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一辆看上去非常普通的黑色桥车停靠在北部软件园南端的怡乐园楼下,车里分别走下的是沈德立、郝景天和岑晰溪。
三人穿着便服,沈德立和郝景天穿的都是圆领T恤,下身统一深蓝色牛仔裤。岑晰溪穿着一套学院风的棒球装,脚上是一双红柳条挂边的白色棒球鞋。
沈德立朝怡乐园大门看去,发现这是一幢看上去气派的酒店式公寓,白色石材钢挂装饰的外墙显得非常坚固。
走进门,他朝门边的保安室看看,派出所的老王和他的徒弟果然坐在一张小桌子边,正在给保安做笔录。
就在刚刚,老王给沈德立打了电话,说怡乐园这边发现情况。保安回忆,以前有女性住客反映丢失过鞋子,那位女孩的鞋子就摆放在门口的鞋架上,是欧洲带回来的一双限量版。
沈德立听了之后,不知有多兴奋,因为他们刚刚在现场确定了怡乐园这个重点目标,没想到老王就给他一记重磅。他非常确定地认为,凶手就在眼前了。
老王见沈德立他们走进保安室,便站起身来说:“沈队长,你们这么快就过来了。”
沈德立礼貌地和老王打了个招呼,说道:“辛苦了,没想到你们的效率这么高,这么快就拿到了消息。”
沈德立没有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老王,他斜眼瞄瞄郝景天,说道:“小郝,就看你的了。”
郝景天会意,这是沈德立要他看视频监控的意思,他问保安道:“监控都有的吧?”
保安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大叔,他肥胖的嘴唇里吐出了几个字:“有的,可是当初那女孩给我介绍情况的时候,我回放过视频。可惜那天系统正好出了故障,女孩的那层楼道监控全部关闭了,这不是我们的责任。”
沈德立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人动不动就推卸责任,要不是今天有重要的嫌疑人待查,他早就发火了。
郝景天心里一怔,他有些失望,可是他并没有放弃,他说:“不急,你可以带我们去看看监控的主机吗?”
保安张着肥胖的嘴唇说道:“当然可以,我说的是真的,你们不信,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几人来到地下室的视频监控中心,那是一间不大的机房,琳琅满目的屏幕上正显示着整幢大楼的所有视频。
郝景天环顾了一圈,说道:“好像没有出现坏摄像头。”
老王见机房里面没人,便问道:“这儿没人值班吗?”
保安支支吾吾地说:“这个,是我们物业公司经理规定的,他要求值班保安定期下来巡视,并没有要求监控室一直有人把守。”
老王很生气,说道:“我们派出所一直都在强调,像你们这样的公寓,监控必须24小时有人把守,你们开会都不听的吗?”
保安唯唯诺诺地说:“这个,要问我们经理了。”
郝景天走到监控的主机边,他对这些监控系统简直是熟透了。
他自己研发了一款绿色软件,取名为“日志分析大师”,只要将软件导入到这些电脑主机中,无需安装,就可以读取到这些系统隐藏的日志记录,他担心会不会有人人为地关闭了系统。
郝景天从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插入到主机的USB接口上,他点击了几下主机旁的鼠标,“日志分析大师”的运行界面就出现了。
岑晰溪站在郝景天的边上,看他在那儿读取日志数据,心里一片茫然。
几秒钟的时间,监控系统的日志就被完全读取到了“日志分析大师”。
郝景天拖动鼠标,找到了保安说的那天晚上的记录,他惊奇地发现,13楼的楼道监控果然有一条关闭指令。
郝景天心里一阵激动,他知道这是好事,这条指令是人为输入的,他预料中的事情发生了。
他开始将这条记录的详细信息读取了出来,结果令他震惊,这是一条远程命令。
他一边敲击键盘,一边说:“沈队长,看来我们太走运了,我感觉有人在故意关闭监控系统,从而安全地拿走了那女孩的限量版鞋子。”
沈德立急忙说:“你快看看,这个人是谁?”
郝景天忽然停住了敲击键盘,说:“嗯,我找到了,指令是从这个监控系统的开发商杰通公司那儿发出的。”
岑晰溪反应过来了,她说:“就是说,杰通公司开发了这台监控系统,他们拥有这套系统的远程权限,可以关闭或开启这套监控系统的任何一个摄像头?”
