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猫草、看官:
郑重地给大家留言,我要暂停更新两、三天,不为别的,编辑大大的鞭子抽起来了,我得把天涯文学那边的稿子和这边的进度统一起来,所以我得加油整理稿子,但大家放心,我一整理完毕、进度统一了,我马上会来更新的,所以算是大家攒一攒吧,最多三天,希望大家谅解,我也给大家先赔个不是,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关注和支持,么么哒!
截个改稿的图吧:

word文档,五号字写了256页,曾经写过很多开头都弃掉的我,真的非常谢谢大家的陪伴,没有你们,就没有现在这30万字,么么么么么么么~~~~~~~~~~~~
杜致远铁青着脸走出来时,我们仍是沉默着,林光睿将茶几上的照片拿在手中,怔怔地看着。
兰总将抱枕抱得越发的紧,双目低垂,一言不发。
杜致远抓起桌上的纸巾,胡乱擦了几把,口中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句话一出口,屋里的温度仿佛低了几度,原本只是沉默的兰总,似乎屏住了呼吸,整个人僵在了当场。
我也楞住了,没想到杜致远第一个问题,就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杜致远何等的聪明,兰总微妙的反应让他立刻警觉了起来,他将纸巾揉在手心,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兰总呼出了一口气。
杜致远眯着眼看了看我,我赶紧把目光移开了。
“兰钰婷?”杜致远的声音极低。
兰总复又吸了口气,才道:“索恩被税务稽查的当天,林婉收到了一封快递,里面是用索恩的信封装着的一份匿名信。”
杜致远的眉头紧锁,额间渐渐现出青筋来,他转头去问林光睿:“你姐是因为这件事?”
林光睿将手中的相框再次反扣到茶几上,点了点头。
杜致远用力地将手中的纸团扔了出去,踱到窗边,用拇指和食指按压着两侧的太阳穴,呼吸粗重而急促,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兰总只是抓紧了怀里的抱枕:“林伯伯他们一家……而且,事关林婉和妞妞……”
我耳听着杜致远的呼吸声越来越大,不由自主地向兰总靠了靠,我真的有点害怕。
就在我偷偷挪动的时候,杜致远突然爆发了,他一声怒喝:“放你娘的狗屁!”
他的声音象雷爆一般在我们头顶炸开:“这算他妈怎么回事?啊?!”他指着兰总问道:“他们林家的脸面重要,我们吃饭的家伙就不重要了?那时候负债大得要断尾,要把辛辛苦苦、一步一磕头的生意给拱手让人了,你他妈的还在考虑别人的脸面?!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杜致远似乎并不解气,他两步迈了回来,指着兰总道:“兰钰婷我告诉你!你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你不懂得没钱的感觉,林婉也不懂,你们出事了,背后总有爹妈给你们兜着,所以你们只会跟我谈感情、谈面子,放屁!这个世道没有钱,就什么都没有!”
我感觉整个屋子都回荡着他的怒吼声,我整个人都向沙发里缩去,以前也见过杜致远发脾气,但这次不同,除了愤怒,还有失望。
“远哥。”林光睿动作极轻地站了起来,他皱着眉头,下颌咬肌绷得极紧,见杜致远转头看着他,却没有立刻说下去,他只是回望对方。
杜致远脸涨得通红,太阳穴处的青筋突起,却因对方比自己还高的个子,而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
“我姐非常单纯,单纯到发现自己家人在欺骗她时,连精神都崩溃了。”林光睿说着,握紧了双拳,他的声音很轻:“我也恨她太脆弱,可错的人不是她,错的是制造这个事端,连假象都不留给我姐的人。”他走近了杜致远,一字一句地道:“就算你们不这么认为,我也要找出他,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林光睿语毕,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刚才杜致远的咆哮吓得我说不出话来,但林光睿目光和语气,却让我寒毛倒竖。
杜致远又低头看了看兰总,正看到抱枕上一滴滴眼泪快速地沁入面料,他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来,便回头去拿窗边的烟盒。
“小魏,你也是早就知道了吧?”杜致远嘴角叼着烟道。
我心里一惊,嘴里“嗯”地应了一声。
杜致远将打火机抛到桌上,道:“从索恩被举报开始,你顺着说一遍。”
我在脑中、在纸上,无数次地整理索恩公司事发后的线索,一次又一次,熟悉到经常做梦都在抽丝剥茧地盘算着,我清了清嗓子,一边说,一边在脑子里画了一张步骤图:
接近年尾,我在返回W市的长途汽车上接到电话,有税务到公司稽查,称有人举报公司偷税漏税;
当天下午,林婉到公司来找兰总,她收到了一份用索恩公司信封装着的匿名信,里面披露了严肃出轨的实情;
晚上林婉父母来索恩接走了林婉,并要求兰总为此事保密;
不久,税务稽查加大了力度,同时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向社会公布了含索恩在内的数家偷漏税公司名单;
兰总曾联系过严肃,但因林婉精神崩溃、家中不宁,反因那封索恩信封包装的匿名信,而要让索恩付出代价;
接着税务联合法院执法,索恩公司的银行帐户被冻结,资金链彻底地断掉了;
兰总和杜总商议后,选择“断尾”来缓解公司现状,拟把手中的大部分工程,转给同行亿能,而亿能的持有者樊汉杰却趁机提出注资;
面对年底甲方和供应商的双重压力,最终兰、杜两人选择了接受亿能的控股,但兰总却没能坐上董事长的位置,甚至连总经理的职位都没有保留;
后来通过任勇,得知那时杜致远已经查到了向税务匿名举报的人——张志成,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张志成出了车祸,卧床不起;
张志成一时成了唯一的线索,任勇一直盯着张志成不放,因为生活、就医两厢无着的情况下,张志成一定会联系当初出钱买他出卖索恩的人,以坦白为要挟,索要钱财;
而我在去张志成家打探消息时,曾被任勇误认为幕后黑手,幸而当天真的有人到张志成家登门拜访了,这个人名叫于思伟;
我看过于思伟的信息后,告诉任勇,此人和唐凯应该是校友,任勇没有放过这个线索,亲自前往邑仓市调查;
林光睿提供的最有力的线索:于思伟在邑仓就读大学时,与当时在邑仓税务任职的严肃相识,因两人不容于社会的感情,而造成了不良的影响,进而大学肄业,只能在沿海打工。
我边说,边效仿任勇用桌上的物品摆出的一条长龙,最终将打火机放入了队列里面,问道:“那么,唐凯和于思伟,究竟有没有联系?”
