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连载】梅花镇,一座存在于画卷里的鬼镇

  第七十七章
  青牙的算命卦摊红火了几日,终究还是被城管给盯上了。
  人家文明执法,不驱赶也不打砸,就派一穿制服的小姑娘坐在青牙旁边,守着一电喇叭。

  电喇叭里不停循环播放着:“远离封建迷信,消灭牛鬼蛇神……”等宣传用语。
  靠着卦摊,城管还立着一幅宣传招牌,上书某些人因为迷信思想家破人亡,或者上当受骗的种种事例,非常的耸人听闻。

  这样一来,青牙的生意是差不多黄了。只剩一些顽固的老头老太太继续光顾。
  而青牙也倔,都这般光景了,他也不放弃,依旧每天笑眯眯地准时出摊。

  马路对面看热闹的李寂然,见到青牙如此吃瘪,心中甚是畅快。
  接连两日喝茶,他都多喝了好几杯。

  不过第三天午后,吃完素面,站在门口消食的李寂然,看到马路对面,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看见那位平时不苟言笑,只低头看手机的城管小姑娘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在和青牙聊天。

  “完了。”李寂然摇头。
  小姑娘就是见识浅,意志不坚定。她一旦与青牙这个老江湖搭了话,后面肯定会被骗得亲妈都不认识了。

  果然,仿佛验证李寂然的预言,下午小姑娘就被青牙迷得五迷三道,傻乎乎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掌,让青牙看手相。  
  而到了临近下班,两人谈笑晏然,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更是彼此已然相逢恨晚了。

  你是城管啊!是站在反封建反迷信第一线的伟大斗士,是这些乱摆摊的牛鬼蛇神们的克星。你怎么能被他们腐蚀拉拢呢?
  李寂然对小姑娘的堕落很是痛心疾首。  

  李寂然拿出手机,想再给城管局打一个电话,建议他们重新换一个人来。
  但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因为要建议换人,就等于举报小姑娘工作没做好。

  为了整治青牙,耽误人家小姑娘的前程,这种事情李寂然做不出来。
  叹口气,李寂然躲回酒馆,眼不见心不烦。

  ……
  然而刚躲进酒馆,跟着李寂然身后,也进来一奇怪的女子,她衣着朴素,一头黑亮的长发在头顶盘成了一个发髻。看模样大约三十多岁,眼尾处有极淡的几丝皱纹,但别处皮肤又非常光滑细腻。
  她背着一把旧皮鞘的长剑。像是刚从公园锻炼回来的模样。

  她一进酒馆,就一脸严肃地盯着春兰、玲玉与曾生端详,随手要了一杯酒的同时,她问倒酒的玲玉。
  “在这做事,你们的工资多少?”

  “工资?”玲玉一愣,她是鬼魂,要什么工资?她开玩笑地回答女子。
  “没有工资的,我们老板最小气了,除了管住,连饭都不管。”

  女子面色变得愈发严峻了,她端着酒,坐到鬼差雕像面前的小桌子旁坐下。
  紧盯着鬼差雕像,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酒。

  等将一杯酒喝完,这女子将手中空杯放到桌子上。
  她站起身,喝问道:“这间酒馆的老板是谁?”

  站在门口,还在偷偷窥视外面的李寂然下意识地脱口回答女子:“是我。”
  女子闻声眯着眼眸,仔细打量李寂然,点头道:“很好,控制鬼魂开店谋利,此罪一;将无辜活人制成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雕塑,此罪二。”

  “有此二罪,今夜我必来取你性命。”女子当着酒馆里的一干人等,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
  说完,她从李寂然身侧飘然经过,伸手推开酒馆的大门,走了出去。

  “喂!你不能如此武断,我是好人啊!”李寂然无语。
  他追出酒馆,外面却没有了适才女子的踪迹。  

  李寂然莫名其妙地再度返回酒馆。酒馆里别的客人只当那女子是神经病,他们继续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
  没有人在意。

