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捕》:变态杀手档案

  7

  白峡村整个村子不大,最近成为网红是因为这一带古朴的风貌。
  潺潺的溪流,方块的田园,碧绿的菜地,特别是那些古朴的民居,有一些还是明清时期留存下来的。
  湾州市将这儿定位为历史文化村落,算是历史文化遗产,这儿距离市中心不远,只要交通稍稍调整一下,就可以方便一些游客和背包客来此逗留。
  苏法医带着一行三人来到白峡村,车子开进村子的时候,他发现村子已经修筑了柏油路,路面漆黑透亮,和路边的绿草相互辉映,看起来非常的赏心悦目。
  和他一起前来的小刘是技术组的骨干,他精于痕迹检验,说得通俗一些,就是看鞋印、指纹的,当然现场上一切痕迹变动都是他的活儿,比如凶手进出现场的出入口、凶手在现场遗留的手套烟蒂、凶手逃跑路线的追踪……这都归他包办,用他自己调侃的话说,他就是一捡破烂打杂的。
  苏法医是技术组长,一切都由他统筹安排,他和小刘堪称完美搭档,现场到了他俩手里,几乎没有搞不定的,现场的物证,人家能发现的他俩也能发现,人家发现不了的,他俩也经常让人意外。
  苏法医将车子停在路边,说道:“小刘,你给那主打个电话吧,看看他家在哪个位置。”
  小刘“得令”一声,便拨了电话。
  过了不一会儿,村里跑出一大叔,苏法医一看,那模样真有点像电影里的丑角,不仅胖,而且黑。
  苏法医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担心这大叔的话真实性有问题。
  大叔跑到他们现场勘查车边上,说道:“喂,你们是法医吧?这么快就过来了?”
  苏法医打量了他一下,说道:“嗯,是你说看到黑影的吧?”
  大叔满脸堆笑道:“确有其事,不是我瞎编的,你们要是不信,我死给你看。”
  苏法医吃了一惊,没想到大叔这般直脾气,他说:“说哪里话呀,我们怎么会不信呢,大老远跑过来,就是因为相信你嘛,你带我们去看看,你看到黑影的那个位置。”
  大叔挥挥手说:“来,你们跟我来,车子就停在这儿,我那儿路窄,车子进不去。”
  苏法医和小刘以及照相的海哥三人前后跟着大叔往前走去,穿过前边一条凹凸不平的机耕路,往右转,就可以看到一幢外墙灰白斑驳的徽派建筑立在那儿。
  大叔止住脚步回头说:“这就是我的房子,我太爷爷的太爷爷传下来的,不知道多少年头了,传到我这一代,孩子们都去搬去城里住了,就剩下我在这儿看门了。”
  苏法医抬头仔细看了看,这房子虽然有些旧,可是结构还非常完整,一楼有个黑色的木制大门,二楼有两个小小的窗户。
  正看得仔细时,房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犬吠,声音大得怕人,苏法医从小就怕狗,这时候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他担心那狗从房子里冲出来。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房间里突然冲出一只白色的狗来,那狗个头不大,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四条短腿支撑着一个胖嘟嘟的身躯,一边跑一边摇着尾巴,往苏法医他们人群冲过来。
  大叔打了个响指,那白狗便乖乖地站住了脚步,站在大叔的跟前不停地上下跳窜,像是久别重逢的样子。
  大叔像拍皮球一般,不停地在狗头上拍着,白狗每一次跳窜都能和大叔的手掌接触。
  大叔边拍边说:“我这狗可乖了,真是我的看家狗,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就是它耳尖,突然狂叫起来,我才注意到外头的黑影的。”
  苏法医看看大叔门前的那条鹅卵石小路,问道:“你当时在房子里的什么位置?”
  大叔指指二楼的其中一个小窗户说道:“就是那窗后,那是我的卧室,我当时有些困了,正要睡觉,狗叫了起来,我下意识朝窗外看去,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等我搓搓眼睛,那影子就不见了。”
  苏法医像是在听一个深夜鬼故事,好在现在骄阳当空,丝毫没有让人害怕的感觉,他继续问道:“那么黑影在什么位置?”
  大叔挪挪腿,在路面上比划着说道:“就是这儿,就是这儿,我从二楼往下看,看到的位置就在这儿。”
  苏法医看看大叔在比划的圆圈,又看看二楼的窗户,对小刘说道:“我们上去看看?”
  小刘正弯着腰凝神在大叔比划的位置地面上努力地寻找东西,他的眼神看上去非常专注,他听到苏法医在叫他,便说:“别急,我先看看地面有没有鞋印。”
  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海哥哈哈笑道:“这种乡村小道,除了狗爪子,还能看出什么?”
