚,与众不同,也当不得焦明之尊,万凤之皇。”
  说辞之下,略略抬头,两眼斜视,颇有些酸味道:“好一个真如明王,古往今来,这凤凰一类,恐也只有你当得起这四个字。”——原来这女郎正是这丹穴山的凤凰之尊。她出自焦明一族,名唤重明。因血裔高贵,又聪颖智慧,阖族之中无不敬仰爱戴,比及登临尊位,各族人众,皆称之为真如明王。
  明王听得飞廉这奉承,莞尔一笑,侧过头去,却是朝尊位后唤道:“少游,请飞廉仙子到你的丹室先歇上一阵。”呼唤声中,那石椅之后,便自“笃笃”作声,步出一个猿臂蜂腰的儿男来。
  这男子身形挺拔,颇有些英姿,见了飞廉,不过略暼得一眼,冷道:“请罢。”飞廉见他这脸色,朝明王道:“可怜见的。到底好过一场。如何倒指派个汉子来。”明王吃吃笑道:“怕甚么。你们人妖有别,谈不上什么男女之防。尽使得。”飞廉嘀咕一声,道:“粗手粗脚也罢了,这等冷面寒心的,哪里使唤起他来。”
  那真如明王听得这话,越发笑起来:“你这没眼力的妖精。此是我三顾茅庐请来配药的名医。姓李名汉陵,道号十一真人。乃是金庭山崇妙洞天的青年才俊。也是你心急,若将那劳什子金精玉液丹好好的带来,教他研习数日,未必不能辨出那丹丸的方子。”
  听得此话,飞廉却是眉头一皱,嘀咕一声:“好个晦气的名字!”说辞之下,见他也没个挽扶的意思,只得悻然迈步,走在他前头,朝那石椅后走去——原来那椅子背后,却有个径直向下的黑石斜洞。那洞口形如圆拱,拱璧顶门上嵌有一块黑铁牌子,其上漆有五个金漆大字——“寒月疏星洞”。洞门左侧,尚斜立一碑,其上落得两行古篆——“形为渡神舟,泊岸当别去。”见此字迹,飞廉却是下意识的打个寒噤。
  这厢才去,外厢却是飞剌剌的扑进个令官来:“尊上,幽昌公费隐不听执事之言,执意觐见,已经闯过黑玉松了。”明王面上盖得一层轻纱,神色如何瞧不得,声音却是淡淡然——“罢了。那便放他进来。”那令官如蒙大赦,躬腰驼背的倒退而出,片时之后,便见一身穿黑袍的老者昂然而来。
  此人长髯如雪,斜眉履霜,顶戴一顶玄色玉冠,斜插一根青色玉簪,形容清矍,神态端方,但其步履动时,衣袂飘飞,须发张扬,别是一番仙风道骨。其跨步而前,一不行礼,二不致辞,信手一挥,却自袖笼中抛出个鸟笼来。那鸟笼不过巴掌大小,悬空浮在明王之前,内中匍匐一人,好似花生大小,神色委顿,憔悴莫名,却正是潜入梧桐玉城中的楚聂荣。
  乍然一见,赵墨吴懿德皆是吃得一吓。这老者虽则无礼,那明王却也并未恚怒,不过抬眼略瞧得一瞧,徐徐道:“费隐长老,这却怎么讲?”费隐听得这一问,却是哼得一声,冷道:“此人鬼鬼祟祟摸入王城,却是叫我撞了个正着。旁众只说她身肥肉美,乃是天送来的啄食。我倒想着,你一向肯同这些个贱人往来,若是你的故人,倒伤了你的心。因此提来,且容你瞧上一瞧。只问识不识得,若答个不字,也就罢了。”
  明王听得这话,却是哂然一笑,也不恚怒,轻声细语道:“若我认得,那又如何?”费隐听得这话,却是脸色一沉——“还有数日,便是百鸟朝凤之期。你不到王城升座议事,只管藏在这树根底下,一不见群臣,二不见天日,倒好同这些个贱人往来。却是成什么体统。”
  吴懿德素来心直口快,也是个说话不防头的,听他这一席话,却也觉得有些失礼。那明王却是微微起身,信手将那鸟笼提在手中,朝楚聂荣“啧啧”两声,嘿嘿一笑,这才掉转头来,朝那费隐摆手道:“但凡事情,有你做主,我也放心得紧。那朝拜之会,不过坐在上头作根木头,听得你们宣科山呼罢了。有甚紧要处?那等闹闹嚷嚷、嘈嘈杂杂,我也活活受了几十遭了。依得我说,你且随便寻个丫头,好生穿戴,笼个面纱,只管望上头一坐,糊弄一阵,也就罢了。何苦要我活受罪?”
  说辞之下,见费隐面色稍霁,又自笑道:“只是这人倒也是个奇货,幸得遇见是你。你没将她一口吞了,可见有心。”她这言语贴心,费隐倒未免有些不好意思,眉头一皱,讪然道:“这等人伢子,皮肉忒嫩,也不是个好吃食。若要吃人,哪里不寻几个好的来?发明公素来有些手艺,他家中晒得好肉干,焦黄香甜,也比你这个强。”
  明王莞尔一笑,轻声道:“这个人伢子,那却是吃不得的。”费隐眉头一皱,道:“隐之老朽,话不中听。那红尘人种,个个奸猾歹毒。不知将咱们族类吃去多少。却是有甚吃不得的?你同他们打交道。还是谨慎些好,万不要被他们蒙蔽欺骗,中了算计。”明王笑道:“不曾白嘱咐。我都省得。且放心。”
  费隐喟叹一声,摇头道:“好歹劝你,你却横竖听不进去。”言语之下,竟没个辞让,没个礼数,掉头就走——这肃穆殿堂,这森严门阶,竟被他视作寻常人家。许是宽宏,许是容忍,明王一无嗔怒,二无羞恼,提得楚聂荣,缓缓起身,恰恰迈步,却是走入了身后那寒月疏星洞。
  赵墨见她气宇非凡,恐其手段非常,不敢跟得紧了,缀尾其后,直是走得小心万分。这寒月疏星洞径直而下,走不多远,便只得一条黑石小道。这小道宽不过数尺,其左面乃是一片石林。石上挂有铁链,链上锁得无数男女,一个个赤条条的,皆如猪狗一般匍匐在地。右边却有十来条石案,有数个腰系皂巾的赤脚汉子,正将些许个活人按在案上,一刀一个,如杀鸡一般屠宰。又有数个面罩黑布的瘦小汉子,专一收捡尸身,或是开膛破肚,或是剥皮剔肉,个个手艺娴熟。
  那右侧的一众人等,想是早便见惯这等场面,一个个却连眼都不曾眨得一眨。赵墨瞧得血朝头涌,满脸挣得通红,即刻便要发作。吴懿德满脸含泪,却是死死将他按住,颤声苦劝道:“使不得!莽撞解恨,却是白填限了!你再是手段厉害,他人多势众,你挡得了几何?若不寻些个帮手来将它这人间地狱毁去,不知还要害了多少人命!”
