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安探丸郎》汉代杀手组织“探丸郎”的传奇故事

  柳姬坐在残垣荒草中,默默流泪,面前残破的石碑上,摆着几碟水果,两盏清酒,烛火摇曳之时,听见街道上巡城士兵的脚步声,赶忙吹灭,屏住声息。
  院中阴风阵阵,魅影重重,煞是吓人,柳姬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倒觉得温暖。
  因为这个地方,对她而言,代表着家。
  哪里是客厅,哪里是厨房,哪里是卧室,至今历历在目,每个人的面貌和声音,依然在眼前和耳边浮现。
  十年的时光,冲不淡浓烈的情感,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深厚。
  “爹爹,我和休昭哥哥在细柳营旁边,捡到一个小女孩。您来看看,多漂亮。”
  “我们叫她小细柳好不好?”
  “小细柳,名字挺可爱,不过啊,就是像丫鬟的名字。她要做我的妹妹,不要做我的丫鬟。”
  “既然认作妹妹,那就得姓夏。”
  “夏细柳。”
  “好好好,就叫这个名字。”
  “她哭了,她哭了,妹妹对这个名字不满意呢。休昭哥哥,你起一个名字。”
  “你家休昭哥哥哪会起名字啊。”
  “别闹了,赶快带到房间去,洗个热水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想起前情旧事,柳姬满面欢喜,突然,一阵冷风吹来,浑身哆嗦,故人消散,眼前一片荒凉,柳姬掩面抽泣起来。
  一名黑衣人缓缓走到残墙边,看着荒草深处孤单的人影。
  他身形挺拔,看似坚毅有力,但心中似乎为柔情淹没,伸手触碰虚空,似乎要握住柳姬的肩膀。
  远方走过来两个人,脚步急促而轻巧,黑衣人蹲下身子,潜藏起来。
  十数年来,城西侯府人迹罕至,仅有些鸟兽踪迹,这个奇异的夜晚,却突然来了众多的神秘人物。莫非,又到了地狱洞开,魔鬼聚会的时候了。
  不速之客缓缓走进庭院,脱掉斗篷,露出孝衣,望见蒿草残垣中,有数道火光,一个人影,大出意料,一时怔住。
  柳姬觉察到身后有异,仓皇站起身来,不敢转身,碎步往荒草中奔去。
  她虽然情急,但脚步不乱,这样的稳重,与生俱来,每逢大事,都要比平时更为从容。一直走到院墙,从破损的墙壁中出去了。
  跟进来的两人也吓了一跳,眼前的情景完全出乎意料。来不及细看祭祀物品,其中一人拔出利剑,就要上前追赶,一人沉声道:“遮住面目,走。”
  两人转身急行,冲出荒宅,怀着恋恋不舍之心,飞速走了。
  身后已经没有追兵,暂时脱离了危险,柳姬这才感到心悸,从脚底冒出一阵寒意,跌跌撞撞跑到街角。恐惧得瑟瑟发抖,瘫软在地上,半晌没有动静。
  过了片刻,抬起头来,见星光寥落,寒彻入骨。
  一道高高的黑影向自己压来,墙边突然出现鬼魅一般的影像。
  柳姬十分惊诧,想大声呼救,却发不出声,蹲坐地上,往身后挪动,一下挤倒半面土墙,忍不住大声惊叫起来。
  黑衣人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柔声说道:“柳姑娘别怕,我是左仇。”
  从侯府出来的两人,把斗篷盖住面目,快步急行。
  一人道:“师兄,你刚才看清楚了吗,什么人在里面?”
  一人道:“没看清。”
  一人道:“是不是公差和兵丁?”
  一人道:“我看不像,如果有人暗中设伏,他们一定攻击我们,而不是逃跑。应该是冒险前来祭奠的故人。”
  一人道:“我们三家,所有人都去世了,满朝文武避之唯恐不及,哪还有故人?”
