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八我认识的有钱人,观“买香奈儿的人没洗衣机”帖子有感

  关于【重启】的通知
  各位猫草、及新朋友:
  蒙天涯编辑慕慕小姐错爱,该帖内容已与天涯签约,故而小X的人生要重启了,曾经的结尾已被删除,现在要续写人生、改变未来,所谓大力出奇迹,我和慕慕小姐要让凤凰遇火盘涅、老将枯木逢春……(激动地不知道说啥)
  所以请各位安坐,看过的猫草请【勿剧透】,毕竟再上一层楼,还是要从这个阶梯起步,新来的朋友也请稍待,慢工出细活。
  再次谢谢大家,我们马上再见(手动微笑)。
  猫青菜 敬上
  从乡下滚回来了,让大家久等了,和编辑这边也汇报过了,今天开码,再不码猫草都要“连盆带草”地离开我了吧?
  先上一下人物名吧,不过短时间内,会用人物名加代号出现的,方便大家观后:
  “我”——魏芝
  A——兰钰婷
  B——杜致远
  C——林婉
  严肃——严肃
  999——刘国兴
  帅总——唐凯
  2姐——吴燕容
  娇娇——齐承俊
  萌萌——方萌
  老烦——张志成
  前台妹子——祝薇
  人事妹子——王青青
  培训主管——张凝
  财务经理——黄萍
  大侄子——范胜龙
  梅子——邱梅
  老樊——樊汉杰
  地中海——蒋新念
  A公司——W市索恩工程有限责任公司(后更名为“W市索恩工程股份有限公司”)
  B公司——W市恒远工贸有限责任公司
  再次感谢提供名字给我的猫草们,么么哒!
  【又是熟悉的一段,“老”猫草们请注意略过】不然都被我逼着看三遍了(捂脸),新来的朋友们可以关注这段啊,也熟悉一下新名字。
  很快,兰总(A)的妈妈便赶来了,兰总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走到不远处,我把药和病历交给了兰总妈妈,把兰总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兰总妈妈心疼得一直叹气。
  公司运作已近停止,所以兰总休息了两天,似乎也没什么影响,但接到兰总的电话,我还是非常开心。我开着兰总的车,去湖畔别墅兰总父母家。在保安的岗亭处仍是要先跟主人通话,同意后方能放行。
  “阿姨你好,我是兰总的助理小魏,我来接她。”我对着通话器说。
  保安听到回复后,抬起栏杆让我把车开了进去。
  我停在兰总家的花园前,正好兰总家的门开了,兰总穿着羽绒服正跟兰总妈妈告别。
  我便没有过去,只是下车后站在车旁向她挥手示意。
  兰总(A)的妈妈拉着兰总的手不知道在说什么,兰总挣脱了反去握她妈妈的双臂,两人似乎在争执什么,突然一个头发花白的高大男人走了出来,应该是兰总的父亲,他扶着兰总妈妈的肩,对兰总说了些什么。
  兰总只是听着,没一会儿便朝车子走了过来。
  “钥匙。”兰总对我说,声音听起来冷硬。
  车子从车道上向回倒,我看到兰总的妈妈仍站在门口,衣着单薄、神情悲伤。
  车子一直驶到主干道上,兰总才开了口。
  “谢谢你来接我,公司没什么事吧。”兰总带着歉意道。
  “您才请一天假,能有什么事啊?”我想让气氛轻松些。
  兰总却拐上了另一条路,说:“跟我一起去一下杜总(B)的公司。”
  杜致远(B)的公司我大致是知道地址的,还在财务部的时候,经常处理公司证照,他做为公司的大股东,其他的经营项目都有在公司备份资料。
  车子到了一栋写字楼前,便往后面的停车场绕,兰总(A)取停车卡的时候,我看到写字楼一楼有一半都是银行,门口四根巨大的柱子,无一不彰显着大楼的财力。
  “这写字楼租金不低吧。”我下车来四处打量,这里的停车场非常亮堂不少车位都已经喷上了车号,显然是专用车位。
  “他两年前买下了这里的17楼。”兰总锁上了车子。
  “整层吗?”我很是震惊。
  “也不能说是买的吧。”兰总上前去按了电梯,心情似乎平复了些:“你知道他是做建材的,这栋大楼他做为供应商参与建设的,结帐的时候,甲方说没钱,不然按低于市价的价钱,抵一层楼给他。”
  电梯来了,我们进去后,我才问道:“好难以相象啊,杜总的个性竟然会接受。”
  “要么就拖着不结帐,要么就补点钱拿这一层楼。”兰总盯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楼层,没再说话。
  到了17楼,一出电梯就是一个前台,也没有工作人员,背景墙上用马赛克拼出了“W市恒远工贸有限责任公司”的字样,十分豪气,但却让人有种误入洗浴中心的感觉。
  我去按门上的呼叫铃,离门最近的一个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个女的,一头利落的短发,红色的唇膏艳丽而周正。她按开了门,似是认识兰总,说了声“你好”,便侧身让我进去。
  我跟着兰总(A)往里走,看到办公室里还是传统的木质办公桌,并不象我们公司那样用的隔断。走到总经理办公司,看到杜致远(B)的办公室大门敞开,一进门就看到半面墙的大鱼缸。
  杜致远坐在巨大的班台后面接电话,见到我们,示意我们先坐。
  刚才给我们开门的短发女生,端了两杯茶进来,放下便出去了。我偷眼打量杜致远,见他背后整面墙是一幅浮雕的泰山日出,班台的副台旁,是一大盆发财树,我们坐的沙发旁,有半面墙的书柜,可惜只是放着一些文件夹,并没有一本书。
  我看鱼缸里的那条巨大的鱼,很是眼熟,皱着眉想了半天,这不是我家油壶上画的那个金龙鱼吗?