  只有春兰与玲玉盯着李寂然笑。
  “今夜她要来取你性命,不如你早早地躲起来吧。我的棺材可以借给你装死。”春兰给李寂然出主意。语气戏谑,显然并不是真的为李寂然担心。

  李寂然翻个白眼。
  “你们就笑吧。虽然我不知道她是谁,但她身上的剑意凌厉,单纯以剑法论,我恐怕真不是她的对手。”

  “啊!她很厉害吗?连你也不是她对手?”
  二女顿时收敛笑容,转为担忧。

  “厉害不厉害现在没办法判断,瞧她神魂,就是一凡人。但凡人里也有天赋异禀之徒,她若开了剑窍,凭一柄掌中剑,斩妖除魔,诛仙灭神亦有可能。”
  “这就是任何一途,走到极致的威力,抟神至一,几近于道。”

  李寂然感慨。

  ……
  剑法不如人的李寂然,把女子说的厉害,但他心里却是没怎么在意此事。
  毕竟这是误解,可以解释的,就算不能解释,他不与女子比剑就是了。

  他还有符咒呢,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法术。
  上千年的时光,李寂然学会了太多的东西。

  像平时一般,李寂然天黑后,依旧如常地坐在窗旁读书。
  窗外的天空星光十分黯淡,阴霾密布,一副欲要变天了的景象。

  李寂然守到夜里十一点钟时,外面马路上的车辆行人渐渐稀少。
  天地静谧,有细微的沙沙声如蚕啃桑叶侵入他的耳内。

  放下书本,李寂然抬头寻找这沙沙声的来源,发现却是外面的下雪声。
  这雪转瞬越下越大,眨眼功夫,已经由雪籽变成无数的鹅毛雪花,飘荡在天地之间。地面上不知不觉铺满了厚厚一层。

  这时,凭窗眺雪的李寂然忽然心有所感,他推开出租屋的门,站到门外。
  从马路的另一头,纷飞的雪影深处,他看见一纤细高挑的身影冒雪而来。

  还是白天的装束丝毫未变,女子行至与李寂然尚有十步的距离,就停住脚步。
  “役鬼谋财,罪不至死。但活人炼俑,罪无可恕!”女子缓缓抽出背后长剑。

  李寂然苦笑摇头,见这女子英气勃勃的神情,他算是瞧出来了,这就是一执拗之徒。
  这种人认死理,做事一心一意,解释是没用的。

  取出一张符,李寂然迎风一晃,符纸化成万千光芒扩散。
  扩散到一半,这些光芒又骤然收缩,竟然在李寂然身前凝成一璀璨的光盾。

  藏身光盾后方,李寂然冲女子招手示意,让她尽管来进攻自己。
  李寂然暗想,若这女子破不了光盾,应该也就死心了吧。

  李寂然想得是甚好,他对面的女子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露出一丝笑意。
  “炫目夺彩之技,难登大雅之堂。”她嘲讽道。

  话音未落,她举起手中剑平平淡淡地一刺,身影越过十步的距离,剑尖触到光盾之上。
  李寂然目光收缩,他看出这一剑中正平直,剑尖无一丝一毫的颤抖。

  这一剑,真正是高手之剑!
  因为她能将剑尖无限微小的一点,完全没有任何偏移地击中光盾,所有的力都集中在了一起。

  李寂然引以为傲的光盾瞬间崩溃破碎!
  女子的剑势不止,直奔李寂然的咽喉。

  李寂然大惊失色,他后退一步,赶紧又连甩出数道符咒。但每一道符咒被女子一往无前的剑意一触,就像沸汤泼雪般化解消散。

  最后,无奈的李寂然只好放出怀中的银色小剑。任它激射而出,直撞女子长剑的剑尖。
  女子一偏腕,剑脊反拍银色小剑的剑身,把银色小剑拍落于地,她往前继续追击李寂然,一迈步,恰好将银色小剑踩在脚底。