郝景天头也没回,只顾在手机上搜索杰通公司的位置,他忽然发现,杰通公司就在北部软件园的中心位置。
他激动地说:“沈队长,搞定了,我相信,只要找到杰通公司,我们就可以确定这套监控系统的管理员到底是谁了,一定是这个背后的系统管理员在给我们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沈德立搓搓手,说道:“马上去杰通公司,捉拿凶手,我相信他还在那儿上班呢。”
25
杰通公司的总裁办公室在五楼的正中心,总裁是前些年从硅谷回国创业的。
总裁骆嘉辉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打着一根靓丽的蓝色领带,他正在跟一位日本客人谈合同。
忽然,沈德立他们出现在门口,骆嘉辉看看他们脸上带着杀气,便站起身来,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打招呼。
沈德立亮明了身份,骆嘉辉脸色马上大变,他说:“警官先生,你们这边坐吧。”
沈德立他们跟着骆嘉辉来到了隔壁一间宽敞的会议室,还没来得及坐下,他开门见山地问道:“骆总,我想知道怡乐园的监控系统是不是你们公司开发的。”
骆嘉辉迟疑地点点头说:“是,是,是,这套系统还是去年的事了,他们部署了两百来个摄像头,我记得是我亲手签的合同。”
郝景天接上说:“你们怎么可以在系统里留个后门?”
骆嘉辉皱着眉说:“后门?这个我们杰通公司是绝对不允许的。”
郝景天一听,心里就更明白了,他知道一定是程序员留的后门,这个别有用心的程序员,便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
他说:“原来是这样,你还记得这套系统是谁负责开发的吧?”
骆嘉辉点点头说:“当然记得,这套系统是我们去年新来的员工秦雨颂负责开发的。那时候他刚来我们公司,监控系统在我们这儿也算是小项目,正好给他练练手,现在他已经调到我们的ERP开发部了。”
沈德立第一次听到“秦雨颂”这个名字,他深深地将这个名字刻入到自己的脑海。他有种职业的敏感,这位秦雨颂将是他未来几天需要全力对付的对象。
骆嘉辉见他们没说话,接着问道:“你们想要见秦雨颂吗?”
沈德立连忙说:“不,先别急,容我考虑一下再说。”
沈德立本来是想一下子搞定秦雨颂的,可是就在此时,他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了大雷医生,他有些犹豫起来。像秦雨颂这样的对象,能不能直接进入他的办公室将他当场擒拿,真的需要斟酌。
他抬头见会议室有个洗手间,便独自走了进去。
沈德立给费大雷打了个电话,简要地向他说了一下自己遇到的情况。
还没等他询问,费大雷便在电话那头咆哮道:“沈队长,我一定要提醒你,想秦雨颂这样的人,一定会有极强的破坏力,他做事情不计后果,你们可千万要小心呀。”
沈德立挂了电话,握着手机的左手手心有些细汗,他心事重重地走出了洗手间,回到会议室。
他见骆嘉辉去了外边张罗茶水,便对郝景天和岑晰溪说道:“秦雨颂只能智取。”
26
华灯初上的时候,秦雨颂终于完成了手头的工作,虽然一天下来的紧张不安,但事实证明,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如初,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周末的时候,他一般都会呆在他怡乐园的2901房间里。
那是他的庇护所,呆在那儿,他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了。他可以独思,可以打网游,可以摆弄他那些女鞋,也可以用他的望远镜四处窥探。
还有一件最为秘密的事儿,他绝对不会让人知道。
那是治疗他受伤心灵的良药,他需要经常得到抚慰,就算是世界上最毒的诅咒,他相信也能得到抚慰。
他像往常一样,下班之后直接去了怡乐园,他走进怡乐园大门的时候,他特意让眼睛的余光瞟向保安室。
保安大叔一个人坐在那儿玩手机,并没有朝他窥视。
他安下心来,也许早上是自己多心了,也许那两个陌生男人只是物业公司的领导,来检查保安大叔的工作。
他在电梯前站着,那儿已经有好几个跟他一样年轻的男孩和女孩,站在那儿摆弄自己的手机等待电梯,一切都显得安然无恙。
他走进电梯的时候,他努力地说服自己,在心里平复一天来的焦虑。
他住的是最高的楼层,到29楼的时候,电梯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需要这种寂寞感,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安全,他从来就不喜欢乱糟糟的人群。
电梯出门往右,走到走廊的尽头,就是他2901房间,那是最东边上的一个房间。那儿最大的好处是朝南朝东的墙面安装的都是落地大玻璃窗,这可以让他的望远镜视野最大化。
他掏出门卡,在自己门上的电子锁上刷了一下,门锁“吱”的一声便开了。
他轻轻地推开门,朝里头望了一下,除了窗外泄漏进来的点点星光,一切都和早上离开的时候一样。
他正伸出手想去触摸墙上的电源开关,忽然,他感觉身后有一股冷风逼了上来。
他警觉地朝前躲闪,可后面已经窜进两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将他死死地压在了房间里的那张单人床上。
“警察!”