  苦劝之时,却突听一个赤脚大汉“嗐”得一声,朝些个蒙面汉子道:“仔细些!看割坏了!那人心主上却是要入药的!”又顿得一顿,道:“那一等的好肉不消说了,都是上头的例。那骨头却莫刮得太狠,咱们还好,尚可吃口饱饭。外间苦工,哪一餐不是啃这些个残骨。他们虽是贱命,若饿死了,却是谁去替他?还不是你我!”
  这厢说辞,又见一个瘦小蒙面汉子,提得一个黄木桶,将满地的零碎骨肉、肠肠肚肚收捡起来,摇摇晃晃的提将过去,“扑腾”一下倒在那石林之中。那一干缠锁的人众便窸窸窣窣的爬将过来,倒也没个争抢,各个捧得些许,便“嘁嘁喳喳”的嚼食开来。这汉子见众得食,却是“桀桀”一声怪笑,道:“那长得肥实的,自然先开刀。那病歪歪不肯长肉的,却也没个白养活的道理。越养越瘦,岂不糟蹋了泔水。趁早剥皮,将就油锅酥上一酥,焦糟糟的,倒下酒哩。”
  吴懿德听得这话,睹见此景,却是心如刀绞,抬眼看时,赵墨已自满脸是泪。拖步行走,过得这炼狱场所,前方却是一处熔火之池。这火池熔浆翻滚,烈火灼灼,岩浆正中,却是立得一座寒冰之坛。坛上耸立一座双层冰塔。
  冰坛落在熔火之中,白泠泠的霜气同焰火夹杂扑腾,瞧来怪诞莫甚。高坛四面皆有台墀,左右台墀之上,各各立得一根冰柱。冰柱顶端缠有冰链,各自锁得一条数丈长的黄龙。左侧那黄龙头顶无角,背生一对肉翅,匍在冰柱顶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口中兀自“咕嘟咕嘟”的不住喷火。右侧那黄龙背上无翼,却是生得一对好角,蟠在冰柱之上,两目紧闭,只一条长尾不住的摇摆晃荡。正面台墀不见柱子,却有一方冰雕之碑。碑上雕琢有字,逼而视之,却是“龙眠”二字。
  那冰塔虽则只得两层,每一层却都高有数丈。赵墨悄然而近,但觉所处,寒气针砭,直是冷彻肌骨。明王飘然至此,立在门扇之外,一不推敲,二不呼唤,直是悄然立在门外。赵墨藏在冰坛栏杆之下,却是不敢追近。诧异之中,却听那门户中传来飞廉的声气——“啧啧,既然你口口声声,只说同重明鸟儿没瓜葛,清白得紧,如何倒这般假正经哩!瞧来你生得也是个风流中人,如何却是这般不解风情?”
  又听李汉陵道:“哼,你这妖精。见套不出话,倒施展美人计来了。你且快收拾些则个。莫说如今你满脸是毛,丑得神憎鬼厌,便是当真倾国倾城,于我也没半分用场。你且放心,明王请我,并不为甚么劳什子不老丹。你那丹方周全得紧,你这性命也断然无虞。不必作出这些个见不得人的过场。”
  且听飞廉“嘻嘻”笑道:“你这捉狭汉子。却是个不惯风月的。罢了,倒臊出老娘一身汗来。”说笑之下,又贼声贼语问道:“还有一件,那楼上喘得跟狗一般的,却是个甚么鬼东西?”李汉陵没好气道:“我如何省得。你若好奇,且上去探头一瞧,自然分明。”飞廉吃吃笑道:“使不得。我这还寄人篱下,倘或不乖巧,惹恼了重明鸟儿,哪里来的好果子吃。你这滑脱儿子,脸坏心贼,早便上去偷偷瞧了个实在,如何倒欺心哄我。也忒不实诚。”
  李汉陵“嗐”得一声,道:“你且离我远些,问则问,如何倒手脚不老实。实话同你讲,楼上也没别物,不过锁得一条金甲黄龙。”飞廉诧道:“作怪。她等自封天鸟,自认天之骄子,素来轻贱龙种。外间的囚牛,只配与她作个苦力,如何这一个,倒锁在阁楼中呢?”嘀咕之中,又问道:“难不成除却这黄龙,还有别物么?”
  李汉陵嘀咕一声,道:“别的实在没有。你若不信,自家看去。何消多问。”飞廉笑道:“我若瞧了,你可不许声张。”李汉陵没好气道:“但且你放我一马,不作出些个荒唐行径,由得你便是。”
  没一时,却是突地“哐啷”一下,旋即“乒呤乓啷”一阵乱响。赵墨懿德面面相觑,正疑惑,却听内中飞廉嚷道:“你这捉狭儿子!倒不来扶我!”又听她骂道:“你这欺心蟊贼!当真唬杀我也!若不是我脚快,只怕被它一口吃了。”且听李汉陵道:“我同你说得明白,乃是一条金甲黄龙,何曾有半句谎话?”
