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斥之下,其人“嗡”然一声,却是陡然幻出一个水汽虚影来。这虚影形容瞧来有形无质,若有若无,与杜淮南叠在一处,好似眼花错瞧了的重影。只是这重影瞧来轻忽,行动起来,却是掷地有声。
那水汽之影手中一般提得有剑,其变化得成,两足一点,却是同淮南同时飞身跃起。淮南左手托人,右手执剑,飞跃在空,好似苍鹰搏兔,倒扑而下,掌中长剑寒光四射,好似星芒坠地。那虚影身段轻忽,来得更快,“嗖”然而至,好似飞星逐月,倏忽来时,那虚影之剑朝风堤岸沙面门急刺,破口之声“呜呜”钻响,刺耳莫甚。
那虚影虽快,奈何风堤更快。这风堤岸沙乃是门宗高手,修为精深,道法超群,杜淮南幻身化影之时,他便早有所备,眼见那虚影长剑攒刺而近,不避不让,反是跨前一步,手掌一扬,其掌中“呼”然一下,霎时生出一叶夙条草来。那夙条形如芭蕉,茎粗如臂,风堤岸沙握在掌中,一声厉喝,却是望空一扇,但听“呼喇”一声,刹那之间,那虚影竟自连人带剑给扇个烟消云散。
虚影散灭,淮南又自提剑俯冲而下,风堤胆量也壮,区区一片草叶,也敢当做铁盾铜牌,夙条一挥,便自横在身前;神剑刺下,却听“当”然一声,竟若金铁交鸣。那风堤吃得这当头一剑,手腕一沉,脚下一顿,身形不过略略一晃,倒也不觉吃紧。杜淮南一剑刺个正着,闷哼一声,却是给弹得倒飞数丈,“咚”然一声落地,两脚踉跄,“噔噔”连退十来步,险得没跌个四脚朝天。
风堤岸沙眼见于此,“呸”得一声,奚落道:“黄毛小儿,口气也大。倒不怕闪了舌头。”凌万壑不曾想他技艺如此,却是有些大失所望,悻然道:“螳臂当车,又有何益。凡事还是要量力而行……”言语未完,却听杜淮南一声冷笑——“你若晓得量力而行,又何至于此。”
鄙薄之中,其人“嗡”然一声,又自幻出水汽之影来。只是那影子如今脱身出来,一左一右,却有两个。这影子各各提得一柄水汽蒸腾之剑,齐齐呐喊,双双脱空跃起,并肩朝风堤岸沙当头刺来。风堤岸沙哈哈大笑,冷道:“这破落邪法,慢说一双,便来一百个也枉然。”
轻蔑之下,夙条一挥,望空一扫,也不等那水影消散,即便拔地飞起,手舞夙条,朝杜淮南飞扑而来,口中兀自喝道:“宵小手段,也敢班门弄斧……”他人在半空,话说一半,正与那一对虚影当空撞在一处;他那夙条卷得厉风,狂风过处,那左侧的虚影一触即溃,霎时化作一团泡影,右侧的虚影落在风中,刮得水汽四扑,只是水汽散时,那虚影不曾消灭形容,却是露出了活人形容,瞧那面目,不是杜淮南,却又是谁?
这杜淮南自水汽之影中脱身而出,与这风堤岸沙近在咫尺,也不见他弄甚法术,长剑一挥,且听“哧”然一响,登时将那风堤岸沙由胸至腹拉出尺许长的一道血口。那风堤岸沙猝不及防,冷不防吃得一剑,直是又惊又怒。他修炼长久,也有几分临机应变的本事,恼恨之中不及施法,却将那夙条猛然一掷。那夙条虽是草叶,却比个磨盘还要重上三分,这一脱手掷来,杜淮南哪里避让得开,且听“嘭”然一声,却是生生砸在他胸口。
杜淮南“哇”然一声,却是给撞出一口鲜血;其身好似断线风筝一般,登时跌将下地。风堤岸沙一剑伤在胸前,却也再不敢逞强追击,翛然飞回,落在那藻井架前,低头看时,那血口之上虽不见鲜血“汩汩”冒出,然创口之上皮肉发黑,却是只怕有毒。风堤岸沙乍然见此,登时气个倒仰——这杜淮南修为了了,技艺平平,却是胜在胆量过人,心狠手黑。
忿恨之下,跨前一步,扶着藻井架子,厉声喝道:“你这小贼,好不下作。若明公正道的比试,便有十个,也不是我敌手。亏得还是名门子弟,竟使这等下流手段,羞也不羞?”杜淮南冷笑一声,啐得一口,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行来,与凌万壑身前那替身杜淮南渐渐融在一处,化回本相,冷道:“繁礼君子,不厌忠信;战阵之间,不厌诈伪。你不说自家有眼无珠,倒怪起我来,岂不可笑?”
那风堤岸沙啐得一口,恨道:“你们这起中土妖道,横竖都有道理可辩,我老实忠厚,斗嘴争舌,奈何不得你。只一件,你等既然自称名门道宗,如何剑上还要下毒?这起下三滥的手段,难不成还有甚编排不成?若当真还有两分羞耻,快将解药与我。”
杜淮南冷哼一声,不紧不慢道:“我这宝剑,唤作惊鲵。本自无毒,只是遇草木而生瘴,遇土石而生沆。你这野狐道人,认不得这仙家宝贝,不知死活,以草木化剑同我交锋,却是自取灭亡,同我有甚关碍?”风堤岸沙听闻此言,却是脸色一沉,颤声道:“难道并无解药?”