他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非常粗糙干燥,好像长时间没有睡过觉一般。
房间里星光黯淡,沈德立有点气踹,他死死地压住秦雨颂的脖子,郝景天正在一边忙着摸手铐。
秦雨颂的脸被压在床面上,他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他的右手不停地在席梦思底下的床沿胡乱地摸索,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郝景天终于从腰间摘下了手铐,他正要去抓秦雨颂那只四处摸索的右手,没想到秦雨颂的手忽然停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郝景天将手铐“哒啦”一声锁上了秦雨颂的右手。
可是就在此时,秦雨颂的手已经触摸到床沿的一只按钮,安装在床沿的一个小木门被弹簧弹开了。
郝景天正要将手铐套上自己的右手时,床沿的那个小木门里忽然伸出一个扁扁的脑袋来。
郝景天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条眼镜蛇的脑袋。
那蛇吐着长长的舌头,转过头来瞪着郝景天,两只眼睛里流露出凶光。
郝景天猛地从秦雨颂身上跳了起来,他大叫道:“沈队长,快跑!”
沈德立回头一看,眼镜蛇正摆动着腰肢,向他猛扑过去。
他猝不及防地“呀”了一声,松开卡住秦雨颂脖子的双手,也跳了起来。
眼镜蛇的身体已经全部从床底下游出,奋力地攻击沈德立和郝景天,他俩已经被逼到了窗户边的飘窗上。
这时,秦雨颂早就翻转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向门外夺命而去。
沈德立眼见那蛇已经扑到自己身前,他忽地掏出手枪,朝那蛇开了一枪,蛇的头部被子弹击得粉碎。
沈德立和郝景天这才定下神来,没来得及互相对视,便拔腿朝门外冲去。
这次围捕行动是沈德立安排的,他打的是保守牌。
他想将影响减到最低,那样既可以防止打草惊蛇,也可以趁秦雨颂不备之时出手。
所以他早就到怡乐园做了工作,潜伏在秦雨颂2901房间对面的2902房间,坐等秦雨颂自己回来。
他的计划是完美的,只要秦雨颂打开门,他俩就从后面包抄上去,赤手空拳的秦雨颂也只能束手就擒。
沈德立万万没有想到,秦雨颂的床底下会养着一条眼镜蛇。
毒蛇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这会儿,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眼看着已经到手的秦雨颂在自己眼皮底下溜出门去。
他冲到电梯口的时候,电梯正好关上门,他狠狠地朝电梯门踹了一脚,掏出手机给保安打电话。
手机还没通的时候,他看着电梯的楼层数字不断地在变小,心里甭提有多着急了。
他真希望中途有人在等电梯,这样可以延续好几秒的时间,可是那数字一下也没停,直接到了1楼,眼看着秦雨颂就要逃出怡乐园。
手机终于通了,他嘶哑地朝保安大喊道:“快,把电梯里出来的戴手铐的小伙子给逮住!”
说完,旁边的另一部电梯已经到了29楼,沈德立和郝景天冲了进去。
经过了两次停留,电梯才慢腾腾地到达了1楼。
电梯的门开了,沈德立见大厅里有两人正在地上嚎叫着扭打撕扯,他心里有种失而复得的心情。
两人扑上前去,将仍然挂在秦雨颂右手的手铐套上了秦雨颂的左手,秦雨颂这才停住了搏斗,服服帖帖地躺在了地上。
保安大叔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踹气,他的脸上已经挂了花,沈德立对他笑笑,不住地摇头。
27
秦雨颂很快就被转移到了刑警队的特审室。在那儿,他交代了杀害袁姗姗的所有细节。
他没有很担忧自己的处境,他说也许这样才是他最好的归宿,再也不用每天晚上让眼镜蛇舔自己的心窝了。
几天之后,秦雨颂被检察院批准逮捕,案件进入正常的司法程序。秦雨颂的妈妈给秦雨颂清了一名大咖级别的律师,律师申请对秦雨颂进行司法精神病鉴定。
沈德立是在去往另一个现场的路上得知这个消息的,他开玩笑般地跟正在开车的岑晰溪说:“哼,司法精神病鉴定?这么变态的主,我相信法律不会放过他。”
岑晰溪听了之后,心里极不愉快,她说:“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抓回来的人,要是被法律赦免了,这怎么对得起袁姗姗呀?沈队长,要不,你问下大雷医生吧?”