  飞廉骂道:“这龙在产卵哩!肚皮底下窝着个金灿灿的蛋!它护犊心切,误将我当做毛贼,只是一口咬来。若不是我脚下撇脱,哪里还有命在!”李汉陵听得这话,却是突地笑将起来:“你也是个积年的老妖,如何却是这等眼力!那是一条龙王,乃是个雄种,哪里就产卵了!”飞廉“啊”得一声,诧道:“那它肚皮藏的,却是劳什子东西?”
  李汉陵笑道:“那蛋倒不假。只不是那老龙王生产的罢了。”又道:“你也老实些。仔细明王回来,见你这等轻浪,一时作恼,将你剥皮抽筋,下锅煎熬,那时失悔,却是迟了……”两个说得闹热,明王在外间也正听得凑趣,却不防她掌中的楚聂荣突地一声尖叫。赵墨懿德齐齐一个激灵,悚然抬眼,却见楚聂荣死命抓住笼屉子,下身汪得偌大一片血渍,满口乱喊——“我苦命的孩子!时辰未到,你怎么就挣踹开了!”
  第二百四十六节 显形


  这厢一叫唤,明王也罢了,内中的飞廉却是吃得一吓,忙不迭拉开门户,正待赔罪,猛见楚聂荣,却是吃得一吓,便是哆嗦也愣怔住了,结结巴巴道:“她,这便是,要生了么?”
  明王轻笑一声,将这鸟笼提得高些,轻轻晃得一晃,“啧啧”两声,砸吧将嘴,悠然道:“你这牙婆,好生没个遮拦。孤王如今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知道这些个事情。”飞廉一愣,打个寒噤,赔笑道:“鲜血沥沥,仔细脏了手。莫若容我提过来。也是一样。”说辞之间,便要伸手来接。
  孰知才刚碰到那鸟笼,便觉一股冷气,但且一碰,直是冷彻心扉,登时唬得魂飞魄散,霎时收手,“噔噔”退开数尺,又不敢发作,讪笑道:“这却是个甚意思?”明王轻笑一声,徐徐道:“此是我得来的馅。你倒好,言语一声,便要雀口争食,也不臊得慌。”
  飞廉见是瞒不得,猜着了几分,干笑一声,道:“若要吃人,多少尽可。独这一个,万万吃不得。”明王笑道:“这话哄我。那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有病的有毒的,我也吃得不少。也没个禁忌,如何轮到她,倒要忌讳了?”
  飞廉苦笑道:“明王有所不知。这丫头娘家姓楚,乃是汉水寿春的仙王后裔。如今嫁于天水西戎,与那秦氏婚配。大有来历。”明王听得这话,却是哈哈一笑,斜眉挑目,笑吟吟道:“慢说这么个人伢子,凭她是谁,但凡我要吃食,便是月桂中的姮娥,瑶池里的天仙,一般留不得骨头。更别提什么昆仑门下了。你也忒不识趣。”
  飞廉赔笑道:“论理自然如此。只是明王不知。那寿春、西戎,原是丹药之家。只如今这两家男子皆不成器,没一个出息。独有此女,精擅丹方,长研药石,学贯两家之长。那容我苟且,避过天劫的金精玉液丹,便是此女炼制所成。若明王将她啄了,不过得一时之快,却是断了小妖万年的根基。明王与我素来亲厚,时时容我,处处护我,小妖铭记在心,那是断不敢忘的。”
  明王听得这话,却是不禁莞尔,朝李汉陵笑道:“只是也奇了。她一个活人,却来炼制这金精玉液丹作甚?我活了这么些年头,从来没听说过活人炼道也要应劫的。”李汉陵道:“大罗天仙也须应劫,何况乎人。”明王摇头道:“这话也好来哄我。便算你说得有理,她才几多年岁?便要炼丹防着天劫了?只怕她再修十世,也没那资格。”
  飞廉笑道:“明王不知。这金精玉液丹,乃是仙家上方。原是休养先天灵气的神丹。这丫头先天不足,养了好几个孩儿,皆胎死腹中。没奈何,这才苦寻仙草灵果,炼化成丹。我一身妖气,若得此丹,那妖息便能收敛。”又苦笑道:“也因这妖息收敛,我这才落得如今这等狼狈。”
  明王道:“怪道如此。她生养不易,好容易炼得,偏是你吃了个河涸海干。”又朝李汉陵笑道:“只是她气劲也大。再是难得。到底也叫人吃了,为出一口恶气,倒不管不顾,竟撞到我手里来了。却是她性命该绝。”李汉陵听得这话,却是嘴角一抿,侧目瞧了飞廉两眼,只是隐忍不言。
  飞廉见他眼神怪诞,却是浑未介怀,反是吃吃笑道:“哪里话。明王却是错看了她。这丫头紧追不放。却另有个缘故。那丹药乃是数年的功夫炼制来的,得了神通火候,没些个时候,灵验不散,效应不显。若擒下我来,困在炉中起一通火,那丹药竟还可得。她存了这个痴心妄想,这才没命追赶哩……”
  孰知话音未落,明王却是突地一个恍惚,其掌上的鸟笼“哐啷”一声跌落在地。飞廉吃得一吓,莫名其妙,正疑窦丛生,却见明王哈哈一笑,却是两眼放光,朝飞廉一步一步的挪将过来——“原来如此。如今你却是会走会跳,会说会笑的活丹哩!”飞廉见其可怖,毛骨悚然道:“你是天许的精灵,福寿绵长,一没个天劫可畏,二没个魔障耽搁;便当真老朽,避不开年成,收拾柴薪,添油加碳,自然浴火重生。却要这金精玉液丹作甚?”
  明王温吞吞道:“可怜见的。适才你不是上楼瞧过了么?我倒用不着这丹药。可那楼上的,却便就差你这一丹了。”飞廉听得这话,登时倒吸一口冷气,愣愣怔怔的瞧了李汉陵一眼,颤声道:“怪道你口口声声说不是为这不老丹来的,原来却是为她炼先天之药,生息之丹。”李汉陵苦笑一声,弯腰拾起鸟笼,却是一步一步朝后退开,一行退,一行言语——“此是你自寻死路,却能怪谁?”
