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门打开来,我才意识到这么多年对“中式风格”的理解有多么欠缺,正个房子都是用的木质头饰,玄关那面墙处理成一堵仿古的影壁,墙上圆形的灯幕映出一蓬竹影,让整幢房子笼罩在时光穿梭的感觉里。 A将大衣和包包留给我,只是拿了手机,就跟阿姨去了二楼,我朝阿姨指的偏厅走去,想着要给娇娇回条微信。 刚准备步入偏厅,我看到实木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X!” “蔡大哥!好久不见。”我赶紧上前。 “来坐来坐!真的是好久不见!”老蔡拍了拍身边的软垫。 我坐到他身边,接过他递过来的桔子:“蔡大哥送B总来的吧?” “是啊,你怎么没上去啊?”他拿过茶几上的瓷杯,给我倒水。 “真的假的啊?大哥。”我笑:“今天这二楼可不是我能上得了。” 老蔡把杯子递给我:“你这话说得,你们A总今天带你来,就说明你不是一般员工了。” 我连忙说“谢谢”,杯子的瓷胎带此温度,温润得象玉一般:“比不得蔡大哥你啊,B总真的是非常地信任你。” 老蔡笑得很是自信:“我也没有别的手艺,但老板信任我,我就得好好干不是。”见我对他伸大拇指,谦虚地摇摇头:“司机这个岗位啊,就是不带嘴,带好眼睛、耳朵和脑子。”
“蔡大哥你特象最近网上说的那个‘扫地僧’,就是少林寺里扫地的师傅,看上去很不起眼,但其实身怀绝技,能平天下不能平之事。”我把剥好的桔子递给他:“快,说说你的拿手绝技!” 老蔡还真认真地想了想,说:“嗯……绝技啊,老板一上车,我就知道他要去哪、见谁和办什么事。”他故作郑重地问:“怎么样?绝不绝?” “太绝了!真的吗?”我真的大吃一惊,因为我以为他要说一把倒车入库,或者全市行走不用导航之类的呢,我试探地问:“那你其实知道今天B总是来见谁的?” 老蔡咽下桔子,“切”了一声,说:“这也太小看我了。”他凑近我说:“这C家的老爷子虽然是本市医药界的第一把交椅,但今天这个局,请的正主儿是C家的东床佳婿。” “哇……”我惊呼一声,忽又想想,不对,问道:“这其实是B总告诉你的吧?” 老蔡不屑地看了我一眼,说:“小X你也太小看人了啊。”他拿起茶杯,老神在在道:“这需要老板说吗?你们公司最近帐被查了,而C家的女婿是税务的红人,这么简单我都分析不出来,那真是白握这十几年的方向盘了。” 我瞪大了眼睛:“蔡大哥,你!就是扫地僧!” 老蔡把我指着他的手按下去,笑着说:“你们这新潮用语我不懂,但替老板开车这几年,事还是见得不少的。”他指指地板:“自从他家结了这门好亲事啊,门槛都不知道被踩断了多少根,来他们家套近乎的,多半还是冲着他女婿来的。”
我倒是没想到,皱眉说:“这个严肃原来有这么大的本事?” 老蔡喝了口茶,疑惑地看着我:“你不知道吗?有本事的可不是这严肃。”见我木讷地摇头,老蔡把杯子放下,一脸讶异道:“你们A总就没跟你说过?“ 我摇摇头:“我们老板不喜欢说这些。”我进公司这么久以来,A总几乎没有说过任何裙带关系,也没攀过什么熟人,这方面的工作几乎全是B总在安排。 “那倒是。”老蔡反应过来了,才说:“这严肃的姨妈,现在是X省的省委书记,传闻是中央建设部副部长的有力人选,自己膝下只有个女儿,再就是……”他伸出食指,指了指天花板。 我伸出手捂住了嘴。 突然之间我明白了,第一次见C,是她帮A约到了“想约的人”, 她的跑车和保姆车,而她那间只有两层楼高的咖啡工作室坐落在中央商务区的正心地带……
