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麻燕雀》——你不了解的民国江湖,揭秘污脏骗

  “那倒没问题,仅是想求得自保,学练一下总比不练的强。也不必拜师,以后叫我沙叔就行。”小六说的倒是实情,而且沙天也想制造点机会让年轻人接触一下。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当父母的之间没有交情,找着媒婆也不定能走上关系的情况下,还是由孩子们再到父母这条线路比较靠谱。于是沙天爽快的答应了,声称只要他们不出门,小六随时可以来,不过听小六刚才的话,沙天生怕小六上了当,于是问道:“金点是怎么回事?”
  小六把事情一说,乐得沙天哈哈大笑起来,小六也笑了挠着头问道:“对了,沙叔,那个金点既然是骗人的,为什么他还说准了,难不成他真有本事?”
  沙天摆摆手道:“这人吃五谷杂粮,活在这彩色人间,哪能不遇到点事儿碰到点坎儿。就好像他前面那几句给你戴上帽子一样,你自己就往他的话上靠拢了。算命点金,算得准的叫尖,骗钱的叫腥,常言道腥加尖赛神仙,无非是会算且通晓人情世故,知道怎么判断综合来考虑,加上真有本事岂能算不准?
  可腥加尖,是金点中万里挑一的所在,哪里这么容易碰到。真正会的,大多都是有钱人或者书香门第,实在是闲来无事了便开始看书,博古通今后又对奇门遁术通晓阴阳感了兴趣,于是便专心修研。一般江湖上的金点是要混饭吃的,怎么可能潜心修研,所以腥多尖少。”
  “沙叔,您懂得可真多,您也是江湖中人吗?”
  沙天的脸上抖了一下,眼睛望向远方,好似在对小六讲也好似喃喃自语道:“是走过几年江湖,不过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说起来算命,孟安今天早起后倒是想去算算,他本想睡个懒觉却被噩梦吓醒了。睡梦中,严谷子摇头晃脑的出了城,嘴里哼着小调,天色已晚月黑风高,猛然间背后伸出一只手,一把捂住了严谷子的嘴。随即一摘一托,严谷子的下巴就掉了,那人另一只手掐住严谷子的喉咙,连拉带拖得把严谷子拖到了草丛当中。
  他抻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小攮子,刀锋泛着异样的光芒,一看便知是磨得飞快锃亮。刀光一闪之下,孟安分明看见这是自家少爷。
  “你知道的太多了,管的也太宽了,别怪我,我给你来个痛快的。”少爷说着绕到严谷子背后,朝着脖子上狠拉一刀,顿时鲜血喷涌,严谷子挣扎两下便再也不动弹了。
  少爷撕下严谷子的大褂,包住伤口又用了点土灰杂草填充起来,防止鲜血洒在地上,随即用灰土掩盖地上的血迹,用脚蹭了几下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少爷拖着严谷子的尸体避开大路放到远处荒废的庙里,随意遮挡了一下,然后拍拍手扬长而去。
  猛然严谷子坐了起来,脖子上的伤口鲜血依然喷涌,他血红着眼珠冲着孟安声嘶力竭的喊道:“下一个就是你,孟安!”