  银色小剑在女子的脚底嗡嗡鸣响,却是挣扎不脱。

  ……
  女子的剑意,平和中带着孤绝。
  击落银色小剑后,她的目标依旧是李寂然的咽喉。

  李寂然再不敢撄这一剑的锋芒。双脚一蹬,他整个人轻飘飘地往后一跃,一下贴到了背后的墙上。

  “不打了,我投降!你听我解……”李寂然摇摆双手,要求和罢战。
  但话才说出一半,他咽喉处一凉,已被女子脱手掷出的长剑追击穿透,钉在了墙上。

  女子脚下踩着的银色小剑,这一刻也死了一般沉寂不动。
  女子移开脚,慢慢走到被长剑钉在了墙上的李寂然身前。

  伸手握住长剑剑柄,用力拔出,她反手插回身后剑鞘。
  “杀你者,张九娘,你记住了。”她对李寂然靠墙滑落的尸体自语。

  这时雪越发下得大了,将女子来时的脚印完全遮掩。
  昏黄的路灯光线下,女子转身,拖着长长的身影,在雪地上新踩出一行脚印离去。

  ……
  半晌,马路对面的梅树下,年轻僧人抱怨的声音响起。
  “施主,她已经走了,你应该离开贫僧的蜗居。”

  “你这和尚忒是小气!借你的狗屋避难,不到一个时辰就要赶我走……”
  梅树下的狗屋里钻出一人,赫然正是适才被女子杀死了的李寂然。

  “你可知女人都擅长使用回马枪,我不得不防。”李寂然小心地左右打量。
  “施主你错了,她不是女人。”端坐狗窝内的年轻僧人摇头。  
  “她是剑,一把行走在世间的剑,她的剑意决绝,肯定不会回头的。下次就算发现你假死糊弄了她,应该也不会再与你争斗。”

  招手收回还躺在雪地里装死的银色小剑,李寂然对年轻僧人的评价深以为然。  
  “确实,她是一把剑。”
  “单轮剑术,她是我见过最强的人。”

  越过马路,李寂然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门前。捡起地上替死的小纸人,李寂然看见隔壁的阿达也没睡,倚着窗往这边张望。
  “阿达,开了眼界吧!这就是中国的剑术,与你们西方的完全不同。”李寂然向阿达炫耀。

  阿达摇头,“虽然瞧着很厉害,但老实讲我看不懂。”
  “不过这叫张九娘的女人我认识。我与逍遥在中心广场商演时,经常遇见她露宿广场的一角,她好像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
  在这个充满回忆的节日里,愿大家: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第七十八章
  阿达的话,让李寂然听出阴谋的味道。

  张九娘这样的女子,很显然,以剑为伴,过的是非常朴素的生活。她不大可能无缘无故地进入某家酒馆喝一杯酒。
  除非有人告诉她,这家酒馆有问题。

  这估计又是黄巾教的手笔,李寂然猜测。
  “这群立志破山伐庙、另塑乾坤的革命者啊!”李寂然摇头,回屋睡觉。

  第二天清晨,一股浓郁的香味萦绕鼻端,把熟睡的李寂然弄醒。
  他从床上坐起,推开床边的窗户,望见马路对面的雪地上,一树浅黄带着嫩绿的花朵招摇怒放。

  梅树上的梅花,终于彻底开了。  
  梅树之下,李寂然发现不知何时跑来了一只浅灰色的土狗。它安静地蹲守在狗屋门口,面前还搁着一块肉骨头。

  看模样,它大概就是狗屋原先的旧主。
  那块肉骨头,应该是贿赂年轻僧人的,目的自然是哀求年轻僧人归还狗屋。

  站在公义这一边,李寂然十分同情土狗的遭遇。
  他披衣起床,来到安静的狗屋跟前,伸手敲了敲狗屋的门。

  “和尚就这样面对苦主上门?”李寂然促狭地问狗屋内的年轻僧人。
  狗屋里传出悠悠一声叹息,年轻僧人回应李寂然:“贫僧惭愧,无以面对啊。”