听到外间有人下楼的声音,我疑惑地看了看手机,才8点,下楼的人不少,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和老蔡起身走了出去,正看到B总向严肃赔笑。 “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调查,决不敷衍、怠慢。”B总说得郑重。 严肃笑得矜持:“现在是法治社会,公务员真的是要做好人民的公仆,既然穿了这身制服,就要对得起党的要求,和人民的期待。”他接过阿姨递来的外套,边穿边说:“税赋是国家财政的主要收入,是政府代替人民行使权力的主要体现。” 到了玄关,B总连声应着,与A并排站在严肃面前。 严肃却是越过了A和B,向他的岳丈打招呼:“爸您快进去吧,我和这两位再聊两句,一会儿到家了给您电话。” C的父亲倒似在跟自己的领导讲话,连声说好,又叮嘱严肃开车小心,方才退了回去。 我和老蔡不敢上前,只得在玄关这头候着。 听到B总说:“领导,我虽然读的书不多,但对于自身的义务还是很了解的,对国家的要求肯定也是全力配合,只是这快要过年了,我们这公司说大不大,说小……也还养着几十号人,中国人嘛,过年最大,你看这新闻一发布,我们的甲方正好拿了这借口,钱是一分也不愿意给,但有合同在那儿,活倒是不让我们停,你看……再这么下去,我怕这些员工……” 严肃说:“你说的确实是客观问题。”
“严哥……”A的声音响起:“现在不光是甲方以‘经营不稳定’为由拒绝支付的问题,我们的供应商也不断上门讨要付款,项目上的物料、钢构件全都停掉了……”A的声音里全是哀求。 “你们说的我也能理解。”但严肃的语气却完全不为所动:“这样吧,明天我到局里看看,你们也知道,这不是你们一家的问题,我督促一下工作进度,尽快地把工作完成。” 待送了严肃离开,A和B却没有很快返回,我看了看老蔡,他向我摇摇头,示意我不用担心,但想想A今天烧得那么狠,我还是进屋拿了A的大衣,出去找他们。 远远地看到B和A站在车道边,我快步走上去,向B点了点头,便把大衣披在了A的肩上。 “所以,这只是个开始。”B说完,便掏出了口袋里的烟含进嘴里。 我正准备调头回去,B却叫住了我:“帮我拿个打火机来。” 应了B总,我急急地拿了老蔡的打火机送了出来,却看到A在流泪,而B接过打火机,点燃了,狠狠地吸了起来。 “谢谢。”A从我手里接过纸巾,说:“你等我一下。” 我便默默地退开去,站到路灯后面的黑暗里。 A过了半晌才平静了些:“B哥,我可能真的没有这个天赋,我现在觉得我爸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浓烟从B的口中逸出,他笑得有些不甘:“A啊,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终于长大了。”他又猛吸了一口烟,道:“游戏玩得再好,如果制定规则的人说‘规则要变’,那还是顺应改变地好。虽然你不愿意告诉我C发生了什么,但我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他踩灭烟头,又抽出一根烟,在烟盒上磕着:“这个事,还只是个开始。”