杜淮南冷道:“虽无解药。但我虚陵,乃是仙家大宗,解毒疗伤,皆有圣手。你若放心,可同我一道回山,若是负荆请罪,得了我家世尊的允准,自然有人为你解毒疗伤。”
那风堤岸沙听得这话,却是一张脸涨得通红,细腰款款,瘦肩摇摇,却是给气得浑身发颤。那飞玄天王在上,早便看了个实在,大笑一声,朝风堤岸沙笑道:“风堤,不必伤神。主上乃是世间第一圣手,些许毒伤,有甚烦恼。这小孩儿心思狡黠,手段卑劣,你一个坦荡君子,哪里是他对手。且先从旁休息。叫鹿童与你争一口气回来。”
言语之下,那少年无思即便缓缓上前,步下藻井。这无思眉眼隽秀,身量容长,颇有几分秀逸清雅,他落在阵前,却是自怀中摸出一节九穗禾来,朝杜淮南轻言细语道:“我家长老心实,老实敦儒,中了你这诡计。容得你矜夸一时。如今且上前来,与我斗个长短。”
杜淮南暼他一眼,这无思掌中那九穗禾好似黄金铸就,金光蔚然,霞气缭绕,祥光瑞气,莫可逼视,端的是仙家圣物,不容小觑。凌万壑伏在他肩头,低声道:“这小子瞧来娇气,想来是个绵里藏针的人物,万不可小觑。适才取巧的法子,断不能再使。”杜淮南哂然一笑,冷道:“上来便夸自家长老老实,吃了我的暗亏;只是这般唧唧歪歪,嘀嘀咕咕,这却不是在骂自家不老实么?蠢嘴笨舌之人,有何可畏?”
言语之下,一般跨上前来,袁知易见他步履不稳,心头忧患,挡住他道:“杜师兄,你伤得不轻,莫若我替你出阵……”杜淮南嘴角一抿,拦话道:“不妨碍,若是个高人,也还惧他三分,区区一个半大孩儿,皮娇肉嫩的,与我锤肩挠痒也罢了。哪里劳烦你。”又歪过头来,同袁知易附耳道:“你同那蜘蛛精斗法,新伤未愈,还需将养。我骨硬皮粗,些许小伤,并无大碍,无需牵挂。”言语中,绕过袁知易,朝那鹿童无思冷道:“我的儿,可怜见的,这等细皮嫩肉,便与哥哥端个洗脚热汤也不落忍,怎地就披挂了要上阵斗法哩?”
第九节 真假
那无思面浅,听得这话,却是耳根发红,回头暼得一眼飞玄,见飞玄神色如常,那刻薄奚落恍如未闻,调转头来,眉头一皱,尖声骂道:“你个轻狂道士!瞧你生得也周正,说话却这般粗鄙,却是愧也不愧?你身上有伤,许你先动手。”
杜淮南冷笑一声,其身“嗡”然一响,却又自幻出两个水汽之影来。这一对水汽之身并肩而立,各各提得一柄长剑。凌万壑眉头一皱,却是暗叹一口气——“这家伙不学无术,道法粗浅,使来使去,统共只得这一个法子。”思量中,却见那两个水影齐齐跨步,一个从左而行,一行走,一行挥舞掌中长剑,嘴角微哂,眉梢斜挑,口中吊儿郎当奚落道:“哥哥虽是有心,然刀剑无眼,你可不要轻忽大意。伤筋动骨也罢了,伤了旁人的心,可就不好了。”一个傍右而进,一边走,一边在那剑身上“啪啪”弹指,其长眉斜飞,双目斜睨,口中亦自酸话连篇——“这脸面,若是调脂抹粉,在那梨园唱曲款歌,才是好盘场哩。”
那无思越听越怒,实是忍不得他,双眉倒竖,提起那九穗禾,紫胀脸色,厉声叱道:“好泼皮!真真无赖至极!”呵斥之下,其掌中那九穗禾“噗”然一声,陡然间金光四射,霎时化作一根蛇杖。那蛇杖杖身金黄,长约丈余,杖头乃是一条共工台蛇。这台蛇身细如指,缠在金杖之上,一身鳞甲黑白相间,如同虎斑。独蛇头大若灯笼,尖牙赤目,一条舌头吞吞吐吐,“窣窣”作声。
变化得来,又自一个呼哨,其足下一只鞋子“呼哧”一声,陡然化作一只犄角梅花鹿。无思跨坐其上,两腿一夹,那鹿子“嗖”然一声,便朝左首那水影猛冲而来。堪堪相近,长杖一扬,“呼”一下,便朝那水影当头劈来。
那水影胆量也壮,见得杖来,一不躲闪,二不招架,左手一抬,朝那杖头一抓,右手长剑一挺,便朝无思肋下急刺。只是抓则抓个正着,那无思手下却是当真有些力道,那水影一手抓个正着,却是哪里拉扯得住,且听“咔嚓”一声,一条膀子竟是当场撞作两截。
臂膀断折,那长杖余势不消,猛劈而下,不偏不倚,正劈在水影那急刺而来的剑身之上,但听“哐啷”一声,长剑崩断。那鹿子急冲过来,犄角一撞,“噗”然一响,生生将那水影肚腹刺穿。那水影“呼”然一声,登时水汽蒸腾,四下弥漫。
一举得手,那鹿子一声高鸣,无思啐得一口,提着鹿角一扭,那鹿子猛然转身,又朝右首那水影猛扑而来。那水影见得厉害,不敢硬拼,两足一点,好似鹞子翻身,霎时窜上半空,“嗖”然一声,连人带剑好似飞箭一般激射而来,朝无思当头斩落。
那无思身手灵敏,左手在鹿角上一扯,那鹿子前蹄一仰,登时人立而起,无思右手一挥,长杖“呼”然一响,便迎剑而上,且听“乓”然一声,剑杖相击,直是火星四溅;这无思瞧来苗秀文弱,臂下却有千斤之力,一击之下,其人纹丝未动,那水影却是一声闷哼,陡然弹射开去。其身之上水汽消减,渐渐露出肉身形容。
那无思立在鹿背瞧得真切,登时两足一点,拔地飞起,扑在半空,掌中长杖一挥,厉声叱道:“中!”呵斥声中,其杖头那共工台蛇蛇头一扬,其颈项“嗖”然一声,猛然窜出数丈,大口一张,“夯哧”一口,登时将那水汽中的肉身一口咬了个实在。
台蛇咬中,其颈项一收,“骨突”一下,霎时缩回杖头。无思提了杖头肉身,飘然落于鹿背。旁人也罢了,那凌万壑却是“啊”得一声,脱口唤道:“糟糕!”孰知呼唤出口,却听身前那淮南一声冷笑,缓缓道:“慌什么!我还在这里。又不曾少一片指甲。”
无思听闻其言,却是微微一怔,伸手在杖头那肉身下颌一捏,且听“啪”然一声,那肉身的下巴登时破裂开来,皮肉之下,却是晶莹剔透的寒冰。因这一捏,碎冰冰屑“簌簌”滚落,好似风檐倾雪。无思劳而无功,又气又恼,长杖一撩,那杖头台蛇口齿间“呼哧”一声,登时喷出一口赤焰,“呼喇”一下,登时将那寒冰肉身烧作一团火球。
