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捕》:变态杀手档案

  9

  晚上,夜空中已经繁星点点,位于郊外的水上派出所已然灯火通明,“潜江无名女性头颅”专案组第一次正式的讨论会正在有序地进行。
  正在汇报情况的是技术组长苏法医:“下午的时候,我和小刘、海哥一起去白峡村勘查过了,那位大叔所说的黑影,从现场的位置上看,应该说是合理的,只是他有些迷信色彩,总觉得那黑影不是人影,但又说不出是什么东西。”
  痕迹的小刘坐在苏法医的旁边,补充说道:“我们后来沿着大叔门口的小路一直往西走,小路的尽头便是石镜溪,不过遗憾的是,我们在溪边没发现可疑的情况。”
  沈德立叼着一支烟,不停地吸着,烟头上的火影忽明忽暗,他说:“石镜溪那边还有其它的路吗?”
  岑晰溪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烟味从身边飘散过来,她轻轻地吐了口气,想把这烟味吹散,她实在想不出其它办法。
  小刘把头转向沈德立,回答道:“沈队长,那条路到了石镜溪,便是尽头。”
  沈德立将剩下的烟头摁灭在面前的烟灰缸里,问道:“那么,要是真有人跑到那儿,可以过溪吗?”
  小刘思忖了一会儿,说道:“不是不可以,石镜溪最多一米多深,要淌过去,问题也不是很大,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外头就有大路,没有必要淌河而过呀,大半夜的有风险。”
  沈德立追问道:“那就不能跳过去吗?”
  小刘哑然失笑:“那绝对不可能,石镜溪那个位置有三米多宽,正常的人是不可能跳得过去的。”
  沈德立沉默地低着头,在他的工作笔记本上快速地写着什么,好一会儿才说:“苏法医,你们技术组明天继续研究白峡村的现场,有必要的话,可以做下实验。”
  苏法医是技术组长,技术勘查的事情都由他总负责,他不住地点头说道:“嗯,我们明天再去看看。”
  苏法医心里想,沈队长这是怎么了,死盯着白峡村不放,不就是人家随便说了句看到一个黑影,这和案子不一定有多大关系呀,这种时候,老百姓都很敏感的,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很当回事,吹得像模像样,以往这种事情多了去了,要是悬赏通告一贴,举报的线索多到查不完。
  不过领导怎么说,还得怎么做,苏法医转头看看小刘,小刘也是一脸的无奈。
  苏法医暂时将这事抛在一边,继续他的汇报:“沈队长,我们法医DNA实验室的结果刚刚发过来,结果已经出来了,实验非常成功,头颅的DNA信息很完整。不过,失踪人口父母亲的数据库里没有匹配上,我们还得等,看这几天有没有人上门报失踪的。”
  沈德立心里一阵不舒服,不过也就一小会儿,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状况,要是现场发现的尸块都能在数据库里匹配上父母亲,那无名尸体案子几乎都会秒破。
  沈德立知道,一般来说,大多数分尸、抛尸案件,都是熟人所为,他们无非就是为了要毁尸灭迹,特别是像这起案子,连脸皮和头皮都剥去了,这用意就更加明显了。要是数据库里找到了父母,就能找出死者身后的社会关系,找到嫌疑人。
  沈德立将手中的笔放在了桌子上,对苏法医说道:“这几天的工作以这起案子为中心,要是有人报失踪,性别年龄差不多的,要立即对其父母亲采血检验,务必当天出结果。”
  苏法医连连点头说:“是,我们会专门派人负责这件事情。”
  沈德立左右环顾了一下会场,见会场中来开会的二十几个人已经无话可说,便打算总结一下今天整天的工作,顺便布置明天的计划。
  正要说时,会场左边角落里一位年纪不大的民警说了一句:“沈队长,你不觉得这案子有点变态吗?”
  沈德立一怔,他喜欢民警有不同的意见,只要说得出道理。
  沈德立记得,有时候,有些民警的一句话能改变侦查思路,现在有人站出来,也想听听他到底说的是什么。
  沈德立终止了自己刚要说出的话,坐在那儿静静地等待。
  岑晰溪转头一看,说话的原来是卢定凯。
  她知道,卢定凯是湾州警校毕业的,虽然工作不满三年,但早就成了重案组的得力骨干。他的特点便是脑洞特大,经常针对案子提出一些古怪的想法。
  卢定凯站起身来说道:“我有个疑问,这不是在为难法医。我想知道,这女孩的脸皮是被怎么剥下来的?是整张剥的?还是碎剥的?”