  杜致远(B)挂了电话,走到沙发坐下,问道:“怎么样?老爷子怎么说?”
  “不同意,还是那个要求。”兰总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苦笑着说:“让我跟刘家的那个博士再续前缘。”
  我吃惊地看向兰总,难道兰总父兰总母都不知道Gustavo(哥同学),还是不同意?而杜致远则看了我一眼,似是确认我是不是应该继续坐在这里。
  我很快地收回目光,知道自己造次了,而杜致远则读懂了我的反应,确认我坐在这里无妨,便说:“你也是,干嘛一直跟你家老爷子犟,那洋鬼子傻里傻气的,哪里好?”他跷起二郎腿,继续道:“再说了,他不是一天到晚东跑西颠的嘛,说不定哪天就看上个洋妞,跟你说Bye Bye了。”
  兰总白了杜致远一眼,道:“闭嘴。”
  杜致远不在意地笑了笑,又道:“现在年底了,一时之间做增资,我也实在是吃力,要不,再找几个熟人问一下。”
  “倒不是找不到投资人,是找不到可靠的投资人。”兰总手肘撑在膝上,双手握拳支着下巴:“我现在草木皆兵,要是以往,我除我爸和你,我会直接去找林伯父。”
  杜致远(B)去拿桌上的烟盒,说:“先前我就以为林家的老狐狸会来投资,我一直以为严肃这样打击我们,是为了给老丈人送礼……”
  “不可能。”兰总马上否定:“以我和林婉(C)的交情,他大可以直接来谈。”
  “直接来谈?”杜致远打断了她:“如果不是我们死撑到现在,估计早就低价出售了吧?我到现在都不排除严肃和那只老狐狸联手,不过是亿能的出现让我觉得他的嫌疑小了些而已。”他将打火机掷回了桌上:“而且林婉是怎么回事?平白无故地跟严肃闹什么?男人嘛,逢场作戏总是有的,何必搞得这么难堪。”
  我把视线转到那条巨大的金龙鱼上,不再看他们,杜致远对林婉的事情尚无所知,可能在他看来,不过是些感情纠纷,但林婉(C)那头剪短的头发、她呆滞的模样,可能会永远地留在我记忆里,我实在是不忍听到关于她的评论。
  “现在聊这些也没意思,严肃和林婉的事跟我们眼前的困难也没有关系。”兰总的声音里带着烦躁:“一会儿我再打几个电话试试。”
  杜致远抬手看表,说:“那边吃边说吧,时间也不早了,我晚上约了几个小兄弟,一起吧。”
  兰总(A)应了,转头问我:“小魏没什么事,一起去吧。”
  我不去看杜致远,只是说:“兰总,我还有点事,我就不去了。”
  “很重要吗?”兰总似乎很想我留下,见我确定地点头,兰总才遗憾地说:“那行,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地铁上,我站在两节车厢接缝处,随着地铁的行驶高低地晃动,想起刚才杜致远说的话,实在是闷闷不乐,我拿出手机,发了个朋友圈,写道:“男人都是些什么鬼东西!”,还加了张外国小盆友比中指的图。
  没过两站,我正翻看朋友圈,齐承俊(娇娇)却打了电话进来,我连忙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他在电话那头问。
  我奇怪他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应道:“在地铁上啊。”
  “和谁在一起?”