  飞廉惊恐莫甚,指着李汉陵掌中鸟笼,颤声道:“有她在,何愁不能再得一丹?何必非要取我性命?咱们多年交情,难道你也顾不得了么?”明王五指捏印,其指尖寒光吞缩,却是爬出一条数尺长的金蛇来。这金蛇悬在半空,蟠作一团,一对幽绿的眼珠碧光微微,好似暗夜鬼火。法相成时,明王便是一声长叹:“那也没奈何了。这仙方易得,仙缘难求。有个现成的不要,难道还要我守个几十百把年不成?你只不知,楼上那块心病,误了我已然数十年,日不能寐,夜不成眠,我是再忍不得了。”
  飞廉心头骇怕,便有些把持不得,腰腹之下,已然现出本相,脸颊耳鬓,已然爬出一丛丛的茸毛——“为了那头病龙,你连不老丹也不要了么?横竖你也等了这数十年,再等一时,又有何不可?难不成你下半世,都要戴着这鬼罩子活么?你便肯甘心在这底下藏着,一世不见人了么?”
  飞廉唤得急切,自谓此言字字敲在她心头,孰知明王听在耳中,竟不过一声轻叹。飞廉眼见说不动,咬牙骂道:“贼婆娘,当真只是个禽兽。多年情分,直是弃若草芥。”喝骂之时,腰身一扭,却是霎时化作个丈余高的黑脸花身蜘蛛。变化一成,登时螯钳一挥,好似虎狼一般朝明王急扑而来。
  明王立于危地,却是“啧啧”一声,也不躲闪,只不紧不慢道:“可怜。你也是万年修行的妖孽。怎么吃得一粒药丸,便失了神通,露出这等马脚来。”飞廉见其托大,却是当真不敢上前,螯钳虚晃一阵,却是猛然侧身一撞,“哐啷”一声,竟是连人带门的撞将出去。
  孰知堪堪出门,却觉一条腿上陡然一紧,它脑后一般生有眼睛,下细看时,却是明王掌上的金蛇扑将过来,绕了个正着。那金蛇怪诞莫名,眼瞧着便越来越细,越来越长,只管四处缠绕。飞廉螯钳倒扣,但听“咔嚓”一下,便将那蛇头夹个正着。然再是下力,再是撕扯,直刮擦得那金蛇鳞甲火星四溅,却哪里伤得了它分毫。
  惊怖之中,那金蛇越缠越紧,飞廉那八条腿“啪啪”作声,齐齐箍断,整个身子便这片时,便被缠得如同线团一般。明王啧啧两声,拎起蛇头,不过随手一抖,金蛇飞廉“哧溜”一声,即便缩得如指头大小,滴溜溜滚在明王掌心。飞廉吃痛不过,放声叫骂,然这叫唤,声音传将出来,好似蚊蝇一般,嘤嘤嗡嗡,却是连自己也听不分明。
  握之在手,明王却也没半点喜色,调转头来,朝李汉陵冷笑道:“这妖精三言两语撩拨,你倒对她有些容情。”李汉陵心头一跳,板着脸一言不发。明王探出手来,将飞廉递将过去,慢条斯理道:“成是不成,便只看你。”李汉陵也不接手,暼她一眼,冷道:“若信不过,交与我作甚?”明王轻笑一声:“你虽则不笃诚,只怕到底还爱惜自家性命。这妖精再是个可人儿,也断不到哄人陪葬的地步。信得过也好,信不过也罢,值得甚么。”
  李汉陵冷冷一笑,将飞廉接过来,端详片刻,道:“这丹只怕炼不成。”明王眉头一皱,厉声道:“这妖精自家说得分明,你这会子倒想替她扳回命么?”李汉陵慢吞吞道:“她是个积年的妖精。如今被那药丸子困住神通。但若是一开炉子炼化,药力发散开来。只怕不等丹成,她便要蹬倒炉灶,发作起来。”明王听得这话,却是莞尔一笑,道:“说来说去。却是要哄我炼丹的好炉子。也罢。既然你说到这等地步。我如何好再藏私。”
  言语之下,揭开面纱,张开小口,却是吐出个指头大小的丹炉来。提之在手,摩挲片刻,才道:“此炉乃我世传之宝。自小便藏于我这丹田之中。助我修行炼法。片刻不曾离身。今日为了炼这金精玉液丹。那却是说不得了。”说辞中,那丹炉飘然落地,怳惚之间,即便化得高将近丈。
  此炉通身皆为赤金锻造,顶盖与炉身嵌在一处,连作一体,却是揭开不得;鼎盖四面皆有鼎耳,雕作四只展翅的仙鹤,一鹤一形,或舞或翔,绝无相类;鼎身八面,每面皆有一面玉镜,镜面之上镌刻纹理,乃是八卦卦象;鼎足有三,却是三头卧牛,一牛一状,或仰或伏,各不相同。
  李汉陵乃是个识货的,乍然一见,登时惊讶莫甚,绕着这丹炉走得一遭,瞠目结舌道:“这,这,这便是老君的炼丹炉么?”明王微微一笑,悠然道:“我瞧得上的,自然不是凡品。此宝正是太上道君炼丹之宝,原名金珰玉珩鼎,尘世之人,因其图形,也唤作八卦炉。如今没奈何,借与你使用。可要万分爱惜才是。”
  李汉陵瞧得一阵,奇道:“好倒是好,这炉子揭开不得。却是从哪里下药?这炉子乃是仙品,若要炼丹,又没个添柴加油处,却是从何起火?”明王抿嘴一笑,缓步而前,立在丹炉乾卦玉镜前,不过随手一抛,飞廉便连人带蛇撞在那玉镜之上。且听“噗”然一声微响,倏忽间隙,飞廉便穿镜而过,“哐啷”一下落在炉中,便再没个动静。