沈德立心想这很有道理,费大雷一定知道像秦雨颂这样的角色到底有没有刑事责任能力,他掏出手机拨打了费大雷的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沈德立说:“大雷医生,好久不见,秦雨颂已经到位,我想……”
沈德立的话还没讲完,只听见费大雷那边在叫道:“沈队长呀,我这边出乱子了,我的那位物理学博士病人范海新跑掉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给派出所打个招呼,我给他们打了电话,他们老半天没来。你知道,我这边病人跑了,要是找不到,那责任不是一般的大。”
沈德立听费大雷聊起过那个物理学博士,感觉他就像是一只久困在牢笼里的野兽,一旦跑了,谁也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儿。
卷2:死亡嘎巴拉
1
湾州市第七医院,从外表上看,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范海新的逃跑就像一块石头掉进池塘,溅起了几圈涟漪,一会儿功夫就重新归于平静。
费大雷在他的办公室里急得团团转,不知道如何是好,沈德立虽然已经答应他,打电话催促派出所尽快过来,可这仍然需要一段时间。
费大雷怎么也没有想到,刚才那个物理学博士范海新突然捂着胸部哀嚎,于是立即给他做了心脏听诊,发现心跳稍稍有些加快,但也没有其它的异常出现,就让护士带范海新去心电图室做个检查,谁知道护士让一位实习生带了去。
心电图室在门诊大楼的二楼,从住院部这儿过去,有好几十米的户外通道,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的范海新突然站了起来,拔腿就跑,实习护士尖叫起来,医院门口的保安冲出岗亭,可是一个趔趄,在范海新面前摔了一跤,范海新逃之夭夭。
费大雷心里想的是,这个病人是湾州大学送过来的,院长特别交代过,这下子跑掉了,要是找不回来,事情不好办,他希望派出所能够帮上一把,把范海新找回来,否则他这个副主任位置估计很难保住。
让他生气的是派出所的出警速度,半天都不来,这让他如坐针毡,正好碰上沈德立打电话给他,他也算是死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了,他也只有这样的办法了。
费大雷不停地在办公室里踱步,他忽然发现,今天他遇到范海新逃跑的这种事情,自己如同丧失武功的那些侠客,毫无办法可施,原来自己是如此依赖警察。
前段时间里,费大雷帮助沈德立完美地抓获了剁脚君秦雨颂,他还感觉蛮好,凭借自己的一技之长,将凶犯擒拿归案,真是侠气侧漏。可现在没有警察在身边帮助他,自己已经是侠气全漏了。
费大雷焦急地看看手机的时间,距离沈德立打电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分钟,依然没有看到派出所民警的出现。
他忽然想到了秦雨颂,沈德立给他发过一张秦雨颂的照片,他看到秦雨颂的眼神里的那种犹豫,和范海新如出一撤,他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费大雷想,要是范海新出去也做出一些杀人的勾当,那这责任要谁来负责呀?
费大雷想到这儿,拿起桌上的手机,就往院长办公室跑,他要亲自去给院长汇报一下,他有一种引火烧身的感觉。
2
沈德立本来是想让岑晰溪掉头去第七医院的,费大雷在袁姗姗案中帮助他锁定了凶手,他还欠着一顿答谢饭没请,现在费大雷遇上了麻烦事,本该自己亲自出手才是。
可是沈德立最终还是没有掉头,因为手头上的案子实在紧急,他觉得相比之下,费大雷那儿跑掉一个范海新不是太着急,只要派出所派几个得力的民警过去,通过一些布控措施,应该是可以搞定范海新的。
岑晰溪见沈德立挂了电话默不作声,知道费大雷那边一定有事儿,便问道:“沈队长,大雷医生那边怎么了?”
沈德立本来不想说,见岑晰溪在追问,便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没什么事儿,跑了个病人,就是那个物理学博士范海新,你听说过的吧?”
岑晰溪听到“范海新”三个字,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她第一次去找费大雷的情景,费大雷后来告诉他,那位大白天直挺挺躺成僵尸样的病人名字叫做范海新,她无不担忧地问道:“要是病人跑了,大雷医生会不会受到处分呀?”
沈德立靠在副驾座座椅上的身体忽地往前伸了伸,说道:“处分?我怕不是这么简单,我担心范海新出去搞事情。”
岑晰溪一听,心里更急了,这段时间里,因为一直和费大雷合作,她心里对费大雷多少有那么些好感,现在一听他可能遭遇不测之祸,便急着说:“沈队长,你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坏,范海新不就是一个普通精神病人吗?他能搞出什么事情?”
沈德立转脸见岑晰溪很着急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了,他说:“就你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才不会往坏处想,我告诉你,往后,你见多了案子,逼得你不往坏处想,就没有什么可想了。”
岑晰溪“轰轰”踩了几下油门,车子有了推背的感觉,她说道:“沈队长,那我们不去帮大雷医生一把,岂不是把他往火坑里逼吗?”
沈德立气呼呼地说:“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们要是去帮大雷医生,那手头的案子怎么办?”