烈火起时,无思长杖一挥,将那寒冰肉身抛掷起来,口中兀自斥道:“破烂邪法,还你收尸!临阵斗法,如何这等畏畏葸葸……”孰知话说一半,那抛将在空的寒冰肉身突地长臂一展,“啪”然一声,却是一把扣住了无思搭在鹿角上的手掌。一举得手,哪里还同他客气,死命拽住,且是猛然一扯,但听“扑通”一声,登时将其从鹿背上猛拖下来,狠狠摔将在地。
无思措手不及,直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堪堪回过神来,却见那浑身是火的寒冰肉身左足一抬,“噗”然一响,便自踩在了自家胸口。一踩之下,登时胸闷气短,便有一身道力,哪里还有挣扎余地,忿恨之中,却见那寒冰肉身两肩一晃,其一声烈火“呼”然一响,霎时烟消火灭,通身上下“噼里啪啦”一阵破响,那冰块破裂,四下跌落,内中现出真身,不是淮南,却又还能是谁?羞愤之中,却见淮南按住胸口,“啐”然吐出一口鲜血,瞄他一眼,悠然道:“小小年纪,肉没长二两,倒有几斤力气。你那家长,倒是没白养了你。”
@君子如风 2016-01-26 23:19:00
淮南这几招,好像三尸之一的彭老大,用不借和会射箭的道士斗法的场面。
万世跟了这么久,回头想想人物的性格,觉得还是隔层纸。感同身受的情节与对话,最近比较有印象的是临潼对蜘蛛精说的那段话,我理解的大概就是不要破罐子破摔?——这么说不知道会不会让静男吐血。毕竟佛经道藏之类的,没多少人有深入研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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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总是有人跟我抱怨太多大道理的感觉,说是干瘪瘪的讲道理谁看得下去。。。。所以慢慢的那种直接表达想法的对话少了。。。。。也不是没写,写得更隐晦了。。。。只是这样一来,很多人就会觉得人物性格怎么变了,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其实人在经历那么多以后,怎么会不变呢?其实说话方式变了,做事的风格变了,但内在还是没变的,但现在看个网文,图的不就是痛快么,不就看个故事娱乐么,谁还想跟读课文似的去细究喃?仙侠小说,定义不就是消遣娱乐么,搞得这么五迷三道的,其实是自己打脸。。。话说回来,这一段斗法,其实淮南是瞧准了莲藕人看不出真伪。莲藕人道法厉害,手段也有,但因为借了莲藕化身,又不曾学会黑水莲花的独门法术,所以眼力始终差了。。。当然,这个设定确乎有点囧。。。。
@安知鱼之苦 2016-01-26 23:33:00
杜淮南这次一出来好狠!~
虽然道法差点,但有了点男人的狠劲、韧性与血性,还比以前狡猾了。什么时候变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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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通天附身,挟持了很久,经历过很多啊。譬如亲眼看见通天把冰砚放在鼎里炼化,以为将要和师父天人永隔。。。当时的他和通天在灵台交战,通天那么高的道行,都被他震住了。这么多经历,换谁都会变的。况且峨眉山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孩子,现在长大了些,自然不一样了哦。
其实现在想想,当初不该取“道一”这个名字,他爹又叫做“怀让”。。。太直白了,将来一定会有人骂我来的。。。
@tiana1234512345 你再从那边开始仔细看看,在老君的炉子的时候,舒行难保存的通天化身金丹被炉里的童子收走,被明王当做保胎药给楚聂荣吃掉了。只是这一节没直白写,都是通过李汉陵与明王对话交代的。而且当时写舒行难失却了通天化身金丹,也没直接写,只是“舒行难登时心头一跳,下手一摸,登时一张脸紫胀起来,狠狠扇得自己一耳光,”。。。。。之后舒行难也同赵墨之间有交代——‘舒行难点点头,却是立起身来,四面打量一番,道:“到底要寻个出路。我家教主托付的金丹,万不能有失。”’
@君子如风 前面其实有说过,凌万壑和王阿卫、云奎零斗法的时候,凌万壑就曾经鄙视过他们,说的是——“莲藕之身,容易看不破幻术变化”只不过一笔带过,估计大家看的时候也没注意到。。。。莲藕化身,一定要有黑水莲花的独门秘法,不然肉身始终比不上正常的血肉之躯。。。但是这个秘法,就是初一用来和弗于岱等天外氏族交易的筹码,所以不会轻易给予,这个后面会交代的
鄙薄之下,却听藻井之上那少年无夷厉声叱道:“蟊贼!收起你的狗腿子!”斥骂之下,其左手捏个法印,右手遥遥一指,陡然咒道:“命登不死,安乐自然。”咒言声中,那无思“呼哧”一声,登时浑身起火。焰光灼灼,飞扑而起,饶是杜淮南见机得快,退得也急,依旧被那烈火盖了个正着。这火焰触物则燃,转瞬间隙,那淮南便被烧作个火人。
只是这厢火起,那袁知易却是一声怪叫,张嘴一吸,但听“嗖”然一响,杜淮南那一身赤焰竟被他一口吸入喉去,吞火入腹,他还砸吧两口,鼻孔之中黑烟袅袅,兀自有火星微闪。淮南这一退开,那无夷早便急扑而至,一把将无思拉将起来,护在身后,朝杜淮南怒目而视。
