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少年修真系列之《万世神兵》

  赵墨滚落在地,不过吃个驴打滚,那飞廉藏在他炉灶中,却是给震得两耳轰鸣,两眼抹黑,金星乱冒。正待骂娘,却突觉背心一紧,悚然回头,却见吴懿德左手提刀,右手放得一道金符,那金符作怪,虽是无火,却有符光四射。飞射的符光丝丝缕缕,好似迷网紧罗一般,四下纠葛,眨眼功夫,便将自己缠了个结结实实。
  她心思也快,登时笑道:“好妹子,我同你心上人早便结盟,哪里伤了你分毫。有话好商量哩。”吴懿德冷哼一声,啐她一口,将那金符一卷,恰似折封一般,将个飞廉将在里头,结个封诀,冷道:“若不是借他腹中真火烧了你那蜘蛛丝,你也不得这般好言好语。”飞廉瓮在符中,却是哪里敢同她嘴舌。
  因瞧不见外间行景,未免有些着急,惴惴之中,却突听吴懿德“啊”得一声,心头一跳,又听她失声惊呼一声“糟糕”,登时心头一凉,孰知一颗心荡了半日,却又没个别的动静,奈不得忍不得,心惊肉跳的问道:“怎么了?”问了几遍,吴懿德却哪里理会她。
  原来那长龙尾巴一挥,将赵墨扫将开去,扑腾过来,却是一口将落单的舒行难吞下口去了。它“夯哧”一口咽将下肚,喉头“咕噜咕噜”响得两声,却又“呜哇”一声,将舒行难又吐将出来。
  舒行难本自昏愦,因此来去,竟睁开眼来。他甫一清醒,便见那巨龙下颌,登时吓一大跳,下意识的猛一挣扎,跳将起身,颤颤巍巍退开数步,这才发觉自己通身上下裹得一层油膏。口鼻之中,皆是一股药味。正自疑惑,却见那长龙陡然一声咆哮,“呼”然一声,却是腾空而起,望上一扑,转瞬之间,竟化作了滴溜溜直转的一粒金丹。
  这丹丸祥光千条,瑞气万端,红艳艳的好似丹日初升。乍然一见,舒行难登时心头一跳,下手一摸,登时一张脸紫胀起来,狠狠扇得自己一耳光,退得两步,两臂一展,霎时化作个丈二黑铁螳螂。虽是个金铁之物,倒也品相周全,脊背之上,一般也有轻翼薄翅。变化一成,登时翅翼一展,飞身起来,朝那金丹扑去。堪堪将至,冷不防听得背后破空风响,悚然回头,却见一个金角魔王,擎得一柄七星荡魔宝剑,已然兜头劈来。
  饶是金铁之躯,坚甲厚皮,舒行难倒也并未托大,两条刀臂,一条前勾,仍旧取那金丹,一条横档,且迎那宝剑。孰知眼见勾搭,从旁却是突地窜出一条幌金绳来,“啪”一声,便将个刀臂绑了个结实。便这片时,那明光惠色的金丹,“嗖”然一下,竟就此在眼前化得无踪无影。愕然之中,那七星宝剑已然猛砍而至,且听“哐啷”一声,登时火星四溅。
  因这一砍,舒行难一条刀臂登时四下开裂。光滑可鉴的铁臂霎时满布细纹。惊骇之余,那幌金绳又猛然一收,“扑通”一下,却是将舒行难狠狠掼在当地。放眼看时,这绳子那头,却是个银角魔王。
  正生痛时,却听头顶那金角开口道:“再是一剑,便将这盗药的斩了。你这会子抢了他去,却是要争功么?”那银角抬头瞅得金角一眼,却是手腕一抬,将那幌金绳一收,啐得一口,霎时之间,却是化作了一团银沙。只是这沙子并不堆垒流地,虽没个风力,一般洋洋洒洒,飞在半空,转瞬之间,却便化在空无之中,再没个行迹。
