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少年修真系列之《万世神兵》

  第四节 内丹


  凌万壑化身而成的水晶之体听闻此言,却是冷冷一笑,泠然道:“离堆孽龙,乃是沆瀣化物,能有几多本领,也值得卖弄。”鄙薄声中,那得浪花围聚而成形体的影子腰身一弓,却是霎时化作一只脩辟。
  这脩辟身如巨蛙,头大如斗,双目如铃,背面青光凛然,光滑可鉴,两唇、肚腹皆莹白似玉,几能鉴照人影。它这变化一成,立时两足一蹬,“嗖”然一声,即便猛扑过来;其快倏然,好似长蛇出洞,其势凶狠,恰似猛虎下山,若是寻常人等,只怕挂着便死,蹭着便亡。
  那云奎零见得这行止,将那长剑一横,左手在那剑上猛然一弹,却是厉声喝道:“丰墙峭址!”咒声一动,那长剑之上“嗡”然一声,却是霎时弹出一个身着白衫,头戴金环,手执冰玉长剑的神像来。那神像一声啸叫,登时挥剑而上;他这一声呵斥,那脩辟好似中得定身符一般,身形一顿,冰雕雪铸一般,直愣愣定在当场,竟不能动弹。
  那神像当头一剑,且听“乓”然一声,那脩辟霎时被一剖为二。一击得手,那神像哈哈一笑,提起长袍就此一挥,身形一旋,霎时化作一阵旋头雪风,散得无踪无影。
  云奎零睹见此状,哂然一笑,鄙薄道:“萤烛之光,也敢于皓月争辉……”孰知言语未落,那两半截脩辟身子一晃,“咔嚓”一下,却是化作了一对活师。这活师高有三尺,形如蝌蚪,只得一头一尾,两条长腿,通身滑腻异常;其变化来时,两个皆张开大口,露出满口细碎尖细的牙齿,咬得“嚓嚓”作声。
  这活师变化且来,皆是两腿一蹬,“呼”然一响,即便一左一右猛扑而来。别瞧它两个身形细小,又没个肩头臂膀,然这声势,便是豺狼虎豹,也不过如此。只是快则也快,狠则也狠,奈何此番却当真遇得了对头,那云奎零将掌中那长剑望空一抛,却是疾声咒道:“云罗天网。”
  咒声一动,那长剑“啪”然一声,却是霎时化作数百枝铁翎飞箭,“嗖嗖”两声,瞬息间便将一对活师生生钉在地面。那活师登时放声嘶叫,叫没两声,身形渐渐化作雪水,水中的两个半截影子拼在一处,贴在地面,便自那铁翎箭中顺滑出来。
  那云奎零瞧得真切,一声冷笑,却是猛然一步跨前,猛然一踢,那影子本是虚幻之物,却如活物一般一声怪叫,竟被踢得离地飞起数尺。云奎零眼疾手快,左手一勾,登时一把捏住这影子咽喉,猛然一扯,且听“嘭”然一响,凌万壑化身而成的水晶之体陡然迸裂开来,化作一捧水汽,四面散漫开去。
  那影子在云奎零掌中挣扎扭曲一时,却渐渐化出了凌万壑的本相。云奎零一声冷笑,奚落道:“小丫头,当真不知天高地厚。你且说说看,我这水心,可还看得?”凌万壑被他强迫化身,脸色煞白,通身霜花雪气缭绕,战战发抖,却是哪里说得出话来。
  云奎零见她虽是口不能言,神色却也还是又冷又傲,哂然一笑,右手一招,那数百铁箭“嗖”飞还,“叮叮”作声,一枝枝飞射回背,结在一处,旋又化回水心巨剑。收剑回还,他弯下身来,却是信手折得一节草芥,朝凌万壑肩头随手一刺。
  那草芥瞧来轻巧莫甚,孰知但一穿刺,竟似钢针铁刺一般,凌万壑血肉之躯,如今恰似草扎纸糊一般,竟是一贯而穿,霎时之间,便被这草芥刺穿肩胛,捆缚起来。这穿筋锁骨,直是剧痛钻心,凌万壑饶是心性冷傲之人,一般痛得脸色发青,浑身颤栗,便是强忍,口中一般嘤嘤呜呜,忍不得呻吟。
  云奎零瞧来行止斯文,却全无怜香惜玉之心,一番摸索,却也抠搜出白眉师徒与俞群山来。云奎零将一般扯起草芥,将它两个捆个扎实。又摇王阿卫,唤道:“起来,起来,只是这般偷懒发困,要到几时?”王阿卫懵懂起身,摸摸额头,但觉筋痛一片,忍不住朝凌万壑骂道:“贼婆娘,若不是主上有令,看我不将你大卸八块。”
  喝骂之下,却是提起自家的鸬鹚来,掰开它的长喙,望那嗉囊中摸出俞群山来。笑道:“这婆娘口舌不恶,便别用那草芥须子套她罢。我让啄月提着,也是一样……”言语之下,却突见俞群山手背之上有一片红光流动,诧异之下,捉起她手来,却见那手背之上,却有两粒红点。
  那红点好似一对朱砂痣,落在俞群山玉也似的手背上,微微有些红光掩映,别是鲜红可爱。王阿卫瞧得稀奇,愕然道:“咦,奎零,你且细瞧瞧,这是劳什子东西?”云奎零眉头一皱,也有几分惊奇,道:“神州炼法,果然与咱们不同。这怪异东西,却是我也识不得。瞧这光景,倒像是两粒成形的内丹。”
  听得这一说,王阿卫却是心头一跳,咂舌道:“这中土道人,果然有些门道。我修道也长久,多少听闻一二。这内丹延年益寿,修生养性,乃是内府神物,最能助人修行。”言语之中,伸出手来,在那红点上轻轻一按。那红点却也作怪,但这一按,便自顺了他那手指滚将上来,落在王阿卫掌心。王阿卫嘿嘿一笑——“这阿物儿,倒还认得时势。”嬉笑之中,那一对红点便在他掌心滴溜溜直转。云奎零见这行止,却也忍不住伸出手来,笑道:“这中土内丹,便是我也不曾见。且匀我一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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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阿卫笑道:“想是她伤了经络,内丹自家经行至此,起疴疗伤;却是我兄弟两个运气。”说笑时,抬起手来,容一粒红点滚滑至云奎零掌心。云奎零将这红点在掌中颠簸一时,但觉掌心微微发热。两个彼此把玩,正觉有趣,那红点却是突地“啪”然一声,霎时爆裂开来,却是化作了两行纤细小字,“兹”然一声,就此印在掌心。
  这小字贴在掌心细皮之上,略感刺痛,两人错愕之下,定睛看时,却见那小字写的却是——“神神相守,物物相资。”王阿卫念得两遍,惑然不解,眉头一皱,朝凌万壑厉声道:“臭丫头,这却是个甚把戏……”言语未尽,自家那手掌却是陡然一挥,“啪”然一响,便生生给自己狠狠抽得一个巴掌。错愕之中,两腿一并,“咚”然一声,却是不由自主的跪将下来。惊悚之余,却见云奎零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拈着凌万壑肩头那草芥,就此一扯,便解了她那桎梏。
  凌万壑一得自由,云奎零一般两腿一软,“噗通”一声,便就在她面前跪将下来。只是他跪将下身,口中兀自厉声骂道:“臭婆娘,好卑劣的手段,诡谲得胜,算甚么名门正宗?你中土有言,士可杀不可辱,今日这般折辱,便不怕将来报应?”凌万壑一声冷哼,却是啐他一口——“法无正邪,术无黑白,道者有道,便能自断是非。你这化外妖道,满口胡羼,听得两句好话,便腆着脸自认了。也不害臊。哼,你且扪心自问,你两个道不道,人不人,算是哪门子的士?我且劝你,这会子作了俘虏,识趣些,还是少逞口舌之利为妙。”
  鄙薄之中,提起白眉来,冷道:“非常之时,须得有非常之法。你一个邪门妖物,能为我玄门正宗做些良善之举,便不是出自本心,也该记个功德。落在我手中,只怕倒是你的造化。”言语之下,却是捉起他手来,轻轻一拍。但这一拍,那白眉手背之上,便自生出一粒红点来。
  点化得成,凌万壑便又将他纳入袖中。探头瞧得一眼六耳猕猴,眉头一皱,冷道:“好好的畜生不作,装什么人样子。”鄙夷之下,朝身旁那溪水一招手,那水中“叮”然一声,即便窜起一道水浪来。那水浪“泠泠”作声,却是化作一条寒冰链子,将这六耳套了个实在。冰链上枷,六耳一个激灵,“叽呱”一声叫唤,褪去男儿形容,却是化回巨猿本相,手足匍地,猛然仰起头来,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朝凌万壑一声嘶吼。
  它声气也壮,直扑得凌万壑长发飘扬,俞群山昏愦在地,吃这一嗓子,却是遽然而惊,陡然翻身坐将起来。凌万壑冷哼一声,提起那链子,猛然一抽,“啪”一声,便在六耳背上拉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六耳痛不可支,陡然人立,一声怒吼,便朝凌万壑扑将下来。堪堪扑近,凌万壑手中一紧,提着那链子猛然一扯,“咚”然一下,那六耳登时摔个登笃,直是摔得头昏眼花。凌万壑一脚踩在它头顶,森然道:“臭猴子,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倒还挣踹起来,识相些,也就罢了,何苦自讨没趣。”
  吃一堑长一智,那六耳再是恼恨羞愤,却哪里还敢扎挣;比及凌万壑抬腿,口中哼哼唧唧,身子却是老老实实的跪着,再不敢作怪。凌万壑冷笑一声,扶起俞群山,叫她骑在六耳背上,提着链子,只是吩咐——“这猴子身轻骨贱,快莫将息。”又拎着六耳一只耳朵,道:“既恩准你暂时作个坐骑,也须得有个名字吆喝。那才趁便,既然你生得六耳,便与你个名字,唤作小雪,可还使得?”