  一人道:“我们的父祖,对人甚好,可能是受过我们恩惠的人。”
  一人道:“我们这就回去,找到这个人,问清楚。”
  一人道:“今夜动静太大,说不定已经惊动公差,不可逗留,我们赶快离开此地。”
  话音未落,前后灯火大作,无数公差和士兵现出身形,大叫道:“不可走了盗贼。”
  两人大惊,站定身形,准备格斗。
  一人的兵器是寒铁做成的吴钩,整个刀身锈迹斑斑,既黑又红,一眼看去,好像无数蚯蚓盘旋其上,好似埋在土冢之中,才见天日。一人却不持兵器,从肩膀上卸下一个布袋,放一块布在地上,打开袋子,倒出一地石榴,动作十分奇怪。
  《博物志》云:汉张骞出使西域,得涂林安石国榴种以归,故名安石榴。
  伏兵往前缓缓逼近,张弓对准两人,为首的公差朗声说道:“在下乃长安城捕盗的官差齐宵恕,今奉大谁何左仇的指令,在此恭候杀官的刺客。你们两人,违反宵禁之令,深夜潜入罪官府邸,意欲何为?”
  一人正要开口应答,一人捂住他的嘴巴,低声说道:“不要上当,这些人惯于听音,我们一个字都不说。”
  齐宵恕久等不见回音,冷笑道:“两位以为还走得掉吗?不说也没问题,一会带到大牢去说。”
  两人用余光看着房顶,想找一条出口,想不到黝黑的空气中,竟然影影绰绰站着许多弓手,原来,上天的路也封堵住了。
  既然走投无路,索性什么也不寻思,两人神情和身体同时放松下来。
  一人道:“子溪,我们就要死了。”
  一人笑道:“想不到和你死在一起,我实在不甘心。”
  原来,这两个人正是陆公祐和夏子溪。
  陆公祐苦涩笑道:“死,还要选同伴吗?你将就一下罢了。”
  夏子溪道:“你生气啦?”
  陆公祐道:“我不是生气,我是嫉妒。”
  夏子溪道:“你嫉妒什么?”
  陆公祐道:“明知故问。”
  夏子溪道:“我就是要你说一说。”
  陆公祐望望身后的荒宅,幽幽说道:“以后师兄来祭拜,又要多两份祭品了。”
  夏子溪听闻,不禁抽泣起来。
  陆公祐安慰说道:“师妹不用怕,有许多亲人等着我们,我们就要见面了。”
  夏子溪道:“我不是怕,我反而有些欣喜,又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我心疼的是,师兄以后就一个人留在这人世间。一想到他孤孤零零一个人来看我们,我就心疼。”
  陆公祐百味杂生,握紧了刀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齐宵恕冷笑道:“京兆府这么多兄弟半夜不睡,又请来禁军同僚一同受苦,可不想听你们嘀嘀咕咕。我最后问一次,你们是什么人,潜入罪官荒宅,意欲何为?”
  陆公祐道:“罪官?你们可有认定这个府邸主人罪状的文书?”
  齐宵恕道:“十年前的旧文书,谁会带在身上。”
  陆公祐道:“我实话对你讲,当年朝廷杀人,用的是私刑,根本没有依照汉律审理,连一个字的文书都没有。你有什么理由口口声声说这家主人是罪官?”
  齐宵恕道:“朝廷要杀的官,就是罪官。用几个名词绕来绕去,有意思吗?”
  陆公祐道:“就是因为有你这样不守法制,不讲规则的酷吏,这个朝廷才上下离心,左右猜忌,人心丧尽,直到今日。”
  齐宵恕怒道:“你说我倒也罢了,却如此污蔑朝廷。弓手,准备。”
  陆公祐握着夏子溪的手,目光炯炯,说道:“子溪,跟着我,不可走散了。”
  夏子溪道:“我们临死前,一定要毁掉面目,以免坏人追踪到师兄。”
  陆公祐道:“好。”
  两人携着手,提着兵刃,大步向前。
  面前,箭如飞蝗,直击而来。
  一处高峻的府邸幽深之处,一人坐于案前,一人垂首侍立。
  坐着之人面貌为一道暗影遮挡,完全看不清面目,站立之人却是那个中年文士。
  坐者说道:“子心,大司马临终,说了些什么?”