  那金角冷笑一声,提起剑来,轻捋剑锋,朝错愕无定的舒行难厉声道:“你这不识得天高地厚的蟊贼,仙家宝鼎,九转金丹,岂是你可觊觎之物!”呵斥之下,挺得宝剑,又自猛砍而来。
  若说这魔王使剑,一没个花招套路,二没个道法扶持,所仰仗者,不过快逾惊风,力胜泰山。其飞扑下来,便是躲也没个躲处。舒行难适才吃得一剑,已自怕他三分,如今这等,从上贯下,又怯他三分。十成胆子,倒去得六成。眼见躲不得,战战兢兢缩作一团,举起两条刀臂横在头顶,两眼一闭,心头乱糟糟的,好似有千条乱麻缠在一处。
  孰知眼见飞剑将至,那金角魔王却突地一声怪叫——“天杀的!怎生就熄了炉火……”言语未尽,却是“噗嗤”一声,化作了一蓬金沙,飞扬下来,浇了舒行难满头满身。
  这金沙滚烫,蓬了满脸,又是暖热,又是麻痒,舒行难错愕之下,化回本相,睁开两眼,立起身来,略略一抖,那金沙便“簌簌”滚落,只是不等落地,便化作了飘摇的轻烟,倏忽之间,便化得了无痕迹。
  惊愕之中,见赵墨拱肩缩背的蜷在前头,眉头一皱,到底扶持起来,见他脸色发青,额头冷汗涔涔,少不得问他。赵墨答道:“不碍事。只是那妖魔好生厉害。手底下只怕有移山之力。”又摇头道:“此是老君炼丹的八卦炉子。咱们都被困在里头。先时我也寻了几回,不曾瞧出端倪。”
  因见舒行难脸色比先时不同,讶然道:“你好本事。但且这一睡,那妖毒倒没了影。”舒行难摇头道:“我也理会不得。”略作寻思,却是提起手来,举在赵墨面前——“我口齿之中,皆是这一股药味。想来祛除妖毒,与此相干。我看你也狼狈得紧,莫若趁这药气未散,药效未退,你且尝尝,未必就不见好。”
  赵墨打个哈哈,婉谢道:“我不过吃了个撞。乱了气血,打坐练气,保管就好。不曾中毒。须是使不着。”舒行难点点头,却是立起身来,四面打量一番,道:“到底要寻个出路。我家教主托付的金丹,万不能有失。”赵墨苦笑道:“这破落地头,封得如个铁桶一般,哪里……”
  话未说完,却见舒行难摸出一根铁刺来,在那太极图周遭“兹兹”作声的勾划起来。铁刺来去,却是钩出八卦卦象来。他一行勾画,一行喃喃自语——“你们也好糊涂。既然是八卦炉,自然便顺应阴阳八卦之理。无头苍蝇一般乱撞,便许你一万年,你也找不出路来。”
  说辞之下,却是望巽卦处踏得四步,但且一走,其人登时凭空消失。赵墨乍然一见,恐他就此去了,慌忙扎挣起来,照着他那足迹踩将过去。堪堪走得四步,身前却是陡然扑出一阵风来,险得被吹个倒仰。错愕之中,却见身前那炉壁之上,竟现出风口来。四面一望,那炉壁之上,不多不少,却有八个高将近丈的风口。如今风口之中,也有进风的,也有不进风的。
  舒行难立在风口之前,眉头皱成一团,两手正在那风口周遭四面摸索。赵墨嘿嘿一笑,窜将过来,探头一望,那风口之外,黑黝黝的深不见底,不知是个何等地段。他人不精细,胆子又肥,姑且瞧得一眼,便撺掇道:“若十分寻不出。莫若跳下去瞧个究竟。”舒行难“啊”得一声,摇头道:“岂有此理。若直愣愣跳下去,只怕是出不来了。这是阴阳之法。哪里错得分毫。”
  因为周一做了手术所以暂时更新不了...还没出院..请耐心等待....