杜淮南冷笑一声,掸一掸肩头袖口的火星黑烟,暼他一眼,冷道:“你这兄弟还没死哩,便是舍不得棺椁,十分着急要烧,也该裹张草席,就这般平白点火,也忒急了点。”无夷一张脸铁青,扬手放出一枝白玉并蒂莲来,微微一晃,化作一柄长杖,厉声骂道:“亏你还是个玄宗出身,怎地这般下作。比试斗法,竟靠奸险取胜。你若还有骨气,且就同我光明正大的斗上一斗。”杜淮南嘿嘿一笑,眉毛一挑,哂然道:“你这孩儿,倒会嘴舌。也罢,好教哥哥教你个乖。”
言语之下,正待上前,临潼却自莲花之上飘然下来,拦在前头,轻声道:“哥,你连斗两场,也该歇一歇。他一个半大孩子,同他有甚好计较的。”言语中,却是一步步朝那藻井缓缓而前,一行走,一行放出剑来,提在手中,朝那无夷冷道:“瞧你年岁还小,我也不弄甚玄虚法子。许你接我一剑。”
言语时,早便跨上前来,信手一挥,那长剑不疾不徐一剑砍来,那无夷见其神色轻蔑,长剑来得这般轻描淡写,心头恼怒,忿然提起杖来,厉声喝道:“站住!藻井华台,岂容贱民僭越。”呵斥之下,猛然挥杖迎击,且是“乓”然一声,剑杖交击。
临潼身形袅娜,颇有些窈窕风姿,任谁看来,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花弱柳,那无夷见其剑来,到底也还用了七分力道,只当一杖下来,她那长剑便要脱手,孰知杖头击剑,但且一碰,竟好似螳臂当车,但觉那轻飘飘的剑上似乎压得有千斤巨石。这一杖迎上,哪里抵挡得住,再要奋力,却又迟了,交鸣声中,长杖轰然倒弹,“砰”然一声砸在肩头,“哎呦”一声,登时吃力不住,两腿一软,竟是“咚”然一声跪将下来。
飞玄立在藻井之上,乍然一见,脸色一沉,陡然放出一截琅玕木来。那长木握之在手,须臾化作一柄神杖,那神杖长将近丈,杖身乃是一镶金白玉杖,杖头乃是黄澄澄的一个金人。那金人跪在杖头,弯腰抱膝,颈项之上立得三头,环绕而生。
提杖在手,飞玄登时一跨而前,提杖便朝临潼当头击来,口中兀自厉声叱道:“竟敢伤我殿前童子,好大的胆子!”呵斥之时,提手便是一杖。这飞玄之杖长而且重,瞧来不过随手一挥,那杖头落时,风声“呜呜”,便是危崖坠岩,也不过如此。
凌万壑匍匐在后,见得临潼跨上藻井,一颗心登时提将在了嗓子眼,惊惧之下,却见杜淮南退回来同幻像叠在一处,化出本身,惶恐之下,忍不住悄声道:“这天外来的野狐道人,道法深不可测,怎地你们竟都这般托大……”言语未尽,却见那飞玄扬杖,临潼挥剑,但听“乓”然一声,那杖头剑身之上陡然星火四溅,那飞玄天王长杖一仰,“噔噔”两声,却是两退两步。每退一步,那藻井台上的砖石便被踩出一个石窝。那石窝中间石碎成粉,周遭地面迸裂散开,好似水纹一般荡漾开来。
临潼吃这一击,却是陡然弹飞而回。她身在半空,那无夷却是一声厉喝,陡然飞身而起,飞扑在空,猛然扬起那白玉莲华杖,朝临潼心口搠来,口中兀自厉声喝道:“中!”孰知喝叱之声在耳,那藻井之上,却是陡然扑起一人,一把扣在他足踝之上,猛然一扯,“咚”然一声,竟将他生生掼在地上,直掼了个四脚朝天。
临潼倒飞回转,飘然落地,因在半空飞得一截,落地之时轻盈翛然,姿态娴雅,全无狼狈之色,不比飞玄,瞧来还有些吃力之状。只是她适才之事,她也有几分惊异,侧目看去,那飞扑出来施之援手的,竟是风堤岸沙。正自错愕,却听那无夷有气无力道:“风堤道人,你这是作甚?”
那风堤岸沙冷哼一声,却是一把揪住他胸襟,拎将起来,一摇三摆的走将过来,立在淮南身侧,笑吟吟在无夷脸盘上一弹,一脸鄙薄道:“适才你笑他出身名门,手段下作,如今你偷袭暗算,难道就是你所谓的光明正大么?”无夷又惊又气,又羞又恼,厉声骂道:“风堤,你这是失心疯了么?”风堤岸沙“噗嗤”一笑,又正色道:“我只是据理直言罢了。也好教你个乖,论人长短,须得先自省是非。”
临潼听闻其言,观察其行,却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眉头一皱,朝淮南道:“兵临城下,拿下一两个人物,不过杯水车薪,有甚用?”淮南淡然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拿得一个是一个,捉得一双是一双。一个说不分明,还有另一个可以分证。”
临潼嘴角一抿,却是朝那飞玄冷道:“先生手下有九牛二虎之力,小女子甘拜下风。所谓事不过三,今日比试至此,也就罢了。虚陵乃是好客门第,先生若有雅兴,还请洞天一聚。”飞玄闻得此言,却是眉头一皱,厉声道:“放肆。我太帝宫前,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呵斥之下,那大殿之外陡然传来一人高呼——“尊上放心,我等早便布下天罗地网,凭他是谁,今日插翅难飞。”
俞群山听得外间言语,登时心下一沉,正没个主意,却听临潼哈哈一笑,抬眼看时,却见她蛾眉宛转,双目流波,施施然朝那飞玄侧身揖手,微微颔首,行个礼数,说得“告辞”二字,却是伸手在先时其立身那白水莲花上轻轻一弹。且听“嘭”然一声,那白莲陡然爆裂开来,霎时化作一道奔涌水浪,倾覆而下。水浪过处,眼前陡然一花,倏欻之间,但觉通身一凉,定睛看时,人却已然落在了这破碎洞天的入口洞穴之前。
抬眼四看,周遭人等,一个不缺,便是那风堤岸沙与童子无夷,也都在此。错愕之间,却见风堤岸沙将无夷束手束脚的抗在肩头,抢在前头,一边走,一边言道:“这洞穴岔路纷纭,容易寻不出门道,我早便轻车熟路,且跟我来。”一行哪里还有耽搁,自然紧随其后。俞群山一颗心悬在半空,半日落不下来,四顾两眼,兀自难以置信,期期艾艾道:“这,这,这两地之间,相隔远甚,你,你,你怎么就一蹴而就了呢?那妖王如今却在哪里?”