我突然回过神来,我竟然去问这在座的三个人,抬起头来却看到他们都盯着茶几上那条长龙,神态各异。
“你为什么这么问?”杜致远站在窗边看我。
他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但我清楚的知道,他这样问,并不因为他想不到。
我定了定神,开口道:“整件事情里,有两封匿名信,一封是索恩被稽查的导火索,一封是推波助澜的个人隐私。”我拿起那支打火机端详着:“导火索已经查到是张志成寄出的,而张志成牵出了于思伟,那么隐私信也究竟是不是于思伟导演的呢?”
杜致远“嗯”了一声。
于是我接着道:“您和兰总曾经说过:‘谁最后得利最大,谁就是始作俑者’,但从目前来看,我们索恩被亿能控股,于思伟并没有从中获利,从这人和严肃的关系来看,可能只是使得对方家庭破裂,他们的不伦恋情可以持续。”
兰总抬头轻声道:“唐凯……是索恩现任的总经理。”她的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我暗叹一口气,接过话头:“那个于思伟在大学里,可能就认识严肃了,在那个年代,可能影响太差,所以被退学了,唐凯因为和于思伟同校,所以……”我停了下来,没继续说下去。
“唐凯认识严肃?”杜致远偏了偏头。
兰总正要接话,我抢先说应道:“很有可能。”
我感受到兰总诧异的目光,于是将两次唐凯在林婉店内遇到严肃的情形,讲了一遍。
“……那天,严肃和林婉在咖啡店里,为妞妞举办了生日宴会。”说到第二次唐凯与严肃相遇的日子,我不由得侧头去看一直沉默的林光睿。
兰总低声说:“严肃对妞妞,还是很好的。”
却听林光睿突然冷笑道:“可笑严家还一直催着我姐再为他家生个儿子。”
听到林光睿冷笑连连,我却自心底泛出了寒意,我浅薄的人生经历里,对同性恋没有太我认知,但我知道严肃应该是不爱林婉的,不仅不爱,可以说只是利用,利用林婉制造夫妻和睦的假相,利用林婉堵住悠悠众口,利用林婉传宗接代……,而勉强和林婉育有一女之后,严肃究竟是如何面对林婉这个“爱人”的?又是怎么面对家人催促他生二胎的任务的?
连一向对林婉颇有微词的杜致远也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插在裤袋里看着窗外,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突然一声信息提示音响起,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格外的刺耳,我赶紧抓起我的手机。
“我已经预约好了,明天下午2点。”微信上梓棋没头没脑的一句。
我只好回复了一个问号。
很快,梓棋发来一段话:“不会吧,你忘记昨天说要带我去玩密室逃脱??你说你男朋友带你去的,非常恐怕的那个!”后面跟着一连串发怒的表情。
我想起来了,昨天从KTV出来,三人都意犹未尽,便商量着再去哪里,我提到密室逃脱,梓棋不但不害怕,竟十分想去。
杜致远将烟按灭,说了一句:“我是不是有300万的欠款还没收回来?”
兰总应了他一声,我赶紧把信息发了出去:“想起来了,一会儿回复你。”心里却想着上次和承俊玩密室的经历,仍然觉得非常恐怖,而且,就我和梓棋的脑子,怕是很难顺利通关吧?上次关于日本女子学院的主题,最终答案是什么来着?
承俊带着得意的表情说:是麻理杀死了麻理,这是一幕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突然我的脑子里有什么“咔”地一声合上了,整个大脑如同修复的机械,严丝合缝地转动了起来。
眼看杜致远去拿茶几上的手包,似乎打算离开,我喊了一句:“杜总!还有一个受益者,我们疏忽了!”
杜致远看向我,眼里充满疑惑,兰总整个人都坐直了身体,而林光睿,缓缓偏过头来看我。
“杜总、兰总。”我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你们记得当时亿能的樊总意欲收购索恩时,曾说过只要我们合作,他就可以让税务稽查无疾而终吗?”
杜致远猛地瞪大了眼睛,我却将眼睛眯了起来,继续道:“而我上一次遇到严肃,是他与樊汉杰在五洲海鲜的VIP停车场,更何况……林小姐与严肃的婚姻,永远地名存实亡。”我忍不住地哆嗦了一下:“而严肃持续维持着一纸婚约,他的名声……”
“伉俪情深、矢志不渝。”林光睿突然说道,他脸色灰败,看来也明白我在说什么。
杜致远转头看向兰总,道:“你知道前两天,樊汉杰那个走狗蒋新念,他找我是为什么?”