  
  让各位久等了。本人老病号一枚,上周割了扁桃体,本来预计一个礼拜的事情。没想到到现在都还没能出院。估计下周应该能够出院。但是更新的话,只有请大家理解,只能再多等等了。哎,只能说我太天真。。。我们领导说他早上割了,下午就出院走人了。。。可一搁我身上就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做个全麻,几乎昏昏沉沉的倒了3天。。。滴水未进。。可怜我好想吃肉了。。。每餐稀粥牛奶吃得好崩溃。。。。
  谢谢各位书友的关心和支持。已经出院了好几天了。但悲催的是,回到单位赶了两天工,导致腰椎突出又发作了。这次医生给的药有嗜睡的成分,每天都觉得头晕、恶心反胃,所以这周根本没有动笔。这两天情况好转,如无意外,下周周一将开始恢复更新。哎,经历过了才真的体会到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第二百五十节 焦明


  正说辞,却突听那黑洞之中传来人言——“将那丹药与她吃下,也是一样……她哪里知道多了层蛋壳,总不会自家剖开肚子看个究竟……你且放心,这孩儿在她腹中呆得久了,得了她的精气血脉,若诞下来,十有八九也是个人样子……不过到底根骨不同,将来炼道修法,臻于化境,便会露出本相。哎,也不知是凰裔还是龙种……”
  这声音经风传来,听在耳中,断断续续,便有些不实在。赵墨听闻其意,倒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说话的,正是焦明之尊重明。听得这言语,赵墨立时悄声道:“你听那声响,皆是从这黑洞而来。想来是个出路。咱们谨慎些。便实在没路,也还可以回来。”
  舒行难听得这话,却是又好气又好笑,道:“使不得。此是八卦炉子。咱们而今所处之地,乃是巽卦。巽卦为风卦,常有漏落可寻。咱们立此卦位,能听见声气,原不稀奇。但若要出去,或是天蓬位,或是天心位,再不济也要寻出天壬位。那才有个活路。”
  赵墨听得这一理路,登觉脑袋“嗡嗡”乱响,干笑一声,道:“我看你寻这个劳什子巽卦位,几是一蹴而就。想来寻一啰嗦位,也还快捷。你且寻着。不必同我细讲。”舒行难摇头道:“说得简单。定个八卦方位,也还容易。这炉子乃是个混元宝贝,内中暗藏奇门遁甲,哪里有你说得那般撇脱。”又叹道:“若我教主还在。这些个门道,却又不值几何。”
  慨叹之中,便又在那风门门上来回摩挲。赵墨瞧得一头雾水,奇道:“我虽没见识。到底也见过旁人施展。那奇门遁甲,或是掐指计算,或是勾画求算,哪里如你这般哩!先生原来是个摸骨算命的不成?”
  舒行难“嗐”得一声,哭笑不得,跌足道:“你再误我。索性咱们就在这里坐忘老死罢了。”赵墨讪笑一声,不敢啰唣,却突听肋下“啪啪”两声,这才想起吴懿德来。忙不迭将她两个吐出来。见吴懿德捆了飞廉,忙道:“这位积古的老道人,同我有个商量。若出了此门,便与咱们一个方便。送咱们回还哩。你这等手段,只怕有些失礼。”
  孰知吴懿德冷哼一声,将飞廉纳在袖中,冷道:“什么积古道人,这老妖精口口声声将我啃来吃食果腹哩。若就这般放她走脱。我这一口恶气,却要憋屈到何年何月了!哼,若她老实,肯送咱们回还,也还有个说情项。若不老实,看我不将她挫骨扬灰……”
  话说一半,却不知舒行难在那风口上按住了甚机关,且听“啪”然一声,那黑黝黝的风口,却是“呼哧”一下,陡然窜起一蓬烈火来。这火焰灼灼,顺风而来,霎时四下里烧作一片火海。赵墨眼疾手快,捏个指诀,“哧溜”一下,登时升起火罩,将众人团护在内。这罩子立得也快,奈何舒行难立在前头,到底赶不及,被燎得满脸血泡。
  登时痛得满嘴乱叫,吵嚷之中,却又听外间传来李汉陵的惊呼——“哪里来的邪火?”一时又跌足嚷道——“糟糕!这扇子越扇越旺,哪里有个休止!”舒行难痛得坐立难安,恨声骂道:“贼毛道,也好叫你尝尝皮开肉烂的快活滋味。”正满心怨怼,那烈火飞扑的黑洞中乍然扑来一道清风,斜风过处,霎那间烟消火灭。