  投将而入,明王便又自袖笼中摸出一柄镶金着玉的芭蕉扇递将与李汉陵,缓缓言道:“此宝乃是风火芭蕉扇中的浑天宝扇,又名太阴结璘扇。当此炉前,若扇得一扇,便有一牛喷火。若扇得十分狠了,那牛头喷火,这炉子也罢了,只怕你自家便承受不起。”
  李汉陵接过手来,忍不得摩挲一阵,赞道:“真真是仙家至宝,灵性竟得如此。却不知其来历如何?”明王笑道:“此物乃是个灵宝。那天地初开之时,昆仑山上便有一截灵根,生得两片绿叶。这两片叶子,一为太阳之精叶,一为太阴之精叶,二者仙缘巧合,皆为太上道君所得,消魔修行,炼作了风火芭蕉扇。一为浑天宝扇,能平地起火;一为太玄宝扇,又名太阳郁仪扇,擅能凭空作风。这一对扇子,乃是仙家至宝。如今为了那个冤家,也没奈何,却是藏不得了。”
  李汉陵听得这话,倒也忍不住赞道:“果然是上古神族,若是旁门别宗,哪里来这起先天神物。”赞叹之余,却又指着那炉子道:“虽则是个稀罕物,我一不曾同它贯连神通,二没个御使法诀,也不知吃不吃伏。”明王笑道:“管保放心。这宝贝厉害得紧,乃是个先天炉子。那妖精困在里头,再是神通了得,也断然没能耐挣脱出来。”
  说辞之下,暼了一眼屋角楼梯,沉吟片时,轻叹一声,徐徐道:“宝贝且也付与你了。你只管放火烧丹,若要甚配药,只管在药房自取。倘或有个短缺,只管吩咐外间的力士。”言语尽时,却是瞧见了李汉陵手中的鸟笼——楚聂荣初先惨叫一时,满笼子乱扑,如今昏死过去,直挺挺的躺在屉子上,下身汪得好一滩血,脸色发青,若不是心口还微微有些起伏,但且一望,恐还误认作了死人。明王略望得一眼,道:“这女儿来历非凡。先时我不过想着拿她作个人质,教飞廉老实与我炼那不老丹。不提防她却能炼出这样仙丹来。如今她这性命,却是比我还来得要紧。你仔细些,将她好生拘束在此。遑论如何,保她一条性命。”
  因李汉陵多疑,恐他多心,又道:“这炼丹一事,人力虽是一件。仙缘天意,却也占得一件。倘或这飞廉腌臜,不上台面,仙丹未成,炼成一锅灰。那却如何是好?你摸索了这些年,虽仰仗天资有些进展,到底不若她有现成方子来得稳妥。若将来丹成,这头功还是你的。一谢仙器,二酬仙法,断然不会相负。”
  李汉陵将鸟笼提将起来,瞧得一瞧,却是摇头叹道:“她小产了,便养过来,恐也活不长久。”明王皱眉道:“岂有此理。她好歹也是个仙宗人物,便是小产了,孱弱些,也没个就此断送的道理。你且十分用心,好生将息她一阵,也就罢了。”
  李汉陵摇头道:“听飞廉言道,这人为求一子,苦寻仙草,十年成丹。想来她为了那腹中的孩儿,已然用了十成十的心血。早便当做了命根子。如今苦养了这几个月,日夜听得腹中动静,然旦夕之间,便成生离死别。小产也罢了,这伤心之痛,只怕她是挨不过。”
  第二百四十七节 炼丹


  听闻此言,明王却是突地打个寒噤,默然片刻,缓缓折身,飘然上楼。些许功夫,便捧得个金蛋翛然而下。堪堪行至楼道转角,楼上那囚龙却突地咆哮起来,龙啸声声,直震得这屋宇四面落灰。屋宇外的四条困龙听得啸声,齐齐应和,一时间震耳发聩,令人毛骨悚然。
  李汉陵立在丹炉之前,手捧宝扇,唬得心跳如鼓。正惊惊乍乍没个抓拿处,却突见明王仰起头来,陡然一声清鸣。凤鸣声中,一众困龙齐齐消停。静穆之下,却见明王扶了栏杆,回头朝楼阁上叱道:“你这冤孽,只管自家舍不得,这等阵仗,是生恐旁人不知端倪么?倘或叫我族人知晓,慢说你我只是一死。这未出壳的孩儿,却又哪里来的活路?”
  呵斥声后,那楼上便传来那巨龙呜呜咽咽的哽噎之声。明王脸如寒冰,迈步而下,接过鸟笼,轻叹一声,朝李汉陵徐徐道:“你在此呆得这许久,恐也猜着了一二。瞒你却也无用。这未出壳的孩儿,却是我同那龙王的骨血。这孩儿先天不足,困在壳中将近百年,终不得出。是龙是凤,却也无从知晓。这丹穴山中,凤族也多,那起炉炼丹的,也有一二。然我族中,向来视龙族为洪荒野兽,甚为不耻。若教他们知晓消息,那还了得。没奈何,我尘世苦寻,这才访着你来。如今这娘子流产,失了骨肉,其心如何,其情如何,却同我也没个两样。我若没了这孩儿,只怕一般也活不得了。”
  李汉陵听得这一番话,却依旧一头雾水,正迷惘,却见明王微微一笑,将脸贴在蛋壳上,眼角却是流下泪来——“如今这娘子的性命,便是我孩儿的性命。我左思右想,莫若将我这孩儿与她,填在腹中,神不知鬼不觉,既保得了她,又保全了我。此为我身家性命之事。如今可都在你手上。”
  李汉陵听得这言语,却是吓得怔了,脸色发白,呢嚅道:“这,这,这如何说?这等一个金蛋,却是如何填得进去?便是装进去了,多出这等壳来,她也是个仙宗派系,却是哪里蒙混得过?”