  那六耳心头恚怒,两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却又不敢犟嘴,凌万壑抿嘴一笑,道:“既不则声,那便是应了。倘或一时间唤你,你不呼应,便别怪家主无情。”奚落时,又折转身来,打量云王二人,瞄得一时,一声冷笑,森然道:“怪道不显妖像,原来不是血肉之躯。”言语之下,缓缓走近,捏个指诀,厉声咒道:“象比无象,形比无形。”咒声一动,其指尖“哧溜”一下,却是升起一面银华镜来。这银华之镜,乃是炼器法物,专能窥测变化之形。
  这镜子华光微微,将云奎零笼罩起来,镜光之下,他那皮相却并无异样。凌万壑眉头一皱,放出剑来,便在云奎零颈项上轻轻一划。那皮相裂开,不见鲜血,却是流出些灰褐色的汁液来。俞群山瞧得惊骇莫甚,愕然道:“这是甚妖物?”凌万壑眉头紧锁,提起云奎零一只手来,长剑一撩,便将其拇指切将下来。俞群山瞧得毛骨悚然,下意识的一声叫唤,颤声道:“师姐,你,你这是作甚?”凌万壑使剑挑起那断指,凑在跟前,细看两眼——却是一节藕节。当下啐得一口,冷道:“原来是黑水的妖孽。”
  她这厢言语,那厢云奎零那断指处却“兹兹”作声,转瞬间隙,便又生出一根手指来。其颈项上那刀口也自不药而愈。凌万壑长剑回斩,“啪”然一声,那银华镜霎时裂作数百片银光烂然的光影碎片,浮在半空,渐渐虚化,慢慢散去。她这法子,使得是不费吹灰之力,瞧来也容易,那王阿卫云奎零却由不得有些欣羡,彼此对望一眼,一个想的是——“我家伤人制胜的法子也多,这起玄之又玄的门道却无,中土道宗,果然不可小觑。”一个想的却是——“这丫头年岁不大,手段却多;种种事端,只怕瞒不过她。”
  思量之下,却见凌万壑欺将近前,冷道:“你两个虽是莲藕之身,但道法却不是黑水路数。到底是何方妖孽?还是从实说来,免遭折辱。”王阿卫厉声道:“臭婆娘,若有胆色,但只一剑,咱们便勾销了账,这般嘴舌,不当人子。”凌万壑暼他一眼,却是懒怠搭理,只朝云奎零道:“你可有话说?”云奎零微微抬头,同她四目相对,紧咬两唇,直是一言不发。
  凌万壑嘴角一抿,却是微微一笑,左手捏个法诀,徐徐咒道:“一水一火,先辨浮沉。”咒言声中,其身畔那溪水之中“嗡”然一响,那水面之上无端端荡开一团涟漪,水波潋滟,却是渐渐生出一苗火焰来。焰光灼灼,其间渐渐扑出一蓬灰影,“嘤嘤嗡嗡”、“吚吚呜呜”,却是一蓬刺蛾。那刺蛾团在一处,灰压压一片,慢慢飞移而来,停了云、王二人一身。
  这蛾子生得也怪,不过指头大小,脸面上生得细针似的长嘴,那长嘴蜷作一团,侧面瞧来,倒像个螺壳;且通身皆有细毛,甫一沾身,云王两个便觉奇痒莫名,偏是中了凌万壑的道法,俱是动弹不得。凌万壑见他两个脸色紫胀,忍得辛苦,微微一笑,徐徐道:“若是实言相告,也还有个商量。”云奎零脸色阴沉,哪里同她答白。王阿卫破口乱骂——“臭婆娘,刑讯逼供,你也好算是名门子弟……”听得斥骂,凌万壑脸色一沉,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却是怪不得我。”
  言语落时,一众刺蛾那蜷曲的长嘴陡然挺直,好似尖针一般,只管在云王二人身上乱刺。长嘴刺入,这蛾子哪里还同他两个客气,一个个只管吮吸起来,直是“吞”得“咕咕”作声。短短片时,那蛾子干瘪的肚子便鼓胀起来。而云王二人,通身上下,却便渐渐生出霉斑来。那霉斑生来,腐臭刺鼻,且腐皮之下,好似有万千虫蚁撕咬,真真是痛彻心扉;那王阿卫面如土色,浑身觳觫;云奎零面如死灰,却是嘶声哑气道——“快收了这妖法,我同你说个分明。”



  ╮(╯▽╰)╭,哎,说是要写得更细致,其实写得却更马虎了。。。今天发了以后重新读了一遍,发现好多地方好拗口,真是糟糕极了。。。看来不吃饱不行啊。。。。写到现在,感觉好饿,心里就一直想着泡一袋方便面,越想越饿,越想越慌。。。哎,再怎么减肥,晚上不能饿啊。。。。
  第五节 华妙


  凌万壑哂然一笑,一声口哨,那些个刺蛾立时收却长针细嘴,摇翅挥翼,“呼喇”一下,化作一蓬火气,丝丝缕缕摇曳四扑,转瞬便化了个干净。王阿卫听得云奎零服软,有些懊恼,然自家却也有些撑不得,脸色紫胀,鼓眼努睛的,又不好意思则声。
  云奎零满头滚汗,眼睛盯着自家膝盖,叹得一口气,低声慢语道:“实与你讲,我兄弟二人,皆是弗于岱人氏。我是久难国人,我兄弟是吉罗国人,如今都在呵罗提太帝宫门下听命。”凌万壑听得这话,回头瞧了俞群山一眼,俞群山一脸惘然,一般是不知所云。
  凌万壑眉头一皱,冷道:“你们这地头,不知在神州之外几许,想来自然是莽荒无名之地。我也懒怠分辨,只一件,你两个这肉身,分明是黑水莲藕变化而成,这却是个甚缘故?”云奎零侧头瞧了瞧王阿卫,呢嚅片刻,缓缓道:“我等所居之地,距神州中土遥不可数,若是肉身往来,不知要几百年月。我家主公,凭借上古神器,开得一扇往生之门,与呵罗提太帝宫定了盟约,招了我等的魂魄,杳杳来此。我等来时,只是游魂野鬼,他便摘了这莲花荷叶,藕节蕖根,与我等作了肉身。”
  凌万壑听得这话,却是冷哼一声,暼他一眼,森然道:“你家主子,只怕便是那黑水妖道。那黑水墨鱼,被我家灭绝,只有红莲白鹭二宗苟且偷生。那两宗妖人恨我虚陵子弟入骨,想来自家门下伶仃,复仇无望,这才兴风作浪,弄了劳什子妖邪法宝,施展下三滥的鬼魅邪法,招了你们这等孤魂野鬼。哼,那黑水红莲,多少年才能生出一副莲花骨,却叫你们这起妖邪占了去,真真是暴殄天物。”
  鄙薄之中,又冷道:“不消多问,你们来此,自然是要算计我虚陵门宗。这两只猴子,想来便是撞破了你家勾当,彼此一言不合,斗法竞技,这猴子不敌,落败亡逃。只是这猴子也精灵,晓得峨眉山下,你们还未起事,但凡事情,还有几分顾忌,这才变化形容,佯作凡人,步步行走。你们莲藕之身,比不得灵胎肉骨,容易看不破这幻术变化,又不好打草惊蛇,这才容他两个踯躅至此。眼看我姐妹擒下猴子,又恐那猴子说漏消息,少不得要出头。”
  言语下,又一声冷笑,鄙薄道:“只怕思量之间,想着我姊妹乃是弱质女流,有些轻看。那打定的主意,只怕是能哄则哄,若编不过谎,索性一并拿下,横竖两个丫头,动起手来,你们不吃亏。”王阿卫听得这话,却是一张脸涨得通红。俞群山听得这话,登时着急起来——“师姐,若当真如此,那还得了。这黑水妖孽群聚来此,咱们可不能不防。世尊虽有先天神算,却不能未卜先知,咱们可得快些回山,早早知会才是。”