  诧异之中,却听外间传来重明声气——“罢了,便是她服了灵丹,也还要这炉子煎些个养胎的汤药。这太玄宝扇如今也寄在你处。若再有无妄之火,但有此扇在,断无不灭之理。只是你且谨慎些个,这扇子能扇出三昧神风。此风扇得轻巧,也能吹皮刮肉,若十分狠了,挫骨扬灰,也不是甚么难事。你莫一时大意,倒伤了自家。吃苦受累的,旁人可也替不得……”
  正言语,却突听一旁传来一声惊呼,却是楚聂荣醒转过来。她乍然睁眼,却见自家困在鸟笼之中,叫唤之余,下意识的摸一摸肚子,但觉孩儿无碍,这才稍安。见着李汉陵、重明两个,强定心神,厉声道:“我乃昆仑门下,出自天水西戎,适于汉水寿春,尔等何敢无礼?”李汉陵见其色厉内荏,心头好笑,暼得重明一眼,退开两步,也不吱声。
  重明心思也快,转瞬间隙,便有了计较。缓缓坐在榻上,将鸟笼提在掌上,冷笑道:“你这话语,可是也同幽昌老儿一般讲过?他听见你这大来头,倒是怕了么?”听此言语,楚聂荣登时心头一沉,左手捂在肚子,右手按住胸口,两眉皱在一处,硬生生道:“你们藏匿在此,千百年来并无恶名在外,那中土仙侠义士,念着你们修行不易,素来不曾同你们啰嗦,容得你们休养生息。但若如今害了我性命,我昆仑乃仙道之祖,岂会同你们善罢甘休?咱们素来并无交恶,何必无谓伤了和气?且容我去,彼此也还多个见面的情分。”
  听闻此话,重明却是嘿嘿一笑,冷道:“我凤族隐居在此,并不曾招惹你等。奈何你心怀不轨,自家闯进门来。我久不入世,竟不知世情颠倒至此——那作贼的占理,抓贼的倒负罪了哩!”见楚聂荣脸色煞白,又冷哼一声,奚落道:“却不知你那昆仑门宗,有没有脸上我门来,兴师问罪。”楚聂荣两腮一红,恨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堂堂昆仑子弟,王族贵胄,岂会作此下作之事?”
  重明哈哈一笑,这才徐徐道:“你这丫头。我从幽昌老儿手下救你一命,又炼化仙丹,保你母子平安,你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只管同我呱噪啰唆,全无感激之情。也太不识好歹。”楚聂荣听得这话,却是满脸狐疑,重明忖度其心,却是微微低头,凑在笼边,轻声道:“你自己的肚子,自己知道,今日今时,那孩儿可还有滑脱的迹象么?”
  楚聂荣心头一跳,好一时,才轻声道:“我看那老妖凤的巢穴,乃是个吃人的所在。想来你也不是个吃斋修行的门路。如何倒肯救我?”重明听其所言,沉吟片时,缓缓揭开面纱,露出丑脸,这才徐徐道:“实不相瞒,我家也是个丹汞传世的宗室。当年我一时糊涂,从妖精飞廉炼得了一炉长生丹。受用了数百年的青春美貌。奈何那丹药神效有限,时至今日,却是露出了这等光景。我虽少在尘世走动,但于丹药大家,倒也略知一二。你虽是年岁不长,却颇有令名。向往之时,常闻你精研遗世之方,金匮之诀,乃是个丹药圣手。因是之故,筹资备礼,也正有求访问药之心。孰知精诚所至,上达于天。竟教你自家上得门来了。”
  楚聂荣惑然道:“便是如此,只是我又不曾同那老妖凤通传名姓,你我向往又不曾会面,你却是如何倒认得我哩?”重明微微一哂,笑道:“我虽认不得。那老蜘蛛飞廉,却同你是个老相识哩。”听闻飞廉之名,楚聂荣登时心头一紧,脱口问道:“那妖精现在何处?”重明嘴角一抿,笑道:“你也糊涂。如今你胎也稳了,气也顺了,还问它在何处!”楚聂荣“啊”得一声,却是摸了摸肚腹,长吁一口气来,轻声道:“原来如此。”
  言语之下,却是突地起身,恭整衣衫,揖手躬腰,朝重明行礼道:“你虽是别有用心,然于我母子,却有活命之恩。你且放心,我便呕心沥血,也要为你寻出良方,治出仙丹,定要还你豆蔻年华,少艾青春。”重明见她入彀,微微一笑,起开笼子,笑吟吟道:“因其间曲折,恐一时言辞不达,教彼此生出误会。没奈何,这才用这么个笼子。多有得罪,还望海涵。”楚聂荣步出笼子,落足在地,化回本来大小,整肃衣衫,点头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这厢言语欢洽,彼此相睦,那厢房门之外,却是突地传来一声冷笑——“祸将临门,族将不族,你倒还有闲情逸致求那劳什子少年芳华。哼,命在旦夕,还要脸何用。”这声音来得突兀,慢说楚聂荣、李汉陵,便是重明,一般唬得一跳。悚然回头,却见那长门之外,端然立得四人。