  “我自己一个人啊。”我觉得莫名其妙。
  齐承俊没再问,只是“喔”了一声,又说:“我后天就回去了。”
  “真的吗?”我马上把刚才的疑问丢到脑后了:“工作都忙完了?还顺利吧?”
  “还好。后天我们一起吃晚饭好吗?”
  听他问得这样急切,我的嘴竟然比脑子反应快,道:“好啊!”说完这两个字,下意识地把手放到嘴边,觉得自己反应太激烈。
  “喔,好……好。”齐承俊在那头应道,又语气轻快地问:“你有没有吃饭?”
  “没有。你呢?”我转头对着车壁,很怕别人看出我的欣喜。
  “我刚吃完,准备回酒店,你不要挂,陪我聊聊好吗?”他放松语气地问我。
  “嗯。”我应着他,点了点头。
  下了地铁,我仍是把手机贴在耳朵上,跟他讲我早上接到我妈的电话,说是我爸管她管得太严了,明明已经好些了,却不让她下床走动。
  说着说着,我突然觉得好象讲太久了,不好意思地问:“我一直说这些琐事,你会不会觉得好烦?”
  我听到他轻笑:“确实很烦。”我心一沉,却听他又轻声说:“很烦只能听到你说,却看不到你的样子。”
  我们公司的律师,是在本地一所著名的政法学院领导退休后经营的律所里就职,这个律所除了强大的律师团队,还有政法学院在校的教授等人做为顾问,可以说是很强大了。
  所以我看到律师大叔来了公司,便赶忙起身去帮他开总经办的门。
  “周叔叔!”兰总(A)一看到律师大叔就站了起来,将他让到沙发坐下。
  我照例烧上水,便去拿好茶。
  “我从你家出来,就直接过来了。”周律师脱下貂绒领的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
  “我爸怎么说?”兰总有些急。
  周律师仅坐着一半沙发,背挺得笔直:“我先跟你说一下你父亲的想法,你认真听。”
  兰总很是听话地模仿周律师的坐姿:“你父母一直就你一个女儿,从小对你的投入和培养,我们老哥几个都是看在眼里的,你回国之后,说要投资公司,你父亲也没说什么,你愿意在市场上历练几年,也是好的,但你那时没接受你爸爸的帮助,而是找了杜致远。”
  兰总垂眼看着地面,并没有说话。
  “杜致远(B)确实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手段凌厉,从不拖泥带水,但他一直游离在灰色地带,你知道我们所也接他的案子,是有一个组专门为他服务。个中原由我不用多说。”周律师轻轻叩了叩茶海,以示谢谢我倒的茶,又道:“你现在公司面临的问题,也是他的行事作风引起的,婷婷啊,你父亲就是担心你喝洋墨水,太过于不拘小节了。”
  “我知道,周叔叔。”兰总(A)轻声应了一句。
  周律师似乎有些为难,说:“这些话也不该我来说,但既然你让我帮你们父女搭个桥,这个中的关键,我也是要把话带到的。”周律师喝了口茶,才道:“婷婷,你这个公司市场占有率虽然一直在扩大,但靠的是你的专业和利润让步,真的值得你如此投入吗?你父亲年纪不小了,高血压也时不时地在犯,他一直担心自己有一天突然走了,这家大业大的,你和你妈没人照顾……”
  我将公道杯倒满,又泡上了一壶茶,便带上门出去了,并没有听到后面的话。

  倒是回到位置上,看到了项目文员的留言:“魏姐你在吗?!”,感觉挺急的,我在键盘上敲字回复:“在了,怎么了?”
  没一会儿,她便回过来:“你知道不,老烦出车祸了!”
  我一下弹了起来,老烦出车祸了?怎么出的?老烦没有车啊,被撞的?被谁撞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想起昨天杜致远说的话:“晚上约了几个小兄弟吃饭。”
  走进项目部时,办公室里的人都聚在一个项目经理的桌前,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我去看文员妹纸,见她招手,示意我过去。
  “魏姐,听说人躺在医院还没醒呢。”她小声在我耳边说。
  “报警了吗?抓到人了吗?还是肇事逃逸了?”我连问了几个问题。
  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回应道:“好象是抓到了,我没听清。”
  我便撇下她,走到那群同事那里,想听真切些,却见总监办的门开了。
  唐凯(帅总)站在门口,一脸的不耐烦:“工作不忙了,你们就都放假了是吧?前同事发生意外,商量一下怎么凑份子去人家里慰问一下,别娘不叽叽堆在一起嚼舌头。”
  同事们见状都尴尬地散去了,我站在办公室的这头望着唐凯。
  他回望着我,问:“来坐坐?”