  凌万壑听得她那言语,却是抿嘴一笑,随手折过一节竹枝,提在掌中把玩,轻笑道:“师妹言之有理。你且先行回山,容我同他两个问个明白,去他那潜藏埋伏之地瞧个究竟,再作计较。”俞群山听得这话,却是吃得一吓,骇然道:“那如何使得。那黑水妖孽来此,自然不是散兵游勇,师姐再有神通,孤身涉险,只怕也有些不妥。”
  凌万壑笑道:“我又不是大张旗鼓的去,遁法往来,无影无踪,想来也不关碍。”俞群山迟疑道:“咱们报与世尊,世尊自然有个调停安排,何必只身犯险。”凌万壑笑道:“世尊心慈,又是好颜面的人,哪里好意思同这起泼皮计较。他等若咬紧牙关,只不松口,世尊十分拗不过,不过关他两个几日,哪里能问出个子午卯丑。若是寻常事端,也就罢了。那黑水妖孽处心积虑多日,一朝发难,只怕非同小可。若不问个水落石出,哪里就好安心。你且放心,只管去,我寻得地方,冷眼旁观,瞧瞧他那阵势,看看他那底细,这就回转。断不会莽撞行事。”
  言语中,见俞群山神色迟疑,总不点头,便又笑道:“好妹妹,平素事项,我都依得你。独今日不能。一来这伙妖道行事诡谲,来历稀罕,若不去刺探则个,如何晓得他那虚实。单凭揣摩,你可知他有多少人众,多少妖兵妖将,多少魑魅魍魉?更不知他到底是乌合之众,还是百战雄狮?咱们是名门正宗,向来孤高自许,目无下尘。那尘世有句老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端坐高堂,哪里晓得他那些沟渠中的勾当。所谓伤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孙子曰,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若咱们只管藏在山中,仰仗先祖余荫,岂不成了呆子?二来咱们师尊仙逝,门下兄弟姊妹,个个伤怀,人人气馁,向道之心消弭,炼法之心懈怠,你我瞧在眼中,岂能不思发奋?向往你我苦谏,因是女儿之身,辈分又低,师兄师姐们劝不住,师弟师妹们又扶不起,也只好作罢。今日这事,若咱们分证个明白,立了大功,岂不正可一振门风?”
  俞群山听得这话,虽觉有些忐忑,思量一阵,料得是劝不回转,轻叹一声,道:“师姐,道理都许了你了,我也十分劝不动。只是要你独身而往,我却如何放心。罢了,是刀山火海也好,是龙潭虎穴也罢,且许我同你走一遭。”见凌万壑眉头一皱,似有话说,忙忙的抢在前头说道:“我且不同你分证,你可也不能与我争论。”凌万壑抿嘴一笑,点头道:“使得。”又调转身来,朝那云奎零轻言细语道:“云先生,还要借问一声,不知你家那暗营前哨,藏在何处?”


  她这声气也轻软,问得也客套,云奎零却是下意识的打个寒噤,抬眼看时,那凌万壑粉面含笑,意态娴静,哪里像个道真,分明是个清心玉映的闺秀。她掌中一节竹枝,那竹叶无风而动,“簌簌”而声,好似一簇缠在一处的青蛇,仰头逼视,令人不寒而栗。云奎零瞧这行止,直是寒毛直竖,正待答言,却听王阿卫从旁答道:“容我起身,为你带路。”
  凌万壑听得这话,却是哂然一笑——“你倒乖觉。”云奎零心头纳罕,侧头看他,王阿卫暼他一眼,闷声道:“若有罪,也该分我一半。”凌万壑见这行止,却是一声冷笑,起出一枚峨眉刺,将云奎零绑了,揪着头发一提,轻轻巧巧,好似扯个汗巾布条一般稀松,就此收在袖笼之中。
  又朝王阿卫抿嘴一笑,道:“许你起来,在前带路。我且劝你,也老实些,若打别的主意,那吃苦受罪的,可就是这姓云的。”其言语之时,王阿卫便觉手脚松泛,已然可动,颤颤巍巍起身,啐得一口,也不多言多语,便自引路而行。凌万壑两足一点,翛然飞身,落在那六耳肩头坐下,见他呆呆怔怔的没动,在他头顶一拍,道:“还等我请你移步么?”
  六耳鼻翼一张,“呼呼”喘气,却是手足并用,紧跟上去。经行之时,俞群山扯了扯凌万壑襟袖,低声道:“师姐,这蛮荒野人,说话未必可信,可要多些提防。”凌万壑微微一笑,点头道:“那是自然。”言语中,却是捏个法诀,轻声咒道:“言之吹影,思之镂尘。”咒言一动,其法印指尖,登时放出濛濛一片灰影来。
  这灰影濛濛一片,若有若无,将众人俱笼罩其中,六耳瞧得稀奇,“呼”然一吹,那灰影瞧来如烟如雾,聚散袅袅,却是经得起吹拂,并没个动静;只是人在其中,触之却有些微微发凉。王阿卫伸出手来,望那灰影抓得两把,但觉掌心微微有些润湿,正自纳罕,却听俞群山讶然道:“师姐,这是甚法子?我竟不曾见过。”
  凌万壑抿嘴笑道:“这是玄溟篇中的‘尘影术’。施展此法,能潜藏踪影,收敛行迹。咱们身在术中,那旁人见得,不过就是袅袅絮絮的一团尘雾水气罢了。咱们门下多是男子,都爱习练那光明道,但凡比剑,争的便是个‘勇’字,斗的便是个‘武’字。可怜这玄溟之法,直是无人问津。我也是一时好奇,点香问鼎,自家悟的。慢说你,只怕师尊在世,恐也认不得。你这会子眼生,那也不稀奇。”
  俞群山听来,却是好一番感慨,连连叹道:“《玄都上品》,道法玄虚,浩如烟海,可叹我辈顽愚,能融会贯通者,直是寥若晨星。”凌万壑笑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这《玄都上品》乃是天成之文,咱们虚陵历代多少弟子,可有一人敢自夸能悉数精通?都不过择其一二罢了。”
  俞群山道:“师姐虽比我早入门,也没见早几日,这道法高妙,却真真叫人佩服。”凌万壑抿嘴笑道:“你只见我当下施法容易,哪里晓得我背地里多少辛苦。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我在点香问学,你却同姐妹们约着去落梅岭折花看雪。那道法修行,不比机巧聪明,乃是一日一日勤修苦练来的,如今临到阵前,再来欣羡,可不就迟了。”
  俞群山听得这话,却是吃吃一笑,撇嘴道:“我不过求钟师兄带我去过一回。偏你就记住了。真是好一通抢白。说得人都臊了。”又笑道:“也罢了,自家不争气,也怨不得挨骂。只是今日还要师姐教一个乖,既然这法子唤作尘影术,难不成是黄沙飞尘变化来的么?”