  四人停于门廊之下,两两而立,居前者一为老妇,一为少女。那老妇拄了一根紫檀木的龙头拐杖,身着紫色华袍,满头白发,倒簪得一朵殷红牡丹,但且立着,颤颤巍巍,好似一阵风来,便要踉跄扑地。那少女身段娉婷,容色俏丽,尤有一头乌压压、碧湛湛的好头发,光可鉴人。
  居后者皆是两个风流儿郎。一个面如傅粉,唇如涂朱,穿一件五彩霞衣,头束金环,左手提得一个藤柳篮儿,内中满插繁花,一时间人映花,花照人,便是宋玉见了也怯,卫玠近了也羞;另一个面如玉璧,身如玉树,身着一袭雪也似的长袍,头戴玉冠,捉得一碧色长笛,形容清雅,芝兰弗能与之相并,气度秀逸,梅竹难望之项背,款款之状,仿佛凌波之仙,悠悠之态,恰似云端闲月。
  那老妇言语桀骜,十分无礼,重明却并无恚怒,反是微微躬身,略略垂首,行礼问好。李汉陵听她言语,这才明白——原来这老妇人乃是重明之母,她身侧那小妮子,却是重明的小妹。
  重明循制而礼,却不见母亲半分好气色,其身后那两个明玉般的男子,也眼生得紧,心头未免便有些疑惑。她这小妹小名慥慥,娇憨温婉,原是个不吱声不出气的木头,也就罢了;她那母亲名峻德字不器,当年道行又高,容颜又美,更有好口舌,言语爽利,在这凤族中风头无二,也是个一等一的人物;比及年老,却又爱静,只在上宫修行,并不见人,虽是母女,近在咫尺,却也少有来往,倒不知底是何事,来时悄没声息,见时又自咄咄逼人。
  思量之下,收敛起来,沉声问道:“重明不智,不知是何大事,竟惊动了母亲?”焦明峻德立在廊下,却不近门,冷冷暼她一眼,森然道:“我焦明一族,经历多少血雨腥风,赔了多少儿女,才争得了这凤族之尊。不曾想传得数千年,如今却要断送在你的手里。”
  重明心头一跳,下意识的退得两步,强定心神,吞得一口口水,迟疑些个,这才轻声道:“母亲这话,好没道理。如今各族臣服,并无异心,哪来断送一说?再有数日,便是百鸟朝凤之期。母亲若有雅兴,当可前往一观。且瞧瞧我焦明一族那烜赫的光景……”
  言语未尽,却听峻德厉声叱道:“百鸟朝凤!你还敢同我提这四个字来!你好糊涂!如何竟叫费隐那老糟货寻个替身,代你受那百鸟朝拜!”重明听得此话,却是陡觉心口一松,暗吁一口气来,轻声道:“若母亲觉得此事不妥,那便作罢。我自去便是。”
  听她言语轻松,峻德气得脸色发青,提起杖来,指着重明骂道:“你自从迷着了那头孽龙,行事便颠三倒四,糊涂不堪!你修筑地宫,同那孽龙暗通款曲,也就罢了,你为了它吞服长生丹,自毁灵根,那也就罢了。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你容你,却不料你竟做出这等荒唐事来。那费隐是个何等人物,竟容你小觑轻视至此。”
  重明听得这一顿骂,却是眉头一皱,悻然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值得您老这般大动肝火。百鸟朝拜,不过面南而坐,听众山呼罢了。便寻个替身,又有何妨?”听得这言语,那峻德登时簌簌发抖,怒目骂道:“你满心都是下作念头,哪里还知道什么大事小事!你哪里晓得,若你当真许了他替身。比及百鸟朝拜之时,那替身登高而临,当众将那朱紫之袍、金玉之杖赐给费隐那老糟货,传了他九凤之印,你便如何?”
  听得此言,重明却是哂然一笑,道:“传位转尊,何等大事。旁人焉能轻信?他若当真这般不知高低,但且传得话来,我真身亲临,自然真相大白,那叛臣贼子,有死而已,何足惧哉?”峻德将那拐杖狠狠一拄,啐她一口,骂道:“你容颜丑陋,多年不敢见人,若不是那一身王袍,谁还认得你来?你若揭开面纱,却是谁还信你?且那费隐已然开始聚众练兵,只等百鸟朝后,便要挥师而下,将你这地宫夷为平地。你还在做梦哩!”