淮南闷声道:“脱身便好,苦问作甚。那妖王自然还在他的高堂之上。”言语之中,却又咧嘴一笑——“只怕如今走失了人口,正自羞愤恼怒哩。”临潼暼他一眼,同俞群山缓缓道:“我一路行来,都以水结阵,布得有龟纹纳甲限界。限界来去,岂是他人力可挡。”俞群山听得一头雾水,惑然道:“这是甚法子?如何我竟闻所未闻?”临潼苦笑道:“此是我师尊所传的玄武之技,此法没落多年,慢说你,只怕好些长老都识不得。”言语中,又自调转头来,朝淮南道:“你这迷惑人心的法子,却是哪里学来的?”淮南默然片刻,张口顿了半天,这才低下头去,一字一顿的道——“还能有谁,自然是那通天教主。那是他的独门秘法心神通。”
本来这周打算还是要更的,但我们单位没钱过年。。。被外派当收账的了。。。更不了。。。只好来年再见了。。在这里感谢各位书友过去一年的支持与鼓励,提前祝福书友们春节快乐,祝愿你们新的一年身体更棒,事业更好,家庭更美。已婚的愿你们夫妻和睦,事事随心,未婚的愿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白头到老。O(∩_∩)O,年后见。
大家新年好啊!嚯嚯,有木有胖啊。。。O(∩_∩)O哈哈~我又长肉了。。。。。每逢佳节胖三斤啊。。。。。元宵过后恢复更新。还请继续支持。。。
第十节 空山
凌万壑先时被擒,早便存了必亡之心,如今脱逃,欣喜之下,却也有些失落,她匍在杜淮南肩头,听得他讲甚通天教主,虽是不甚了了,心下悬念,朝临潼问道:“师妹好生了得,同那妖王交手,竟是不分轩轾。若是人手相当,只怕便是孤身迎敌,也落不得下风。”
临潼闻言,却是莞尔一笑,摇头道:“我那一剑,不过试了试那天王的道力深浅,道法如何,还是不得而知。若当真斗法,胜负未定。”俞群山听得这话,却是有些可惜——“既然有这龟纹纳甲限界守护,却是该同他斗上一场,若技逊一筹,还可遁走,若是棋高一着,将他一举擒下,岂不妙哉?”
临潼听得这话,却是抿嘴一笑——“咱们一行,任是赔了哪一个,将来我都难见师尊。何况若是一个不慎,被拘禁困住,却又望着谁回山报信?何必同他争个长短。稳妥些,总没坏处。”
言语下,已自出了那华妙洞天入口,见得广袤天地,临潼便御使仙剑,化作云舟,载诸人朝虚陵行进。凌万壑同俞群山比肩而坐,瞧得两眼袁知易,因是眼生,便问得两句,比及证个明白,点头道:“你也算有造化。”
那虚陵洞天隐在云天烟海之中,尘世望去,不过浩渺云烟,袁知易重返此地,心境却是两重天。慨然间,却听凌万壑朝临潼道:“咱们虽不是一个师父带出来的,平素走动也少了些,但到底是姊妹家,有些个话,想问上一问,还请师妹不吝赐教。”
临潼含笑道:“师姐见外了。但问无妨。”凌万壑微微一笑,略侧过脸面,两只眼睛瞧着身旁那袅袅缠绕的云丝烟霾,轻声问道:“姐姐愚钝,日夜苦练,却似滚芥投针一般,力蹙势穷,总没个进展。妹妹修行虽则刻苦,到底也还年轻,炼法之日也不见长,如何竟有这等功力?敢是有甚诀窍不成?”
临潼听得问询,也不好瞒她,正待据实相告,淮南却是一声冷笑,拦话道:“咱们是鲛人后裔,血脉与常人有别。修法炼道,自然也与常人不同。”俞群山没听出他那言外之意,点头道:“那也罢了。这却是咱们学不来的。”凌万壑暼他一眼,眉头一皱,低下头去,却也再没则声。
寂然之中,长剑乘风破云,已然飞入虚陵界内。遥看前方群塔如峰簇拥,仙宫林立,袁知易直是瞧得心摇神驰,怳惚中,叹道:“仙家气象,果然与人间有别。”又朝临潼惑然道:“虚陵之界,不是有流火金铃么?如何竟就此长驱直入,直如无物之境哩?”临潼未答,俞群山已自笑将起来——“这流火金铃难道还认不得自家仙家不成?”