  苏法医心里一怔,他知道,卢定凯就是喜欢盘根究底的那号主儿,非常难缠,提出的问题总是怪七怪八的,脸皮被剥的事儿自己不是没有想过,他细致地研究过头颅上的那些损伤,心里虽然已经有点底,可是他还是觉得不是很有底气。
  苏法医见卢定凯充满挑战的眼神望着自己,便清了清嗓子说道:“哦,脸皮的事儿,我是这么考虑的,女孩头颅上的肌肉切割得比较细致,像是精心切割造成,我感觉他完全有可能是将女孩的脸皮整张剥下来的。”
  卢定凯依然站着,他继续发问道:“那么苏法医,我想问一下,凶手为什么要剥下女孩整张的脸皮?”
  苏法医摇摇头说:“我只知道损伤,不知道凶手的用意,一般来说,凶手应该是想剥去女孩的脸皮,防止抛弃的头颅被人认出相貌吧。”
  卢定凯像是在法庭上质问证人那般大声说道:“苏法医,如果凶手只是要毁去女孩的相貌,不必如此认真剥下女孩整张脸皮吧,凶手在杀人之后,一般都比较紧张,慌乱之中应该会切碎女孩的脸皮,而不是精心切割。”
  苏法医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他想了一会儿说:“你这有些武断了吧,大部分凶手杀人之后确实比较慌乱,但是谁知道我们遇到的这位兄弟会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卢定凯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他将眼神转向沈德立,说道:“沈队长,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要是真像苏法医所说,凶手剥下的是女孩整张脸皮,我觉得凶手一定是有着某种目的,否则他要那么精心去切割女孩整张的脸皮干嘛?”
  岑晰溪看看沈德立阴郁的脸,见他脸上的胡子一根根竖起,很有男性的魅力,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沈德立竟然有种男性的刚毅美。
  沈德立心想,卢定凯的这些推论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这已经超出了法医的工作范围,他知道,法医只研究损伤,至于凶手是怎么想的,一味地逼迫法医,估计也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结果。
  他眼球快速地转了两下,用他低哑的烟腔音说道:“嗯,这倒是个问题,不过,现在我们工作的重点应该放在扩大搜索现场和访问范围上面,至于凶手想的是什么,可以慢慢去琢磨。”
  卢定凯刚刚坐下,可是又突然站了起来,说道:“沈队长,不行的,我觉得这非常重要,要是搞清楚了凶手想的是什么,可以帮助我们有效地缩小侦查范围,我感觉这个凶手一定是个非常古怪的家伙,如果我们不去研究他的动机,他不是那么容易被抓住的。”
  沈德立应道:“谁不想呀?我也想搞清楚凶手在想什么,可是,这不是个简单的题目,需要时间去考虑,再说,你想把这个题目交给谁去做呀?”
  岑晰溪坐在那儿定定地看他们在辩论,她忽然想到费大雷,费大雷上次帮助他们分析的剁脚案非常成功,后来成功锁定了秦雨颂这个变态狂,现在这起案子要是真像卢定凯所说,凶手要的是女孩的脸皮,想必也是变态人物,要是找费大雷来研究一下,说不定又能找到突破的方向。
  她推了推身边的沈德立,轻轻地说道:“沈队长,我们不是有大雷医生嘛,要不我们再请他来帮忙看看?”
  沈德立斜了一眼岑晰溪,转念想了一下子,说道:“这好像是个好主意,这件事你去办吧。”
  卢定凯听到他俩的窃窃私语,便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上回,大雷医生的分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变态杀人案,我们需要他。”
  沈德立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说的么?案子到底还是要靠我们自己,大雷医生能帮我们的只是一个侧面。明天你们可是要好好地去做现场访问,你们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不要寄希望于大雷医生。”
  10

  费大雷早上起床,一边刷牙一边脑子里在想,昨天下午在湾州大学“校园心使工作室”遇到的齐思嘉是不是跟他开了个玩笑。
  齐思嘉虽然向他坦露了心迹,她说她小时候杀害了她的父母,并且向警方撒了谎,可是费大雷并不是完全相信,他担心的是,齐思嘉会不会因为生活中遇到了其它的麻烦,精神极度恐惧,产生了一些妄想。
  费大雷心里很矛盾,要是齐思嘉所说的是实话,那么他到底要不要向警方报警?