岑晰溪低垂下头,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开始变得一句话都不说,只顾往前默默地开车。
她知道,其实这是两难选择,也怪不得沈德立,医院里跑掉一个人,毕竟不能和凶杀案相提并论。
早上的时候,管辖潜江的水上派出所报过来,有一渔民在江水里打捞起一个疑似人体头颅,没皮没头发,只是血肉模糊的一团,他们希望刑警队过去确定一下。
刑警队值班民警马上将情况报告给了沈德立,沈德立一听就确定又遇上分尸案了,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直觉,一个刑警经常是直觉替代推理,得出一个结论不需要理由。
当时岑晰溪就在沈德立办公室里准备一份新闻稿,听到他的命令之后,便急匆匆和他一起往现场跑。
岑晰溪心里非常明白,作为一个刑警队长,沈德立不可能会放下手头的分尸案,去帮助费大雷找一个病人,她心里头郁积了一些不愉快,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3
发现头颅的位置在潜江和石镜溪的交汇处,石镜溪正好在这个位置注入潜江,潜江从此往东,蜿蜒百来公里汇入大海。
潜江是湾州市的母亲河,整个湾州的自来水都取自潜江,要是有谁知道了在他们的水源里发现了一个头颅,估计都不敢用当天的自来水洗澡了,像岑晰溪这样洁癖的姑娘,都不知道晚上如何度过。
沈德立和岑晰溪很快就来到了江边,见江边已经被围观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岑晰溪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每每发了凶杀案,现场都会被围堵,她觉得这些人到底算不算失业人口,怎么会如此之闲。
岑晰溪按了几下喇叭,围观的群众才像退潮的海水一样,在她面前让出一块空地。
她慢慢地停好车,斜眼看了一下沈德立,见他怒目圆瞪,估计今天的案件碰头会他又要发飙了。
派出所经常在现场处理不好围观群众的事情,这不仅会走漏消息,而且可怕的是会引起网络谣言,谣言四起之时,便会影响到办案进程。
沈德立一句话没说,他拉开车门走了出去,那些围观的人自动往两边靠去,在车子前面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岑晰溪也下了车,跟在沈德立的身后,从那条狭窄的人缝中往堤岸上爬去。
沈德立爬到堤岸的顶部,见上边有一根蓝色的警戒线,将人群拦在了堤下。
他心想,还好,这个堤坝天然地将现场的视线阻隔了,这些围观者挤在堤坝下,什么也看不见。
沈德立站在那儿,朝四周看了看现场的地貌,他发现石镜溪和潜江真可谓是泾渭分明。
潜江在湾州这儿已经靠近入海口,不知汇聚了多少大大小小的河流,江水自然浑浊不堪。
可是眼前的石镜溪却完全不一样,在汇入潜江的位置依然清澈如镜,难怪会被称为石镜溪,真是亮如明镜。
不远处的水边站着一拨人,沈德立一下子就看到了派出所的老杨在那儿正向他招手。
他举起手回应了一下,便拔腿向水边走去。
岑晰溪的眼睛更亮,她已经看到了刑警队技术组的人蹲在地上,她心想他们一定是在研究那颗头颅。
岑晰溪见过的尸体已经不算少了,可是没有脸皮和头皮的头颅还真没见过,她努力在脑子里想象那种可怕的模样,脚下不小心却踩到了一块石头,她发出了“哎哟”一声。
沈德立回头一看,见她身体都斜了,说道:“不至于吧,一颗头颅把你吓成这样?”
岑晰溪站稳了身子,说道:“谁说呢?我才不怕呢。”
沈德立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说道:“那等下你帮我去拿那头颅,如何?”
岑晰溪连连摆手说:“我才不呢,上回让我去抱袁姗姗的小腿,到现在我还有心理阴影,洗澡都不敢闭眼睛,这头颅我打死也不去拿了,再说,法医都来了,用不上我吧?”
沈德立继续往前走去,他说:“算你眼尖,我好像看到苏法医了,不然还是你负责拿头颅。”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水边,江水随风拍岸,将水边的那些芦苇激荡起来,发出“簌簌”的响声。
苏法医正蹲在地上,他的身前放着一块白色的塑料布,塑料布上放置着一个钢制的小盒子,盒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剪刀、止血钳、镊子,还有一把镫亮的不锈钢解剖刀。
岑晰溪把头往苏法医的身前伸了伸,看到了苏法医手上正捧着一大团肉,看起来像是小号的菠萝蜜般大小,那肉颜色暗红,看不出有皮肤组织。
岑晰溪正看得仔细时,苏法医将他手中的那团肉翻了个身,这会儿把她吓了一跳,正面竟然看得出是人的脸部,虽然没有皮肤,但黑洞洞的眼眶和咧开的牙齿已经摆明这是个人类的头颅。
岑晰溪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这叫声让苏法医回了头,他一看是岑晰溪,便说:“晰溪,沈队长来了吗?”