  我抬脚便走了过去,进了办公室,我关上门,坐在他的桌前的椅子上。
  唐凯笑了笑,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你天天这么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别人还以为我欠你钱呢。”
  “张志成出车祸了。”我皱眉望着他。
  “嗯,听到了。”唐凯不动声色地拿起保温杯。
  “是当了你的替罪羊吗?”我低声说。
  唐凯(帅总)拧杯盖的手停了下来,抬眼看我:“跟你说了,不是我举报的公司。”
  我看他一脸阴沉,却觉得一股恶气压在胸口,我仍是低声:“唐凯,我不相信你,你曾在公司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借着容(2)姐的伤痛去玩弄她的感情。”
  唐凯放下杯子,将脸侧到一边,没出声。
  一时间,办公室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我却没有再开口,我只是紧盯着他,抑制着自己的呼吸,我要听你解释,唐凯。
  过了许久,他转过头来,却是闭着眼睛,将头靠在了象征他在这家公司地位的班椅上。
  “魏芝,你指责我出卖公司,究竟是因为你有凭有据,还是因为吴燕容(2姐)的事情让你耿耿于怀?”他说出容姐的全名,生疏得象是提到一个陌生人。
  我楞了一下,这是自容姐走后,我第一次跟唐凯提起她,我耿耿于怀吗?我吐出一口浊气,是的,我耿耿于怀,这件事就我来说,从来没有过去。
  “小魏,或许我是个对家庭不负责任的人,但在工作上面,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对不起吴燕容,但我没有对不起公司。”他俯身向前,用手支住额头。
  我紧盯着他的双眼,没有将身体前倾,在尽量远离他的位置,问道:“你没有认错人,你认识严肃,对吗?”
  唐凯(帅总)悚然抬起头来看我:“这件事跟公司没关系。”
  我楞了一下,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我见过他在甲方承诺各种还没开工的内容,我见过他对供应商打各种付款包票……,我突然觉得自己并不象想象中那地睿智,我对这个世界、和世界上的人知之甚少。
  “杜致远(B)和兰钰婷(A)都不是傻子。”唐凯又恢复了平静的样子:“如果你都能想到,他们难道能想不到。”他终于拿起杯子来喝水。
  我站了起来,我不想贸然去谈林婉(C)的事情,至少现在看来,杜致远不知道林婉(C)的事情,而唐凯也对此避而不谈,他是真的没有寄过匿名信,还是演技已经登峰造极,我无从得知。
  “小魏!”唐凯在我拉开门的瞬间叫我。
  我没回头,只是说:“不管张志成是不是代你受过,我都不会多嘴。”如果确实是他,我希望我今天和他的对话,能让这件事到此为止。

  刚出项目部,便听到我桌上的分机在响,我看了眼来电显示,直接快步走向总经办。
  “兰总?”我推门问道。
  “喔,小魏。”兰总放下子母机的听筒:“最新的资产分析表在哪里?”
  我示意我来拿,便赶紧走向文件柜。
  周律师在翻看茶几上的一沓文件:“你把复印件给我,我回所里看。”
  待我把文件全都整理到文件袋里时,周律师正伸手去拿茶壶,我赶紧上前:“我再泡一壶吧。”
  周律师冲我摇手说不必了,便伸手来接我的文件袋。
  “需要我再发一份邮件给您吗?”我问他。
  “你们年轻人喜欢对着电脑,我还是喜欢老方法。”他摇了摇手上的文件袋。
  兰总(A)执起周律师的外套,帮他穿上,问:“您那个小助理呢?最近没见来啊。”
  “出差了,现在能自己接案子了。”周律师拍了拍衣服,说:“跟你一样,虎父无犬子,他父亲是政法学院最知名的教授。”说罢他看着兰总,沉声道:“今天我跟你说的话,既代表你父亲,也代表我这个叔叔,你今天走过的路,你父亲当年也走过,甚至比你走得更艰难,说一步一个血脚印也不为过,你们这些年轻人,总觉得自己承受的压力长辈并不理解,但事实上,所有成功的人吃过的苦是一样的。”
  兰总抿着嘴,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周律师轻笑,拍了拍兰总的肩膀:“我不多说了,我自己的儿子都不爱听我这套。”他转身往门外走去。
  兰总一直将周律师送出了公司,我没有跟上去,只是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

  我没有回复齐承俊(娇娇)的微信,眼看着到中午了,我还是在犹豫。
  黄经理(财务经理)急急地走了过来,把我从发呆的状态里唤醒。
  “小魏。”她笑着跟我打招呼。
  她笑得太感染人,我忍不住回应她:“怎么了?这么开心?”