  凌万壑听得这话,却是哈哈一笑,在她眉心一戳,笑道:“糊涂妹妹,这既然是《玄溟篇》中的法子,自然是水法,同尘沙有甚关碍?因这法术限界,瞧来好似飞沙黯影,这才唤作这名字,究其道理,却是借的水气。那炼法口诀,我也还记得——非有道不可言,不可言即道;非有道不可思,不可思即道;天物怒流,人事错错。言之如吹影,思之如镂尘;圣智造迷,鬼神不识。”
  听闻其语,俞群山却有些惴惴——“师姐,这口诀如何也背出来了。可别叫旁人听了去。”凌万壑笑道:“你也小心过逾了。光晓得口诀有甚用场。一个‘道’字,便是各家自有分解,凭他是谁,听了这口诀,若不知会咱们门宗解语,哪里就能偷学了去……”
  言语中,却见王阿卫顿身不前,旋即调转头来,放眼看去——却是一个狭小窄长的幽谷。这谷中不过几株古槐,业已枯萎多年;枯树周遭,乱石林立,草窠丛生,竟没一处平整地头。但这一瞧,也没个异样处。凌万壑下细瞧得两眼,浑没瞧出个所以然,滑下六耳肩头,立在王阿卫身后,低声问道:“这便到了么?如何一个人不曾见?”
  王阿卫回头暼她一眼,指着一株枯树,缓缓道:“那槐树之上,有个树洞,洞中别有一番天地,正是咱们的暗营所在。”言语下,见凌万壑神色肃然,一语不发,又道:“我家主公吩咐,再厉害的术法,也总有破绽,再高明的遮掩,也总有漏落,所谓为者不为,争者不争,是以这暗营入口,一无机构防护,二无结界隐藏,天然如此。你顺了这树洞,径直可入,绝无蹊跷。”
  凌万壑立在当地,默然一阵,牵得俞群山跨将下来,取出峨眉刺,将六耳、王阿卫一般纳入袖笼,握住俞群山双手,轻声道:“好妹妹,这妖道所言,我实在也难分真假,若就此前去,只怕当真有些危险。莫若你就在此候着,咱们立一个时辰为限。若我逾时不归,你就切莫再等,只管回去,与世尊通传消息。世尊知晓,自然有个安排。”
  俞群山摇头道:“都到了这里,如何还说这等话。便是那两个妖道,也还肯有难同当,何况你我。”凌万壑听她说得决绝,默然片刻,却也不好再劝,缓缓道:“也罢。我如今也有个主意。这一伙妖道,俱是莲藕之身,那莲藕虽则也神异,到底少了些灵气。那变化之道,容易看不出破绽,莫若你我变作这云奎零王阿卫的形容,就此摸进去,且去瞧个大概。你看如何?”
  俞群山听得这话,却是立时捏个指诀,轻咒一声“化形”,登时化作王阿卫的形容;变化得成,便朝凌万壑揖手道:“兄长所言甚妙,小弟敢不从命。”她这形容变化也罢了,声气却也一般无差,凌万壑嘿嘿一笑,当下也变化皮相,幻作云奎零,在俞群山肩头一拍,笑道:“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我姐妹二人,今日却要作个壮士哩。”



  凌万壑与俞群山,从一开始就定位成虚陵弟子中的重要角色。看名字就知道我有多偏爱了。再看她们的剑,紫电清霜,又可以分化成名字美得心碎的双剑,暮山紫,烟光凝,寒潭清,潦水尽。。。。其实峨眉弟子在起名字的时候,我还是比较注意的。林李梁朱等二代弟子,按最初的规划是中规中矩的性格,写的时候就按照常见的正派中年弟子在写,所以姓氏我都选择了带“木”的偏旁,三代弟子几乎人人不同,个人觉得都还是比较有特点的,所以取名字的时候,姓氏名字,都比较特别。凌万壑、俞群山、范镇岳,都是我很喜欢的角色。凌万壑的性格转折,都是一条线承接下来的,我觉得也还好,不算突兀啊。O(∩_∩)O,看到好多人都对凌万壑有疑问,忍不住就提前出来剧透了。。。。╮(╯▽╰)╭,我也真是醉得不轻。。。。以后一定要忍住了。。。。
  第六节 铜符


  言语下,凌万壑便行在前头,朝那暗影入口而去。那入口原在树洞之中,那树洞周遭枯枝横斜,隔得远些,哪里看得实在。凌万壑立在洞口,朝下望得一眼,黑黢黢的,也不见深浅,眉头一皱,抬腿便跳将下去——“扑通”落地,实则深不过数丈,只树洞底下,却另有一条地道。
  这地道之中,真真是黑灯瞎火,暗无天日,凌万壑修道也有些时日,定睛细看,左右也不过数尺光景。俞群山道力略逊一筹,眼力更差,举目一望,直是伸手不见五指,因是两眼一抹黑,她一个女儿家,到底有些惴惴不安,两手一抓,捉得凌万壑衣袖,低声道:“小心。”
  凌万壑在她手背一拍,闷声道:“放心。”便自跨入暗中。这黝黯之中,万籁俱寂,静谧无声,俞群山心头慌乱,但觉自家心跳“咚咚”有声,好似响鼓一般,震耳发聩。凌万壑行在前头,目力所及,不过是参差石壁,嶙峋石笋,那幽黯之中影影绰绰,仿佛有物,比及细看,又杳杳冥冥,空无一物。这地道深窅,岔路又多,些许大路走得一时,越行越窄,终至于蛇虫鼠道;那小道或曲折迂回,或低矮潮湿,皆是鼪鼬之迳,走不多久,道上分道,直是乱如蛛丝。
  走得良久,俞群山也罢了,横竖只在暗中逡巡,不过踉位其空,闻人足音,并不知远近;凌万壑却渐渐有些沉不住气,又不好开口,正暗自烦恼,冷不防那幽黯之中,却是突地传来人声——“咦,你两个到这里作甚?”