  明王瞅他一眼,却是哂然一笑,摇头道:“你一个丹家,如何说些个凡夫俗子的蠢话来。”说辞之下,却是启开笼子,化回楚聂荣本相,扫开摆屏,推去饰瓶,将其横在窗头长案之上,撩其衣衫,将那金蛋端端正正的摆在其肚脐之上,捏个法诀,轻声咒道:“因而不为,损而不施,崇本以息末,守母以存子。”咒声动时,楚聂荣那肚腹突地一凹,那金蛋微微一颤,却是从上自下,渐渐化作血水,沥沥滚落,滑将而下。比及金蛋化尽,那肚腹霎时便又复原如初。
  妙法成时,明王便又俯下身来,贴在她肚腹之上,默然听得片刻,这才缓缓起身,同李汉陵道:“饶是她身子弱,到底是个仙宗。醒转之后,言辞说不明白,行事她又不解。怕是有些难拾掇。”言语中,捏指一弹,却是放出一条金鳞蛇来,这长蛇爬将过去,钩缠捆绑,却是将楚聂荣手足紧紧束缚起来。缠绕完毕,那蛇头大口一张,却是猛然咬在其后颈之上。只是这一口下来,却不见鲜血。反是那蛇牙之上,渐渐有些暗紫色的水滴缓缓流将下来,顺着那啮齿处渗将进去。
  李汉陵瞧得头皮发紧,愕然道:“这是蛇毒么?”明王微微一哂然,笑道:“哪里,这蛇不过是幻像。其本原乃是那老龙的内丹。”说辞之下,轻抚楚聂荣的脸庞,轻声道:“这内丹经由我夫妇合炼,尘世之中,独一无二,也是个奇物。这娘子倒是好造化……”
  言语未尽,却突听外间突地传来一声凤鸣,鸣声生脆短促,李汉陵来此有些时候,倒也辨得,却是明王左近的令官。明王听得呼唤,缓步至于廊前,倚在门前,却见那令官远远立在塔前,半跪在地,却是不敢近前。明王暼得一眼,徐徐道:“你个不省事的,凭他是谁,任是何事,如何倒追到这里来了。”
  那令官捣头认罪,又道:“小的原不该至此,只是如今宫门之外,四公三侯齐至,吵嚷个不休,再是劝解,也是不肯走展。横竖逼着小的通传。实在没奈何,这才不得已为之,还请尊上恕罪。”明王听得这话,却是有些讶异,暗暗暼得一眼阁楼,愕然道:“你可知所为何事?”
  令官不敢抬头,埋首瓮声道:“他等满口胡羼,小的也听不分明。只说为着百鸟朝凤之事。内情如何,小的也不敢多问。”听得此言,明王倒是松得一口气,道:“罢了。你且去,引他等殿前等候。自然就来。”那令官听了这话,好似得了宝贝一般,忙不迭打滚去了。明王回转头来,朝李汉陵叮嘱一二,便也翛然而辞。
  但且清静,李汉陵便踱在鼎前,蹲下身来,在那鼎身上弹得两下,皱眉道:“老妖精,你可听得声气?”然唤得两下,却是无有回音,摇头叹得一声,便入里间,只管在药橱间搜检起药石来。
  吴懿德藏在栏杆间,瞧得分明,登时催促起来——“快,机会难得。如今进去,那是万分的稳妥。”赵墨心性也大,放出秘法,稳住身形,悄然摸将进来,孰知堪堪走近那丹炉,冷不防那鼎上的一对仙鹤却是突地眼珠一转,竟是活泛过来。霎时之间,两鹤一左一右,竟是齐齐猛啄过来。
  作者:君子如风 时间:2014-07-08 21:11:00
  凤凰的心病明显是那个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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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中了。。好失落。。。


  作者:月御 时间:2014-07-09 13:35:00
  明王老公是那条龙,蛋是明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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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猜中。。。。
  下周要去成都参加集训.暂时停更.请见liang
  
  赵墨藏于暗处,左右又不见有人,心性难免松泛,这仙鹤突如其来,直是始料未及;那仙鹤瞧来一颗头也只是大如拳头,没曾想但这一口啄来,倏忽之间,竟将赵墨背上的舒行难、身侧的吴懿德齐齐吞下喉去。赵墨淬不及防,乍失同伴,登时又惊又恼。那一对仙鹤各个吞得一人,一个仰头晃脑,只要吞咽,一个喉头鼓囔有物,却是贪心不足,不待吞咽,便又甩头朝赵墨猛啄过来。
  赵墨存心救人,见它扑来,正合心意,哪里闪躲,只管直挺挺的杵在当下。那仙鹤果然是神通之物,但且口近,赵墨便觉周遭登时莫名一紧,也不知如何,倏脩之间,便已然落在了它那口中。这仙鹤乃金铁之物,其喉间虽不宽敞,倒也明光烂然。赵墨落身进来,便见舒行难卡在下方。
  那仙鹤吞得两人,却是将头一仰,咕噜一下,其喉间陡然扩张,且听噗通一声,两人便跌将下来,踩中了实地。赵墨放眼看时,身周开阖,不在仙鹤肚腹,却是在那丹炉之中。这炉子外间瞧来虽也不小,不过高有丈余,如今落在炉中,四面广阔,放眼看去,只怕是有十来丈宽。若讲抬头,更是高有数十丈。
  那丹炉八壁灿烂,金晃晃的,一不见外间的八卦镜子,二不见适才坠落的仙鹤肚腹。一个炉灶严丝合缝,竟没半点走漏处。炉底又得一个太极图,有数丈之大,且图案与众不同,周遭环绕的并非八卦卦象,却是一龙一虎。那飞虎盘龙虽是图纹,然神态威仪,栩栩如生,踏之在足,却未免叫人有些忐忑。