  “是啊,有种刑满释放的感觉。”她略有些夸张地挺了挺胸:“这两月过得跟坐过山车似的,我心脏都不好了。”
  “唐凯在里面呢。”我笑着示意她坐:“这两天资金不是到位了嘛,能不能给你心脏缓缓?
  “唉,关键时候还是亲人好啊。”她坐下后努了努嘴:“你不知道,这两天我的手机不是供应商,就是银行,要不就是物业,再不就是运输的,就连复印机租赁的打到我这儿来催着付季度租金,我真的是一听到电话响就心惊肉跳。”
  我拍了拍她的手:“我听得都觉得吓人。”
  “对吧!”她应道:“老板家的钱进帐时,我真的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绝处逢生啊。”她压低了声音问:“老兰总是以公司的名义注资的,看来是要制衡亿能啊。”
  我点头,不自觉地也低声道:“亿能的投入占多少股比啊?”
  “人家就是冲着控股来的。”黄经理摇摇头说:“51%,就这个数。”
  “也是奇怪啊。”我四下里看看,问她:“杜致远(B)那么好强的人,竟然没说什么?”
  她露出不屑的神情:“现在是资本市场,杜致远恰恰最懂得审时度势的人,起初我们公司注册资金才多少?现在翻了20倍都不止。”她靠近我:“这意味着更多的设备、更优秀的人力……”
  我会意地接过话头:“还有更多的机遇和更大的市场占有。”
  黄经理靠回椅子上,似是在仰头计算:“不是市场占有,应该是垄断,亿能控股我们,已经‘统一’市场了。”
  听她这样一说,我一楞,正想问她,手机却响了起来,我低头看了眼来电,便按熄了手机。
  唐凯(帅总)从总经办出来,穿着一件藏蓝色的高领衫,和深灰的羊绒西裤。
  “聊完了?”黄经理站了起来。
  “是啊,复工计划已经敲定了。”唐凯扬起大拇指,示意她进去:“财神要支持我们的工作啊。”
  我看他们笑得放松,似乎天下都太平了。

  我按了接听键,便往会议室走。
  “是……在忙吗?”齐承俊(娇娇)的声音迟疑。
  我打起精神来:“是呢,不好意思啊,一直在开会。”
  “喔,是担心你在忙。”齐承俊似是松了口气:“我马上要下车了,晚上……”
  “我晚上加班。”我飞快地打断他:“对不起啊,我们公司现在的情况你知道的,所以……所以改天再见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是吗?”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问:“那什么时候方便?约个时间吧。”
  我一时语塞,想了想,说:“周末好吗?周五我给你电话。”
  “可以,周五我给你打。”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不似往日的柔和,竟然让我有种“危险”的错觉。
  我慌乱地道别,挂了电话后,我看向窗外,心情乱糟糟的,昨天周律师的那句话,给我的压力太大了,“你们都是虎父无犬子”,我突然想起我爸,上一次见他还是元旦,他跷着二郎腿用力地去摸麻将,大喊一声:“杠上开了!”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所以我才只是一个在异乡谋生的打工仔吗?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魏助理,我们……用一下会议室。”
  我回头一看,是项目部的同事,看来是要召开项目复工的会议,我赶紧让了出去。
  公司各部门接到通知,项目已经恢复动工,同时公司将有新的注资,接连的消息十分振奋人心,毕竟自帐户冻结以来,一直是坏消息不断。
  但无论走到公司哪个办公室,都能看到同事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大家都在讨论,新的股东加入,将会给公司的管理架构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项目复工后,大量的费用申请、人力调动递到了总经办,我坐在兰总的办公桌前,待她签完一份单子,便再递一张单子给她。
  “他们那套把戏,你还不知道?”电话里传来杜致远嗤之以鼻的声音,兰总开着通话外放和他在通电话:“说是目前股东人数为双数,不利于表决及管理,无非就是觉得哪怕是大股东,也怕双拳难敌四手,非要把他们那个搞财务的塞进来。”
  兰总签了名,把单子递给我,头也不抬地问:“那你要拒绝他吗?没有立场吧,他提到的几个理由,包括为了避免再次出现税务问题,或者是公司整体管理水平……”她停下笔,专注地对座机道:“还有以上市为目标,似乎都不能拒绝他的建议。”
  杜致远(B)在那头冷哼一声:“拒绝也没有用,现在我们都张着袋子准备收钱了,再怎么反抗,他老樊也是大股东了。”他似乎是伸了懒腰:“算了,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就算他再弄个人进来,我们手上有三票,3对2,除非他樊汉杰愿意屈尊亲自来当这个董事长,不然就还是我们的。”
  兰总笑着闲话了两句,便将电话挂了,我递了下一张单子给她,问道:“兰总,那个地中海也要做为股东列席了吗?”