  孟安就此惊醒,暗骂一声晦气,大过年的这是做的啥梦。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估计是昨晚上严谷子的婆娘看人家皆是阖家欢乐,顿觉伤心、偷偷抹泪,孟安看在眼里这就梦到了。不过想想还是觉得心里膈应,只想着过完年找个算命的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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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这个年过的,用大杂院中刘大爷的话说,是多少年没有过的热闹劲儿了。本来孟安想得多,生怕拢到一起过年大家再说他招摇,结果各家都说凑一块儿得了,有的是为了沾点孟安的光,有的则是想跟飞黄腾达的孟安多亲多近,还有的就是想图个热闹。穷人好满足,大肉饺子可劲儿上,孟小六还把谢大头和麻子一家弄来了,麻子他爹冯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此刻一把鼻涕一把泪,声称要是没有小六自己说不定就去见阎王了。
  小六的院里不是没孩子,只是小六觉得他们太过市侩,而且穷算计,以前大家都是穷的叮当响,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他们还经常起口角,远没有跟麻子和大头玩得痛快。不过即便如此,大家都熟,麻子和大头也成天来,一帮人不见外倒是热闹,此刻玩到了一起。
  小六邀请沙天一家也过来,孟安也正想谢谢沙天,沙天这次没有拒绝,还说过年了把房氏也带来了。总之大杂院里热热闹闹,留下的鞭炮可劲儿放,饺子大肉可劲儿造,酒更是打来了七八坛子,要喝个不醉不归。
  大年初一,小六被孟安从被窝里提溜了出来,说道:“走,跟我去拜年。”
  “才什么时辰啊。”
  “哪有管家过年的习惯,管家过年都在主家,人家主家放我大假,我也不能不懂礼数坏了规矩。”
  小六嘟囔着你带我干嘛,但却还是收拾整齐穿上新衣服。长袍马褂往身上一穿,拿了点发油往头上一抹,别提多精神了。虽然嘴上嘟囔,不过小六清楚父亲说的在理,况且今天的好日子都是从孟安给人家干活开始的,而小六也的确好奇这家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穿大街过小巷终于来到了这家宅院,进了门孟安就见到了那一家人,他抱拳拱手深鞠一躬道:“给老爷夫人,少爷少奶奶拜年了。”
  随即冲小六道:“给老爷磕头。”
  小六心不甘情不愿,心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过过年给长辈磕头这是老礼儿,当即就要跪拜。那老爷却笑道:“罢了罢了,新年新气象,现在都是新时代了,不兴这一套了。孟安啊,这就是你儿子吧,这孩子真精神。”
  “回老爷的话,正是犬子孟小六。”
  一家人打量小六,小六也偷偷观察着这一家人。夫人掏出一个红包,塞到了小六手里,小六当即谢过,随后老爷道:“孟安啊,给我说说酒楼的事情。翠云,带着小六去外面玩,给孩子拿点好吃的点心。”
  “是,老爷。”
  丫鬟带着小六出去,她领着小六到了偏房,从里面拿出来一盒点心,擦了擦桌椅让小六坐下,然后笑道:“你叫孟小六啊,我听孟大叔说起过你。”
  丫鬟十八九岁的年纪,比孟小六大不了多少,长得一般但眼睛却很亮,可小六总觉得她身上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或者说这一家人都有些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小六还真说不上来。这丫鬟杵着胳膊托着头,看向小六:“你吃啊,这可是从南方弄来的点心,好吃的紧。对了,你多大了?”
  “十六,不,应该是十七了。”小六道,那丫鬟捂着嘴笑了起来:“你才没有呢,我今年才十九。我看啊,你这是翻过年来给自己接着长了一岁,然后还虚了一岁对不对?”
  其实还真对,小六过了生日才十六,不过这年头都习惯讲虚岁,有的虚一岁有的虚两岁,但被人当面指出来还是有些尴尬。那丫鬟继续笑道:“你这么盼着长大干什么呀,难不成是想要娶媳妇了?”
  小六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刚想要说什么,却听门口有人笑了起来:“怎科子太岁减着,盘儿摄条儿顺,玩嫖客串子的佯子孙。”
  “臭点子瓢儿山招,升点要折鞭。”丫鬟柳眉倒立道。
  门外的是这家少爷,他有着一副刀条脸看起来有点像夫人不像老爷,他推门进来,对小六说道:“差不多行啊,吃多少啊吃,哦,还没吃呢,怎么着傻了?”
  小六的确有点傻了,他没料到从这儿能听到江湖春典,他想起王定一说的立刻佯装不知,站起来道:“大少爷好。”
  “嗯,那什么你回去吧,你爹留下来还得说点事儿。”
  “我去给老爷告辞。”
  “不必了,大人聊天小孩儿别打扰了,是老爷叫我来了。”
  小六跟两人告辞,翠云还拿了油纸包了几块点心塞到小六手里,这才让他离去。他刚出了门,就听里面翠云怒道:“相家?”