兰总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只是定定地看向杜致远。而我还记得那天,想要去探听点什么,却只听到杜致远问蒋新念:你们这个华中建筑商会,背后靠的是哪坐大山,盛暑躲的是哪片荫凉?
“樊汉杰搞的那个华中建筑商会,靠的可是天子脚下的人物,住房和城乡建设部那位新任的副部长。”杜致远说着罢将手中的手包又抛回了茶几上。
兰总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杜致远,看向了天际,喃喃地道:“是严肃的姑妈?”
杜致远开始在屋里来回地踱步,步伐沉重而坚定。
我默默地看着他,只觉他真的很难猜透,在这样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推断面前,他竟完全地冷静了下来,不似兰总的颓败,也不象林光睿的愤怒,杜致远现在的样子,更象是……兴致盎然?
“小魏,周一你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拟一份入会申请给我。”杜致远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阴狠。
“好的。”我赶紧应道。
林光睿却开了口:“远哥,我也有事要办。”
“你说,但凡我能做到的。”杜致远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伸展四肢,似乎很是惬意。
“我要认识那个于思伟。”林光睿说罢努力地吸了口气,似乎想让自己象杜致远一样平静下来。
杜致远只是瞟了瞟他,便拿起手机来,边翻边道:“那我们就各自动起来吧。”说着,将手机贴到耳边,一会儿,便道:“任勇,在五洲订个大包,再把车开到万科来接我们。”
挂了电话,杜致远满脸笑意:“吃饱好干活!”
“还没好吗?”杜致远走到我办公桌前问道,同时将批复的文件放到我桌上:“郭蕊的事就按你的建议办,不过工资还是给她吧。”他不屑地笑了一声。
“好的。”我一边应道,一边拔出U盘,同时拿起了桌上的文件夹递给杜致远:“杜总,我准备了两份入会申请。”
杜致远接过文件夹,打开翻看了一下。
我将手里的U盘递给了跟随杜致远进来的蔡大哥,又补充道:“我把电子版存在了U盘里,要是您需要修改的话,找台电脑改一改,打出来就能用了。”
杜致远抬头看了我一眼,只说了句:“很好。”便将文件夹也递给了蔡大哥,复又问道:“小陶呢?”
“今天晚上要去给林先生帮忙,她说去准备一些物品。”其实我也不知道梓棋干嘛去了,问她只说晚上就知道了,神秘兮兮的。
杜致远皱了眉头,曲起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敲,才道:“兰钰婷一向跟林家姐弟交好,所以对他家的事也上心得很,但是你们要搞清楚,这不是你们份内的事情,关于索恩的事,我自有安排,跟他帮帮忙可以,不要沾了火星。”
“好的,杜总。”我赶紧应承道。
他点点头,抬脚要走,却又停下,说:“二分部的事,催一下老王,让他把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你。”
“明白。”我点头不已。
终于送走了杜致远,我回到位置上,拿起手机翻看刚才的微信,不由得出了神。
“我明天下午4到返回W市,晚上带你去唱K,吻你。”这是半小时前收到的,我还没有回复。
承俊的微信头像是一片蔚蓝天空下的麦田,我凝视着这块小小的美丽图案,想起那天他在我耳边的低语:……辞职好吗?
“魏芝!魏芝!”梓棋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慌张地应着她,飞快地回复微信:“好的,等你。”
刚将手机屏熄灭,一只手就扯住我肩头:“快来!”
我只得顺势站了起来:“去哪儿啊?你干嘛去了?杜总刚才还问你……”
后面的话被我硬生生地噎回去了,眼前的梓棋实在是太性感了,简直和平日里判若两人,我甚至听到顾德用震惊的语气轻呼了一声:“我了个去!”
一件深V领的银灰色连衣裙,非常紧致地包裹着她的身体,曲线毕露,大开的领口里是露出绑带的胸衣,将她玲珑的胸口切割几个几何面,实在是赏心悦目。
我正要赞叹几句,却见她从手里提着购物袋里抽出几件衣服,一把塞到我手里:“给!你的。”
抽出一支手来翻检这轻薄的布料,却见梓棋又掏出一件衣服,套在自己的身上,竟是件宽大的T恤,一时间把惹人喷血的装束遮了个密不透风。
“办公室太冷了。”她吐了吐舌头:“而且影响不好。”
我听到顾德发出一声惋惜的叹息,有些想笑,但我还是抖了抖手里的衣服:“这……是干嘛?”
“晚上的任务道具啊。”她张开手里的购物袋给我看:“我还带了鞋,下班再换,做戏做全套。”她笑得很是得意。
“这是你买的?”我展开那条短裤,惊讶于它破的程度,简直称得上是衣衫褴褛。
“我以前的制服。”她边说边走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我感觉眼眶都要瞪到裂开了:“制服?这是哪门子制服啊?”