  “要不施主替贫僧与它商量,贫僧与它共住可好?”年轻僧人请求李寂然帮忙。
  “我不懂狗语,你自己与它说吧!”李寂然摆手推脱。

  这等事情,他才不想掺和。

  ……
  大雪后的城市显得干净素雅。

  早上八点,准时出摊的青牙,莫名地在李寂然眼里也变得顺眼了。
  他离开狗屋,难得地踱步到青牙身后,像个慈祥的长者一样微笑地负手旁观。

  直到后面城管小姑娘也来上班了,嫌她带来的电喇叭声音吵闹,李寂然才放弃围观青牙给老头老太太们算卦,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洗脸刷牙。

  然后拎起旧藤箱,李寂然戴了一副墨镜,换了身上的服装,推门而出。
  他沿着街道,一路走到城市的中心广场。

  广场边缘有不少供人休息的长椅。一张长椅上,积雪被人扫干净了,张九娘安静地坐着。
  她的双膝上放着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还有一瓶矿泉水。

  她面前人来人往,却几乎没有人多看她一眼,她也没看那些行人。
  慢慢吃完了馒头,喝下半瓶水,她就站起身,横穿过广场,来到一家热闹的职业介绍所门口。

  混入人群,有人来招服务员,或者保姆……,她便也挤上前,参与应聘。
  一会儿功夫,她运气不错地找到了一个工作,是照顾一有钱人家在外读书的小孩。

  这小孩看身高应是高中生了,他随父母一起过来挑选。
  有些中二的年龄,让他一眼就被背着剑的张九娘深深吸引,干脆地认定自己的保姆就是张九娘。

  小孩的父母尚有些担心张九娘拿刀佩剑,他们犹豫之中,张九娘低声说了一句话,却是立刻让他们眼眶泛红,同情地接受了张九娘。
  张九娘说:“这把剑是亡夫唯一的遗物,请见谅。”

  ……
  目送张九娘登上雇主的车离去,李寂然记下车牌号码。
  他原本想顺着张九娘这条线,查一查三番数次要致自己死命的黄巾教背后主谋是谁。

  现在看来,还是回去问约翰他们算了。但杀手有杀手的规矩,估计他们也不会轻易说。
  自己唯一认识的黄巾教徒,那女服务员倒是也知晓主谋,但她显然更不可能告诉自己。

  这等敌在暗己在明的感觉让李寂然不舒服,特别是这城市里还躲着一条与自己仇深似海的蛇妖。
  “入世就是麻烦啊!”李寂然忽然有些怀念住在梅花镇中,不问世事的那百年悠闲生活。

  摘下墨镜,李寂然缓缓往回走。走过广场时,一少女突然伸手拦住他去路。
  “站住!你身上有青牙的味道,告诉我,他在哪?”

  李寂然诧异扫了少女一眼,见她面目清秀。虽是妖怪,举止乖张,但身上气息清灵,没有血气纠缠。
  于是也就爽快地回答少女道:“青牙那家伙正住在我家,你要找他,和我一同回家就是。”

  少女闻言,欣喜地点头,“如此甚好。”
  她让开路,跟着李寂然身后,“你是青牙的何人?他为什么要住在你家。”

  “我啊,是他师叔。”李寂然随口回答。
  “啊!师叔……”少女的神色变得扭捏,“那我也应该叫你师叔。”
  “师叔好!”少女非常礼貌地称呼李寂然,还客气地弯腰行了一礼。

  这少女前倨后恭,态度转变的是如此自然、如此快速,令李寂然暗暗好笑。
  但不知为什么,这等行为出现在她身上,一点都不令李寂然厌恶,反更显出她一派天真。

  李寂然忍住摸少女脑袋的冲动,虚抬手扶起她:“不必多礼。”
  “一定要多礼的!”少女认真地又鞠了一躬。
  “待会我跟青牙打架,师叔务必帮我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大家好好的为什么要打架?”李寂然劝阻少女。
  “师叔,青牙没跟你说他四处躲藏的原因吗?”少女反问李寂然。

  “说了。”李寂然回忆。
  “他说是招惹了一千年老妖……”

  “哼哼!”少女张嘴呲出两根尖尖的小虎牙。
  “千年老妖?我有这般老吗?”