  “地中海?”兰总诧异地抬头看我,我立马反应过来了,说秃噜嘴了。
  “蒋总,是蒋总。”我赶紧纠正道。
  兰总失笑,低头去翻看着单子,却还是没忍住,笑道:“蒋总形象虽然不好,但专业能力还是很强的。”见我不好意思地垂目,她接着说:“我们现在是向股份有限公司在转变,从公司的利益出发,我觉得接受这个建议是正确的选择,包括成立审计部。”
  我斟酌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从您个人的角度出发呢?”
  兰总的动作停下了,但仅仅停顿了一下,又马上执笔在请款单上签上了名字,说道:“虽然我没有结婚,但……这个公司就象我的孩子。”她抬头把单子递给我:“孩子长大了,很多事情就由不得母亲,他会遇到阻力、会有新的机遇,这不再是父母的问题,而是哪一种选择更有利于它强大。”
  我看向她的眼睛,觉得除了以往的睿智和淡定,还多了些什么,我茫然地把手里的单子递给她。

  股东大会召开那天 ,我特意提前了半小时到公司,先到会议室去查看了一下,昨天人事部已经挂好了横幅、备了水果茶具,我便将签到本、相机及录音笔一一预备好,静待10点会议开始。
  杜致远(B)来得很早,手上拿着两本文件,一进兰总的办公室,就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将文件丢到桌上,竟是两本可行性报告。
  “你看了没?”他坐到沙发上,自己去泡茶。
  “看了。”兰总起身过去,留我在桌前分装议程和章程。
  “老樊那个老鬼,现在重心全在资本运作上。不象我们,还苦哈哈地搞实业,累死累活,不如在股市里搅一搅,或者搞个什么概念出来。”杜致远的动作很大,茶具一阵叮铛乱响。
  兰总从他手里接过茶壶道:“资本运作落地不就是实业嘛。”
  “他搞的那个华中区建筑商会你觉得怎么样?”杜致远开始松领带,我知道这代表他有些烦躁,不等兰总答话,他便自顾自地说:“我不太感冒。”
  “他邀请你了?”兰总给他面前的杯子满上,笑着说:“树大招风,现在别说本市了,省内除了几个中XX局,你是首当其冲,他这个会长不找你,找谁?”
  “兰钰婷(A)啊,老樊自己本来是做重型机械的,渣土车、搅拌车、罐车……他的手伸得到处都是,只要是有工地的,有几个跟他没关系?”杜致远脸上的忧虑实在明显。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我飞快地瞟了一眼,便操起了话筒。
  兰总只是去看杜致远,说:“远哥,最后一块碎片,你拼上了?”
  我捂着听筒道:“兰总,亿能公司和您父亲那边的代理人,都到了。”
  会议室里,作为列席人员的唐凯(帅总)、黄经理(财务经理)及王青青(人事妹子)等,都早已候在会议室外围的旁听席上正襟危坐,不敢大意。
  兰总的父亲没有亲自到场,而是派了一名徐姓的委托人到场,似乎与兰总十分熟稔,兰总直唤其为徐伯伯。
  地中海的蒋总和杜致远假意推让了一下,便顺势坐在了首位,蒋总和徐总做为委托人都出示了委托书,分别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及被委托的权限。
  “所以樊总特别授权,今天会议上所有需要他表决的,均由我全权代理。”蒋总说罢将委托书递给了我,接着道:“做为我们公司的大股东,今天就由我代替樊总主持这次的股东大会。”
  蒋总先照着签到表念了一遍与会人员名字,确定所有股东及其授权委托人到场,便宣布会议开始。
  黄经理宣读完新修订的公司《章程》后,倒是全票通过,接着是各股东的出资、验资报告,会议一度十分枯燥,我时不时站起来拍照,直到蒋总突然发话。
  “接下来的议题是关于执行董事的选举。”蒋总这话一出口,现场的气氛便微妙了起来:“现在我们做为一家股份有限公司,公司日常经营、运作均需要通过董事长的指导和要求,所以接下来我们将针对董事长一职进行举手表决。”
  董事长一职只有两名候选人,除了兰总,就是大股东亿能推选的蒋总,看了看这几位股东及代理人,我只觉得这会议太形式化了,杜致远一票、兰总一票,再加上兰总的父亲,董事长毋庸置疑地是兰总。
  蒋总喝了口水,说:“候选人之一,我啊,请大家举手表决。”这话说完,他自己先举了右手,又举起了左手:“我与樊总是两票。”
  杜致远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没做声,兰总眼观鼻鼻观心一声没吭。却见兰总父亲的代理人徐总缓缓地举起了手,我惊地坐直了身体,直瞪着他。