  今天更新不了。加班,才下班回到寝室。太晚了。。。。真是好累。昨天也加班,回来写完发帖都凌晨一点了。。今天熬不住了。。。抱歉。。。
  第二百五十节 活水


  乍然听闻,重明却有些信不及——“费隐脾性火烈,性情莽撞,然胸怀坦荡,我素来敬他三分……”言语未尽,峻德却是一声冷笑,鄙夷道:“你一门心思皆在那孽龙身上,两个眼睛浑浊不明,哪里知道他藏奸的本领。”数落中,却是微微侧身,指着身后那两个男子道:“也好教你知晓。这两位先生,便是我凤族的盟圣,孔爵玉郎与陈宝子美。若非两位神使察觉了费隐行奸作恶的勾当,特来知会,只怕咱们焦明一族,从此便要消亡殆尽。”
  李汉陵从旁听得分明,却是莫名其妙,浑然不解那盟圣是何名堂。忖度之下,见重明耳根发红,只当她要追问个究竟,孰知她愣怔片刻,却是问道——“原来如此。那老龙与我相知相守,也是他两个告发的么?”听其所问,李汉陵登时倒吸一口冷气,却是下意识的退开两步,忖道——“糟糕。如何她这番颠三倒四,但且所问,句句都在自掘坟墓。她若坏了事,我又焉能脱身?”
  果然那峻德听得重明这言语,登时脸色一沉,冷哼一声,疾言厉色道:“两位神使知晓了你这下作之事,却是替你遮掩多年,若非你作下祸事,自寻死路。他两位怜悯之下,只怕还要隐瞒藏匿下去。如今你不自省其身,倒好意思兴师问罪!我焦明族裔的脸面,却都叫你丧尽了!”
  那提花篮的,正是孔爵玉郎,既见重明相问,却是微微一笑,朝她点头道:“你这些个事端,都只问我,也就罢了。”重明冷道:“我这宫阙,旁人也来不得。事事隐秘,向来无人知晓。难不成你有千里眼、顺风耳么?”玉郎笑道:“枉你还是凤族之尊。却是无知至此。我与陈宝,皆是器灵。你那朱紫之袍、金玉之杖,便是我两个的寄身之物。”言语中,却又抿嘴笑道:“可惜金凤绝嗣,这凤族之中,便再无一个,可以驾驭神器。你自诩天资聪颖,为凤族第一,那绝世之宝便在手中,竟视作等闲。倒将区区一块玉玺凤印,奉为奇珍异宝。真是又可怜,又可笑。”
  楚聂荣从旁听了半晌,虽未明白十分,却也听了个七成,徐徐上前,朝峻德弯腰行礼,称谓祝词后,这才朗声道:“小女子虽是外人,然承蒙凤尊恩德,却是不能置身事外。事已至此。苛责呵斥,只怕也无有进益。所幸并未铸成大错,尚有挽回余地。如今时机未熟,那叛臣并不敢轻举妄动。只消凤尊暂离地宫,在上宫正殿升堂议政,以群鸟朝凤为由,令各族点领道法翘楚,受领王命,守卫巡护宫苑城池。那叛臣便再有贼心,只怕也无贼胆发作。比及大事之后,再同他计较,却也未迟。”
  重明听其所述,立时点头附和:“我也正是这个意思。”又朝焦明峻德道:“母亲也太谨慎了,哪里就成了灭族之祸。”峻德两眼斜睨,瞟得楚聂荣一眼,徐徐道:“你这丫头,虽是个倮虫,倒有几分算计。”又侧转身来,自袖笼中摸出个琉璃玉盅,跨步而前,朝重明道:“话便如此,我却怕你再作出荒唐事来。为保周全,你且将那孽龙押来,取他鲜血,和了这劫缘符水,一并饮下,我方才放心。”
  重明接过玉盅,也不揭开,但且愣愣怔怔的瞧了一晌,迟疑道:“这劫缘符水却是个什么东西?”峻德缓缓而前,提起杖来,撩去重明面上轻纱,盯着她两眼不放,徐声慢言道:“这劫缘之符,乃是太素元君传下来的神符咒文。为我族中的传世之珍。若取某某之血,并符水而饮,则饮水者,非但今生忘却故人,了断故事,更能生生世世与彼断绝夙缘。纵使相见不相识,便是相识不相知。可谓一了百了,再无半分瓜葛纠缠!”