  赵墨堪堪扶起舒行难,却突听背后传来吴懿德的一声厉叫:“妖精!放开我!”猛然回头,却见吴懿德摔倒在地,飞廉数腿齐上,将她死死按住,一只螯钳夹在她喉咙。乍然一见,登时唬得魂飞魄散,脱口急道:“手下留人!万事好商量!”飞廉一张脸全是黑毛,数个眼睛藏在深毛之中,绿幽幽的眨个不停,听得赵墨呼唤,嘴角“喀拉”作声,却也口吐人言——“天可怜见,死到临头,还得个细皮嫩肉的女娃子享用。这老母鸡心肠虽毒,倒不曾尽忘故人之情。临到终了,到底还有个断头饭哩。”
  吴懿德死命扎挣,却是哪里扳得动分毫,心中骇怕,口中却不肯饶得一句,只是乱骂。可怜她出身富贵,族中规矩向来也大,慢说自家人,便是家下人等,无一不是读过几日书的,口中也没个下作言语,她骂来骂去,不过劳什子妖精妖孽,飞廉听在耳中,不痛不痒,恐还当她客气。
  赵墨听得飞廉那言语,却是惊出一声冷汗,放出神剑,化作一只飞鹤,将舒行难驮将起来,飞在半空,这厢提得天诛,跨步而前,厉声喝道:“快些放人,若有个迟缓,便要炸你个魂飞魄散。”呵斥之下,天诛之上便“兹兹”作声,游出数道电光,绕在赵墨身前,如蛇信一般,吞缩不定。
  飞廉听得这话,却是裂开黑漆漆的大嘴哈哈一笑——“横竖是个死。我便不吃她,也不过多活得一时半会,到底也是个死无葬身之地。”说辞之下,一只螯钳轻抚脸颊黑茸,又自娇滴滴道:“左右也是个死。与其被烧作飞灰。莫若凑过头来,叫我一口将头咬掉,‘咔嚓’一下,即便勾销了账,又干净,又撇脱,也省了多少苦楚。
  赵墨听得这话,却是心头“咯噔”一下,暗叫一声“苦也”,眼见飞廉螯钳寒光凛凛,已然将动,突地一个激灵,跳脚唤道:“住手,快住手!我有法子,可以避过这丹炉大火。”飞廉身处绝境,外则刚强,内里实则惧怕莫甚,听得这话,登时浑身发颤——“你,你有甚法子?”话音脱口,却又有些沮丧,怏怏道:“你若有本事,也不至此。”
  赵墨“嗐”然一声,祭起神火印来,那神火之上,明火飞腾,煌然不可逼视。赵墨跌足道:“你是不知。我乃峨眉虚陵弟子。原是个放火的老行当。若她要斧钺加身,棍棒伺候,那也罢了,偏是起火,却是哪里就烧坏我了。若同我一道,自然保你分毫不伤。”
  飞廉听得这话,虽未信足十分,但溺水一般的行景,得了这话,却也欢喜起来,腹下喷出白丝,将吴懿德裹得如粽子一般,死死绑在背上;腰身一扭,便又生作人形。笑吟吟道:“若躲过此劫,定然完璧归赵。”赵墨抹去额头冷汗,招手将舒行难收在背后,五指一捏,却是放出个丈余高的神火罩来,朝飞廉道:“此是我家三昧真火。你且进来。管保它这炉子烧不着你。”
  飞廉见这火罩,却是有些畏葸,缓缓过来,立在罩前,却不敢挪步。赵墨无奈,随手一扯,将这火焰罩撕出一道门来,弯腰揖手,没好气道:“老神仙,里面请。”飞廉吃吃一笑,这才走将进来。一行走,一行说道:“你那相好丫头,如今还在我手上。倘或使坏。管保她也活不成。”
  赵墨哪敢辩白,忙忙点头:“省得,省得。且放心。”飞廉步将进来,见舒行难病歪歪的倒着,脸色煞白,人事不知,却是有些流口水——“这人只怕活不成了。你强留着也无用。莫若与我作个素斋饭。将就一口罢。”赵墨唬得一跳,忙忙挡在舒行难身前,咋舌道:“使不得哩。你这老神仙。这吃人也好唤作素斋,那吃甚才是开荤?”
  飞廉掩口吃吃笑道:“这人若是生吞活剥,血淋淋的嚼了啃了,便算素斋。若是弄些个瓦釜,烧一锅滚汤,洗烫干净,煮得稀烂吃食,便是开荤。”赵墨心头嫌恶,倒也不敢斥骂,只嘀咕一声,忖道:“这妖精不是善类。比及此间事情消停。倒要寻个法子将她收伏。断不能容它再为恶害人。”
  思量之中,却听飞廉道:“罢了,虎落平阳,如今倒要受你这毛头儿子的闲气。”抬眼看时,见飞廉一脸愁容道:“只是躲过这火也罢了。将来你我,却是怎生逃得出去。这鬼地方四面都严丝合缝,没个漏落。上不能飞,下不能遁,便侥幸不死,困坐在此,却是与死何异?”
  赵墨愕然道:“适才我等跌落,你这么多眼睛,便也没瞧出个端倪?”飞廉啐他一口,骂道:“你这儿子,口舌倒是厉害得紧。你等皆是凭空掉出来的。哪里有个破落处。便找一个浑身眼睛的来,管保也瞧不出破绽。”赵墨眉头一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闷头想得一阵,却是憋出这一句话来——“不怕。她等皆是为着炼丹。若丹药成了,没个不开鼎取药的。彼时我放个变化,便变个药丸。只等她来取便是。”
  飞廉听得这话,登时精神一振,笑道:“这倒是个法子。她放火久了,不见异样,定然想不到这一层来。”又朝赵墨道:“你这毛头孩儿,倒是个福星下临。若当真脱逃自由。少不得要谢你一番。”赵墨听得这话,却是触动心事,嘿嘿笑道:“当真有谢礼?”飞廉啐他一口,笑骂道:“你这儿子,死不正经。奶奶比你老娘还要年长不知多少轮,倒好同我打秋风。”
  赵墨莫名其妙,浑不知她言下之意,嘀咕一声,倒也殷勤道:“适才我听得你讲,你有劳什子宝贝,凭借那宝物,可以穿越时空,来往古今。却也巧得很,我也是两百年后误打误撞来的,正愁没个回转的法子。你若得脱,别的也罢了。若是回转。倒请将我等捎上,坐个顺水筏子,可还使得?”
  飞廉听得这话,却是有些败兴,啐他一口,骂道:“这毛头孩儿。却是个不省事的。”嘀咕之中,又道:“这也不难。只是便有宝物,也还须得去虚空破碎之地,借那残破的虚空施法,这才使得。”言语中,却是长叹一声:“也是我时运不济,两个袋子皆空空如也,倘或藏得一片,如今也还可以遁走,何至于困顿在此,任凭她锻炼焚烧。”也不等赵墨答言,又自咬牙切齿骂道:“这老母鸡不念旧情,心狠手辣,将来自由,看我不一把火烧了她那梧桐树!”