“你晚上就知道了,就是上班专用的制服啊。”梓棋边说边开始翻检桌上的文件,丝毫不在乎我异样的表情。
事实上,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实在是太过于浅薄,曾经我参加过别人在金碧辉煌的KTV里举办的生日party,以为那就是传说中的“夜生活”,而现在,晚上9点半,我站在W市非常著名的一条沿江道路上,看着被霓虹、激光照亮了的夜空,整个人仿佛坠入了另一个世界。
白天丝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古朴的建筑,在夜幕下被各种灯光映衬得极其妖艳,闪烁的酒吧招牌下,一溜排开着十辆跑车,金光闪闪的车标大肆地彰显着奢靡,穿着各样“制服”的青春少女在高亢的音乐声中嘻笑着,摆着各式的poss。
我看了看那些“制服”,虽然款式各异,但统统都十分性感,在这样的统一的风格下,要说是制服,我也信了。
我尴尬地扯着身上的T恤,徒劳地想把腰遮住,但却悲催地发现胸快要露出来了,转头看向一旁对着手机大喊的梓棋,羡慕她毫不遮掩的坦然,反而显出自信而豪迈。
“你在哪儿啊?”梓棋一手捂着耳朵,大声地讲着电话:“好的!你把酒点了!”说罢挂了电话。
进了酒吧,我整个人都是懵的,灯光象是荒野里的闪电,不亮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亮的时候简直要刺瞎双眼。
跟着梓棋跌跌撞撞地往里走,不停地和陌生人摩肩接踵,终于突破重围,一下跌入了沙发里,迎面对上的一张脸,竟是任勇。
他张开双臂,正跷着腿,只是看了我一眼,便转向了梓棋。
我瞬间脸上一热,还好这里象盘丝洞一样,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梓棋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附在任勇耳边叫喊着,我却只能看到她的口型,听不到她说什么。
梓棋开心地转向我,在我耳边喊道:“公款吃喝,千万别省着!”说罢笑得十分开心。
我偷偷地将脚后跟从近十厘米的鞋里拔出来,想放松一下酸痛的脚,却感到随身的小包一阵震动,便赶紧将手机掏了出来。
一条新的微信消息,只有寥寥几个字:“21号台。”
梓棋扒着我的肩头,在耳边问:“到了吗?”
我将手机转向她。
“我先去看看!究竟有多帅!”她一把抓起我的手机,便站起身来,去拉一个路过的服务员,应该是问21号台在哪里。
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实在是怕在这诡异的灯光下丢失了她的身影,却突然觉得耳边一热。
“你的腰没事吧?”任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吓得往后一缩,嘴里应道:“没事,没事!”
任勇瞪大了眼睛,大声问:“什么?”
我只好硬着头皮,略靠近他,也扯着嗓子道:“没事,都好了!”
任勇了然地点了点头,便转过了头。
一问一答间,我弄丢了梓棋的身影,只好在闪烁的光影和晃动的人群里费力地辨认着,也不知她去了多久,这样的环境里,让人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
一个人影突然扑到了沙发上,梓棋一脸兴奋地抱住我的肩,将任勇挤到一边。
“我的天!”她大声地尖叫着:“真的好帅啊!”
“你怎么去这么久?”我吼道。
她却完全不理会我,转头在任勇耳边说着什么,再回过头来,她笑得狡诈,眼睛亮亮地,拿过我手里的手机。
我伸头去看,见她在微信里写道:“你先过去,我们来帮你。”一按发送键,她便抬头,大声道:“走!调戏良家妇男去!”
穿过人群,梓棋一路拉着我的手,我只能紧紧地回握,才会觉得安心,她在这里的自在、放松给了我安全感。
灯光闪得慢了些,我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高个身影,棒球帽压得很低,似乎对方也看到了我们,漫不经心地握着酒杯,似乎是想离舞池近一些,走到了一个卡座边。
梓棋时间卡得非常好,一个迈步就到了高个子的面前,突然伸手就去抚对方的脸,脚下也虚浮了起来。
高个子向后避让了一步,伸手想要隔开梓棋,梓棋踮脚对着他说了些什么,突然回身拉了我一把,将我推到对方面前,我依稀听到她大声道:“那你喜欢我朋友这样的吗?”
电光火石之间,我看到卡座沙发上数人中一张熟悉的脸,他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他——于思伟 。
我被高个子一把拨开,眼看要擦肩而过,梓棋立刻也推了对方一把,那半杯酒就势扬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洒在了沙发上一个男子的身上,那人马上站了起来,我赶紧去拉梓棋的手臂,我不知道要“帮”到什么程度,但我直觉地感到我们会吃亏。
梓棋却丝毫不肯退让,她猛地一扬手,将高个子的棒球帽打飞出去,林光睿那张惊艳的面孔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让人挪不开眼睛。
林光睿有些错愕地看着梓棋,一时没有动作,似乎也没有料到这一幕。
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从我和梓棋的身后,揽住了我们的腰,任勇浑厚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兄弟!干嘛啊?!”
身上带着酒渍的男子看了一眼任勇,转头去看一旁坐着的于思伟,后者却定定地看着林光睿。
林光睿抬起手,低头做了个友好的手势,任勇眯着一支眼,看了他一会儿,又转头去看沙发上的几名男子,于思伟突然迎着目光站了起来,微仰着头,回望着任勇。
我感觉到空气中一触即发的氛围,便伸手扯了扯任勇的T恤,任勇侧头望了望我,我便拉他的手臂,喊道:“算了,算了吧!”