言语中,临潼已然驭剑近了玉阙宫。那宫门之前,不见童子,却有百十来个道人簇作一团,堵在宫门之前,吵吵嚷嚷,闹个不休。临潼定睛细看,原来那道人分作两拨,一拨以朱利贞为首,堵在门前,或推搡,或喝骂,不放人进去。一拨以李元济为首,或好言相告,或怒目争执,只是要闯。
那人等只管吵骂,哪里瞧见临潼等人,临潼立在剑尖,俯瞰众人,眉头一皱,按下身来,落在朱利贞等身后,正待开口,却见淮南一脚跨前,抢在前头,左手一抬,其指尖华光一闪,神剑惊鲵化作一头神龙,“嗷”然一声嘶吼,龙吟森森,一众人等登时蘧然而惊,愕然抬眼,见是他等,无不惊异万分。
李元济满脸喜色,急跨前来,道:“淮南,临潼,你们怎地回转了?四师叔出去寻你们,一去恁久,也不见回还,你们可曾会面?”淮南左手在神龙头顶一抚,那神龙“嗖”然一声,化作一道剑光,霎时灭在其掌心。收却宝剑,这才微微躬身,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非三言两语可尽。当下却有迫在眉睫的急事,要与世尊相告。比及事了,再与师伯细说。”
李元济摇头道:“也罢了。只是这玉阙宫,今日却进不得。”淮南瞄得一眼朱利贞,皱眉道:“这如何说?”李元济苦笑道:“今日青城山差人送来礼札,说是要开坛祭祖,新选掌教。这等大事,自然要请世尊定夺。奈何朱师兄总不放行。这才争执起来。”朱利贞立在门前,听得这话,却是哂然一笑,冷道:“世尊今日有贵客,早便吩咐,不得叨扰。凭你是谁,也不能见。”
李元济又气又恼,跌足道:“虽如此说,到底通传一声,讨个示下。咱们也好回话。”朱利贞哂然一笑,冷道:“青城一脉,零星凋敝,哪里还成个气派。管他开坛祭祖也好,选任掌教也罢,却是谁管得他去?若高兴,与他说个不去,若不高兴,教他自家等秋风罢,谁还搭理他了!”李元济一张脸涨得通红,挣道:“岂有此理。青城与我峨眉毗邻,彼此扶持,岂有这等话说。他家传书相告,一则有亲厚之情,请咱们观礼,二则有敬重之意,请咱们作个见证。咱们岂能冷落旁观,置之不理?”
朱利贞鼻孔朝天,慢悠悠道:“亲厚之情,敬重之意,也亏你讲出口来。当日群真大战虚陵,怎不见那青城弟子跳出来声援支持?千年之交,轻薄如纸,百年之谊,寡淡如水。也只你这痴儿,还当宝贝捧着,没得让人恶心。”李元济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你你你”的结结巴巴一时,这才嗐然叹道:“师兄,冤家宜解不宜结哪。那轩辕掌教同咱们交恶,也就罢了。如今他家长老有重修旧好之意,咱们若肯交结,与他家新掌教博个交情,却又有何不可?”
朱利贞听得这辩词,嘴角一裂,鄙薄一笑,不紧不慢道:“登高之士,不赏沟渠之月,礼乐之府,不传丝竹之声。我虚陵洞天乃是仙宗魁首,何必折节。”李元济见是说不动,紫胀脸面,却也无可奈何。正觉唏嘘,却见杜淮南跨上前来,眯缝眼睛,细声细语道:“朱师伯言之有理,那宝仙九室洞天,支脉不盛,人丁不旺,左右不过几个跳梁小丑,何必同他纠缠。师伯放之而任,不必为其烦恼。”
李元济听得这话,却是意出望外,心头诧异,倒也并未作恼。其身后立着韩夔,却是个爆碳性子,听得这话,登时抢上前来,厉声叱道:“杜淮南,你好大的胆子!师伯跟前,哪里容你放肆!”淮南眉毛一挑,却是正眼也不曾瞧他,反是朝前又走得两步,立在朱利贞眼目前下,缓缓道:“朱师伯,那青城往来,还可放在脑后。独我这里,有一宗大事。却要请世尊决断。”
韩夔见他置若罔闻,却是有些放不下脸来,正待发作,李元济却已自一把按住,在他肩头轻轻一拍,摆摆手,便拉在身后。朱利贞瞧在眼中,嘿嘿一笑,奚落道:“李师弟,可见你这见识愚钝,便连自家弟子,也有些瞧不上。”又朝调转头来,将杜淮南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这才阴阳怪气道:“啧啧,程师弟教得好弟子,个个都同他一般无二。”李元济从旁听得这话,却是心头一跳——那淮南素昔心高气傲,如今朱利贞说项也罢了,扯上他师父,却是有些不妙。
杜临潼立在后头,心头所想,却同李元济一般,正觉忐忑,却听杜淮南哈哈一笑,竟朝朱利贞揖手弯腰,行得一个大礼——“师伯谬赞,弟子哪里当得起。我家师尊乃是长空皓月,弟子不过瀚海之星,哪里能及她老人家万一。”说笑之下,又笑道:“虽则兹事体大,关乎虚陵存亡。然师伯奉承,弟子心下欢喜,受用不尽。少不得要与师伯细说。”
朱利贞脸色难看,答话不是,不答话也不是,冷哼一声,却听淮南道:“那黑水妖孽,为报积年之仇,汇集了十万妖众,正在峨眉山中陈兵布阵,不日便要杀上山来。”那朱利贞听得这话,先是一愣,旋即破口骂道:“你这蠢蠹,竟敢这般信口开河。那黑水妖孽,早被天下道宗剿灭,便有残余,能成多大气候?便再借他等一百个牛胆,也不敢到我虚陵门下半步。况且十万妖众,那是何等阵仗,便是天也遮去半个了,如何竟没半点动静传在我等耳中?你这谎也编得太不像了。”
李元济听得这话,却也唬得一跳,骇然道:“师侄,这话可不好浑说。”淮南抬手朝风堤岸沙一指,缓缓道:“我等已自捉得那妖众一员,只在面前,但有疑惑,尽可以问询。只是事态紧急,恐是耽搁不得。”朱利贞瞧得两眼风堤岸沙,一脸惊疑,迟疑道:“哪里弄这么个妖人来,但凭这一人,如何就好信你。”听得这话,李元济却是排开众人,跨上前来,皱眉道:“我虚陵有流火金铃,妖邪之辈,如何就敢欺近?”