  小刘依然弯着腰说:“狗爪子?你瞧都是鹅卵石,恐怕连狗爪子都找不到。”
  小刘沿着那条小路前后搜索了一遍,回头对苏法医说:“苏法医,我帮你也找过了,血迹也没有发现。”
  苏法医点点头说:“真是谢谢了,我们上二楼瞧一下吧?”
  三人跟着大叔进入房子,苏法医见房子里头竟然还有一个天井,天井里堆满各种规格不同的花盆,里边种着奇异的花朵,他感到有些吃惊,他实在想象不出,像大叔这种体型的人也有雅兴种出这些花草。
  白狗也跟着他们进了房子,在天井的一个大理石水槽边伸出红红的舌头在喝水。
  大叔见苏法医瞪着那些花草发呆,便说道:“这些花儿都是我女儿种的,我平时也只是帮她浇浇水,怎么样?长得还不错吧?”
  说完,大叔便往二楼走去。
  通往二楼的是一座折弯的木楼梯,大叔的脚刚踩上去,便发出了“吱嘎”一声,苏法医真担心那破旧的楼梯突然塌下来。
  心惊胆战地上到二楼,小刘拿出一个卷尺测量了一些数据,然后趴在窗户边反复地勘查了一会儿,才说道:“嗯,从这个位置往下看,正好可以看到刚才的那个位置,我看这事儿靠谱。”
  大叔一听急了,他说:“原来搞了半天,你们还是不信我,在我们白峡村,我说的话没人不信。”
  苏法医又开始打了圆场:“大叔,你可能不了解我们的工作,我们搞刑事技术的,凡事都要进行现场勘查,然后论证,麻烦些的还要进行现场实验。”
  大叔这才有些明白,他坐在他的床铺上说道:“说实在,我是为你们好,你们不是在潜江里捞到尸体吗?我担心案子发在我们村,我担心昨天晚上的那个黑影就是凶手,你说吧,凶手一般是不敢走大路的,很有可能是从我这条小路跑掉。”
  苏法医见大叔说得很认真,便问道:“那么如果案子是发生在你们村,死者又是谁呢?”
  大叔好像被将了军,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个我就不好胡说了,村子里有没有人少掉,还真不好说,现在村子里太杂,管理跟不上,一些背包客慕名而来,那些民宿连个登记都没有。”
  小刘插话说道:“民宿管理这么混乱,派出所也不查他们呀?”
  大叔摇摇头说:“谁知道他们派出所里有没有人,睁一眼闭一眼的事情不少呀。”
  8

  时间流逝得很快,费大雷一杯茶都喝光了,还没有等到一个学生过来。
  他觉得有些奇怪,莫非今天学校里有什么特别活动,学生都没有时间过来?
  费大雷记得,要是往日,几乎没有空过档,每次都有几个学生过来问询,而且一般都会提前在校园心使工作室门口等他。
  费大雷看看手机,时间已经14:27分,按照学生处先前的约定,过了半小时没有人求诊,当日的咨询活动就可以提前结束。
  他正盯着手机看着时间变成了14:29分,忽然,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个女孩,女孩的脚步比较轻盈。
  费大雷转头一看,门口果然站着一位看上去瘦弱的女孩,脸色苍白苍白得像是患有营养不良症,可是费大雷看到她忧郁的眼睛之后,他立即修正了自己的看法,这女孩应该是重度抑郁症患者。
  “是费医生吗?”女孩站在门边,颤巍巍地说。
  费大雷见她很不自信的样子,便朝她微微一笑道:“是的,我是费大雷,别人都叫我大雷医生。”
  女孩修长的脸上露出一些疑惑,她说:“我可以进来吗?大雷医生。”
  费大雷肯定地回答道:“当然。”
  说完,他伸手示意女孩坐在自己的对面。
  那是一张白色的桌子,这是费大雷特意安排的,他要求湾州大学学生处为他准备这么一张桌子,是为了可以让他和求诊的学生非常安静地交流。他认为,白色最为纯洁,不会干扰求诊者的思维,可以更放松地进行交流。
  费大雷拿起笔,等女孩坐下之后,他问道:“名字?”
  女孩支吾着,好像有些顾虑,费大雷立即意识到了,他说:“我是医生,你可以放心,你的事情只有我们俩知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老师和同学。”
  女孩低下头,轻轻地说道:“我叫齐思嘉,大二,读的是机械,可我一点都不喜欢。”
  费大雷接话说:“机械不是挺好吗?不过,可能不适合女孩,那么既然你不喜欢,你当初怎么会填报这个志愿的呢?”