自那晚与严肃会面后,B总一语成谶,公司账目清查的工作并没有加快,与我们一起上了清查名单的公司,一个一个曝光了结果,而我们仍在清查中。 A的感冒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变得严重,一直咳个不停,我坐在位置上听到办公室里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觉得自己的喉咙也难受起来。 培训主管急急地跑过来,把装了药的小袋子放到我的桌上。 “这么快?”我吃惊她的速度,刚才在走廊上碰见她,得知我要去药店,她便自告奋勇替我跑腿。 她笑:“我以前练过短跑。”她指总经办的门说:“X姐你快送进去,咳得好狠。” 谢过她,我便去敲总经办的门。 “A总。”我轻声打招呼。 A又是一阵猛咳,只能伸手示意我进去。我连忙把止咳糖浆从袋子里取了出来,把盖子拧开,倒了满满一盖子给她。 因为咳得太狠,A的脸上满是红晕,她用手压住胸口,好半天才把咳意抑制住,她接过瓶盖飞快地倒入嘴里,用力地咽了下去。 “A总,你还是得去医院看看,这样捱着不行的。”我边说边把桌子上散着的各种药放回到包装盒里。 A“嗯”了一声,却拿着手机去拨电话,我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只能默默地摇摇头。 “妈,我刚才给爸打电话了,他不同意,你帮我再跟他说说。”A说得很急。 不知道电话那头A的妈妈说了什么,A猛地站了起来:“妈!叫爸别想了,我不会同意的。”她拿起杯子要去倒水:“他是那么好哄的吗?假装同意也不行。” “妈!你再跟他说说,B真的吃不消了,再这么拖下去你女儿的……”她又咳了起来,她把手机拿远,撑在窗台上,咳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赶紧从她手里接过杯子,帮她接满了热水,递给她。 A喝了好几口,仰着脖子站了2、3秒,才又把电话附在耳边,无力道:“妈,真的,我这几年的心血都快要被耗尽了,你让爸爸再帮帮我,帮我周转周转。”
我一声不吭地蹑脚退了出去,最后看了A 一眼,轻轻地掩上门。 走回位置上,我对着电脑发呆,回想起当初A让我帮她去买个LV的包,那时候我不懂得那么多,夏末的阳光照在身上还有些炽热,不象现在…… 帅总拿了沓资料走了过来,问我:“老板在吗?” “在。”我向他招手:“你等会儿在进去吧,给家打电话呢。” 帅总扯了椅子坐下,双手来回在头发上捋着,见我把手覆到那沓文件上,便点了点头,示意我可以翻阅。 拿过文件,我刚了前两页,就心惊胆战,竟然是关于各个项目移交的成本分析,往后翻了翻,几乎是所有项目的现状报告。 “我们……”我抬头看帅总。 他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一口气叹得十分悠长。虽然情绪十分低落,帅总却依然西装革履,毫无松懈的样子。 “已经到这一步了吗?”我合上资料,放回到他面前。 “其实,早就应该走这一步了。”帅总把手放在资料上摩梭:“只不过有B在背后,才能支持这么久,一个企业,一旦资金链断掉,就是朝不保夕了。”他抬头环视四周:“我曾经以为可以站在这个行业的顶端……可惜了。” 一时间我们各怀心事,都没再说话。
下午,路过人事部,突然被人事妹纸叫住。 她递了张纸给我,我接过来看,是物业的工作人员送来的函,催收租金和物业管理费的。 “X姐,怎么办啊?请款单我都交上去一个星期了。”妹纸低声说:“每次我问财务,都说没有钱。” 我走进人事部,把函放到她的文件盘里:“没事,放我这儿吧。” “可人家一直打我的电话催啊,一天问两、三遍,我快烦死了。”她眉毛都快打成个结了:“早知道,打死我也不告诉他们我的手机号。” 我听她发牢骚,心情也烦躁起来,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你跟别人好好解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解释了,没用啊,人家只管收钱,又不管我们公司的状况。”