  第二百四十九节 妙丹


  正破口怒骂,却突听头顶呼哧一声,两个皆吃得一吓,悚然抬头,却见上空虚无之中,陡然掉下两块巨大无比、鲜血淋漓的肉来,噼啪一下,便摔在身旁不远。赵墨探头一看,愕然道:“这人不是要炼丹么?如何倒抛下两个猪腰子来?”飞廉暼得一眼,骂道:“混账东西!这鬼地方只得走狗,却是哪里来家猪。”
  喝骂之下,也不怕赵墨的火了,飞剌剌的扑将出去,腰身摇摆处,即便化作个数丈高的黑毛蜘蛛,且见它大口一张,“夯哧”两声,也不咀嚼,便生生吞将下腹。得食果腹,飞廉便又笑嘻嘻的化回人来,满脸潮红的走将回来,一行走,一行轻抚鬓旁青丝,笑盈盈道:“好口福。是囚龙腰子。”
  靠赵墨坐下,又推赵墨道:“吃了那金精玉液丹,药效发作,我的妖息溃散,气血与平时不同。须得进些血腥饮食,才好补得。我饿得极了,也没问你一声,倒勿见怪。”赵墨干笑一声,让道:“客气,客气。若还有,只管饮食。不劳牵挂。”又奇道:“他是炼丹,如何倒下两个腰子过来?”
  飞廉嘀咕一声,道:“我哪里晓得。只是这腰子又唤作水府,其藏真一之气。这真一之气轮转飞升,因其经行,又唤作河车。内家炼丹,以此为发生。想来同此有些关联罢……”
  言语未尽,那虚无之中,便又渐渐落些药石下来,光明砂、玄参、青丘霜、虎杖花等等,累累堆堆,码得如小山一般。飞廉瞧这阵仗,却是啐得一口,骂道:“这小鬼好生惫懒,替人炼丹,也不说研磨一番,这般乱糟糟的装得半炉子,倒是个煎汤熬药的行当了。”
  赵墨混沌,不解其意,皱眉道:“炼丹,炼丹,顾名思义,自然是放下药石煎熬,比及有成,再炼蜜滚丸罢。只有说他药石错的,如何倒有研磨这一说。”飞廉嘿嘿一笑,却是啐他一口,骂道:“你这不正经的孩儿,能学了几天道,便自以为是了。倒同我有了嚼头……”
  说辞之间,那炉子中间突地“呼哧”一声怪响,那虚无孔明处,陡然跳出两个妖魔来。这两个妖魔身高丈余,身着金鳞铠甲,肩头束得烈火红袍,一个头生金角,一个头生银角。
  甫一现身,那银角便捧出个羊脂玉净瓶来,“吁”然一声,那瓶中登时滚出一道清泉来。这泉水奔涌而下,却不溃散,就地一滚,却是化作了个数丈长的青龙。这青龙四下乱窜,“夯哧”作声,将那成堆的药石悉数吞下肚去。因其为清水所化,通体透明,那药石在其体中浮沉起伏,无不清晰可见。
  长龙食药,那金角便举得一个紫金红葫芦,“呔”得一声,那葫芦中登时放出火来,呼喇喇绕着那青龙烧将起来。烈火起时,四下里便有黑烟乱扑。这火也罢了,因赵墨的三昧真火罩子,到底烧不进来,然这烟气却无从遮蔽,直愣愣扑将过来,赵墨给熏得两眼火燎火烧,只管滚下泪来。
  飞廉一般给呛得满脸滚泪,正熏得无处可藏,却突听“嘘”然一声吸响,周遭陡然一亮,猛一抬头,却见那清泉之龙,已然炼作了蜜色。这长龙指爪扑地,将浓烟吸入喉中,摇头摆尾,缓缓而前,定在火焰罩前,一对巨眼直勾勾盯住飞廉,却是一声咆哮。
  飞廉被它吼得皮松肉松,腿脚发软,一把捏住赵墨,颤声道:“不好,这妖精东西,晓得我身上有药……”话音未落,那长龙已自张开口来,猛然一吸。赵墨那烈火罩子,“噼啪”一声,霎时裂作数块,残破的烈火“哧溜”一声,便被那长龙吸将下肚。
  罩子一破,飞廉登觉身子一轻,两脚离地,身不由己的朝那长龙口中扑去。惊恐之下,登时放声尖叫。赵墨眼疾手快,左手一探,一把捏住飞廉脚踝,右手一挥,天诛轰然作声,猛窜出一道霹雳电光。这电光赫赫夺目,朝那长龙当头劈来。堪堪将至,却见那银角抬起瓶来,“呔”然一喝,那电光“吱”然一声,便被那瓶子装了去。
  这奔雷无功,也就罢了,偏是那长龙虹吸之力难得消磨,赵墨力大,虽是有些狼狈,到底手下捏得还紧。奈何飞廉却有些吃不消,一身老皮“噗噗”作响,满脸满身都被厉风刮出褶子。且膝盖脚踝,“嗑嗑”微响,却是行将断折。眼见不济,赵墨猛然一喝,霎时变作个烈火骷髅。其颈骨“咕噜”一响,陡然伸出数尺来长,一颗头霎时变得磨盘大小,“呜啊”一声,竟将飞廉、吴懿德二人一口吞将下肚。
  飞廉惊骇之下,由不得失声尖叫。落身下来,眼前所见,却是个烈火笼子。战战兢兢定睛看时,哪里是笼子,触目所及,却是赵墨烧得噼啪作声的肋骨。悚然之中,忐忑莫名,正自惴惴,却见那金角一声怪叫,高举葫芦,厉声叱道:“中!”
  呵斥声中,那葫芦中“嗖”然一声,即便弹出一粒乌金丸来。这飞丸来得奇快,赵墨不及闪躲,提起天诛挡在身前,且听“乓”然一声,那飞丸霎时裂作一团火灰。然赵墨吃这一撞,手臂一麻,神锤倒撞过来,却是狠狠捶在胸口。赵墨闷哼一声,登觉眼前发黑,头脑发昏。狼狈之中,那巨龙长尾一扫,“嘭”然声中,早将赵墨甩出数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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