  尹赏,字子心,巨鹿杨氏人,生性严谨冷酷。初为郡中小吏,因明察清廉,升任楼烦县长,举秀才,相继调任任粟邑县令、频阳县令、郑县县令,他使用酷刑致使罪犯伤残,受罚免官,已经是一介白丁。
  尹赏道:“他对本家侄子,王巨君先生十分不放心,口述了一道文书,欲呈报陛下。”
  坐者笑道:“不放心?他不放心什么?”
  尹赏道:“他认为,巨君先生贤良明达,朝野敬仰,所到之处,一片赞美,担心王家因此而败。”
  坐者沉吟良久。
  尹赏道:“大司马说,如今朝纲混乱,天子失仪,大家都不尊重朝廷,却有这样一位贵官,受到大家的爱戴,权臣的格局已经形成,一旦把巨君先生送上三公之位,形势已经由不得他,他一定要做霍光。这样下去,整个王氏,都将陷入危险之中。”
  坐者听罢,纵声笑道:“王氏家族权倾朝野,王家先后九人封侯,五人担任大司马,乃本朝最显贵的家族,族中之人多为将军列侯,王凤、王音、王商、王根,哪个不是权臣?他们生活侈靡,声色犬马,互相攀比。惟有一人,独守清净,生活简朴,为人谦恭,勤劳好学,服侍母亲及寡嫂,抚育兄长的遗子,行为严谨检点。对外结交贤士,对内侍奉诸位叔伯,十分周到。这个世家大族中的另类,几乎都成为了当时的道德楷模,早已声名远播,却被他说成乱臣贼子,这是什么道理?”
  说罢,气犹未平,喉咙中发出豺狼之声。
  一阵风吹开帷帐,数缕光线刺来,这才看清,坐着之人,正是拟任的大司马王莽。
  王凤,汉元帝皇后王政君的哥哥。汉元帝即位,其父王禁被封为阳平侯。永光二年继承侯位,为卫尉侍中。外甥刘骜登基后,以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秉政。王氏四兄弟王凤、王音、王商、王根分别位居要津,掌握朝政,形成“王凤专权,五侯当朝”的局面。王凤提拔侄儿王莽,封为新都侯。阳朔三年八月,王凤病死。王凤生病时,王莽侍奉左右,衣不解带,王凤大受感动,临死嘱咐王政君照顾王莽。
  王音,孝元皇后王政君的堂兄弟,任侍中(皇帝的亲随)时,京兆尹王章曾被堂兄王凤举荐,但是王章十分不满王凤专权,密陈成帝刘骜,请求诛杀王凤,任用贤良。刘骜不忍杀舅。王音偷听到这个消息,赶忙报告王凤,王凤诬陷王章。王音因此得到王凤信任,擢升御史大夫,位列三公。
  王商,汉宣帝母亲兄长的儿子,嗣位乐昌侯。汉元帝时,为右将军、光禄大夫,保护太子刘骜的储位。刘骜继位,改任左将军,为丞相。王商为人敦厚,不满大将军王凤专权,与其不和。被弹劾免相,三日后去世,谥号戾。王商身长八尺,体态高大,容貌十分出众。河平四年 (前25年)匈奴复株累若鞮单于来朝见汉成帝时,顺便到未央廷拜谒丞相王商,王商起身离席与单于交谈,由于王商身材高大,匈奴单于仰望之而心中畏惧,汉成帝听说后感叹道:“此真汉相矣!”
  王根,太后王政君的亲族,大司马王凤的弟弟。
  河平二年,汉成帝诏封王谭为平阿侯,王商为成都侯,王立为红阳侯,王根为曲阳侯,王逢时为高平侯,世人称之为“一日五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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