  “空子,捻攒子。”少爷答道。
  出了大宅院,小六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最初的怀疑再度涌上心头。大和尚说这事儿的确古怪,现在想想大和尚应该是个江湖中人,他的判断是否正确呢?如此富贵的人家,如果满嘴的炉灰渣子脏话粗口可以理解,这是没有家教门风不好的表现,更有的是少爷出去学坏了。可谁也没见过大户人家满嘴江湖黑话的,江湖本都是贫贱之人,出身富贵的少有懂江湖话的。
  刚才那几句孟小六恰巧听王定一讲过,少爷说这小子岁数小但长得挺好身材也好,你这荡妇现在装什么良家妇女,翠云说少爷是个色鬼,嘴里不干不净的和屁眼一样,再嚷嚷小心我打你。而离开的时候,显然翠云对小六当时的一愣起了疑心,问是不是个行家,少爷回答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傻子一个。
  孟小六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太对劲了,这家人看起来不似多年养尊处优的样子,虽然他们长得很周正,身上也有应有的贵气,可不够自然。而这家人感觉貌合神离,不像一家子该有的感觉。走到大街上,爷俩别管像不像,让人一看就是一家子,可这家人却没有一家人应该有的气场。小六也说不了太明白,若不是突然听破了江湖春典,他也只是觉得不对劲,根本想不了这么细致。
  小六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心里愈发的慌张不踏实。不过没有真凭实据,人家对父亲也不错,小六知道自己就算告诉孟安,父亲也不会相信的,还只是会说自己不学好,净学些江湖黑话。
  自从进入典当这行,小六见了不少前所未闻的事物,对骗术更是有了不一样的体会。没错,父亲孟安现在是混得很好,眼界气度都有了提高,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但他到底还是个老实人,遇到江湖上的老合哪里知道里面的凶险。
  初二,小六找娘把自己的工钱全提了出来,年前小六虽然惹了点祸,可到底是挣到了些钱。沈氏不疑有他,如数把小六的工钱全拿了出来,小六揣着钱想要存起来,开个外面的账户,一旦情况有变这点钱可能就是救命的钱。
  如今小六想得更明白了,这家人还有很多地方不对。在某些大户人家,少爷和丫鬟有一腿这正常,但打情骂俏的春典不是这么说的。一个丫鬟如果说揍少爷,那只能说明少爷不是真少爷,丫鬟也不是真丫鬟。少爷说的话也有问题,他去叫小六的时候说是老爷叫我来的,这句话分明应该说是我爹叫我来的更加合理,他又不是下人。除非.......除非爹不是爹,儿不是儿,一家人不是一家人,他们只记得自己佯装扮演的身份,面对小六这个半大小子,他们放松了警惕,矢口叫错。他们,一定是一群骗子!
  小六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偷偷地去那家外面蹲了一天,却发现他们根本不出门,里里外外都是父亲一个人。不出门就毫无破绽,没有破绽就无处下手,无助感一时间涌上小六的心头。
  过了年王定一从山西回来,小六便不在店里住了,一个是为了跟沙天练习武艺,还有就是方便盯紧父亲孟安这边的动向。孟安的酒店按部就班的落成,端的是大买卖家的架势。内部装修一切木料用的最好,菜肉瓜果的采购也联系的北京城数一数二的生意,装修风格属于中式为主但略有西方风味,比如头顶的大吊灯就用的全是水晶与六国饭店宴会厅用的一模一样。
  屋里作为装饰的古玩字画,一般饭店都用假的,怕客人喝多后弄污弄坏,可到了孟安这儿一概边玩儿去,要用就用真的,使假的掉价。
  楼上的雅间和包间更是了不得,象牙的筷子镶金头,银盘子银碗,即便用瓷器也是顶尖的。这般搞法把整个京城的买卖家都轰动了,各个饭庄都在看,也在担忧他们会夺了自己的生意。而其他行业的则是把孟安当作成了宝,以前就交往颇多,都知道孟安东家有钱,这次过年结账生是没有一点拖欠,利利索索还给店里的伙计一人一个大洋的过年钱。如今谁若是能攀上孟安饭店的供应,这可是了不得的买卖,一次就来个大的。就是锅碗瓢盆之类的也会有所破损,后期补入则是细水长流长久的生意。
  对了,孟安的这家饭店叫做一品楼。一品鲜味人生百态,得此美食官居一品。一时间北京城内买卖人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瞧人家一品楼的生意,那才叫大买卖,连痰盂都是金的。
  本章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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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如果人家锁住你,你就这样反转,然后一推。那么反之,要是别人这样推出一手,打在你下颚,你该怎么办?当然是侧头闪开绕个圈,整个身子要随之而动,摆脱被锁的境地。”沙天自然没时间天天督促小六练基本功,大多都是让小六自己锻炼,但拆手对招的要点他是倾囊相授,让小六有自保的本事。
  这一掌推出去,小六竟然没躲,若不是沙天没用力,小六的下巴差点被打掉了。沙天收了招式,说道:“今天你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
  “没......”小六欲言又止,可想起沙天说自己也走过几年江湖,现在他们撂地卖艺也算是江湖中人,比起自己见多识广,于是还是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一吐为快。
  沙天听后眉头紧锁,过了半晌才道:“是有些不对,这江湖上光骗术就层出不穷,所谓蜂麻燕雀四大门之外还有十几个流派的骗术,所以即便是江湖中人也难免上当受骗。这事儿来的古怪,正好你爹晚上约我喝酒,我且跟他提上一提,让他多加些小心。”
  “那感情好,沙叔,您的话我爹能听进去,不似我人微言轻的。”孟小六赶忙说道。
  沙天点点头,继而道:“你也别想得太乐观,毕竟我没想明白他们是怎么回事,人家要是真做了扣儿,你爹就已经深陷其中了。他自己深信不疑,谁又能说得动他呢,他已经迷了。”
  此刻的孟家,孟安刚刚回家,还买了两条鱼一些肉和菜,沈氏见了问道:“怎么今天回来了,店里不忙了?眼见着不是马上马要开张了吗?”