  徐总开口说道:“我代表兰舟先生,把票投给亿能的推选人。”
  我听到身后黄经理轻轻“嗯?”了一声,不知道是谁的笔掉到了地上。
  蒋总看了看徐总,又看了看其他人,说:“3票对2票,很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说着便面无表情地要去念下一个议题。
  “等等。”杜致远突然出声:“徐总……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徐总并没有回应杜致远,只是去看兰总。
  兰总回望过去,却是对蒋总说:“开了一早上的会,大家也辛苦了,休会十分钟,再继续吧。”说完自己先起了身。
  杜致远跟着站起身来,对徐总说:“徐总,借一步说话。”声音里已有隐隐地怒气。
  我提起水壶去给桌上的杯子加水,心里却也七上八下的,恨不得跑到外面去听听他们在讲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杜致远先进来了,他走到蒋总身边坐下,面色已然平静。
  杜致远拿起纸杯,似是在看茶色,道:“从专业技能,到管理经验,再到股比,我想兰总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吧?”
  蒋总也没有抬头,盯着手上的议程道:“杜总,如果兰总也是这样想的,您就不会回来跟我聊了吧?”
  杜致远的呼吸陡地粗重了起来。
  蒋总却放下了手里的议程,直视杜致远,道:“其实樊总也考虑到了,公司调整、资源重组,利润不会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做为股东,关心自己的利益,是很正常的事情。”眼看着杜致远脸色越来越差,蒋总却丝毫不在意,继续说道:“所以为了保证大家的团结一致,也为了这个年轻企业的未来,樊总同意将三年内的所得做为二次投资,继续投入到公司的运营里,直至公司顺利上市。”
  杜致远楞住了,就在这时,兰总和徐总似乎已经谈完了,一前一后进了会议室。两人面如沉水,竟是毫无波澜。
  会议再开始的时候,杜致远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蒋总询问是否再次进行表决,兰总镇定地表示不必了,蒋总正式当选公司的董事长。
  会议尾声,蒋总非常程式化地感谢了与会人员,同时表示会在年前决定总经理、财务及项目负责人的人选。
  送走了蒋和徐总,兰总和杜致远并肩慢慢地走回总经办,我正在清理茶海,见他俩进来,便赶紧把水烧上。
  “所以你老头子只是希望你回去帮忙?”杜致远坐到沙发上,第一时间就去拿烟。
  兰总没看杜致远,只是走到窗边,轻声说:“我相信他是希望我回去帮忙。”
  杜致远烦躁地把烟盒掷到桌上,猛吸香烟:“你不会连这个总经理也不想当了吧。”
  “不是我想不想当,而是他们让不让我当。”兰总转身靠在窗沿上:“远哥,我们查了这么久,都同意公司走到今天这步,不是偶然,你也赞成我说的‘谁最后得利最大,谁就是始作俑者’,到现在为止,你觉得谁得利最大?”
  杜致远没有回答她,只是低头去看茶海,他把我刚放到他手边的杯子,反扣了过来,拿过竹镊去消毒锅里夹了只更大的茶杯,扣到自己的杯子上,接着去拿三才碗,再扣到最上面,这时,才抬头去看兰总。
  “这些年,我的智力还是有长进的。”杜致远看兰总走到沙发边坐下,便把几个杯碗又翻了过来,把竹镊递给了我。
  “你一直都很聪明。”兰总感慨道。
  杜致远把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却说:“我不是,我以前不是个聪明的孩子,现在也不是个聪明的商人。”他去拿茶杯:“但我有聪明的朋友。”
  “结交聪明人的,绝对不笨。”兰总也拿起茶杯。
  “不容易啊,兰钰婷……”杜致远看向窗外:“人一辈子真不容易,还是傻点好,你看小时候,人人都不跟我玩,因为我爹妈下海做生意,赔得一塌糊涂,可我还是天天跟着那些孩子们屁股后面跑,开心。”他侧头对兰总笑得极满足,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茶,却又叹了口气,低头把玩着杯子:“可惜懂事了就不行了,我还跟着别人屁股后头跑,怎么那么多人在我前头呢?啊?!我怎么总看别人的屁股?”