  俞群山心头一跳,却听凌万壑干巴巴作声答应:“你又在这里作甚?”那人没听出异样,老实道:“有两只猴子趁人不备,逃出了华妙。又自作聪明,不往那外间广阔天地里去,反是藏在了这石道幽径之中。却是叫我捉了个正着。”言语之中,便自暗中慢慢走将过来。
  这人身量高挑,却比女郎还要苗秀,宽肩细腰,长手长足,因周遭幽黯,那面貌瞧不大实在,隐约可见星目修眉,红唇朱颜,想来该是个风流轻佻的儿男。其穿着也与众不同,头戴一顶金缎白绸高帽,帽子后沿悬有一袭霞影红纱,摇摇垂地,身上笼着一件袍不似袍、衫不像衫的金线滚边白衣,手中提得一截草绳,绳上栓有两只及膝高的黄毛六耳猕猴,拱肩缩背的跟在脚边,跟遭瘟的野鸡一般,耷拉着个脑袋,哭丧个脸面,十分悖晦。
  他扭腰摆手的行将上前,暼得俞群山一眼,笑吟吟道:“你们不是追那个白眉妖道了么?怎么两手空空的就回来了?”俞群山被他瞧得头皮发麻,心头发怵,不敢同他对视,低下头来,正不知如何答言,却听凌万壑干笑一声,缓缓道:“那妖精狡黠,寻了半日,并不见踪影。细想一回,恐他两个藏在这石道幽径之中,特特赶将回来,且好搜上一搜。”
  那人听得这话,却是哈哈一笑——“不用搜了。这石道我走了几个来回,便有一根针藏着,也叫我寻出来了。罢了,那白眉同峨眉道人势同水火,在这华妙潜藏多年,苦心孤诣,只是要同他们分个你死我活,想来乐得坐山观虎斗,定不至于通风报信。且就容他逍遥两日,比及拿下虚陵,再去寻他晦气。且先随我回转,与天王销差勾账,才是正经。”
  言语之下,也不管应不应,便引路而行。凌万壑与俞群山面面相觑,一个暗叹一声“侥幸”,一个却是暗道一声“好险”。两个尾随了这儿男,亦步亦趋,在那幽径中折得几折,转得几转,行得好一阵子,这才出得那石道。
  这石道外间,并非红尘人间,却是个异样洞天。这洞天的天宇窅然深远,泠泠湛蓝,好似一整块晶莹的美玉。只是这美玉虽则通透明晰,那虚无之中,却又分明碎影叠叠,满布裂纹,仿佛一阵风来,那天穹便要四分五裂,跌作无数残片。洞天之中,乃是一片水泽,水泽之中,处处可见悬空飘摇的水魄。
  那水魄乃是不得安宁的亡魂,浮在水面之上,好似停水踯躅的闲鹤眠鸥。水泽远处,有一围绵延的丘陵,那丘陵之上,生得一片桑树之林。那林中桑树两两同根而生,皆高有十丈,大者有十人之围,嵯峨高耸,与尘世蚕桑之树不可同日而语。
  这桑林左右有别。左边地面满布裂纹,地缝中火苗隐隐,黑烟袅袅,林中树木干枯无叶,枝上梢头,皆伏有火光,那火光盘在枯焦的树冠,好似盘踞的妖兽厉鬼,张牙舞爪,翻腾跳跃,莫可逼视。右边却是一带翠林,桑叶如碧,桑花如玉。这满空之中,便又有焚木焦糊之气,又有繁花幽香之息。
  立身之下,却有一条鹅卵石铺陈而成的逶迤小道,顺道而行,未几便是一条青灰石板坦途,沿路经行,在那桑林间穿行一时,于那丘陵间盘桓一阵,去得几个盘桓处,便见得一个湖泊。那湖泊明映天光,苍然澄鲜,湖中支有数百倾倒的亭台楼阁,虽是一片废墟,然勾檐画角,依稀可见当日风采。这湖泊侧畔,有数百铜兽,那铜兽或类虎,或似狼,或孑然而踞,或团然而聚,散在湖岸边上。有一干身披羊皮的鱼头蛙身怪,或擎着个羊角号角,或提着条鱼骨长鞭,在那铜兽中跳跃奔走,竟是在教习抽差,训练备御。

  @君子如风 2015-12-21 18:46:00
  感觉就是因为在峨眉的时候写得太厉害,所以一出山,就让他们三人伤病不断,功力只剩个2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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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o。。。。。
  @tiana1234512345 2015-12-22 16:51:00
  凌万壑是不是在田文两口子大战中让人一切削去头发的那个女弟子? 记错了没?
  就是那个田文夫妻追刚化为狐身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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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我没明白是那一段。。
  明湖侧畔,另有一座孤山,斜然而立,好似天外飞来。山下一条玉阶,蜿蜒铺陈,好似一条玉带挂在山间。三人拾阶而上,那人行在前头,细腰款款,一领红纱因风飘摇,一袭白衣随风东西,荡荡好似云端堆雪,摇摇好似月下飞花,端的是神仙一般的体态。
  那道路两旁,满生茇树,这茇树巍巍,高有数丈,其叶如木桐,花似夏堇,青翠之间紫花盈盈,好似霞卧碧波。行于半山,有一平坦处,立得偌大一座残败破损的宫苑。有数百个身高丈余的巨人,或肩挑背扛,清理整饬那残垣断壁,或机构堆砌,因形就势,新筑高屋敞轩。俞群山瞧得稀奇,心下疑惑,不知这伙野狐道人哪里寻来这些个巨人作这工匠。下细看时,那巨人腰系兽皮,赤膊跣足,其手肘膝盖处形同藕节,藕须参差,乱根交错,却是莲藕变化来的。
  过得半山腰,逶迤上行,渐至于山巅。这山巅之上,却是一座诡诞莫甚的宫阙。那宫阙形如金莲,中间一座高台,仿佛莲蓬,周遭二十来个平台,或高或低,如同莲瓣。这平台也好,高台也罢,皆是以水晶一般的石块堆垒而成。这石头奇异莫甚,通体晶莹,然中间杂有无数星星点点的白点,皆微微有些荧光。
  那平台之上,皆立得有一数丈高的神兽之像。一干神像皆是以星光晶石雕琢而成,或龙或狼,或狐或牛,林林总总,各有不同。俞群山见得此状,却是暗叫一声不妙。原来这平台玉像,乃是二十八星宿之相,台墀排列,无不顺应星宿;这谋划建筑之人,却是个精通奇门八卦、天相甲乙的道士。
  那平台正中,或有游廊广场,或有殿宇楼台,无不以那星光晶石建筑,其中也有各色人等,来往其间。那人等或聚众炼法,互矫错枉,或比肩接踵,操练阵势,又或起得炉灶,煽风点火,熔炼宝丹仙药。因那房屋皆是星光晶石铸就,虽则有形容,却又通透,一干人等好似在星汉来往,便有些个佝偻邋遢些的人物,就此瞧来,却也有几分仙风道骨。
  那正中高台之上,立得有一座大殿,殿周有数千铜人跪将在地。那铜人身着铠甲,高将近丈,或背刀剑,或带弓箭,各各带得兵刃利器,伏将一地,乌压压一片,虽是铜像,一个个眼中有神,神采奕奕,好似一声呼唤,便要起身作战。那大殿之前,立得有一面浑圆的巨大镜子。这镜子也奇,镜框以星光晶石铸就,框上两侧各雕有一只恶犬。那恶犬一左一右,一上一下,腰长腿短,晃眼看时,身形倒有些类龙。那镜面乃是一团五彩华光,正如涡流一般旋个不住。
  因这镜子遮挡,其后的大殿内景便有些瞧不实在,只影影绰绰瞧见有人。那苗秀儿男走近宫阙,行至高台下的台墀,台墀两端皆站得有人。这人等虽立在此处,却又并不均匀服色,穿戴各不相同,瞧来竟没一个像那守卫通传的人物。见得这儿男,也都并不行礼,内中一个想来同他熟稔,兀自同他笑吟吟道:“区区两只猴子,却要风堤先生亲往,真真是大材小用哩。”
  那风堤闻言,却是莞尔一笑——“混雾兄一国之君,如今长门值守,也是屈才。”混雾道人嘿嘿一笑,却是调转头来,朝凌万壑道:“你两个去了恁久,如何竟空手而回?”凌万壑淡然道:“那猴头狡黠,会钻营,会藏匿,容易找不得……”话未说完,风堤道人却是“啧啧”两声,拦住话头,笑道:“你也老实。他问一句,你便应一句,这迷离台人不多,嘴倒杂,都应起来,那还了得。”
  言语中,便踏足台墀,翛然而上。凌万壑朝混雾咧嘴一笑,忙忙起身,尾随而上。三人缓步轻行,至于殿前。那大殿廊下,却有十来个人物,分作两拨,一拨身着彩衣,各自捧着个书卷,或坐于廊椅,或倚于廊柱,好似书堂学子一般,个个目不交睫,读得津津有味,眼中无旁物,心头无旁骛。一拨却是蛇尾的异人。那异人个个身穿白纱长袍,面上傅粉,唇上抹朱,长身玉立,虽是男子,却比女郎还要修美婵娟。这一干异人聚在一处,彼此言笑晏晏,因是交头接耳,却也不知他等嬉笑何事。
  风堤道人行来此处,并不同人招呼,也不等人通传,径直跨入殿中。凌万壑也罢了,神色如常,瞧不出个所以然。俞群山心头却有些着慌,每走一步,便觉嗓子痒上一分,胸口更闷一层,那额头便渐见有汗。那风堤道人暼眼瞧见,却是哂然一笑——“便失了手,也是常事。天王向来宽宏,未必见责,何必如此。”俞群山讪讪一笑,不知如何答言,却是低下头来,觑眼四顾。
  这殿堂也奇,不像个升堂议事的所在,倒像个藏经库书的书房。大殿两侧,满是三丈来高的书架子。大殿正中,有个九阶的藻井台,台上安得一张矮几,其上堆有几卷书册,后头坐得一个峨冠紫袍的微髯汉子。这汉子背后,尚有两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一个扎得马尾,一个绾得道髻。那马尾少年穿着个金丝薄片衫子,头上系得一截明晃晃的金绳,跪在矮几不远处,提着根金线缠丝的长柄钩子,吊着个茶吊子,却在凭空闪烁的一蓬火焰上煎茶。那道髻少年少年套着个银丝玉纹的轻纱袍子,簪着根素白无华的白玉簪子,蹲坐在矮几侧旁,正在一撂书册中翻检。
  那微髯汉子听得脚步之声,却并不抬头,口中轻描淡写道:“风堤岸沙,不过两只猴子,也值得劳烦你么?”风堤道人微微一笑,答道:“大事在前,更要谨小慎微,万不能一时大意,坏了尊上的大计。”言语之中,退得两步,立在凌、俞二人身后,低声道:“你两个办事不力,叫那妖猴亡走,如今见了天王,怎地还直挺挺的站着,难不成还等着封赏不成?”