  孟安道:“可不说吗,东家让我后天去关外办货,听说还挺急。其实我给你说,办货是假要账是真,那边有人欠了东家的银子,数目还不少。东家说去了后让我找人办妥这事儿,到时候给人家三成的酬劳,我把剩下的换成庄票带回来。”
  “那可得小心点,这欠钱不还,还得找人要账,只怕最后要见了红才能善了,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突突的慌,没啥危险吧?”沈氏道。
  孟安道:“没有,东家说了,去了后找到帮我办事催账的人,我就什么都不用管了,这事儿一定能成。我后天天亮就坐火车出发,快去快 来正好能赶上酒楼开业。”
  “那一品楼那边谁盯着?要不给王掌柜说一声,让小六去看着点。”沈氏问道。
  孟安答曰:“他一个小屁孩儿懂什么,这边有东家和少东家盯着,出不了差错,虽然他们平时不太出入,但人家家大业大见多识广,比我盯着还踏实。”
  “那倒是,今晚咱吃个丰盛的,我去沙兄弟家把小六叫回来吧?”沈氏道。
  孟安摇摇头:“不用,我刚才碰见沙兄弟了,约了他晚上过来一并吃。”
  “唉,最近你和沙家走得很近啊。”沈氏疑惑道。
  孟安笑道:“那是,人家沙天救了小六,这份恩咱就得记着不是。另外上次过年跟沙老弟喝酒的时候,我曾提过一嘴,问他给他闺女找婆家了吗。沙老弟听起来很上心,估计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你的意思是............恩,莺莺这孩子倒是不错,我看着也喜欢,听话乖巧也是个美人胚子。不过他们毕竟是跑江湖练武的,小六这孩子心思多,不会瞧不上莺莺吧。”沈氏道。
  “咱以前也不过是个臭拉车的,知子莫若父,小六这孩子还是适合莺莺这样贫苦出身的闺女。跑江湖的没什么不好的,再说莺莺还小,不有你能帮她调教过来吗。”孟安道。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小六和沙天以及沙莺莺三人来了,沈氏有心盛了点清淡适合病人吃的饭菜,让沙莺莺先给她娘端过去,伺候着吃了再回来,还让小六跟着一起去。俩孩子走了,在场的就剩下了三个大人,孟安提起了话头问道:“沙老弟,你看这俩孩子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觉得登对,是吧。”
  沙天喜笑颜开道:“对啊,小六眼见着就大了,也该娶媳妇了。”
  “我正有这个意思,”孟安道:“咱哥俩认识时间不长,相互了解也不多,但是投脾气的很,俩孩子也都认识,现在都讲究自由恋爱,可咱们还是老思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好了,孩子认识咱们也能说到一起去,都是穷苦人出身没这么多讲究,我想给小六提亲,不知道沙老弟怎么看。”
  “那是再好不过了,这事儿咱们就暂且这么定下,我们家是练武的,什么下聘问名之类的繁文缛节可以通通不要,只需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就是了,一辈子的大事儿总不能委屈了孩子。”沙天道。
  孟安点点头:“成,等我从关外回来就找媒人保俩孩子的媒。”
  “孟大哥你要出去,酒楼的事儿.......”沙天身子一震问道。孟安便把事情说了一通,沙天心中暗道大事不好,可此时说出去只怕误了孩子的事儿,但不说事情闹大了以后别管成的了成不了亲,起码小六得受苦了。
  沙天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大哥且要小心行事。”
  “我知道,身在异乡为异客,当然要小心了。”孟安卖弄了一句诗词,丝毫没听懂沙天的意思,沙天叹了口气道:“我是说你们东家很可能是个骗子,把你支走就是要动手了。”说到这里便不再隐瞒,把小六的经历和一番推测说了一通。