  虽然他向齐思嘉承诺过,他会为她保守秘密,可这是杀人犯罪的事情,而且一下子杀了两人,他要是知情不报,岂不是成了包庇?
  费大雷刷着刷着,他发现牙刷上竟然出现了一些血红,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心想可能需要补充一些维生素C了。
  洗漱完毕,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盒冷冰冰的鲜牛奶,倒进一个无色透明的玻璃杯里,他的早餐向来很简单。
  喝了两口牛奶,又去拿了块面包放进烤箱,转动了按钮,烤箱里顿时可以看到有旺旺的红光透出来,夹杂着浓浓的面包焦香味。
  费大雷满脑子都是齐思嘉的画面,他在考虑下一步如何处理这件事,这是他在湾州大学做校园心使以来遇到过最为棘手的事情。
  现在他既不想向警方报警,也不想让湾州大学学生处知道,他想进一步搞清情况再说,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情要是处理不妥,对齐思嘉肯定是个伤害,而且自己未来在湾州大学的工作也会受阻。
  面包烤好之后,费大雷将面包从烤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坐在他的餐桌上,一个人默默地吃了起来。
  费大雷的这套小公寓是他自己按揭买下来的,这里距离第七医院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他想,反正是一个人,住得近些,上班方便,虽然不是很豪华,但对于工作来说,已经是最大的便利了。
  他不想跟他父母住一屋,每天下班回去,面对两个老年人,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法观念完全不一样,年迈的父母还把他当小孩看,动不动就对他指手画脚,似乎他身上全是毛病。
  费大雷觉得这两天倒霉死了,昨天先是跑了范海新,后面又来了齐思嘉,全是难弄的角色。
  已经过了一夜,范海新依然没有任何信息,他不知道派出所到底有没有在尽力帮他寻找。
  想到这儿,费大雷一阵揪心,人是他这儿跑掉的,要是找不回来,家属一定会找上门来,院长肯定不会饶了他。
  吃完饭,费大雷看看时间,7点29分,现在出门去医院刚刚好。
  他走出公寓,见外面阳光普照,街道上早就严重堵车了,他顺着人行道往医院方向走去。
  费大雷进了医院大门,路过停车场的时候,他在余光里看到一辆蓝白条纹的警车快速地插进角落里一个狭窄的停车位,他正惊叹这人的停车技术,警车驾驶座里钻出来了一个女孩。
  费大雷惊喜地发现,这女孩竟然是岑晰溪,她还是穿着那身看上去永远不会变旧的警服,非常赏心悦目。
  他停住了脚,远远地朝岑晰溪喊了一句:“晰溪,今天来我们医院又有公干呀?”
  岑晰溪听到费大雷叫她,感到非常意外,她抬头看到了费大雷正站在不远处的高坡上,她脸色立刻绽开了笑容,说道:“大雷医生,怎么这么巧?”
  费大雷朝她挥挥手说:“我说谁呀,停车都是漂移的节奏。”
  岑晰溪被费大雷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说道:“唉,习惯了,我这性子就是这样。”
  费大雷见她走近了,便问道:“今天来我们医院什么事呀?”
  岑晰溪嫣然一笑道:“找你呀。”
  费大雷一阵疑惑,皱皱眉说:“找我?”
  岑晰溪摊手说道:“不会说没有预约吧?大雷医生。”
  费大雷尴尬地笑笑:“哪里敢呀,你晰溪来找我,我还会拒绝不成?都老朋友了,请吧,到我办公室去坐坐。”
  11

  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了天空中,几只知了玩命般地嘶叫着,苏法医抬头看看,无法分辨这些知了到底躲在哪棵树上。
  小刘猫着腰,正在石镜溪旁边的地面上勘查,他发现这边的地面上有一汪小水洼,水洼旁边有些湿润的泥土,泥土上有两只动物的脚印,看起来还比较新鲜。
  他低头说道:“昨天没时间到对岸这边看看,你瞧,我有大发现了,海哥,你过来帮我拍个照。”
  海哥年龄比苏法医、小刘他们大些,已经三十好几快要四十了,苏法医和小刘则三十岁不到,所以他们总有些不太好意思直呼其名,平时都称呼他为海哥,海哥从进入刑警队开始,便没改过行,一直做刑事摄影这个专业。
  海哥拿着尼康单反数码相机走到小刘身边,问道:“你的大发现在哪儿呀?”