  “当年又是谁整日把我抱在怀中,天天叫人家小仙女的?现在可好,转眼小仙女就变成了千年老妖……”少女冷笑一声,回头对李寂然瘪嘴哭诉。
  “师叔,你一定要主持公道!你看我的模样,像是千年老妖吗?”

  李寂然尤在震惊少女适才的爆料,脑海里想象穿道袍的青牙抱着少女叫小仙女的情景,他还有些恍惚。
  回答少女的哭诉,就不那么专注了。

  “当然……不……不是千年老妖,你是小仙女。”
  他慌乱地安慰少女。

  ……
  李寂然领着少女,很快回到酒馆。
  梅树下的土狗不见了,看雪地上的脚印,应该进了狗屋。

  城管小姑娘昨天被青牙哄骗,今天上班,电喇叭应付地放了一阵,她就将之关闭了。
  那个反封建迷信的宣传招牌,她也没拿出来。

  少了这两样城管法宝的制约,青牙的生意又是顾客盈门。
  他被一群中、老年妇女围在中心,只听其声,不见其人。

  李寂然挤不进去,偷眼瞧少女脸色古怪。怕她气得失控,伤及无辜,他赶忙找城管小姑娘借来她的电喇叭一用。
  打开电喇叭开关,拨到扩音一栏,李寂然站在人群外,朝青牙方位大喊。

  “青牙,你家小仙女来找你了!”
  喊完,李寂然随手把电喇叭递给少女。

  少女接过电喇叭,酝酿了一下情绪,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面对被刚才李寂然喊声吸引过来的无数目光,她泫然欲泣地哭诉。

  “青牙,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竟然一直躲避我?你忘了吗?曾经我们在一起是多么快乐。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你就陪伴着我,你我睡在一起,吃住在一起,你每天都要抱抱我亲亲我,你还隔一段时间就亲自帮我洗澡……”
  “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少女哀婉的声音通过电喇叭在空地上空回荡,路过的来往车辆和行人,很多亦停下来观望。
  围住卦摊的中、老年妇女早自动分立两旁,露出中间一条通道,通道一头是戏精上身的少女,一头是满脸惊愕的小道士青牙。

  “你曾经叫我小仙女,叫我主子,叫我小可爱……你说我是世间最美丽的生物……这些话,你也统统都忘记了吗?”
  “忘记就忘记了吧。”少女紧皱眉头,捂着胸脯,“就算忘了这些旧情,我们还是好朋友呀,你为什么要诋毁我,四处讲我是老妖怪?”
  “我的心好痛!好痛好痛啊!”

  少女悲愤痛苦、泣血伤心的控诉,获得了所有人的同情,他们纷纷指责青牙忘恩负义。
  势单力薄,又声音小的青牙一脸悲愤,他颤抖地指着少女,无力辩解道:“你们都被她骗了,她确实是千年的老妖怪啊!”

  “她说的那些事情,都是她还是一只猫时,我对她所说所做的啊!”
  “你们听我解释……”
  第七十九章
  少女一番血泪控诉,彻底搅黄了青牙的生意。
  中、老年妇女们看了一场好戏,心满意足地拎着蔬菜回家。

  城管小姑娘接过少女还回的电喇叭,心疼地抱了抱少女,对少女说:“我们女人一定要独立坚强……”
  然后她转头对青牙啐了一口唾沫:“呸!渣男。”

  提着电喇叭,和带来的小折凳,城管小姑娘气呼呼地走了。
  她不想再看见青牙这个负心薄幸之人,反正经过少女这么一闹,她估计青牙也没脸继续摆摊下去。

  然而她终究还是低估了青牙的厚脸皮。
  等所有的人都走后,气得浑身颤抖的青牙深呼吸几口,奇迹地恢复了平静。

  他对站在那儿,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的少女招了招手。
  “你过来,白尾巴。”