  待沙莺莺和孟小六回来的时候,沙天正往门外走,孟安在后面坐着也不起身道:“好走不送。”
  沙天拉着毫不知情有些蒙圈的沙莺莺走了,而孟安也好好地训斥了一通小六,说什么不学好学黑话,肯定是他听错了,东家这般富贵人怎么可能说江湖话等等。小六知道这是沙天劝说不成,两人反倒是说急了眼。沈氏如何劝说,声称人家沙天是跑江湖的见多识广,人家也是好心之类的,孟安也是听不进去,反倒说沙天脏心烂肺,年岁都白活了,只当是这天下都洪洞县里无好人了吗。
  第二天小六回到盛隆典当行,王三胜正在下板,见小六回来了忙道:“小六,掌柜的刚起来便找你。”
  “知道了。”
  王定一此刻正在屋里歇着,眼睛半睁半眯着看起来是想睡个回笼觉,见小六来了顿时坐了起来道:“小六,你爹在家不,给你爹说,咱们这儿的古玩字画够供应的。我已经派人回山西老家去取了,这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必找其他典当行和古玩店呢。”
  “掌柜的......”
  王定一并不知道小六要说什么,继续讲道:“当然了,这么大的买卖不能我一个人独占了,但我想大头最好在咱们这边。”
  小六还是下了决心打断了王定一:“掌柜的,您最好最近不要跟一品楼来往生意了。”
  王定一神情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孟小六道:“为什么?令尊有别的店铺供货了?”
  “掌柜的,年后咱们给一品楼送了瓶十对,画二十副,其他摆件也有二三十个,可否结过款?”孟小六道。
  王定一眉头微皱:“你这孩子到底想说什么,你父亲除了刚开始跟我来往的时候是钱货两清,后来熟了,也就三节结款了。过年的时候刚结过,下次该是端午再结算。”
  “可否现在结算?”
  “可以倒是可以,其实这都是米面肉鲜行当中的规矩,咱们这行本来是没有的。后来不知谁为了拢住买主,这才开了先例。”王定一的神情也渐渐的变得严肃起来。
  小六道:“那就现在结算,有我在,即便是闹了岔子,我爹跟掌柜的您的关系也差不了。可如果万一我的猜测是真的,我顾不了别人,掌柜的您对我器重,也是您给我点的春,我盼着您无事便好。”
  小六把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通,王定一愣了,低语道:“小六,咱爷俩接触也就是这半年的事儿,可你我交心比别人要多。这事儿分两方面说,其一这帮人就是江湖骗子,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们原是江湖人,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发了横财,到北京城装作一家人来过富贵日子的。我以前不让你出门乱点春,但那个少东家却是随意点春,而且极为自傲,很可能不是个江湖老手。不是老手还发了横财这种可能性简直是万分之一,所以他们或许真的是骗子。”
  王定一清了清嗓子又说道:“你说的很对,我是要去清账,今天就去。但这都是咱们的猜测,我不会声张,因为我不知道牵扯了多少人,万一人家不是骗子,那这事儿你爹就不好做了。”
  王定一又想了想说道:“我会邀一两个相熟的,前后去催账,如果他们想弄个卷包会,起码能减少点损失,你父亲也好交代一些。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明白你父亲的东家为什么不露面了,你还记得十八玉罗汉的事情吗?”
  小六顿时有些想明白了,这帮人宛如那伙卖十八玉罗汉的人一样,东买西卖其实并没有花多少钱。他们让父亲出面,花钱买东西,因为出手阔绰从而建立了信誉,然后转手卖出去,实际上没赔多少。渐渐地京城中就都知道孟安这么一号人物字号了,大买卖家冲着口碑就愿意相信,这一品楼就是最后一票,把之前的信誉全部花出去。而至今为止,没人见过孟安的东家,别人只认识孟安,那么一切罪责债务都会追到孟安头上来!