她一脸的阴郁。 我心头一股火起,正待要发作,培训主管走过来,把单子拿了起来。 “我来跟物业说吧。”她看了看函,对妹纸说:“或者一会儿你带我去一趟。” 妹纸却一把将函抢了回来:“我跟X姐这说事呢,你别插嘴。” 我冲她伸出手,妹纸有点惊讶地看着,我沉声说:“拿来!” 我的声音清楚地传递出我的怒气,妹纸瘪了瘪嘴,把函递到了我手上。 转向培训主管,我道:“一会儿我带你去物业,认识一下那边的工作人员。” 见她点头确认,我转过头盯着人事妹纸看,见她在我目光下慢慢低下头,我才道:“你安心做好考勤、薪酬和绩效的事情,其他的事,你俩交接一下。” 走出人事部的时候,我听到文件夹用力地摔到桌子上的声音,回想起自己曾站在总经办,向A建议给予妹纸晋升机会,只能摇摇头走开。
晚上下班,在地铁上发楞,远远地听到劣制音响放歌的声音,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一边在车厢里挪动,一边将手里的搪瓷缸伸到乘客面前乞讨。 我盯着这个老人,心里不由起了疑惑:他为什么乞讨?是没有家人?没有社保?遇到了灾祸,还是没有积蓄?他经历过什么?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 突然我意识到自己的口袋里也有音乐声传来,赶紧掏出手机,看到来电,飞快地接了。 “嗨!”娇娇的声音传来,透着温柔。 “忙完了?”我觉得我的心也跟着安静了些。 “还没,就想给你打个电话。” “案子很复杂吗?”我从口袋里掏了零钱放进那个老者的搪瓷缸,也不理会他道谢,转身对着车壁。 “是啊,需要收集、整理的证据比想象得还繁杂,可能还会多待几天。” “喔。”我的声音出卖了我,失望溢于言表。 “我有空就给你打电话,好吗?”他带着歉意说:“会让你感觉不到时间的,然后飞快地,我就回去了。” 我被他的话逗笑了:“那你还是悠着点吧,我怕跟你打电话太多,时间跑得太快,我都老了。” 他停顿了好几秒,才说:“能看着你变老也不错。”或者这句泄露的秘密太多,他又紧接着问道:“你们公司的状况怎么样了?”
我叹了口气,说:“今天我们项目总监去找了A总,提交了项目移交的分析,可能……会把项目转出去吧。” 娇娇在那头也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公司现在风雨飘摇,项目停滞对你们来说风险太大,你们公司的项目合同也是我们草拟的,对于工期这一块,你们一向让那些甲方很满意。” 地铁到站了,我随着人流往外走,仍是拿着手机问他:“难道除了把项目转出去,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你们现在最大的工作应该是止损,尽快找其他公司接手,或许你们可以用‘冬眠’熬过这段时间。”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却仍给我打气:“哪个企业都有这种情况,只要不‘死’,就有希望。” 想起早上A的状况,我甩甩头,转移了话题:“别光说我了,你吃饭了吗?” “没有,你呢?” “我马上到小区了,这就去吃。”我换了只手,出了地铁就觉得好冷:“那你快去吃吧,别跟我聊了。” “我想和你一起吃。”隔着手机,我能想象到他狡黠的表情。 “一起吃,怎么吃啊?让我对着手机吧唧嘴吗?”我问道。 他在那边笑得开怀:“傻瓜,我们视频不好吗?”