  少女的名字原来叫白尾巴,果然和青牙是一对冤家的姓名。
  躲在一旁看热闹的李寂然暗想。他估摸着后面就要大战了。

  自己应承过少女,帮她拦住青牙逃跑;可青牙又是自己师侄……
  李寂然忽然很犯愁,不知道等会二人打起来,自己要怎么做才好。

  他瞪大着眼睛,盯着少女看。出人意料,他看见刚才还心痛欲死的少女莞尔一笑,听话地缓缓走到青牙面前。
  青牙居然没有起身攻击少女,少女也没挠花青牙的脸皮。

  两人像老朋友一般,隔着卦摊对坐聊天。
  “白尾巴,我躲了你这么多年,你早应该知晓我的心意。”青牙叹息,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

  “喵呜~”少女舒服地眯上眼睛,将脑袋主动蹭了蹭青牙的手。
  “我当然知晓,你是修行之人,没办法再爱人。”

  “可是你忘了吗?我受你师父点化,也是修行的妖怪啊!我道行不弱与你,我本质上也没法爱人的。”少女幽幽瞟了青牙一眼。
  “我寻觅你,缠着你,你真当是自己魅力非凡,我痴恋与你么?”

  “难道不是?”青牙讶然中带着一丝失落。
  “当然不是!”少女肯定地回答。

  “我只是从 惯了被你照顾,不想变成孤独的流浪猫。”少女气场忽变,像个无冕的女王,居高临下盯着青牙。
  “而你是我的猫奴,一日是就终生是,所以我只能跟着你,无论你逃到何处,我都会找到你的。”

  听着少女的话,青牙一脸呆滞。
  他的身体再度颤抖,“你……你这个妖孽,原来一直是想做我的主子!我造了什么孽啊!手贱收养了你,幸好你是只母猫,要是公猫,我非阉了你不可!”

  青牙咬牙切齿,伸手抓起桌子上的毛笔,用力丢向少女。
  少女轻蔑地再度瞥了青牙一眼。她一耸身,众目睽睽之下就变成了一只蓝眼睛的大白猫。

  轻松避开青牙丢过来的毛笔,大白猫跳上桌子,趴在桌面上,一脸呆萌地望着又拿起砚台的青牙。
  那样子仿佛是在说:“你这个奴才,舍得就狠心打我吧!打死算了。”

  青牙高举砚台良久,最终颓然放下。
  他站起来,转身就走。

  但刚走了几步,就听他身后的大白猫,喵喵地连声叫唤。
  青牙的脸色在猫叫声里越来越温柔,他叹口气,回头抱起了大白猫。

  ……
  没看到精彩武戏的李寂然,兴趣索然地回归自己的出租屋。

  下午,他看到青牙照旧出来摆摊,少女变的大白猫躺在桌子上睡觉。
  青牙执一把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它梳理毛发。

  雪后初晴,冬日阳光温暖,照在青牙与大白猫的身体上,旁边梅花一衬托,竟是颇有一种温暖的诗意。
  就像小城与旧巷,雪与梅花,僧人与狗……

  心生感触的李寂然回屋拿出笔墨,又要挥毫作画。
  但方才铺好宣纸,就见一穿汉服,外貌非常像演员马天宇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他径直地走到李寂然跟前,文绉绉地弯腰拱手,对李寂然施了一古礼。
  “受人所托,我来取兄台的性命。”

  “你也是杀手?”李寂然好奇地打量这年轻人。
  “然。”年轻人点头。

  “敢问雇佣你的人花了多少钱?”李寂然对自己的身价还是蛮感兴趣。
  “不多。”年轻人从怀中取出一小锭银子,掂了掂分量。

  “十两。”他告诉李寂然。
  “太少了。”李寂然好心劝告年轻人,“上回失败的一洋刺客,佣金至少几百万呢。你回去再砍砍价,十两绝对太少了。”