  小六傻眼了,不寒而栗的坐在那里乜呆呆的说不出话来。王定一沉吟片刻后道:“这样,我一会儿去找你父亲结账,你别走,我顺便给你买张火车票,你跟着你父亲一起去。怕就怕到了关外,他们有同伙把你父亲也害了,这样连唯一一个见过他们的人也没有了。小六,你稍等下。”
  王定一转身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红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把精致的小手枪,他递给小六说道:“这是马牌撸子,是我去上海的时候找洋买办搞到的,你带着防身,回来可要记得还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枪听到没。”
  “掌柜的,您......”小六突然觉得王定一很是慈祥,这一把撸子他不知道多少钱,但绝对价值不菲,王定一面对这样的大事丝毫不抠门不含糊。
  转过天来,小六跟着父亲上了火车,沈氏到火车站相送。王定一的确有一套,他宣称自己店里手头有点紧周转不过来了也就糊弄过去了,孟安一听这个也没多想,当即去东家那里支钱。
  路上碰到了古月斋的宋掌柜,竟然也说要清账,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日子都难了起来。不过令孟安感到奇怪的是,到了东家那儿一提结账,一向痛快的东家竟然不高兴起来,好似这不是欠得人家的账,而是人家从他兜里掏钱一样。
  最终老爷心不甘情不愿的拿了庄票,并叮嘱孟安到了关外小心行事。孟安去给盛隆当铺和古月斋结了账,也别说人家王定一真不错,声称出门在外需要有个贴己人,特地给小六放了假。孟安本觉得这趟是去要账,虽然给家人报喜不报忧,但多少还是有些风险。可沈氏听说了却道,上阵还需父子兵,有小六跟着自己也踏实,于是小六便与孟安一并踏上了旅程。
  汽笛鸣叫,轴轮转动,火车冒着白烟开动了起来,小六和孟安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与给自己送别的母亲和众兄弟挥手告别,怎知这一去便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沙天此刻在狭小的屋里团团乱转,从天光大亮转到了天色渐晚,吃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房氏看在眼里并不说话,也是陷入了思考。到了晚上,沙天愈发焦躁起来,房氏叹了口气低声道:“想去就去吧。”
  “你都知道了?”沙天身子一顿愣道。
  房氏从床上撑起身子,沙天连忙扶了一把,房氏笑道:“我当然不知道有什么事,但你如此失态,肯定是出了大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和小六有关,你最近也就最挂怀着小六这孩子。”
  “夫人高见。”
  “去吧,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就去。”房晓玲道。
  沙天略一沉吟:“这次是江湖中人,我怕......”
  “怕?咱们才不怕呢,大不了再换个地方住,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喜欢小六这孩子,你断不会看他陷入困境。你没有变,你还是那个侠肝义胆的沙天霸。”房氏笑了,笑得很甜蜜。
  沙天点点头,给房氏掖了掖被角,感激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爱妻转身离去。
  城外,夜幕降临,太阳已然落山,月亮刚刚爬上树梢,七八辆大车正在城外等待。翠云道:“老大,二娘怎么还没出来?”
  “快了,这臭婆娘跟他娘的看城门的睡了两三次了,凭她的本事应该很容易就骗开城门。”老爷道,说话间一辆马车从城内奔来,赶车的正是刀条脸少爷。
  车停到了七八辆大车前,刀条脸道:“老大,最后的物件全在车里了,咱们去哪儿歇着,搬东西搬的可累死我了。”
  “就是,我也累死了。”车里是少奶奶的动静。
  “快走,昨天孟安突然结了两个商家的款,我有点想不明白,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趁着天黑赶上一晚上路再说。”
  车队就这样动了起来,猛然间有人以极快的身形赶超车队,横在了路中央,扬声道:“辛苦了辛苦,合字儿,调瓢吧。”
  “把店?!”马车没停,老爷喃喃自语道,声音很小。
  却怎料站在路中的那人听的真真的,反答道:“倒栏头子的。”
  “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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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刚才的对话毋庸置疑双方皆是表明了身份,见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一道辛苦双方就知道对方是江湖中人。拦车的不是别人,正是蒙面的沙天,虽有夜色遮拦沙天还是担心别人看到他的样子。
  他不想动手,只是对车上的人喊,朋友,辛苦了回去吧。车上的人反倒是一惊,宛如惊弓之鸟般的把沙天当做了把点,也就是侦缉队的人。沙天耳朵灵光,听见了这句喃喃自语,于是回答是受骗的人回来要钱了。
  这就好像荣行被抓了只能抱头认栽一样,骗子要是被人当面揭穿,而且被受骗人找上门来后,大多都会理亏把钱吐出来,最多就是腻歪一阵狡辩几句。可这伙人却不由分说的要杀了沙天,那句“青了”便是杀了的意思。
  沙天不再犹豫,猛然上前,竟迎着马而去,显然马队的人没想停车,反而鞭鞭打马想活活压死沙天。眼见着沙天就要被撞上了,他却身子一闪勾住马脖子上的缰绳,脚下飞起一点,身子便荡到了马背上。眨眼间从马背上沙天翻了个儿,面朝向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头辆车车把式,双手撑住马背飞起一脚,把赶车的踹下了马车。
  沙天勒住马缰,马匹一阵吃疼站住了脚。车队是呈一字长蛇排成队而行的,刚才九辆马车一同奔驰相隔不算太远,头一辆停下,后面三辆猝不及防,一个撞上了头里的一辆,后一个停的太急车子翻了过去,这把第四辆也给逼停了。
  “点子扎手,并肩子扯活!”那老爷喊了一嗓子。听到对手厉害,兄弟们逃跑的指令,五辆车没有停下只是绕路而行,沙天想要故技重施再去阻拦,却被一个刀条脸的年轻汉子给拦住了去路:“你个浪不正,莫叫我鼓了盘!”