  海哥没有很激动,因为平时在现场,他们习惯于开玩笑,说是大发现说不定只是个烟蒂之类的物证,不过他也知道,这些小玩意未来会怎样帮助到案件的侦破,还真不好说。
  小刘指指地面上的动物脚印说道:“喏,就是这个脚印,你帮我拍下来吧。”
  海哥一看那个脚印,心里一阵激动,原来小刘叫他拍的只是一对狗爪子,他嘲讽道:“小刘,我当是什么宝贝呢,原来只是个狗爪子。”
  小刘朝海哥瞧瞧,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海哥,你能确定这是狗爪子?”
  海哥将照相机换上一只微距镜头,摘掉镜头盖,说道:“当然,我虽然不是警犬队的,可是我爱犬成魔你们也是知道的,如果连狗爪子都认不出来,你也太低看我了。”
  小刘心里在嘀咕,他不能完全相信海哥的话,海哥说他爱犬成魔也不假,可毕竟不是专业的,海哥提到了警犬队,这倒是提醒了他,他说:“是呀,海哥,你到时把照片发给警犬队,让他们帮忙看看,这到底是不是狗爪子。”
  海哥正将镜头对准脚印要拍照,听到小刘不相信他,便收起相机,脸色嗔怒道:“怎地不相信我?我敢打赌,你要输了怎么办?”
  小刘见海哥很较真,便故意为难他,心想他肯定接不住招,他说道:“好吧,就算我相信你,你说这是什么狗的爪子?”
  海哥这回不拍照了,他索性蹲下身子开始对那脚印仔细地研究起来,看了半天才说:“你还别说,这把我给难住了,我知道每种犬的爪子是不一样的,自然脚印也不一样了,恕我才疏,这脚印……嗯,我真不知道是什么犬留下的。”
  苏法医听到他们在水洼边吵个不休,便走了过来,问道:“你们在吵啥呢?不好好干活,等下太阳更大了,非热死不可。”
  海哥回头笑笑说:“是小刘在考我,让我鉴别这狗爪子。”
  苏法医低头看那两只脚印,那脚印好像非常有力度,深陷在地面上,前端的泥土像是被溅起的样子,可他心里却没底,他问小刘道:“小刘,这爪子你是怎么看的?”
  海哥重新开始拍照,小刘站在一边说道:“苏法医,这脚印我感觉有些意思,你看吧,脚印深陷,前端泥巴溅起了不少,我认为这狗是从石镜溪那头跳过来的时候,前足正好踩到了这里。”
  苏法医听了之后心里一怔,心想要是这狗从石镜溪对岸跳过来,大叔前天晚上看到的黑影莫非只是一条狗而已?
  他伸手指了指对岸的大叔房子说:“你是说从那边过来的?石镜溪这么宽,狗能跳过来吗?”
  小刘呵呵笑道:“总有超出我们想象的东西,沈队长昨天在会上不是说有必要的话让我们做现场实验吗?这不正好应了他的那句话?从我们痕迹学的角度来看,这爪子不管从力度还是方向上来看,只能是从对面过来的,这毫无疑问,至于有没有这样的神犬,那也许真的需要实验了。”
  海哥连续拍了好几张照片,他停了一下说道:“这个简单,警犬队的犬种很多,带一批过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苏法医摇头道:“哪有你说得这么容易,警犬队那批人,把狗都当命了,想要他们的狗来做实验,没门。”
  海哥眉毛一挑,说道:“只要沈队长点头,他们不敢不来。”
  小刘的意见不一样,他说:“现在要搞清楚什么犬种倒是没有那么急,要是那黑影真是条狗,那么这狗缘何急匆匆从石镜溪上飞过来,我们需要的是赶紧继续搜索一下,看附近有没有其它的异常。”
  苏法医会意了小刘的意思,他心里已经开始想象,那狗从石镜溪上飞窜过来的时候,还会去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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