  “不少。”年轻人神色淡漠地摇头,“这是我师门送出去的古银,一两即可让我师门出手杀一人。”
  “你的仇人出十两,已经是大手笔。”

  原来还有这等渊源!李寂然了悟。
  得知自己身价不菲,他也气顺了。

  “那你准备如何杀我?”李寂然观察年轻人,他宽袍大袖,衣服下面可藏的凶器太多。

  “你既然铺好了纸,这就是天意。”年轻人从袖子里抽出一只细小的毛笔。
  “我亦用笔来取你性命好了……”

  说着话,年轻人自顾自地盘坐到铺在雪地上的宣纸一端。
  他伸手示意李寂然坐到另一端。

  等李寂然模仿他的样子坐好,他提笔在宣纸上开始画一把手枪,画得是惟妙惟肖,细节逼真。
  李寂然一愣,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妖蛾子。为了以防万一,他也提笔画了一防爆盾牌。

  ……
  盾牌简单,李寂然提前画好了。
  他放下笔,继续观摩年轻人画手枪。

  年轻人勾勒完最后一根线条时,李寂然只见年轻人空着的左手飞快地朝宣纸上一抓,就把宣纸上画好的这把手枪抓到了手中。

  举枪对准李寂然,年轻人酷酷地半眯着眼睛。
  但下一秒,他就酷不起来了。
  他看到李寂然躲在一张防爆盾牌后,正通过盾牌上的防弹玻璃笑呵呵地望着自己。

  若无其事地丢掉手中手枪,任由它半空中分解为一团黑点消散,年轻人伸出一只手指。
  “一两银子。我还必须杀你九次。”

  ……

  年轻人继续埋头画第二幅画,李寂然探头窥视,发觉他画的是一飞弹。

  这不按常理出牌啊!李寂然大惊,手枪后面不应该是步枪嘛,ak47或者巴雷特什么的才正常,哪有一下子跳到飞弹的道理。

  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应对这一招,李寂然匆匆画了一具盔甲,纯钢铁的,和钢铁侠同款,看起来就结实。
  这次不等年轻人画好,李寂然先把这具钢铁盔甲穿戴严实。

  他躲在盔甲内,正襟端坐,紧张地看着年轻人在纸面上竖起飞弹,接着一按一个小按钮,飞弹屁股冒烟直冲高空。
  飞弹越飞越高,高得望不见影子。

  “你不会没画导航吧?它偏离了目标,飞到外太空去了!”
  良久,闷在盔甲里的李寂然等得不耐烦,提醒年轻人道。

  “稍安勿躁。”年轻人看了一下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李寂然眼尖,看出也是画的。
  “飞得越高,落下来的势能才越大。”他对李寂然耐心讲解。
  说完,又再次低头看了看表,他开始倒计时:“九、八、七、六、五……”

  年轻人数到一时,天空出现一亮点。
  年轻人数到零,亮点狠狠撞击到李寂然的盔甲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剧烈的爆炸,只听轻微的啵地一声,就像一个气泡被戳破,李寂然身上的钢铁盔甲瞬间灰飞烟灭。
  一股黑烟将李寂然完全笼罩。

  “搞定收工。”年轻人表情轻松地站起身,抬脚就要走。
  “二两银子的事情,多赚了八两,划算。”他自语道。

  但是就在年轻人刚刚走出两步时,便听身后有沙哑的嗓音喊住了他。
  “别走,我还没死。”

  年轻人惊讶回头,身后黑烟散尽,露出了跌坐在雪地上,一头短发被炸得根根笔直竖立,一身一脸都是硝烟黑灰,只有牙齿还是雪白发亮的,如同非洲黑人的李寂然。
  他被炸得半死,但确实还活着。

  “等我去洗把脸,换身衣衫再来。”李寂然狼狈地爬起,返回出租屋。
  出租屋外,年轻人愕然半晌,重新坐回原处。

  这一次,他必须画出一个更厉害的。
  因为李寂然出乎他意料得强大。
  久等的各位不好意思啊,今天实在没空更新,明天一定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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