任勇突然收紧了手臂,将我揽在怀里,大声道:“今儿高兴,听你的。”拉了我和梓棋就要走。
原本已经走出了两步,梓棋却突然脱身跑了回去,一把抓住林光睿,在他的脸上猛亲了一口,又飞快地跑了回来,将我和任勇拖进了舞池,脸上笑得象只偷到狐狸的鸡。
我完全被她的行动给震住了,有些缓不过神地盯着林光睿和于思伟的方向看去,就见于思伟递了张纸巾给对方,示意他擦去脸上的唇印。
“别盯着看啊!”梓棋突然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说道:“跟着我跳。”
梓棋的腰肢仿佛柔若无骨,随着音乐的节奏急速地摆动着,我窘迫地立在当场,对她喊道:“我不会啊!”
“你看这里谁会?!”她拉起我的手来,大声喊:“你就踩着点地蹦哒,管他呢。”说罢便带着我转了一圈。
于是我们换了个角度,她面对着于思伟的方向,看得津津有味,腰却越发地灵动。
没一会儿,她喃喃地说了些什么,我问道:“你说什么?”
她又和我交换了位置,道:“你自己看!”
那边,于思伟正将林光睿的手推开,却拿起了茶几上的酒杯,递给了林光睿,又与他碰了一下。
如果不是知道这其中的原由,林光睿与于思伟两个,看上去真的十分赏心悦目,林光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拿起酒瓶来满上,俯身到于思伟的耳边,似乎说了些什么,两人又干了一杯。
在我与梓棋不时地交换位置期间,林、于两人推杯换盏地喝了不少,林光睿的手臂也借机攀上了于思伟的肩头。
我觉得两脚实在是酸痛不已,正想和梓棋告饶,却见她面色紧张地看向那边,见状我索性转了个身,与旁边一名陌生男子迎面扭动着,眼睛却瞟向了于思伟。
这时我才看清,林光睿又递给了于思伟手里的东西,竟然是一根香烟,于思伟显然不想接,只是去推让,林光睿突然将烟放入了自己的唇边,点亮了手里的打火机,火光下他的眉头紧锁,却又毫无波澜。
梓棋已经停下了动作,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我完全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去拉她的手。
于是群魔乱舞的舞池里,只有我俩格格不入地站在当场。
林光睿猛吸着口中的香烟,将头仰在沙发靠背上,灯光下他与林婉一般修长的脖颈曲线美好,于思伟有些出神地望着他,林光睿侧头也回望过去,笑着拿出唇边的香烟,向于思伟嘴边送去,后者如着了魔般地只是张望着,任香烟塞入了嘴里。
梓棋突然骂了一句脏话,拉着我便往舞池边挤去。
任勇坐在沙发上,一手支着头,似乎对眼前的灯红酒绿毫无兴趣,见到我们走了过来,不耐烦地大声问道:“好了没?撤了!”
梓棋跪坐在沙发上,回应他道:“好个屁啊!那人是在搞自杀式袭击,他拿的八成是带料的烟,自己先抽上了!”
任勇猛地坐直了身体,向林光睿的方向看去。
我不解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不懂的,一会儿跟你说!”梓棋说完便又对任勇道:“要不要跟老板打个电话?”
任勇迟疑地转头看她:“我们就是帮个忙,管得那么多?”
梓棋听了,眼看着火起,站起身来拉我:“走!出去说!”
我颤抖着手操作着手机,险些有些握不稳,拨通了兰总的号码,将手机附在耳边。
“那个林帅哥抽的烟,里面八成有毒品。”
梓棋的话象是从十几米外飘来的,我还没有从轰鸣的音乐声里缓过神来,凌晨,W市的街头很是安静,没有白日里的喧嚣,象是浓妆的女子卸下了妆容,靠在窗边。
“毒品?”我纳闷地重复,却马上回过神来:“你说毒品?!”我错愕地望向从酒吧里出来的任勇,感觉舌头都痉挛了:“不不不……不能吧……”
任勇推着我,示意梓棋离酒吧门远点,直到十几米开外,才松开手来,但他似乎不想参与我们的谈话,只是靠在墙上,点了根烟。
“这种套路我太熟了。”梓棋耸耸肩,指着酒吧的霓虹招牌:“这里就跟我家后院似的。”
我来不及思索她说的话,脑子里却跟放电影似地回忆起林光睿阴冷的模样:“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我打了个寒颤:“怎么办?跟杜总打个电话吧?”
任勇瞥了我一眼,掸了掸手里的烟灰:“老板只说来让我帮着认认人,别的随他。”说罢目光移向街面,不再看我。
“冷漠!”梓棋气呼呼地掏出手机:“我来说!”
“我劝你也别管,何必呢?人家就是奔着这事儿来的,你这不是拆人家台吗?”任勇看都不看我们,只是呼出一口烟气。
梓棋一瞬有些迟疑,眯着狐狸眼问任勇:“哎,你不会看别人长得帅,嫉妒了吧?”
任勇怔仲了一下,狠狠地看向梓棋:“好心没好报,那你打电话吧。”说罢竟走开了。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掏出电话来联系兰总,林光睿是林婉的弟弟,林婉是兰总的至交好友,如果真象梓棋说的那样,我怎么可能坐壁上观?
电话无人接听,我只好再拨一次,却仍是等待音,我焦急地来回踱步,却被脚上传来的酸痛感弄得心烦意乱。
最终电话断掉了,也不知是不是太晚了,兰总已经休息了的原因,我挫败地靠在墙角,将高跟凉鞋脱了下来,提在手上,问梓棋:“怎么办啊?兰总没接电话。”
梓棋一手抱胸,一手支着下巴,缓缓道:“也不一定第一次就有严重的后果,但看见帅哥受难,我总是充满同情地。”
听她的口气,似乎被任勇说服不想插手了,我有些气急,却又没有要求他俩协助的立场,难道,真的要给杜致远打电话?