  齐思嘉扑闪了一下她的大眼睛,犹豫的眼神里这才有了些涟漪,她说:“是呀,整个班就我一个女生,可是我亲戚说,机械专业比较好找工作。”
  费大雷一愣,问道:“你亲戚?你填报志愿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听你亲戚的呢?你自己的父母呢?他们没有看法吗?”
  齐思嘉刚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她说:“我父母,他们早就去世了。”
  费大雷心里一怔,心想眼前的这孩子遇上的问题可能不是那么简单,学业遇阻,家庭变故,这些都是击垮一个人精神世界的常见原因,他打算开始正式的问询:“思嘉同学,真的抱歉,你的父母亲已经离开了人世,我们可以暂且不去提起过去的往事,我想问一下,你今天过来,主要想问我什么问题?”
  齐思嘉坐在那儿,一声不吭,但是费大雷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她不是没有心事,而是难于启口,这样的病人他见多了,需要耐心才能让她解开心中的顾虑。
  费大雷坐在那儿,温和地望着齐思嘉,像是位关心自己妹妹的大哥哥一般。
  可齐思嘉却像是走了神,她低着头不看费大雷一眼。
  费大雷见她的眼睛忽地动了一下,便问道:“思嘉同学,不用担心,我是大雷医生,请你相信我。”
  齐思嘉终于抬起头,望着费大雷,有些口吃地说道:“大雷医生,你可以为我保密吗?”
  费大雷知道,许多求诊者都将自己的心理问题视为最为隐私的秘密,不愿意轻易告诉别人,但是面对自己的心理医生,她们还是愿意说出自己的秘密。
  费大雷记得,有一次来了个看起来装扮非常个性热爱嘻哈音乐的男孩,他说他喜欢喝她女朋友的尿液,女朋友觉得他很变态,死活不干,便跟他分手了,他郁闷得想自杀。
  费大雷也没觉得很惊讶,因为他知道这是一种异常的性心理,病人也知道喝尿不利于身体健康,可是他在喝尿的过程中体验到的是欣快感,那种感觉让他铤而走险。
  这些想法在费大雷的脑子里头一闪而过,他点点头说:“思嘉同学,请你相信我,我会为你保守秘密。”
  齐思嘉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了:“我杀了我父母。”
  费大雷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绝对没有想到,齐思嘉憋了半天说出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他一时竟有些慌乱,不知如何应答。
  齐思嘉似乎觉察出费大雷的心理变化,她说:“算了,算我没说。”
  费大雷知道,齐思嘉现在的忧郁样或许就是背负了这个压垮她的秘密引起的,他需要帮助她释放,他说:“你说你杀了你的父母?”
  齐思嘉点头,额头上的刘海很整洁,她说:“是的。”
  费大雷接着又问:“警察知道吗?”
  齐思嘉摇头说道:“警察不知道,我欺骗了警察。”
  费大雷这回心里更加感到震颤了,他觉得他无意中掉进了齐思嘉设定的陷阱,他除了继续追问下去,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他说:“那么这个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齐思嘉微闭着眼睛,好像在努力回忆过往的一切,她好久才说了一句:“还是我十三岁的时候。”
  费大雷心潮起伏,他不知道坐在对面的这个看上去病恹恹的女孩还会给他讲述什么样的故事。
  齐思嘉接着说道:“我十三岁的时候,我的爸爸妈妈经常吵架,有时候甚至当作我的面还打起来,我妈妈打不过我爸爸,经常被他打得遍体鳞伤。”
  “后来,我妈妈变得很易怒,生气的时候,经常会把我也痛打一顿,我那时很没有安全感,感觉很无助。”
  “终于有一次,我看不过去了,他们又打成了一团,我知道我妈妈第二天又会找理由打我,她打我就是为了解气。”
  “为了不再看到这样的悲剧在我面前反复重演,晚上的时候,我趁他们睡着的时候,偷偷地给他们的房间输入了煤气。”
  “他们死后,我将我爸爸的尸体埋在了房子后边的菜地,然后放了一把火,将房子烧了个精光。”
  “警察来的时候,把我救了出来,我成了幸存者。我告诉警察,是我爸爸打我妈妈,然后烧了房子。”
  “因为现场就找到了一具我妈妈的尸体,我爸爸从此成了被通缉的逃犯,我也一直逍遥法外。”
  齐思嘉说到这儿,好像胸中积郁多年的症结突然解开了,她脸上的颜色都好看了许多。
  费大雷此时反而变成了另外一种心境,他半信半疑地问道:“思嘉同学,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齐思嘉乖巧地点点头,费大雷发现其实这女孩也非常可爱,她说:“是真的,只是这么多年来,我无处诉说,也不能说。”
  费大雷忽然控制不住地问:“那你今天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齐思嘉很信任地望着费大雷,扑闪着眼睛说道:“因为我相信你,你说过,你会为我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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