先去吃饭,晚点再来,这两天工作上的事让楼主生不如死,报告写了删、删了写,得去吃点好的补补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娇娇走得近了,竟让我完全可以消化掉白天在公司的心烦意乱,我在整理A的办公桌,耳边传来走廊上同事争执的声音,我并没有象往日里那样急着介入,甚至没有走出去,也许适当的发泄,可以让大家的情绪都缓减一下。 办公桌上药品的种类越来越多,除了退烧、止咳的药,多了不少消炎的药物。 收拾完后,我便去看文栏上的文件,堆积了不少,却整整齐齐,想来是A看过,又放了回去。我想了想,把这些待签的文件全部拿到自己的位置上,我大概能够理解A每天看着它们,却无能为力的心情。 我听到我的手机在响,赶紧跑出去,竟然是A的来电,我忙接起来。 “小X。”A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又无力。 “A总?” “你打个的到我这边来,陪我去办点事。” 我毫不迟疑地私人地答应了她,马上拿了包,跟财务经理交待了一声,便出了公司。 A那套万科的房子,离公司非常近,只是出租车的一个起步价,我下车之后便直接下了停车场,我知道A的车位在哪里。 待A下来的时候,我心里一惊,A的脸色苍白,眼睛肿得严重,她弓着身子边走边咳,捂着胸口,脚步虚浮。
“A总。您是不是还没去医院啊?”我迎上去问。 她抓住我伸向她的手,用力地清了清喉咙,才站稳道:“没事,我下午就去。” 我闻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酒气,现在是早上9:30,我分不清A是宿醉还是早起喝了些酒,也没有问她,只是打开车门,手虚悬在她头顶,等她坐好,才关了门。 A把手机放到操控台的支架上,导航软件已经规划好了路线,是去远郊。我系好了安全带,便出发了。 一路上,A时不时地猛咳,车上有她的杯子,却没有水,于是我也不敢说话,只是顺着导航指示的方向,一直开下去。 上了三环后,跑起来顺畅多了,大约开了30多分钟,进入了远郊的一个新区,才听到导航提示目的地就在右前方,我渐渐看清前方那幢建筑,大门上写着“楚康疗养中心”。 停好车,我便随A往疗养中心的大门走去,我们谁都没说话。 一进门便眼前一亮,疗养中心的整个大厅光源很多,映得建筑里非常明亮,前台并不象传统的医疗机构的导医台,更象是会所的服务前台,里面有两名工作人员向我们打招呼。 “您好,我来探望在这里休养的朋友C。”A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C……是吗?”前台在电脑上查询了一下,才抬头问道:“您有预约吗?” “没有,现在登记可以吗?”A十分不解。
“可以的,但要经过监护人的同意,您先填一下这张表。”前台递过表单。 “我来填吧。”我伸手接了过来。 前台说了声稍等,便在电脑上查询了一下,拿起座机开始播号,电话通了之后,听她讲的内容我大致能猜到是接通了C的父亲。 A自前台接过听筒,说:“伯父,我是A……是的是的。”她扶着额,清了清喉咙,说:“您放心……我不会的……” 听筒再交给前台,又说了些什么,方才挂断电话,前台接过我填好的表格,又让我和A分别签了字,验证过身份证,方才取过对讲机呼叫接待人员。 跟着接待人员走到疗养区,不仅灯光明亮,还多了很多的绿植,墙上用彩色的皱纹纸装饰着各类的“园地”“提示”,我甚至透过走廊的玻璃,看到外面的空地上有球场和游泳池。但我还是不寒而栗,尤其是密集的摄像头,以及每走过一扇门,都需要接待人员验证指纹,偶尔见到有身着病号服的人或站或坐,都是一脸呆滞。
接待人员将我们交给另一名工作人员,又走过半个走廊,方才看到墙上的房号下面有C的名字。 工作人员转过头来对我们说:“刚过服药时间,但请你们沟通的时候还是注意方式,如果有突发情况或交流结束,可以按呼叫器,明白了吗?” 待我们接过呼叫器,确认明白她说的,她才掏出钥匙,先是透过门上的透明窗口看了看里面,方才开门请我们进去。 房间不算小,还有书桌和独立的卫生间,C坐在床边,看到我们进来,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将头偏向了另一边。 “C……”声音带着颤抖,A上前去慢慢坐到了她的身边。 我在心里默默地计算才多久没见到C,她已经完全瘦脱了形,一双原本清澈的眼睛突兀地嵌在她的脸上,混浊得没得活气,两颊完全凹陷了下去,我看了一眼她的头发,鼻子立刻酸了起来,她原本一头齐腰的长发,现在竟剪得比A还要短。 A伸出手,象是畏惧,又象是担心,非常缓慢、温柔地将C揽入怀里,C没有说话,只是半闭着眼睛。 我捏住自己的山根处,想把眼泪止住。我强迫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响,这样的C让我觉得陌生,又让我害怕,我怕惊扰了她,也怕惊动了A。