梓棋跑向任勇,小声地说着什么,我颓然地立在当场,只觉得双脚感受到地面无比的凉意,想了想,干脆将鞋又放下,打算再进酒吧去,我能做什么?不知道,但至少不能什么都不做。
这时,酒吧门口传来一阵人声,我抬头看去,却见林光睿搭着于思伟,两人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还有一名身穿着镂空紧身衣的男子跟在一旁,正是被林光睿泼了一身酒渍的那位。
“没事,没事。”林光睿口里跟紧身衣搭着话,道:“你去拦辆车吧,他酒量还真是浅。”
那人走向街边伸长手,却斜眼看向林光睿:“他的酒量真不至于,只怕是酒不罪人。”脸上带着暧昧的笑意。
我一把抓起地上的鞋,快速地退回街角的阴影里,其中一只鞋却从手里滑了出去,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林光睿微微侧头看了过来,却眼神涣散。
“来来来!小心头,哎~”紧身衣和林光睿一起将于思伟寒入了出租车的后座。
林光睿向后退了一步,道:“那就麻烦你了。”他抬手示意告别。
对方却突然走近了一步,轻声说了句什么,又捂嘴笑了起来,林光睿掏出了手机,递给对方,似是在交换号码,末了,紧身衣将手机还给他,竟将手机抵在他胸口,一直划到小腹处,才笑着松了手。
出租车绝尘而去,林光睿这才转头看向我们这边,他的目光没有焦点,似是看得很远,脚下有些蹒跚,十几米路,走得非常艰难。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竟然是兰总拨了回来,正待要去搀扶,我又缩回手来接了电话,还好梓棋迎了上去,一把撑住了林光睿。
急急向兰总说明了情况,果然她十分紧张,问明了地点,便要开车过来。
“我送他过去吧。”任勇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这儿人多眼杂,对方还有两个人没出来呢。”说完便掏出车钥匙走开了。
挂断电话,眼见梓棋快撑不住林光睿的体重,我连忙伸手去接,可林光睿竟去弯腰,要捡那只地上的鞋。
我抓住他的胳膊,只觉触手之处一片湿冷,这才发现他的T恤竟都汗湿了,而且整个人抖得厉害。
“这是怎么了?是病了吗?”我费力地捡起地上的鞋,向梓棋问道。
“可能是对毒品的反应,或者……量太大了。”梓棋费力地撑着林光睿,举目向停车的地方看去,见途锐滑了过来,便说:“快快快!太沉了,上车上车。”
我们刚迈出一步,林光睿却奋力地挣脱了我们,一支手扶在车尾处,“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梓棋叹了口气,上前轻拍着他的背。
任勇下了车,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嘴里道:“把鞋穿上。”
我听到这句,赶紧地靠在车上,把鞋套在脚上。
赶到兰总在万科的公寓时,兰总已经到了,我们三人手忙脚乱地将林光睿扶到屋里,急急地去拿毛巾、倒水,任勇自告奋勇地帮忙换掉衣物,一通折腾之后,林光睿仍是昏昏沉沉的模样。
“我看……还是送医院吧?”兰总咬着指关节道。
“送医院怎么说?”任勇疲惫地掏出香烟,却又停住动作,将烟揣了回去,道:“有没有认识的医生,能联系上门来看看的?”
兰总苦笑,指着床上的林光睿道:“我身边学医的,就是他,林家是W市最大的医药公司,光睿念的就是药理。”
听到这里,我忽然明白林光睿为什么选择这样的报复方式,他果然知道要怎么做,才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你们别吵了,我好难受。”林光睿蜷缩着,低声哀求。
我们只好鱼贯而出,顺手带上门后,我轻声道:“要不……任总,您和梓棋先回去吧,实在是太晚了。”
“是啊,你们辛苦了。”兰总将客厅的灯光调暗。
“你呢?你要留下来?”任勇有些不满地问道。
这里是兰总的住处,林光睿又是兰总的私交,难道我要丢下兰总?我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任勇却没等我开口,接着道:“你跟我回去,让小陶留在这儿。”
“啊?”梓棋已经站在玄关处了,听到这话,回头来看我们。
“你连他的症状都不明白,小陶以前就在夜场工作,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你还是别在这里添乱了。”任勇十分不耐烦,语气里带着火气。
“我……”我尴尬地看向兰总。
梓棋却笑着走了过来:“也是也是,任勇说得没错,我比你们都有经验一些,再加上又是帅哥,我还是愿意贡献一份微薄的力量的。”她嘴上说着,却看向任勇,笑得十分开心。
在兰总赞同的附和下,我和任勇先行离开了。
这晚,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尚有理智的林光睿,这一夜成了太多人噩梦的开始。
坐在咖啡厅里,我转动着手里的咖啡纸杯,不敢去看那扇门,因为我不知道当承俊走进来时,我应该怎么面对他。
“辞职好吗?”
辞职?我没想过,恒远的工作确实比索恩要复杂得多,甚至夹杂了太多“不正常”的内容,但我真没想过要辞职,这是为什么呢?我也纳闷。
心里乱成一片,一个人影坐到了我身边。
抬头迎上承俊的目光,笑容不由自主地泛了上来,心里所有的杂念都抛到九宵云外,他一走好几天,真的好想念。
他伸手将我的头发拨开,笑着问:“等很久吗?”