  言语之下,见重明脸色如灰,然其双眸,却又决然无畏,长叹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到底舍不得。”见重明脸色紫胀,一言不发,苦笑一声,又道:“不妨。若你十分不舍。也还有个折衷之法。可以两全其美。”重明略略抬头,颤声道:“什么法子?”峻德退开两步,轻声道:“将那孽龙锯去龙角,刮去龙鳞,抽出龙筋,封住他的丹田,打散他的神通,将他转为肉身凡胎。彼时再取你两个的鲜血,和了这符水,两个一起饮下。则你两个,今生的欢好相悦,便能转为兄妹之情。且从此后,你两个轮回转世,或为兄弟姊妹,或为父女母子,总有骨肉之亲,世代不能相异……”
  孰知话音未落,但听“哐啷”一声,却是重明两手一松,已自将那玉盅跌得粉碎。只是盅子碎裂,那盅内的符水却并未四面泼洒——这符水跌落在地,就地一滚,却是变作了个三尺来高的童子。这童子生得怪诞,一身两头,其颈项奇长,各有尺许;一头长眉细眼,颇有些标致,端然居于两肩正中;一头贼眉鼠眼,丑陋莫甚,其颈项歪剌,一颗头软塌塌的吊在胸前,稍有动作,便晃荡个不住。
  变化相就,那标致面孔便是一声长叹——“尊亲一片好心,你如何……”孰知言语未尽,身侧那八卦炉上的仙鹤陡然一声长鸣,尖喙一啄,且听“啪嗒”一声,便将其吞下喉去。重明神色漠然,涩然道:“母亲何必多此一举。百鸟朝凤之后,我便将这凤族之尊,传于小妹。比及礼成,我自然同那冤孽远走高飞。永世不回这丹穴山来。管教你称心如意……”
  话未落音,峻德却将那拐杖狠狠一拄,疾言厉色道:“孽障!你好糊涂!咱们焦明一族,有六世涅槃,岂有时运未断便易主的道理!便是你肯许,咱们肯应,其余凤族,岂不生疑?倘或叫他们寻出漏落,证得了真凭实据,彼时咱们焦明,却又如何立足?”斥骂之下,又按住胸口,滴泪道:“且我此举,也有为你的意思。你哪里知道,咱们是凤,那孽畜是龙,你如今肚腹空空,那也罢了,倘或有朝一日怀上孩儿,若生养下来,不是九婴,便是鬼车。此二者,皆是我龙凤之族的魔星。但叫一人得知,咱们焦明一族,便死无葬身之地。”
  这厢峻德声泪俱下,重明却愕然瞧向孔爵、陈宝。陈宝两目盈盈,似笑非笑,子美长眉斜展,似喜非喜。重明心头狐疑,却是哪里敢张口相问。疑惑之中,见老母哀恸,幼妹伤怀,却也忍不住流下泪来,伤情之时,却见慥慥扑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身前,一把将自己抱住,却是哽咽道:“姐姐,母亲浴火而生,已然有六。如今垂垂老矣,与你我的情分将尽。你怎能叫她老人家这般伤心。”
  重明在她头顶抚得片时,一张脸白了青,青了白,好一晌,这才将她架起身来,颤颤巍巍而行,怔怔定在峻德身前,哽噎道:“罢了,从今往后,我都改了。你尽可放心。”峻德抹泪道:“不是为娘的恶毒,也不是为娘的狠心,但凡种种,也只是不得已。你的岁月还长,将来你在我族中必能寻得佳偶。比及也有了女儿,便知今日娘这苦衷。好孩子,你将那孽龙带来,取出劫缘,同他一刀两断。也就罢了。”
  重明听得,却也果然折身上楼。李汉陵战战兢兢立在楼下,听得那上头“乒呤乓啷”好一阵响,正不知如何,便见重明手中提得一条链子,套得一个身量魁伟的男子下来。重明唤那龙王,口口声声只是“老龙”,李汉陵只当他是个白发老朽。孰知变作人面,竟是个器宇轩昂、浓眉大眼的壮年汉子。
  重明缓缓而下,取出劫缘,行至峻德之前,将那链子抛开,朝这龙王苦笑道:“这掩人耳目的劳什子,当年你我皆盼着有摘下的一日。孰知应验了,竟是这等光景。”又调转头来,朝峻德道:“了断须是了断。只是要我忘了他,莫若将我一刀杀了,也还撇脱些。母亲,便许我滴血和药,与他吃了罢。叫他忘了我,远走高飞,可还使得?”峻德尚未言语,孔爵一旁便摇头道:“断乎不可。若是寻常囚牛,是死是活,也不打紧。但他乃是一族之王。若是放他走脱,他便不会再记挂凤尊,焉知他不会念想同族,暗地里作些个事端?”