风堤岸沙细腰款款,歪剌个身段,眉头一蹙,莺声细语道:“那黑水之主,精通遁甲奇方。向往曾听闻,他有一宗神术,唤作鲲鹏术,有偷天换日之能。这流火金铃,只怕是拦不住他。”李元济神色凝重,又道:“那黑水妖孽,当真聚有十万之众?”风堤岸沙瞄他一眼,嘀咕一声,侧头瞧了瞧杜淮南,哼得一声,缓缓道:“你这莽汉,问得也糊涂。我又不是行军的校尉,难不成还要点兵不成?那人来人往的,有弗于岱的,有阎浮利的,有他家鹤宗的,有他家莲宗的,还有那不知宗门的,我知是有多少?那弗于岱的,有无精波罗人氏,也有入色水无量人氏,还有玄上无极人氏,但凡此种,累累赘赘,不可胜计,我知又是几许?”
见李元济脸色好似霜罩雪笼,又干巴巴笑一声,道:“既说是十万,那便是十万罢。若不信,且就下山,自家去点。那提枪拿棍的,都在底下候着哩。”李元济看他两眼,却是朝淮南跌足道:“这等大事,如何倒只是捱着不说。”又调转头来,一把握住朱利贞,沉声道:“师兄,此事断不能耽搁。快随我一道觐见世尊。”
朱利贞听得这话,却是乱了阵脚,不知是真是假,若说信他,那杜淮南一脸邪相,并没个正经形容,恐是信口雌黄,只是掰谎来诈;若是不信,这事端又容不得人推脱。正踌躇,又猝然被李元济抓个正着;本待甩开,孰知挣得两挣,李元济那手掌好似烙铁一般,箍在手腕,竟脱不开来,一时又恼又气,又急又怒,本待发作,又恐在自家弟子跟前失了颜面,恚怒之下,厉声喝道:“你,你竟敢以下犯上……”
话未说完,李元济却已然拖了人朝前直闯,一行走,一行自顾自说道:“师兄,事态非常,再不能拘泥小节。”朱利贞门下人众,有一等瞧不出行景的,诺诺不敢则声,有一等瞧出行止的,见李元济眼色如刀,再不似平时敦儒温方,便有不忿,却又哪里敢近前。竟由得李元济牵了朱利贞闯将进去。
李元济行在前头,余下一干人等你望我,我望你,淮南瞧得好笑,一步跨进门去,走得两步,又回转头来,朝风堤岸沙喝道:“还等我请你不成?”只是他这一喝,非但风堤岸沙,朱利贞门下,李元济门下,却似齐齐惊醒一般,纷纷涌进门来,跟在淮南身后,尾随李元济而行。
临潼落在最后,信手自空中拈来一丝云气,化作一匹白马,将凌万壑、俞群山驮负其上,单手提了缰绳,同袁知易道:“走罢。你也该去与世尊磕个头。”两个并肩前行。那玉阙宫中,原本虽则也有亭台楼阁,假山池潢,然大抵还是一片平整之地。孰知今日进来,那宫中不知如何,竟无端生出一座山来。那山峰立在璇玑楼旧址,高耸巍峨,仰而望之,那孤峰浮在半空,烟缠云蔚,其峰顶便影影绰绰的瞧不实在。
那袁知易也罢了,初来乍到,并不知个中就里,俞群山却是一脸错愕,讶然道:“这玉阙宫中,怎地冒出这样一座山峰来?如何立在宫门之外却瞧不见它?”凌万壑皱眉道:“想来是世尊作法成就。也不好混猜。且去看个究竟才好。”临潼眯缝眼睛,细细看得两眼,也不则声,只管前行。
这宫墙下的行道蔓延而前,至于山脚,又缠山而上,那山道傍山而筑,宽有数丈,且也平缓,算不得难行。然走没一时,便见几个年轻道人伏在山道之上,呼呼喘气,一个满头大汗,兀自气喘吁吁道:“这才几步路,怎就胸闷眼黑起来。”另一个挥手扇风,舔嘴咋舌道:“我倒不曾胸闷,只是口干舌燥,喉头都怕是要冒烟了。”俞群山瞧得莫名其妙,因是朱利贞的门下,虽是熟络,却不亲热,也不好问。比及再沿山走得一阵,却见那韩夔一个人坐在山道台阶之上,脸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实是忍不得,开口问道:“韩师兄,你坐这里作甚?”