“没有。”我摇头,去握他的手:“我想你。”
他的眼神一下柔软了:“我也想你,小笨蛋,腰还疼吗?”
“不疼,一点事没都有。”我松开手,用力扭了两下腰,以示自己非常健康。
“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了?”他揽住我,低声问:“有没有说要辞职的事情?”
没想到他刚一见面,就问起这件事,我楞了一下,觉得脑子转不过来,只好瘪了嘴不敢出声。
“没说吗?没找到机会?”他却伸手来抬我的下巴。
眼看着是躲不掉了,我小声地问:“可不可以不辞职?”
承俊动作停滞了一会儿,收回了手,我顾不得是在公众场合,伸手扯住他的肩头,委屈道:“我就是觉得,世界真的很大,人也有各种各样的,如果我没有遇到过那些事情、那些人,我可能都不知道这些,但现在我看到了,我觉得去回避是一种选择,但去面对,也是一种选择啊。”
承俊没作声,只是定定地看着我,面似沉水。
我心里发慌,手里抓得愈发紧了:“也许我们不喜欢这些,可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我从主观上去否认它、逃避它,那只能叫做幼稚,我觉得承认它、面对它才是成熟的选择。”另一只手不自觉地也攀上他的胸口:“我不想敷衍你,或是欺骗你,我只想把我的想法告诉你,因为你……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看过即使是亲人也互相欺瞒,可我并不想要那样的关系,至少我和承俊之间不是这样的!
承俊不说话,我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我不希望他不开心,我也不想失去工作,一时间我觉得十分难过。
突然承俊低头在我额间印了个吻:“竟然让你这么为难吗?”
我抬头看他,小心翼翼地说:“我怕你生气……”
他抚着我的脸,笑了起来,道:“我的本意是希望你能安全,过得开心,不是让你左右为难,如果你真的喜欢你现在的工作……”他叹口气,拿起桌上的纸杯转动着:“只不过……”
他这一句让我心里一“咯噔”,问道:“什么?”
纸杯上还留着我的唇印,他拿起纸杯瞟了我一眼:“我希望你不要再跟任勇之流的掺和到一起了。”说罢,他竟将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我眼看着他的唇叠在我的唇印上,脸一下热了起来,竟完全没有在意他说的话。
“走吧,去哪儿你说了算。”他站起身来拉我的手:“下班了你总该全部属于我了吧?”
我庆幸自己说出了心里的想法,我更庆幸承俊可以懂我,在看过一些人和经历过一些事情后,我好象更能接受与我想法不一样的人,同时我也期待着被他人包容,我与众不同的小想法,和我看世界不同的角度,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的爱,都值得被善待。
可惜美好的心情总是短暂的,当杜致远通知我们管理会议要增加议题后,我整个人都是低落的,除了前几次管理会落下的“病根”,还因为他说的那句话:下午讨论一下二分部的事情。
不知同事们的感受是不是和我一样,从来没有准时召开的管理会,今天一到下午15:00竟然人都坐齐了,会议室里不象往日那般地人声鼎沸,即使有人说话,也是轻声低语,生怕惊扰了他人,看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王百生拿着杯子进来时,力图挺直腰板,却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神气,直视前方的双目,倒象是躲避着他人的视线。
梓棋仍是搭了个“4字腿”坐在主位的左手,我坐在她的另一边,觉察到她与我正好相反——心情十分愉悦。
郝卫国是唯一一个坐得笔直地人,似乎完全不为周围的气氛所动,自王百生入座后,便一直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对方。
也不知是空调不给力,还是议论纷纷的声音太大,亦或者郝卫国的目光太过刺眼,王百生频频拭汗,直到杜致远端着茶杯走了进来,才快速地将纸巾揉进手心。
“开啊,你们先开,不用等我。”杜致远边说,边坐了下来。
王百生清了清嗓子,这才开了腔,却远比平日里声音小:“开会了啊,同志们。”
今天的会议进行得格外顺利,大家心照不宣地将内容汇报地简短有力,才半个小时,生产任务、车辆管理、业务回款、招聘培训……竟然全部沟通完毕,眼见郝卫国眼里象是要冒出火一样,终于到了最后一个议题。
“这个……”刚一开口,王百生的喉头就打了个哽,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关于二分部的一起突发事件,在会上跟大家宣布一下。”
郝卫国仍是盯着王百生,却双手抱胸,一副要斗争到底的样子。
我突然感觉到梓棋在抖腿,便一把伸手按住了她,这时就听王百生又开口了。
“二分部这个……管理不擅,利用职务之便,偷卖公司柴油,严重影响了……”说到这儿,王百生又用手心里揉得不成样子的纸巾,飞快地擦拭着额头,结果纸巾已然被擦烂了,星星点点几粒白屑挂在王百生的脸上,十分显眼。
就在这时,郝卫国突然开口,张嘴就是一声爆喝:“王百生!你个王八蛋,你还真有脸说啊!”