  凌万壑心下一跳,忖度一二,一把拉了俞群山,两腿一曲,“咚”然一声跪下,磕首道:“尊上,小人……”孰知话才开头,却听“噗嗤”一声,肩头一凉,悚然低头,却见一片草叶穿肩而过,霎时之间剧痛钻心,本待奋起,然通身上下,皆瘫软无力,哪里还能动弹。
  惊愕恐惧之中,那微髯汉子却也“咦”得一声,抬起头来,诧然道:“风堤,你这是作甚?他两个便没能擒住那妖猴,也不是甚大事,哪里就动起刑来。”风堤道人暼得俞群山一眼,抿嘴笑道:“尊上有所不知。这两人并不是云奎零与王阿卫,据我忖度,只怕便是那虚陵子弟。”俞群山听闻其言,直是心惊胆颤,凌万壑忿然抬头,却是“呸”得一声,厉声喝道:“胡说八道。”
  风堤道人右手一晃,其指尖霎时生出一片尺许来长的青碧草叶,那草叶瞧来娇嫩,然挺直如剑,却似薄铁片成。风堤将那草叶提将起来,在俞群山脸颊轻轻一拍,缓缓道:“你也罢了。那王阿卫乃是个粗鲁毛汉,蠢牛一般的人物,识不得风雅,认不得风流,眼中向来没有个妍媸美丑,自来不肯正眼瞧我。今日倒奇了,见我一面,竟脸红起来,可不有些蹊跷。适才我在华妙石道,故意兜圈绕路,你两个直是昏聩一般,唯唯诺诺,稀里糊涂的同我一道兜转,分明便是识不得路途,若无古怪,焉能置信?才刚大门之前,遇得了混雾烟罗,那是你两个平素百般巴结的人物,我奚落他两句,你两个竟是一言不发,不肯跳出来为他摇唇鼓舌,岂不怪哉?”

  明天开始我要参加决算培训,要好几天哩,估计是更不了了。只好下周见了。各位书友,提前祝你们圣诞快乐。O(∩_∩)O。
  因为家里的事情耽误了。这个星期更不了。元旦后又要忙着赶帐,做报表,做决算,做年终其他财务上的事情。估计要暂停一段时间。请诸位书友谅解。
  这几天在赶帐,做决算准备工作。实在挤不出时间来写作。抱歉了。请大家多担待。
  @有一个说故事的人 2016-01-10 22:26:00
  话说因为这标题,路过不入百遍有余啊~~~
  先前看时,不敢点末页,怕楼主坑了,忍了多时还是点了,哈哈,楼主果然是信义之人。
  我看贴都是只看楼主,所以楼主回复那些莫名看客的嫌弃之语我也不知道原委,只是楼主你写你的,那些嫌这嫌那的,你都不用理会,你的心血和时间只留与于你紧要的,其他有的没的,管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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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谢谢。
  @左少君 2016-01-12 06:37:00
  静男偷偷逛论坛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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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忙里偷闲啊。这几天做决算,因为决算口径变化,翻来覆去做了几遍了。好造孽。
  第七节 虚实


  言语中,将那草叶勾起俞群山下巴,又笑吟吟道:“不过我也有一事不明。你两个在此,那货真价实的云王二人,如今却在哪里?”俞群山啐他一口,厉声道:“你们这伙贼道,贼胆包天,竟敢在我虚陵洞天寻衅滋事,如今我家教尊尚未知情,若然知晓,管保叫你们有来无回。”
  听得这言语,那风堤岸沙却是噗嗤一笑,朝那天王悠然道:“可见我猜得不虚。”那天王微微颔首,缓缓道:“幸得这两个道人不知天高地厚,寻上门来。若狡黠些,与他家教尊走漏了消息,只怕倒要坏事。”风堤岸沙抿嘴一笑,道:“我来中土未久,却也听得一句俗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凡行事,总有个命数管着。若是命中无的,再是机关算尽,也要棋差一着;若是命里有的,便不周到,那天也凑巧,横竖也与他圆了。可见如今灭昆仑,平峨眉,也不能尽推在咱们头上,也是他自家气数尽了。”
  嬉笑中,又调转头来,朝俞群山笑道:“识趣些,将他两个交出来,一则我省了这口舌,二则你们也省了那磨折。可还使得?”俞群山虽算不得伶俐十分,到底不是愚笨之人,觉着自家言语有些不防头,便不肯再吱声,低头垂眉,眼观鼻,鼻观心,再不看他。
  那风堤岸沙见状,嘿嘿一笑,提起那草叶,慢吞吞道:“也好教你两个知晓。我这宝贝,唤作萆荔。最会教人伤心。这万丈红尘,别的也罢了,独这心病最难医,若是一味犟嘴,只怕将来失悔。”凌万壑听得那言语,装出两分惧色,颤声道:“且住。有话好说。”
  孰知风堤瞄她一眼,却是莞尔一笑,道:“你这人城府太深,便肯说,我也不肯信。”说笑中,提起草叶,便在俞群山脸庞上轻轻一划,那叶子锋锐如剑,但这一勾,便拉出一丝血线来。创口细微,不过略感刺痛,与肩头那穿骨之伤不可同日而语;然到底女儿家,脸上弄出伤来,却是有些惶恐。俞群山抬起头来,下意识的瞧向凌万壑,然一眼望去,同她打个照面,却是没来由的心头一跳,心口便隐隐有些作痛,不知怎地,眼眶一热,竟陡然滚出两行热泪来。
  凌万壑陡然一见,却是吃得一吓,又是恼恨,又是心痛,忿恨之下厉声骂道:“妖道,刑讯逼供,好不下作。”俞群山听得她那声音,心口却是越发痛得厉害起来,先还似有个不知事的孩儿,捏了一根细针在心头偶然攒刺,如今却似来了个夯壮莽汉,提了根狼牙大棒,只管在心间捣杵,直是痛得冷汗涔涔,浑身战栗。
  那风堤岸沙提着那草叶子,缓缓蹲将下来,轻笑道:“你这毛病,如今唤作触景伤怀。若只见得陌生人也就罢了,但凡遇得故人,那些个故旧交情,便会变作剜心刺,捣心锤,只管在你心头惹祸。这一发作起来,那可厉害得紧。”言语中,又揶揄道:“瞧你也可怜,若要犟嘴,那也有个法子,你且想他平素那可恶可恨之事,每恨上一分,那苦痛可也就消减一分。”
  俞群山猛然抬起头来,却是“呸”得一声,登时啐他一脸唾沫,只是此举解恨,却于心痛无益,一时间心口绞痛,好似千刀万剐,她天仙似的一个姑娘,生平哪里吃过半点苦楚,这起关口,如何忍禁得住,饶是死命咬住牙关,口中依旧“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
  凌万壑见得此状,却是一般流下泪来,哽咽道:“这起贼道信不过我。我不敢多言,事已至此,是我害了你。你都与他们实话实说了罢。”听闻这话,俞群山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来,下狠瞪了她两眼,然实实撑不住,颓然跌坐,颤声叫道:“我说,我说!快解了这妖法!”