  兰总笑出了声,越笑越响,她仰靠在沙发背上,笑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哥,你一心向前看,可不都是屁股吗?你偶尔回一下头啊,不全是脸吗?”说罢仍是笑,我却看到她眼角晶莹。
  杜致远伸手拍她的膝盖:“够了啊,这儿还有你的员工呢。”
  我面无表情地起身,去办公桌前拿所有股东签名的会议纪要,准备夹进文夹里。
  “小魏……小魏不要紧。”兰总终于坐正,清了清喉咙,却仍是嘴角上翘。
  杜致远没在意,问她:“所以你现在要回头了?”
  兰总皱眉看着杜致远,收敛了笑容,好一会儿她沉声道:“回头是为了更好地前进,万里长征不也要整顿休息嘛,你还记得那句话吗?‘这个世界上的规则,是用来约束弱者的’,下一次,我来制定规则。”
  我退出总经办时,兰总和杜致远还在聊小时候的事情,自我进公司以来,还没见过他们如此放松,关上总经办的门,我突然特别地冲动。
  我径直走向会议室,开始拨号,等候音只是响了两声,便接通了。
  “魏芝!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我发自肺腑地笑了,又有点想哭。
  ……
  杜致远从总经办出来,却突然回过头,兰总站在他身后一楞。
  “干嘛?”
  杜致远笑:“确认一下,你在我后面。”
  兰总伸手捶了他一下:“快走吧,烦死你了。”说着把大衣递给杜致远。
  接过大衣杜致远满意地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抬腿离去。
  兰总靠在门上,目送杜致远远去,又笑着摇了摇头,转向我说:“你盯一下,确认下班前人事部会把新组织架构图和管理人员简历发给新董事长。”
  我应了,却又觉得不妥,我抬头说:“兰总……”
  “嗯?”兰总停下转身的动作,看我。
  “没事。”我笑了,没说什么。
  兰总有些意外地看着我,复尔也笑了,她就站在门口看着我。
  “我一直觉得,我才是付出的那一个,但那时我才意识到,他这么小,他也在爱我,没条件、没理由,就是爱我。”她突然远离了电话,用力地擤鼻子,我听她咳了咳,说:“不说这个,真的,我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好好生活。”
  我安静地听着,听她说已经在家乡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竟然是一个知名的德国护肤品牌的生产厂,仍是人事经理,但天天能见到儿子。
  “你呢?”她突然问道:“你怎么样?兰总好吗?”
  我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在会议室里踱了两步,吸了口气,我说:“公司现在被亿能控股了。”
  容姐在那头惊呼了一声,连声问我怎么回事。
  “所以兰总很可能不再任总经理了?”听我说完,容姐轻声问道。
  “嗯,应该是这样。”我突然觉得好累,象很多年前发烧突然惊醒,全身脱力。
  “那……”容姐在那头迟疑着:“你呢?”
  我……我这么想念容姐,因为我要做一个重要的决定,不,是两个,我站在会议室的窗前,看向外面,郑重地说:“我要辞职。”
  容姐没说话,似乎在催促我接着说下去,我在玻璃上无意识地画着:“我的岗位太特殊了,除了承上启下,还能接触到公司所有的数据……”
  “但是……”容姐犹豫地想说些什么。
  “我知道。”我明白她要说什么:“会有其他的岗位安排,但是,兰总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愿意和她共进退。”
  容姐在电话那头呼出一口气:“小魏,你不再是那个天天跟着我的小姑娘了,你很勇敢。”
  车窗外路灯忽然一起亮了,本来沉重的夜色被光亮撕了开来。
  总经理的任命通知张贴出来时,全公司的同事都围了上来,一时间走廊上人声鼎沸。
  见唐凯站在项目部的门口,双手插在口袋里,我走近他:“恭喜你荣登总经理的宝座。”
  唐凯耸耸肩:“值得恭喜吗?”
  我笑得满怀深意,学着他,把手插进口袋里:“上回我在总经办听到一句话,想分享给你,‘谁最后得利最大,谁就是始作俑者’。”见唐凯脸色瞬间一变,我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恭喜你了。”
  唐凯很快恢复了平静,直视着我,问道:“听说你要辞职?”见我只是望着他,他笑了笑,说:“如果我告诉你一个你一直想要知道的秘密,你会留下来吗?”
  “不会。”我斩钉截铁道。
  “那我就不告诉你了。”说罢,他靠在门框上,仍象以前那般玩世不恭道:“后天就放假了,开年估计也见不着了,下班一起吃个饭?”
  “不了,这饭……”我笑得无力“我吃不起。”我与他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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