这一句爆发出来,办公室里瞬间开始嗡嗡作响,所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而王百生似乎早有准备,除了脸色煞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梓棋又开始抖腿,而杜致远则一音不发。
“姓王的!当初是谁出的这个点子?是谁抽了大头?喔!到了东窗事发,你就要我一个人把这事给扛下来?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说着郝卫国站了起来:“你要脸,难道我就不要脸了?想当初我跟着老杜做生意的时候,你他妈在哪儿啊?致远刚建第一个分站时,我就是站长,你他妈想把这烂摊子推给我?你好继续作威作福?!你想得美!”说着他转向其他人,激动道:“今天我就要把这混蛋的丑事都揭发出来!除了柴油,还有报废的设备!还有经他手的所有分站的变压器,他他妈全拿了回扣!”
郝卫国话音未落,群情立马激动了起来,王百生的脸已经不是白色了,全然死灰一片。
我看向杜致远,却见他端起杯子,面无表情地喝着茶,仿佛这一切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郝卫国也有些吃惊地看向标致远,似乎结果远没达到他要的效果,他嗫嚅着嘴唇,半晌用压过其他人的声音说道:“还有!王百生还私买产品给不达标的客户,以高价出售,却以低价上报,不止我二分部,公司要查,就应该彻查到底!看看有几个人屁股是干净的!”
此话一出,会议室彻底炸了锅,一部分人冲着郝卫国就开始嚷嚷,有说他“放屁”的,有说他“临死还要拉垫背”的,更有人劝他“何必晚节不保”的,而另一部分没有牵扯到其中的,则冷眼旁观,甚至有些人好整以暇地准备看大戏了。
梓棋激动地朝我使眼色,我却担心扯入其中的面太广,不知今天要如何收场,只得用手在桌子低下压着她的腿。
会议室里的声音越来越大,而杜致远仍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王百生抖着双唇,只是小声地在杜致远耳畔说着什么,郝卫国却仿佛彻底解脱了,赤红着一张脸,对每一个跟他讲话的人都大吼回去。
“当”地一声闷响,声音大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却是杜致远将那茶杯掼到了会议桌上,这声音和力道着实地把大家给震楞了,刹时会议室里安静得象无人区。
杜致远环视了一下会议室,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了一秒,才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带着自嘲:“恒远他妈才开几年?就养得你们学会当家贼了?工资虽然有晚发的,但少过你们一分钱吗?年终红利我杜致远从只多不少,是哪里对不起你们?”
这回梓棋也不抖腿了,转头冲我吐了吐舌头,我赶紧瞪了她一眼。
“郝叔,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恒远的员工了,希望你能把亏空公司的钱都填起来。”杜致远说罢,看到郝卫国又要爆起,突然抬手:“你可以去找我父亲,但在我这里,这句话就撂下了!”
郝卫国满脸的赤红瞬间褪了个一干二净,他呼吸粗重地像头公牛,一把抓起背后的背包,踢开椅子便走出了会议室,所过之处尽是响动。
杜致远待声音远去了,才又说道:“在座的,一人发一张纸,给我写!你们自己做的,知道别人做的,全给我写下来!”
我和梓棋已经站起身来,要去备纸和笔。
“二分部是我要查的,奉劝各位,下笔的时候,多想想。”说罢杜致远伸手推了一下面前的茶杯,茶杯应声破裂,茶水散了一桌,他抬眼看向我们:“顺便把这些渣滓都打扫了。”
眼看快到下班的点,会议室里仍是“刷刷”的写字声,这会儿没人叫喊自己不会写字了,个个埋头苦干,不时有人站起身来,将纸张递给杜致远,便回到座位上去等着。
杜致远冷眼看着纸上的内容,不时冷笑,看完便递给身边的王百生,后者完全如同一滩烂泥,强撑着坐正,却身体颓败,搭眼垂头,看不清表情。
待所有领了纸张的人都将“自白书”递了上来,王百生面前已经叠起了不薄的一摞,每张纸上或多或少写着什么,虽然看不清,但至少没有人交白卷。
“拿个桶来。”杜致远将最后一张纸放在了王百生面前。
待水桶提来,杜致远将桌上的打火机推向王百生:“王总,你把这纸都点了吧。”
王百生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没有人敢说话,除了我身边的梓棋低声说了句“我操!”
“杜……杜总。”王百生艰难地开口道。
“点了吧。”杜致远垂目示意王百生去拿打火机:“今年才刚刚过半,今年的利润我希望再提升10%。”
王百生整个人猛地抖了一下:“百……百……百分之十,杜总,杜……总。”他最后几个字颤抖地几乎只剩气声。
“怎么,很难?”杜致远笑了一声,将那叠纸拿起来抖了抖,看向众人:“是不是很难?”
一干人等似乎从变故里醒过来了,陆续有人应道“不难!”、“没问题!”
杜致远将纸张丢回了王百生面前,声音低沉:“就是把你们亏空的这些补回来,大概也有一半了,剩下的,你再努把力。”他略低头去看王百生:“王总,别忘了,你儿子还在美国读博呢,每个月可等着你汇钱,你可别跟我说什么退休啊、养老啊,有这帮兄弟们帮衬着,10%算个XX!”
王百生喘着气,没应声,却抖着手,去胸前的口袋里要掏什么,可半晌没掏出来。
杜致远伸过手去,将他口袋里的小瓶子拿了出来,自里面倒出了一粒小药片,抓过王百生的手,将药放入手心:“过去的就过去了,啊,你还是要保重身体,恒远离不开你啊。”
杜致远说完,坐正了身体,道:“散会!”他站起身来道:“小陶,看看王总有什么要帮忙的,你盯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