  风堤岸沙哈哈一笑,提起草叶,随手一晃,那萆荔草霎时变得轻软绵柔,就此在她脸庞轻轻一拂,好似擦污抹垢一般,那细线一般的血痕竟就此抹去,再不见个痕迹。血痕一消,心痛立止,俞群山呢嚅一时,终颤声道:“我同门四个,尊奉师命巡山。无意间遇得王阿卫、云奎零追猎妖猴。我等见他们行止可疑,不像是中土宗门,一时询证,却不料口角起来。两相斗法,彼寡我众,他两个失手被擒,审问两句,便也都尽招了。我四个商议一时,便教两位师妹押解人等,回山报信。想着贪功,我两个便变化了他两个的形容,只说来探个虚实。却不料遇得了你。”
  听得这话,那风堤赫然变色,厉声喝道:“黄口小儿,竟敢信口雌黄!敢是心口不痛了么?”俞群山蘧然而惊,一张脸登时煞白,仓然道:“句句属实,断无虚言。”风堤脸色一沉,陡然起身,朝那天王道:“尊上,这毛孩儿之言,虽不不可尽信,却也不可不信,早作打算,先行提防,才是上策。”那天王眉头一皱,缓缓道:“无夷,且去与主上通传一声。请他个示下。”其身侧那翻检书册的少年应得一声,两足一点,翻跃在空,其足下的一只鞋子陡然化作一只白羽红喙的仙鹤;这少年一脚踏在鹤背,那仙鹤一声高鸣,霎时便飞出殿去。那天王又道:“无思,且去调遣人众,在宫外布阵,严防死守。”其背后那烹茶的童子应得一声,起身行于井台之下,提脚踢出个鞋子,那鞋子“啪嗒”一下,登时化作一只丈余高的长角梅花鹿。那童子轻轻巧巧一个翻身,便斜坐鹿背之上,“嘚”然一声,那鹿子便急急奔出殿去。

  那厢一去,风堤岸沙却将背后那两只猴子自草叶上捋将下来,捏个指诀,在这两只猴子脑门上轻轻一弹,那猴子“吱吱”怪叫两声,其身后那尾巴“哧溜”一声,霎时生出数尺来长,笔直挺立,好似矗起的一根竹竿。变化得来,他也不客气,一手一个,拎起凌、俞二人,就着她两个肩头那草叶,随手搣个草绳子,晾衣一般,就此将二人分别悬在那猴尾之上。比及挂稳,细瞧两眼,咧嘴一笑,又在两个猴子脑门上一拍,那尾巴便“咔咔”作声,摇摇晃晃又生出数尺。
  凌万壑悬在这猴尾之上,两脚悬空,肩头那草叶箍在肉中,痛得簌簌发抖。那天王瞧在眼中,诧然道:“风堤,你这是作甚?”风堤笑道:“若是寻常斗法,你来我往,且看个人自家本事。倒也无妨。然两军对阵,气盛者胜。咱们将这两个道人挂在阵前,容他两个哭喊,岂不长咱们志气,灭他们威风?”言语下,又在那猴子头顶轻轻摩挲两下,温言笑道:“你两个抖擞些,若是这旗杆撑举得好,此一战后,我便还你两个自由。”
  那天王听得这话,却是摇头道:“主上虽是男儿身,却是一副女儿心肠。最见不得这起事端,只怕志气未长,晦气先来。你还是收敛些,免得自讨没趣。”风堤听得这话,讪笑一声,干巴巴道:“尊上也太让他了些。咱们虽是同他约定盟成,不过共襄盛举,并未归附,何必事事瞧他脸色。唤他一声主上,不过瞧在他是会约盟主。哪里就怕了他去。”见那天王不言语,又道:“他门下虽是个个手段高明,奈何都是些独角蟹,人丁单薄,哪里能同咱们相提并论。”
  那天王听得这牢骚,却是微微一笑,道:“我既不是王侯天子,你也不是谏官议郎,没的在我这里白言语了。我也不是怕他。只是想着他宅心仁厚,若依着他行事,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九鼎神州,风土习俗,依我来看,倒比咱们情长些。”风堤听得这话,却是一声冷笑——“你们都说中土好,人人都想在这里争个前程。偏就我瞧不上。”
  言语中,却是微微低头,轻声细语道:“那人瞧着面善心慈,实则是个活脱脱的妖精,也不知是甚邪法,个个见了他都矮半截,说话也怕大气了。人人五迷三道的,就跟入魔了似的。”那天王听得这酸话,却是笑将起来,摇头道:“我看他少言少语,行事也敦厚,一不曾飞红叠翠,二不曾穿金带宝,目不斜视,耳不妄听,与谁都三分客气,哪里同你讲的一般。你这话,却不据实。”
  风堤冷笑一声,悻然道:“这便是他的厉害处。这中土有一说,‘于无声处听惊雷’,便是这个意思……”言语中,便见有些恼恨,话未说完,那殿外一声鹤鸣,回头看时,却是那少年无夷。
  无夷足踏飞鹤,翛然入殿,临近藻井,那飞鹤一声高鸣,“嗖”然一声,便化作一只紫带木屐,蹬在了无夷足下。无夷飘然而下,落在井台之前,朝那天王揖手行礼。那天王皱眉道:“怎么这么快就回转了?如何就你一人回还?难不成被阎浮利的小人给拦下了么?”无夷忙道:“见是见了。只是主上并未着急,只说按兵不动,严阵以待,再是如何,也须得先等他结成阴星鬼位阵势。”
  听得这言语,那天王神色肃然,未置可否,那风堤却是哂然一笑,冷道:“他那劳什子阵势,结了这许多年,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这些个峨眉道人,能有多少本领,咱们冷眼瞧了这许久,也没见几个出类拔萃的高人。咱们倒是耐烦等着,那蛇尾巴可已经先动手了。等到昆仑攻陷,咱们这厢还悄没声息,那老长虫不说咱们谨慎,只怕还要笑咱们胆小……”
  孰知言语未尽,其身后一只猴子却是突地跳将起来,飞起一脚,猛然踹在风堤背心,风堤猝不及防,“嘭”然一声,竟被一脚踢倒在藻井架上。变故突然,一干人等骇然而惊。错愕之中,却见那两只猴子长尾倒卷,两手一探,便将尾上挂的凌俞二人分别抱将在怀,其腰身一扭,倏欻间,竟双双化作了个少年儿郎。这两人一个长身玉立,秀色夺人,一个身量短小,精壮敦实。
  那矮小的也罢了,一见那高长少年,凌俞二人却是齐齐一声惊呼,一个唤的是——“杜师弟”,一个唤的却是“鱼妖”。原来那高长少年非是别人,正是冰砚的弟子杜淮南。其身侧那少年同伴,却是赵墨的弟子袁知易。
  这杜淮南虽是年轻,然则向来心高气傲,听得一声“师弟”也罢了,听得“鱼妖”二字,却是脸色一沉,冷冷暼得凌万壑一眼,森然道:“你这性命,如今可是鱼妖救的。”凌万壑被他横抱在怀,吃这奚落,一张脸紫胀通红,却是不好发作。正羞愤之时,却见杜淮南额头的一粒汗珠“嗖”然一响,竟就此飞腾起来,浮在半空,“噗”然一声,陡然开作一朵湛然夺目的白水莲花。那莲花虚浮在空,其上水气蒸腾,水雾之中,朦胧之间,却是渐渐化出个袅娜女儿来。这女子肤光胜雪,骨肉亭匀,容色明妍,斜坐在那莲花之上,别有一股清冷之态,非是别人,正是杜临潼。
  乍然相见,俞群山直是又惊又喜,忙忙唤道:“杜师妹!这伙妖人手段厉害,万不要大意!”杜临潼微微一笑,轻声道:“因是要看个明白,瞧个细致,累师姐受苦了。”俞群山心绪澎湃,险得落泪,因肩头苦痛,便朝袁知易道:“这位兄弟,还请将我肩头这草叶拔去。”袁知易歉然道:“这叶子上有锁骨封禁的邪法,如何好信手拉扯。若不谨慎,只怕一身修为要付之东流。且先忍着。离了这地方,再作打算。”
  无夷立在藻井台上,却是一声冷笑,伸手扶起风堤岸沙,冷笑道:“来则容你,若要去,却是容不得你。”又朝风堤道:“你却是在哪里寻来了这两只猴子?”风堤后心窝吃得一脚,心口生疼,咬牙道:“想来那猴子逃出去,遇得了这一伙蟊贼。那蟊贼胆大,要来看个究竟,想是在洞口迷了路,寻不进来,这才变作猴子,却是瞒得我好苦。”
  又强挣起来,行前一步,朝杜临潼厉声道:“你们也是名门子弟,怎么个个行事卑劣,惯会这些下流手段。”杜临潼心性寡淡,向来少言少语,不肯与人争执,这风堤岸沙咄咄逼人,言语讥刺,她也没个话回他,瞄他一眼,却是懒怠理会,只朝那天王道:“我听了半晌,人人都唤你尊上,又或称呼天王,却不知到底是甚名讳?”