“对不起,我现在才来看你。”A的声音象砂纸划过木头,她双手扶在C的肩上,让她坐直,问道:“这里好不好?你有没有按时吃饭?” C看着A,露出一个迟缓的笑容,说:“A……” “是我是我。”A笑着擦眼泪。 C去看自己的手指,翻来覆去地看:“我见到他了。” “谁?”A疑惑地问。 “他的爱人。”C把手抬起来,对着窗户,窗户上密集的栏杆挡住了大半的光线,C认真地看自己的手指,说:“我打了他,严肃……他打我。”C猛地收回手覆在脸上,突然惊道:“妞妞呢?” “妞妞没事,你放心,你妈妈在带她。”A不敢再碰她,只是把手放在腿上。 “我妈妈?”C的眼神又放空了,似乎透过A,看到很远的地方。 “C……你要听医生的话。”A说得很艰难:“早点好起来,我会去看你,我会有很多的时间去看你。”A低下头,说:“今天下午我和B哥要和亿能会谈,我……” 我被A的话惊得呆立当场,却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A似乎是很难平复自己的心情,双手在腿上握拳,关节处一片惨白,半晌她抑起头来,把眼泪抚去,吸了一口气,说:“我们都会好的,C,这一切一定会过去,你别忘记了你还有妞妞。”她示意我把包递给她,她掏出一张照片,是C抱着妞妞和她的合影:“这张照片你还记得吗?妞妞百天的时候我们照的,我把它留给你,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我就去找你,啊。”
刚才边更边难过,今天先到这里吧,天太冷,鼻子都塞了
@D大一小协 2017-12-24 23:02:51 C应该是抑郁症了,她估计在DNA里就有这个因素,然后从小没有这方面的免疫,她的生活应该是非常顺利的,所以碰到一点事就可能结束自己,抑郁症是个很恐怖的病,实际上可能比癌症还麻烦,从这段描述看,她应该快到木僵状态了,到了那个状态,再回来就异常的难,她的身体会自动关掉每一个机能,不能吃饭,不能喝水,不能说话,感觉不到痛,所以还是那句话,女孩子从小真的必须多点挫折,要会自己给自己调节,这个就像孩子的免疫...... ----------------------------- 我其实不想再看你评价她了,前面都没有阻止你,现在才说,是楼主的问题,不好意思。 或许对你来说只是回个帖子,但楼主写的是身边的人,是有人物原型的,你一直说她“生活太顺”“受挫太少”,楼主看了心里真的不舒服。 每个人的“点”都不一样,有的人能和癌症对抗,但亲人过世整个人都垮了。 有的人和丈夫离婚也没什么感觉,但孩子生病立刻抓狂。 再比如我自己,失业、失恋,我都可以很快振作,但有个闺蜜说我没有工作能力,我立刻和她断交、拉黑,老死不相来往。 所以,请您不要再用你的眼光点评C的脆弱,谢谢。
@wy8E4 2017-10-25 18:39:13 动不动就跑题,不知道你表达的是神马 ----------------------------- 哇……看到这条回复,我发现我已经更了2个月了,恍如隔世……
wenjiali0626: 黑名单 举报 2017-12-25 11:29:42 评论 有些人就是这样,她以为她说出实话就显得她博学懂知识,没有想过很多人不愿意听到实话,并且这些话是他自以为是实话,很多时候这些话就是一把刀子刻进人的心里很痛! ----------------------------------------------------------------------------- ●哪里有什么“实话”?很多不过是观点,观点哪里有实虚之分?不过是打着说实话的旗号嘴贱罢了。