岑晰溪向她左手边转了下头,说道:“嗯,不是正在看你工作吗?”
苏法医抱着那头颅,往身后转过来,岑晰溪觉得他差点儿将那头颅碰到她崭新的警裤上。
沈德立拍拍苏法医的肩膀说道:“苏法医,工作的情况怎么样?”
苏法医开始将那头颅在手中像个皮球一般四周转动着,一边转一边说道:“嗯,已经拿到了一些数据。”
沈德立也在苏法医旁边蹲下了身子,说道:“我就知道,我们的苏法医向来工作效率极高,你可以介绍一下吗?”
苏法医将头颅放在了地面上的那张白色塑料布上,说道:“是这样的,首先呢,这是一颗女性的头颅,从死者的牙齿上看,年龄大约23岁,根据头围大小判断,身高大约在165厘米左右。”
岑晰溪一听,发现苏法医报出的这些数据竟然和她是如此相似,她今年也是23岁,身高也正好165厘米,她心里本能地违抗了一下,感觉有人在扒她的皮,她问道:“那么死亡时间呢?”
苏法医往右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主要是通过这头颅的新鲜程度来判断的,你们看这头颅上边的这些软组织基本没有腐败,看起来很新鲜,而且,连苍蝇的蛆都没有开始生长,所以,我觉得这是12小时以内的事情。”
沈德立掏出手机看看屏幕上的时间是9点03分,他皱着眉说:“12小时以内?那么是昨天晚上9点以后的事情咯?”
苏法医翘翘嘴巴说道:“嗯,昨天晚上的事情,昨天晚上这女孩遭到杀害,并且被切下头颅,剥去头皮和脸皮。”
岑晰溪接过话头说:“然后头颅被抛进潜江,这么说,还有身体的其它部位,现在不知去了何处?”
沈德立反驳道:“不,不一定是直接抛进潜江,汇入潜江的小溪小河很多。”
他伸出手去指了一下不远处清澈的石镜溪说道:“比如这石镜溪,也是有可能的,要是昨天晚上头颅被抛进了石镜溪,现在也有可能被水冲刷到这儿。”
苏法医点点头说:“是的,沈队长的推理非常有道理,我们以前的案子也有类似的情况,不过,我最担心的是这女孩身体的其它部位现在到底去了哪儿?”
沈德立双眼圆睁,目视远方,半天才说:“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我看今天主要的工作就是派人在潜江上游和石镜溪流域进行搜索,不找到她的其它部位不罢休。”
苏法医补充说道:“按照凶手处理头颅的手法,这女孩的其它部位估计也被处理得比较小块,我想凶手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要掩人耳目,生怕尸块一旦被人发现,有人认出死者。”
岑晰溪感觉心底有一点点想吐,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她说:“看来凶手还是有反侦查意识的,他以为将这女孩的脸皮剥去,我们就没办法识别身份了,估计他也不是真懂,苏法医,你们DNA检验一下,不就可以获取到死者的基因数据了吗?”
苏法医脱去满是血污的手套,重新换上了一双新的一次性塑胶手套,说道:“晰溪,你说的一点没错,只要我送回去检验一下,这女孩的基因数据我就可以拿到了,坐等她的父母来寻亲。”
沈德立站起身,强调了一下说道:“那好吧,苏法医,你回去之后,尽快处理这件事情,先看看失踪人员父母亲数据库里有没有可以比对得上的。”
岑晰溪在一边呵呵笑道:“嗯,要是对上了,这女孩的名字就出来了,我们的案子肯定就破了,凶手一定和这女孩是熟悉关系,不然没必要如此这般分尸剥皮吧。”
4
费大雷终于等到了派出所来人,医院院长也亲自出来接待。
费大雷将事情的前后经过给派出所的民警作了汇报,民警要了范海新的一些诸如姓名、户籍、身份证号码之类的基本信息,然后表示会尽力帮助他们找回范海新。
费大雷见对方好像有些公事公办的样子,心里着了急,他说:“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这件事刑警队的沈德立队长也表示很关心,我很沈队长有些私交,希望你们能多多帮忙。”
也不知道民警是听到了“沈德立”名字了,还是心情有所好转,他双眼看着费大雷,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他说:“大雷医生,我们会尽力的,你放心,沈队长关心的事情,我们也照样关心。”
费大雷听到这句话之后,才稍稍有些放心,觉得要不是自己刚才供上沈德立,估计人家也不会那么认真,他耐心地说:“这位警察同志,范海新的事情,真的要摆脱你们了,我们医院真没这个能力去找,人海茫茫,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们警察力量大,我相信你们一定行的。”
民警走后,费大雷回到办公室,斜坐在他的办公桌前,面对着天花板,脑子就像短了路,整个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似的。