韩夔抬眼瞧她一眼,讪笑一声,瓮声瓮气答道:“自是走得乏了。歇上一歇。”俞群山听得一头雾水,愕然道:“师兄修道也有些日子,慢说这区区几步,便是万仞之山,那也去得。怎地就这般形容了?”韩夔苦笑道:“你坐马上哩。且自家下来走两步,也就晓得了。”俞群山嘀咕一声,低下头来,朝临潼道:“杜师妹,难道这两足行走,有甚蹊跷不成?”临潼抿嘴一笑,并未答言。倒是袁知易老实同她讲道——“一上山来,便觉两腿发沉,两肩之上好似压得一条扁担。越是上行,那腿脚肩头便越是沉重。便在此处,我便觉着好似背着个千斤的担子。”
@phantom0605 2016-02-25 23:50:00
崤山 元虚道 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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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得看从什么角度来看。如果只是崤山和元虚道。那么元虚道在里面有很长一截篇幅细说的啊。就是康叔夜和常恭孝瑾初见初一的时候,我觉得讲得还是很详细的了。
当然,如果是“崤山”和“元虚道”,对于中土道宗而言,崤山代表着邪魔外道,是一类不正常的,对传统正道亵渎的存在。这里就看自己怎么理解了。反正在我心里,崤山挺苦涩的。总有那么一种人,和大众格格不入。
第十一节 试剑
俞群山听得这话,反是更见疑惑,诧道:“既如此,何不御剑飞行?再不济,施展七变之道,化个坐骑来,岂不趁便?我坐在这马背上,倒是一路顺溜得紧。”袁知易嘴角一抿,微微一笑,没见答话,凌万壑却在她肩头一拍,笑道:“痴儿,怎就这般呆了。这施法之人不是你哩,哪里就这般容易。”
言语中,却见临潼朝韩夔揖手作别,就此轻轻巧巧的牵马越过。一众上行,路两侧所见疲乏子弟便更多些,比及越过钟鼎岳韬,俞群山也罢了,凌万壑却是有些吃惊,由不得对袁知易刮目相看。渐次过得半山,那山道两侧便难见有人,拐在山坳里,山路冷清,只听得崖外冷风吹云;俞群山低头看时,那坡后白岩挂松,孤鹤卧雪,哪里还有个人声言语。
俞群山瞧得唏嘘不已,朝凌万壑道:“若不是杜师妹,咱们哪里就上得了这里。”凌万壑苦笑一声,闷闷道:“你我便勤谨些,哪里比得上钟师兄……”言语下,却听前头山窝里传来淮南的声气——“慌甚么,且歇一脚,便是爬,也爬上去。”听得是淮南,凌万壑登时探长脖子,然前头山路曲盘,抬眼看去,不过一溜灰苔巉岩,岩壁上生得有几蓬驼绒藜,铺着厚厚一层雪絮,但有风来,那雪絮便扯起濛濛一层雪绒,四面撩撒。
临潼听得淮南声气,却不慌不忙,马蹄之声“嘚嘚”,悠然而散漫,似乎全无半分吃紧。拐过那一道山崖,却见前头一片珠芽蓼,立在雪中,蓝光盈盈。风堤岸沙站在前端,淮南拖着他一条膀子,兀自“呼呼”喘气。见得临潼,淮南立时长吐一口浊气,吞得一口口水,缓缓道:“妹妹到底比我强些。”
临潼慢吞吞道:“左不过是运气好些。”言语下,暼得袁知易一眼,信手摘下一朵珠芽蓼来,轻轻一抛,那花儿“呼”然一响,却是霎时化作一只黑白相间的长腿鹤来。那仙鹤挑脚摇尾的走上前来,一声长呺,半伏下身,容淮南骑乘其背。风堤岸沙得见,不容招呼,却是一般摸将上来,斜坐在后,也不客气,揽在淮南腰上,兀自笑道:“天可怜见,再走一阵,这脚就不是我的了。”
那仙鹤也不等人吆喝,驮得稳妥,便如涉水一般,在那雪中踩得“啪啪”作声,慢慢悠悠前行。走得一时,袁知易吃力不过,停住脚步,“呼”然吐得一口长气,其两肩一晃,“呼喇”一声,其脊背之上登时扇出一对金光四射的凤翅来。翅膀仳离,其两足一点,竟就此浮空飞将起来。
俞群山瞧得一怔,旋即讶然道:“这是甚法子?好生厉害。”袁知易脸庞一红,呢嚅道:“这,这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法子。却是天生成的。因有些招摇,平素倒是弄个障眼法藏着哩。”俞群山“啊”得一声,道:“怎地都是这般与众不同……”话说一半,凌万壑却在她肩头一推,略略一怔,一张脸旋即涨得通红,有些失悔,讪讪的,便接不下口。
正有些不尴尬,却听凌万壑一声惊呼,朝前一指,讶然道:“前面那是李师伯么?”众人抬头,却见那山道之上,一个清矍道人靠着一株褐皮针叶松,满头大汗,不是李元济,却又是谁?在其身前不远,朱利贞扫开一块积雪,坐在湿漉漉的苔石上,左手捏个法诀,右手提着长剑断水,一边将那长剑抛掷,一边一口一口的厉声咒言——“至静之道,律历不契。”咒言动时,那长剑“嗡”然一响,霎时化作一只梅花鹿,只是那那鹿子堪堪落地,“呦呦”一声,便即一头扎在雪堆之中,霎时便化回神剑本相。
朱利贞也不气馁,一遍遍的拾起剑来,重新咒法。李元济立在下头,瞧在眼中,却也好言劝他——“世尊不肯见面,你也强求不来……”然话未说完,却见临潼等人缓辔而来,直是惊讶莫甚。那朱利贞见临潼行在前方,缓步上来,神色娴雅,全无半分狼狈之状,又惊又羞,将头扭在一旁,哪里同她对视。李元济讶然迎上前来,赞叹道:“果然青出于蓝。”
临潼躬身行礼,暼得朱利贞一眼,左手拉住李元济身旁那针叶松的一条长枝,左手捏个法诀,一般轻声咒道:“至静之道,律历不契。”咒言一落,那松木“咔嚓”一声,竟自家从石缝中挣脱出来,“呼喇”一声栽倒在地,就地一滚,却是化作了一头数丈长的黑鳞恶蛟。
这黑蛟滚落在地,爪牙撕挠,仰头一阵嘶吼。长嗥之时,山崖两侧的雪堆“簌簌”作声,朝山道下坍塌滚滑,空山之中,登时四面乱响。临潼跨上前来,在那恶蛟头顶一拍,轻声道:“又不要你吃人作耍。却是咋呼作甚。”那恶蛟将身一伏,匍在雪堆之中,两个鼻孔“呼呼”喷气,却是吹起一蓬雪花,摇摇洒洒的四面飞旋。
临潼见它收服,便请李元济骑乘,李元济心性豁达,哪里有甚计较顾虑,坐在这恶蛟肩头,唤朱利贞道:“朱师兄,且上来。咱们同行。”朱利贞忿然瞪他一眼,啐得一口,却不做声。临潼朝他弯腰鞠躬,行得一礼,抬腿斜坐在龙头之上,在那恶蛟鼻孔上一弹,轻声道:“收敛些,走罢。”那恶蛟登时仰起头来,摇摇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