疗养院的工作人员进来提醒我们,C的情况探视时间不宜过长,请我们尽快离开。 A拉着C的手,转向我:“小X,她真的很喜欢你,你跟她说两句话吧。” 我哽咽地喉咙难受,只得半蹲在C面前:“C总,C总我是小X……为了妞妞,你坚强点,都会过去的。”我实在是说不下去了,站起身去拉A。 在工作人员一直地催促下,我们走出病房,直到门锁上的那一刻,C仍是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这时我才意识到,她手上曾经一直带着的那枚婚戒,不在了。 走出疗养院,A一直没说话,直到我们上车,我想了想,没去按车子的启动键。 “A总……你”我低声说:“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好受点。” A却摇了摇头,说:“没事,下午亿能的樊总要来,你送我回去,我收拾一下。” 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A打开了音响,Adele的声音在车厢里流转,我听她浅吟低唱:Never mind, I'll find someone like you,I wish nothing but the best for you, too,Don't forget me, I beg…… 回到公司,我订了一束鲜花,买了一些水果,查看了待客的茶叶,通知帅总把项目数据准备一下,又陪同财务经理将相应项目的应收报表整理了一遍,一直忙到下午一点。 同事们大半都午休了,办公室里很寂静,我慢慢从走廊走过,回想自己从入职到现在的两年里,很多细小的事情。
拿了外卖回到位置上,我忍不住掏出手机,想对娇娇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踌躇半晌,写道:“今天很忙吧?” 信息刚发出去,手机便响了,我吃惊娇娇竟给我拨了电话来。 “喂。”我快速地接了起来。 “我也挺想你的。”他在那头声音里带着笑意。 “啊……”我仿佛倒入一团柔软的云彩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从外卖的看相到他出差见闻,从我公司的现状到今天的心情。 听我说完早上的事情,娇娇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可能人永远也没有办法真的感同身受吧,我不知道这个C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不希望你难过,等我回去,陪你好好的聊聊。” “嗯。”我应他,轻声说:“谢谢。” 挂断电话,我坐在椅子上,奇怪和他讲话怎么会这么治愈? 突见A走了过来,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打招呼。A穿着一件藏兰色西服套装,头发全部梳向脑后,我从她手里接过大衣,她化好了妆,除了眼睛仍是肿的厉害,完全看不出早上的沮丧。 看到桌上的鲜花,A冲我点点头,我挂好她的大衣,提醒她看一下桌上项目部和财务部的报表。 A没有马上去翻阅,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文件夹,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笑了笑,说:“刚回国时踌躇满志,真是没想到。” 我把泡好的咖啡递给她,也笑:“老板,咖啡。”
下午B总和亿能的樊总一起到的,两人走进公司大门,脸上看不出波澜。樊总带着一名副手,年纪看上去和B差不多,只是头发已经稀疏,俨然一个地中海。 A早在门口迎接,她上前和樊总握手时,我踮脚侧身从老总们旁边挤进总经办,去准备茶水。 大家进了总经办,在沙发上落坐,寒暄了好了阵子,从国家大环境聊到行业,说起税收、政策。 见我把头道茶倒入各人杯中,A开口道:“樊总一来,蓬荜生辉,茶是我专门留的金骏眉,您试试。” 樊总笑得和蔼可亲,拿起紫砂茶杯先嗅了嗅茶香,说:“嗯,好茶!” B总喝了口茶感叹:“我们这A总啊,小气得狠,平时我来,都没舍得泡过的。” “货卖识家。”A执壶倒满公道杯,去给樊总加茶。 樊总呵呵笑着,举杯去迎A总的公道杯。 B总向后靠在沙发上:“喔?樊总既然是识货的,那你把货给樊总验验。” 我知道时机差不多了,便从A的办公桌上取了项目概述的文件,递给了A。 “樊总您看看,这四个是我们在建项目里运转情况最好的,无论从甲方质量、回款,还是项目潜力。”A没有多说,只是将文件递了过去。 樊总乐呵呵地翻看,却很随意,转手将文件递给了身边的地中海,说道:“唉,我是做机械出身的,投资这行业也是赶时髦,让他看,他们懂。” A听了这话,低头去添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