费大雷想起范海新近阶段的行为,着实有些担心。
范海新有自杀的倾向,上次在病房里一不留神就吸进了药丸粉末,要不是及时给他做了气管切开,早就丧了命。
他越想越可怕,要是范海新出去自杀了,作为医院,怎么向家属交代呀,还有湾州大学那边,自己更是没法交代。
想到湾州大学,费大雷猛然想起,今天下午是湾州大学学生处先前约好过去给学生们做心理辅导的。
从去年开始,费大雷就被湾州大学聘为“校园心使”,定期去学校给一些学生进行心理辅导。
每次费大雷过去,总有几个学生前来向他咨询心理问题,寻求帮助,他也感觉到现在有些大学生心理比较脆弱,心理防线一击便溃。
今天是特约日,下午两点钟准时要到达湾州大学的,他急忙站了起来,心想早上必须处理完病房里的事务,中午吃完饭就好出门了。
湾州大学有点远,路上又经常会堵车,所以他每次都早早到达那儿。
他很重视这份工作,因为他觉得这简直就像是使命,心的使命,这“校园心使”不能徒有虚名,能帮助到大学生一点点,也算他这个医生尽职了。
5
经过一上午的沿江、沿溪搜索,刑警队一无所获。
搜索队伍开着摩托艇,在潜江上游五十公里的水域内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可是他们除了发现一些沿江漂浮的垃圾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唯一让他们感到兴奋的是,中途发现了一只发着臭味的蛇皮袋,漂浮在水面上。
结果打捞人员把它弄上来后,用剪刀划开袋口,发现里面是一只臭不可闻的死猪,已经长满了四处爬行的白色蛆虫。
之后,摩托艇再也没有任何兴奋点。
沿石镜溪逆流而上的手划橡皮艇,遭遇就更糟了,清澈的溪水里连漂浮的垃圾都很罕见。
水清见底,水底有水草招摇,这是湾州市一条比较有名的景观溪流。
石镜溪在汇入潜江的这一段保留着溪流原始的风貌,溪边的岸上长着整排的杨柳、芦苇,周边是美丽的田园风光。
逆流而上,上游位置,溪流变窄,西岸仍然保留着原始的坡地,东岸坐落着一个村庄。
这个村庄叫做白峡村,白峡村正在面临着景区化改革,一部分村民已经率先动起来,做成茶馆、咖啡馆,还有经营起了文艺民宿。
手划艇到了民居这个位置,由于溪流变得乱石嶙峋,不适合手划艇了,便改成了步行。
侦查人员沿着溪流一路向上游寻去,直到寻入远处的山涧之中,才放弃了搜索。
沈德立坐阵设在水上派出所的专案办公室,当他得知两支搜索队都落空之后,心里不是个滋味。他虽然知道,这个案子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可以拿下的,但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沈德立手里端着快餐盒,没有心情吃里面的红烧肉,尽管红烧肉金黄发亮,但他丝毫没有食欲。
他经常在案发之后,会在脑海里出现一个假想敌,就是那位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凶手君。
此时,沈德立想象中的凶手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这个时候窜进脑海,好像是故意要来捣乱似的。
凶手一贯是黑衣黑帽没有形象,像是一张平面的黑色剪纸,但沈德立感觉得到那人在黑暗中冷笑。
岑晰溪坐在沈德立边上默默地吃着饭,她吃的是一份素食盒饭,这是她单独向派出所要的,她一般都严格控制自己,中午尽量不吃肉,以保证她苗条的体型。
桌上是一堆不同笔迹的材料,都是侦查员们趁中午的时候赶着送过来的,因为沈德立要求很严,在案发头三天,材料必须半天一汇总。
岑晰溪一边吃着饭,眼睛一边盯着最上边的一份材料看。她也要过目这些材料,以便于后面帮助整理沈德立的发言,否则领导在说什么,她都不明白。
这份材料是一位路人甲的访问笔录,岑晰溪没有刻意去看对方的名字,只是看了下对方的住址,原来是白峡村的村民。
笔录是一位侦查员记录的,字迹很潦草,但还看得清楚。
岑晰溪读到了第二页的时候,她发现这份东西还真有些料,于是她开始认真地看了起来,侦查员和村民的对话仿佛就在眼前。
“你是说昨天晚上?”
“对,是在昨天晚上。”
“大约几点钟?”
“11点吧。”
“看到了什么?”
“当时我在家里,好像看到门口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我觉得有些纳闷,那影子很大,速度很快,我觉得很好奇,就走出门去看,结果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感觉是人的影子么?”
“不能确定,感觉不太像?”
“那么像什么?”
“说不上,现在想想都害怕,以前小的时候,听说村子里闹过鬼的,我真的有点怕。”
“哪有什么鬼呀,那你平时在那个时候会有人经过你家门口吗?”