  沙天上下打量着这个刀条脸,他的身形步伐一看便是身上有功夫,而目光中透着凶狠毒辣,加上他的刀条脸,沙天便道:“你就是那个老爱乱点臭春的二愣子吧,这里哪里还有外人,怎么?还不会正经说话了?”
  朗不正既是讨人厌,鼓了盘就是翻脸。沙天懒得跟他对江湖春典,只想尽快解决了他去追那几辆车。却见老爷和四五个汉子以及先前佯装夫人的中年女人跳下了车,一并朝着沙天走来,沙天拱手抱拳道:“诸位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我也不是故意坏了诸位的营生,只是这样便是陷了孟安与不义,只怕最后事情落到他身上会是个家破人亡啊。”
  那刀条脸冷哼一声:“费什么话,今天你别说要东西,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只怕是你仗着自己身上有点功夫,想要多管闲事,以为我们就五个人,没想到这么多是吧。现在跟我们套磁,晚了!”
  沙天不再说话,伸手勾了勾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在下押你们回去了,莫要废话,请吧。”
  刀条脸大骂一声揉身上前,他用的是谭腿,看起来倒是虎虎生风,但就是怎么也沾不到沙天的身上。沙天一看便是临战经验很多,知道拳怕少壮,要是跟刀条脸硬拼只怕时间久了老胳膊老腿儿的要撑不住,于是左闪右躲并不着急进攻。
  刀条脸见沙天不进攻,以为是沙天怕了,进攻的愈发凶狠张狂,但总是打不着沙天有劲儿没地儿使顿时心急。心中一急招式上就露出了破绽,沙天趁机猛然近身短打,朝着刀条脸咽喉脖颈处就是一拳,这一拳若是中了重者当场毙命,轻者也得背过气去。却见那四五个汉子同时扑来,中年女人也猛然发出一记暗器。
  沙天虽在跟刀条脸交手,但时刻提放着,听到破空之声响起,连忙放开了刀条脸,原地打转止住力度,腰间用力来了个铁板桥避过了这暗器。刀条脸则是被吓得一身冷汗,也不再隐藏杀手锏,再度上前的时候便用上了全部本事,使了从沧州学来的教门弹腿。
  沙天整个身子向后翻折,铁板桥之后身子再度向后弯折,用手撑地在地上翻了个跟斗。只要是练武之人翻个跟头就如家常便饭一样,连基本功都不算,可如果能在实战中巧妙地用到翻跟头以拙破巧,这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了。沙天这一个从铁板桥过渡到的跟头,一下子避开了刀条脸的进击,同时落地后一个扫堂腿使出,瞬间扫倒了扑来的几个大汉。
  拉、靠、肘、锤,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沙天瞬间化身成一个在地上东倒西歪踉踉跄跄的醉汉。不过这套拳,看起来像是醉拳,却又不似醉拳那样摇摆和大开大合,也不似地躺拳那么紧密,皆用巧劲和身体的坚硬部分,来重挫对手的柔软之地,端的是又准又狠!只眨眼的功夫,这一帮大汉又被过了一遍,当场几个就口吐鲜血昏迷不醒了。
  这伙骗子中装作夫人的中年女子此刻惊呼一声:“儿子,小心,这是舍班式!”