  峻德兀自迟疑,却见那龙王嘿嘿一笑,撂开那链子,淡然道:“适才我在楼上,也听了个分明。情势如此,也是无可奈何。要我离开,那也使得。只是这劳什子符水,那就罢了。”陈宝听闻,却是摇头道:“你这汉子,瞧来精明,却是个呆子。若不服用这符水,却是谁敢放你走脱?倘或哪一日你偷偷回来,作出丑来,却是如何收场?”
  那龙王冷哼一声,暼他一眼,徐徐走至峻德面前,缓缓低头,慢慢言道:“我虽不饮那符水。但在近日,我自断龙角,自剔龙鳞,自抽龙筋,且教你封我丹田,散我神通。甘心转为凡胎肉骨。从此之后,便是我有心,却也不能再踏足丹穴山一步。你可还放心?”
  峻德听得这话,却是吃得一吓,恍惚片刻,却是猛一挺腰,将那孤拐狠狠一拄,沉声道:“若你忍得行得,我便依得。”那龙王得了这话,登时一个翻身,霎时之间,即便变作巍然巨龙,且见它陡然一跃,猛然窜起,便自一头撞下,且听轰然一声,那寒冰台墀陡然四分五裂,碎冰之中,见它抬起头来,其顶上一对龙角,却也果然齐根断折。
  变故突然,重明一声怪叫,猛然扑将过来,一把抱住龙头,只管放声痛哭。这巨龙仰头一声龙吟,挣脱开来,却是一头撞进塔下火海之中,抵在熔火中的一块巨岩之上,猛然一阵刮擦,“叮叮咛咛”声中,已自刮去烂然金鳞。
  褪去金甲,便又见它摇摇晃晃飞上塔来,“扑通”一声掉在塔前,一声咆哮,猛然回转头来,一口咬在自家脊背之上,狠狠一扯,且听“噗”然一声,已将一条金光四射的龙筋扯将出来。
  龙筋一断,它那身躯便陡然一蜷,霎时之间,便变作了个七尺儿男。他变作人形,却哪里有彼时的英武神气,颤颤巍巍爬将起身,满头满脸皆是鲜血,跌跌撞撞走将上来,堪堪将近,脚下一个踉跄,“噗通”一下,便摔在了峻德脚下。他撑得两下,到底支不起身,啐得一口,却是咧嘴一笑,只管睡在当地,朝峻德道:“动手罢。”
  峻德弯下腰来,捏起法印,定在他眉心,森然道:“她已经这么丑了,值得么?”龙王嘿嘿一笑,抬眼瞧向重明,轻声道:“便是不值。我也心甘情愿。”峻德冷笑一声,厉声道:“果然是个痴儿!那我便成全你!”呵斥之下,指尖登时玄光吞吐,慧光明灭,但这霎时,那龙王两目之中神光消散,精光内敛,便再无半分旧日气象。
  重明怔怔立在侧旁,早便泣不成声。峻德起身,她才一步一步捱将过来,两腿一软,跪身下来,将他抱在怀中,呜咽哽噎,却哪里说得出一个字来。那龙王却浑无半分愁态,竟是面带微笑,但在她肩头轻轻一拍,轻声道:“我心中有你,你心中有我。便是天涯海角,那也无妨。你放心。咱们今生无缘。还有来世。我生生世世,都要等你。”
  重明听得这话,登时泪如泉涌,死命抓住他肩头,好似恨不能将两个人融作一个,一行哭,一行嘶声道:“你又哄我。人人都说,今生不记前世情。慢说记不得,便当真记得,天大地大,你去哪里等我?我又去何处寻你?”龙王笑道:“傻子,哭什么。苍天不负有心人。咱们一个肯寻,一个肯等。总有相会的一日。”重明哽噎道:“来生咱们换了皮囊,转了性情,便是相会,许是我容貌不美,许是我脾性乖戾,便是我寻着了,怕你也不肯认了。”龙王伸出手来,却是挽了她鬓旁青丝,细细捻得片时,这才轻声道:“来生我认不得你的容颜,来生我辨不得你的声音,我却认得你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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