“不会的,村子里现在是有一些游客,晚上会走动,但不可能经过我家的,我家门口是条小路,他们都走大路,再说,人的速度也没有那么快的。”
“那有声音吗?”
“这个,当时一紧张,就没有去想了,好像是有的。”
“什么声音?”
“记不起来了。”
“好的,谢谢你,希望以后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们反映。”
岑晰溪看完材料,推了推身边的沈德立,说道:“沈队长,这份材料你可以先看看。”
沈德立正郁闷中,见岑晰溪塞给他一份材料,便接过来摆在桌上看起来。
他看得非常仔细,一份三页纸的材料他看了至少五分钟。
他一边看一边想,这个白峡村虽然距离现场有那么十来公里,但因为石镜溪最终注入潜江的原因,不能排除白峡村是发案地的可能性,而且晚上11点钟,时间上也不能排除在外。如果这个时间正好有人经过这人门口去石镜溪抛弃尸块,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完这份访问笔录之后,沈德立对岑晰溪说:“你给苏法医打个电话,让他们派几个人去白峡村看看,特别要注意,这个人提到的位置,路面上有没有血迹。”
岑晰溪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边掏手机,一边说道:“嗯,要是这个影子是凶手的话,那个时间一定是去抛尸的,你瞧,跑得又快,还抄小路走,不走大路。”
沈德立不置可否,像他这样的老甲鱼,一般都不会随便发表意见的,况且跟岑晰溪这样的菜鸟,没什么好讨论的。
其实嘛,沈德立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嘴里却说:“哼,有你说的这么简单么?要是这么简单凶手就被我们抓了,那不是侮辱我们的智商吗?”
岑晰溪自从上次找到自信之后,她已经不是那么讨厌沈德立了,她觉得沈德立并不总是那儿严肃刻板,于是嘟嘟嘴说:“沈队长,难道你还愿意遇上那些变态的?秦雨颂放出眼镜蛇差点把你和郝景天的命给送了,这次要是再遇上麻烦的,估计我的这条小命也得搭上了。”
沈德立将材料又推回给岑晰溪,说道:“去,尽说丧气话,要是把你小命搞没了,我这个做队长的哪有颜面呀,你放心,遇到再困难的事儿,也不会把你推上前台。”
岑晰溪拨了苏法医的号码,等待接通的时间里,她对沈德立说:“谢谢沈队长的关爱,我晰溪感激不尽了。”
沈德立心里想的是,这会儿没有好的线索,技术闲在那儿也没事做,让他们去看看现场,这种时候不能错过任何机会。
6
费大雷吃好中饭,急匆匆地赶往湾州大学。
湾州大学在城西接近郊区的位置,他好不容易摆脱了市区里的车水马龙,来到快速路上。
快速路倒是一路畅通,车开到了80码,一会儿就看到了湾州大学的校门。
湾州大学的校门很古朴,门是大理石堆砌的那种,门边爬满了绿油油的常春藤,是名副其实的常春藤大学,每年都有无数学子削尖脑袋往里面钻,可是招生人数有限,最终只有那些真正拔尖的几个有机会被录取。
费大雷记得,他自己高考的时候也填报过湾州大学,可是也被刷下了,所以至今他依然对湾州大学有一种学术上的敬畏感。
费大雷将车子在门口停留了一下,收费系统自动识别车牌号后,栏杆抬了起来。
费大雷继续前行,将车子开进了校园。
心理咨询室设在学校中心位置的大学生活动中心,学生处在那幢楼的二楼挂了个牌,写着“校园心使工作室”,其实就是心理咨询室。
费大雷知道学生处的用意,要是直接挂上“心理咨询室”的牌子,学生反而有心理障碍。因为一般人都不愿意让人觉得自己有心理问题,所以挂“校园心使工作室”这块牌看上去会好很多,可以消除学生们的顾虑。
费大雷在大学生活动中心的楼前停好车,提着一个小包就上了楼。
在他的这个小包里,也就一个工作笔记本、一支笔而已,用来记录求诊者的言语。
对他自己而言,这个笔记本里的记录只是工作笔记,但里面记录的内容,外人要是看了,真的会天翻地覆。
费大雷从来不会将这些记录公之于众,作为心理医生,他觉得保护病人的隐私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人愿意将隐私公开。
上了二楼,费大雷走到“校园心使工作室”门口,看到门上挂着自己穿着白大褂的照片,一副严肃的样子,觉得很好笑。
他发现那次拍照把自己形象都毁了,他平时都是开开心心的样子,从来没有像照片中这么严肃的。
推开门,费大雷走了进去,将小包放在了桌子上,掏出笔和工作笔记本,然后看了看手机,距离两点钟还有3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