  刀条脸大叫一声,却为时已晚,被沙天勾住了衣领。沙天好似无骨一样,脚下用力身子却向着刀条脸歪去,肘部微微凸出于身外,一下子就捣在了刀条脸的心口窝。刀条脸当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沙天一旦起了杀意哪里会手下留情,此刻有一丝仁慈自己就得命丧当场。
  “休伤我儿性命!”那夫人发出一声嚎叫,却不敢再发暗器,儿子和沙天缠斗到一起,暗器发出不定是要了谁的命,她自知上前也讨不了什么便宜。老爷此刻却眼睛一眯,迅速拔出一把勃朗宁手枪蓄势而发。
  沙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且就缠打刀条脸,用刀条脸的身体挡住那两人所站的位置。扫堂腿过后,倒在地上的五个大汉就已然有两人腿不听使唤了,一套舍班式用过后更是只有一人能够站得起来,那人忍住疼痛猛然扑了过去想要搂住沙天。沙天身子一闪却把自己暴露在刀条脸的遮挡之外,七八枚飞镖照着沙天的后心和脖颈就飞了过来,沙天来不及避闪,竟然松开刀条脸侧转身子徒手去接飞镖。
  飞镖的头部没有一丝亮光,上面黑乎乎的一看便知是喂了毒的。沙天没有硬接,让飞镖飞过一段,伸手去拿尾部无毒的地方。有一枚最为凶险的,接住的时候,离着喉咙仅还剩一指的距离。
  此刻枪声响起,老爷手中的勃朗宁开了枪,沙天身子一震,晃荡了一下,然后就地一滚避开了剩下的两枪。再抬眼的时候,已经是血灌瞳仁杀气四溢:“是你们逼我的!”
  那先前想要搂抱沙天的大汉见刚才的办法有效便要故技重施,老爷大喊一声“不要”却为时晚矣。沙天如同一只矫捷的豹子一样窜了出去,老爷的子弹是跟得上但眼睛却跟不上了,枪口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移动,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沙天从大汉肩头翻过去,然后搂住那大汉脖子一扭一拽。大汉的脸就彻底转到了后面,不可置信的看着背面的风景,随即轰然倒地。
  刀条脸已经知道自己不敌,连滚带爬的就朝着夫人跑去,此刻他哪里有往日的凶狠和毒辣,朝着自己的妈跑去,心中狂喊着娘。那夫人也错开身位迎面过去,朝着沙天连发暗器,恨不得把身上的暗器一股脑的都打光。
  却见沙天边跑动边闪避枪口,然后接暗器发暗器近乎同一时间完成,把所有毒镖毒针全部钉在了刀条脸的后背上。刀条脸眼睛含泪,嘴唇发紫,脸色由煞白转为淡黑色,手伸向前方,冲着夫人嘴巴一张一合,好似在喊“娘”却再也喊不出声来。整个人充满对死的恐惧和生的渴望,然后就一头栽倒在地。
  “走,走!”老爷大喊一声,拉着夫人就走:“虹姐,小利已经死了,快走!”
  沙天还要追,但枪伤却愈来愈阻碍他的行动,老爷再放两枪险些都打中他,只能望着两人仓皇而逃。沙天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伤,摇头叹息自己不中用了,任由两人逃窜。子弹从腰侧打入,弹头留在了体内,但被沙天肌肉阻挡了一下,应该是没有伤及内脏,但小窟窿却不断地流着血。力从地上起,拳从腰间发,腰受了伤不管是辗转腾挪还是打拳踢腿接受影响。
  月下,沙天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城外的小路上,而周围则是一地的死伤和留下的四辆马车。
  “儿子啊,我可怎么对得起你爹啊。”虹姐情绪崩溃痛哭起来。
  老爷只是抽烟并不说话,之前佯装刀条脸老婆的二娘骂道:“不行,咱们人多,他又受了伤,咱们去找他,把东西夺回来,给小利报仇!”
  “你是看中了东西了吧?”翠云反唇相讥道:“我讨厌小利,但他是咱们一伙的,爹,得报仇!”
  老爷并不搭茬,把烟头扔向马车外,后面扬起的尘土迅速把烟头给扑灭了,老爷问道:“虹姐,这人是谁?你好像认得他的招式。”
  “舍班式,沙观音,他一定是西北沙家的人,”虹姐眼睛里冒火,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好似要把杀害儿子的仇人活活撕碎了一样:“我可能知道他是谁了,咱们报不了仇,困兽犹斗,你我要是去拼死,都得交代到那儿!但杀子之仇不可不报,我定会让他血债血偿!”
  本章节完,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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