  听得这话,那天王的两个童子却是齐齐一声冷笑,风堤岸沙两眼一瞪,却是厉声叱道:“你好大的胆子!无名小辈,竟敢同我家天王这般言语!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等却是哪里晓得,这杜临潼乃是程冰砚的弟子,那冰砚心性高傲,乃是世间第一等厌恶那排场等级之人,素来瞧不上那些个架势,这杜临潼耳濡目染,哪里晓得俯仰鼻息这一说,听得风堤岸沙这话,却是瞄他一眼,淡淡道:“又不曾问你,巴巴的应甚么。”又朝那天王道:“俗话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瞧你也有些个气度,怎地倒这般藏藏掖掖的,竟没个当担哩。”

  第八节 水遁


  那天王立在上头,听得临潼此语,却是哈哈一笑,跨前一步,笑道:“你这妮子,倒也有趣。也罢了。本王乃是呵罗提太帝宫之主,弗于岱诸国之王,也有个名号,唤作飞玄天王。”
  他言语之时,那无夷无思无不一脸傲色,杜临潼却是听得一头雾水,眉头一皱,将“飞玄天王”这四个字念得两遍,却是摇头道:“罢了,你便讲了,我也糊涂。只是一个凡俗道人,无端端取个‘天王’的号,未免也太自不量力。”
  风堤岸沙听得这话,登时两眉倒竖,厉声叱道:“胡说甚么!我家尊上,岂容你指点褒贬!”杜临潼晓得他牙尖嘴利,自家同他争饶起来未必占得了便宜,索性置之罔然,朝那飞玄道:“也奇了。你那呵罗提,也不知在天外何处,同咱们虚陵洞天,一无嫌隙,二无过节,并没个仇雠,怎地今日来此,却要拼个你死我活?”
  飞玄闻得此说,却是微微一笑,斜坐几案之上,笑道:“咱们征战峨眉,只求克敌制胜,并不曾打算拼个鱼死网破。中间缘由,同你一个小姑娘,却也叙不清楚。想来你素昔也有些底子,这才养得这般骄纵放诞。我也不同你理论。若在往常,我也没个和你分证的由头。只今日不同,我呵罗提之众,洋洋来此,原也是大事,不能因你娇蛮可怜,便容情坏事。少不得还要动手。”
  言语下,朝风堤岸沙道:“都拿下。一个都不能走脱。”风堤岸沙侧立在旁,因他有话,又不好插话,又不好动手,郁郁半日,听得这一说,登时两眼放光,抢上前来,水蛇腰一扭,两手凭空抓出一对草叶化作的长剑,厉声道:“臭丫头,取兵刃来,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杜临潼尚未答言,杜淮南却是一步跨上前来,将凌万壑负在背上,左手后扶,右手放出仙剑惊鲵,冷道:“你个七尺汉子,同个小姑娘叫阵厮杀,好没意思。且来,叫你瞧瞧我仙剑宗范。”凌万壑趴在他肩头,冷道:“你便要抢战,好歹先将我放下来。地头墙角,哪里都容易。这般背着,便不嫌碍事,到底趁手些。”杜淮南听得这话,却是眼皮也不曾眨得一眨,冷道:“若十分要紧处,我招架不得,也好拿你作个肉盾。更趁手。”
  那风堤岸沙见他如此托大,直是气得七窍生烟,冷笑一声,森然道:“乳臭未干,竟敢狂妄至此。我这仙草,乃是鬼蕙。沾着便要脱皮,碰着便要见血……”杜淮南暼他一眼,却是将剑一挥,冷道:“啰嗦什么。起手。”
  那风堤岸沙哽个倒仰,啐得一口,腰身一摆,两手一摊,那一对鬼蕙叶剑“嗖”然一声,登时脱手飞出,一左一右,好似一对鹞子,便朝杜淮南迎头啄来。他这飞剑来得奇快,其来之时剑头火星四溅,“兹兹”作响,当真是快于星火,断不容人施法咒言。凌万壑匍在杜淮南肩头,乍见剑来,心下一跳,却是脱口唤道:“来不及了!快躲!”
  呼号之下,那杜淮南却也果然两足一点,猛地拔地飞起。孰知那长剑飞在半空,却似有长索飞绳操控一般,剑头一顿,剑身陡然一旋,“嗖”然一响,竟是双双折向,又朝淮南追斩而来。这剑其快,哪里容人列印作法,凌万壑瞧在眼中,心中发急,厉声喝道:“开罩子!”孰知喝声在耳,那杜淮南却是突地“啐”得一声,猛然喷出一口口水。
  说时迟,那时快,倏欻间隙,那口水陡然化作一柄三尺短矛,铜头铁身,一发鬼蕙剑飞斩而来,“当”然一响,却是斩个正着。那短矛瞧来刚硬,却是一斩即断,“哐啷”一响,登时跌落在地。只是那鬼蕙剑一剑斩了个实在,剑锋之上华光一闪,却是霎时化作一片兰草般的长叶,“倏”然一响,即便飘摇落去。
  只是前剑落空,后剑又至,电光火石之间,另一柄鬼蕙剑已自劈斩而至,仓皇之间,无可躲避,淮南只得将惊鲵一挥,挡在身前,且听“乓”然一响,双剑交斩,那鬼蕙剑来势凶猛,力胜三分,惊鲵架不住那力道,“哧”然一声,却是落在淮南肩头,剑锋无眼,却是生生砍在淮南锁骨之上,皮开肉绽,登时鲜血直流。
  凌万壑匍在淮南肩头,那长剑回落,剑尖划过,却是将鬓角削去一揪头发。断发仳离,四下飞扬。直唬得凌万壑魂飞魄丧。只是那鬼蕙剑虽则得胜,自家一击之下,却是变回了草叶,软塌塌的飘将起来,缓缓飞坠。凌万壑又惊又恼,又气又怄,一对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然瞧着淮南,那底下的喝叱之言,到底还是骂不出口。
  袁知易从旁看得分明,直是手心起汗,暗自焦灼——“这妖道好生厉害,杜师兄这般托大,只怕不是敌手。”正自忖度,却见那风堤岸沙一脸错愕,惊骇莫名,摊着两手,兀自尖声叫道:“你这甚邪法?如何我的鬼蕙剑一碰便折了神通?”杜淮南顿在半空,肩头那创口便是瞧也不曾瞧上一眼,睥睨风堤,冷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接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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