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我从小遇到的不可思议的事情,真实经历

  八点正时,南边传来了锣鼓声,我将脑袋伸出窗外,远远能看见龙庙那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相较村里的寂静,那边的热闹非凡真心刺痛我当时的心。
  正当我还在伤春悲秋,悯怀身世时,南边忽地窜出火光,那火光竟有两三丈高,与那五百年的老榕树齐平。那火光从我这远远看去,如怒冠冲天的龙头,底下的人群欢呼呐喊。可不一瞬间,欢呼声竭止了,接着我隐约听到道士念经文咒语的喃喃声。
  我瞬间被这震撼的场景惊呆住了。
  不能在现场一睹风釆,那是多遗憾的事。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时的房屋建得不高,几乎就是三米来高的瓦顶平房,只要爬上我家的木砖混构的二层小楼房,便能将龙庙一览无遗。
  一群身着黄袍的道士围着临时搭建的法坛,手里晃着铜铃,做着撒的动作(大概是撒水或撒符,不在现场,不清楚作法的的程序)。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后,他们便领着一众人整齐地绕着龙庙转了九圈(当时没数,只是事后听在场的人谈论起才得知的)。
  领头的应该不是道士,因为当时他们转完了龙庙后,往村这边来,直到走近我家附近时,我看清了当时的领头人,他身着一身金丝绣祥云黑袍,面戴着一顶戏剧才出现的面具,面具的模样像足了钟馗。
  那钟馗不是捉鬼的吗?它与龙丝毫沾不上关系吧,这班道士看来也是虚有其表罢了。
  那钟馗在前头高擎一面黄旗,旗上印着我族姓氏,身板子直直,虔诚得不得了。
  紧随其后的是一众身着黄袍的道士,道士的数量出乎意料,从我这个角度看下去,他们摆作一道附咒模样徐徐向前,脚步一致,竟分毫不差。
  那得练习多久呀!现在的神棍要混口饭吃也是下足苦功呀。时至今日,对止我都是心生佩服。
  道士们摆着附咒阵容,嘴里念着经文咒语,脚步一致地跟着钟馗后面,随后是一众族中长老,我爷爷年纪虽大,但在族中辈分却是子侄辈,排位也靠后,长老随后便是一群看热闹的村民,队伍浩瀚,将村子都整得闹腾起来。
  他们一由南往北沿着河边大道上走,不知目的地何处,但我远远看着队伍都走出了村,走离了祖宗坟地,还没要停下的打算。慢慢的,他们沿着山体,绕山远去,最终不见了人影。
  龙庙那端,法事仍在进行中,看来还是留着一部分道士的。那得请多少道士做这场寻龙法事呀?那又得花多少钱呀?现在想想也是心痛。
  法事队伍离去后,村子又恢复死一般寂,除了隐约中还能听见南边稀疏的经语声外,就连空气流动都不愿发出任何声响。
  我双手托腮,百无聊赖地倚在窗边。河边的榕树影影绰绰,叶子在黑暗的夜空中毫无层次,仿如鬼影的枝爪在微风中颤抖。
  自小我就是个胆小的人,独身一人的夜总像惊弓之鸟地顾盼四周。那远方不知明的世界,是否存在着恐惧?也许是因为前方太多未知,而我们肉眼所见之甚少,故之恐惧?亦或是宇宙太过浩瀚无边,人类过于渺小无力?
  寂寞真的容易将人带入固执的迷惘。
  我总是在夜里喜欢这般胡思乱想,才以致今天的胆小如鼠罢了。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过了两个小时了。北面怎的仍不见动静?
  还在翘首以盼之际,北面终于出现了隐隐星光,那光越走越近,一条长长的队伍又徐入村。刚入村,尾随后面看热闹的村民好一部分一脸疲态地离开队伍,四散回屋。
  当那队伍走近我时,我发现那“钟馗”不再领头,反而被一众道士以八卦阵型围在了中间。
  不明所以,不明所以……
  我弟回来时,两眼都快睁不开了,一骨碌地瘫在床上。我想向他打听今晚的细节,他却有气无力地拒绝道:“姐,我累,明天再说。”
  南面又再锣声四起,此起彼伏的鞭声炮响响彻夜空。
  一个个看累了热闹回家的村民从我屋前走过,我从窗台往下望,看见发小与几个玩伴从我门前经过,马上叫住了她。
  “你怎么不去看,可热闹了。”
  “我妈不让。”
  “那得多可惜,真是百年一遇。”
  是呀,百年一遇呀!我想,若再想看这般空前景况我就得再活上一百年了。
  这座破庙都建了三百多年才再次重建的,建庙与建一座房子差异太大了,禁忌不说,钱财不说,就光风水这点,都不是能轻易动土的。
  “法事完了吗?怎么就回来了?”我问道。
  “还没有呢。说是要做到明早鸡啼。刚才跟着去了趟打靶场。”
  打靶场离村长足有三四公里,难怪两个多小时才回来。可是,那打靶场不是说抗日期间日军在那射杀了很多人,阴气极重,常传出闹鬼吗?怎的就跑那了?
  “那里不是说有鬼吗?怎么跑那里了?”
  “不知道,说是捉恶鬼。”
  不是说请龙吗?怎又变捉恶鬼了?
  之前听爷爷和族里各长辈讨论时就听说原来龙庙底下的龙根跑了,所以要请道士来作法将龙请回来。可是,龙庙与打靶场相差五六公里,再恶的鬼也赶不走一条龙吧,更何况,这一条龙厉害还是鬼厉害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
  且恕我无知,我对事理的分析确实限于表面,或许有许多实情我不得而知,如此轻言确为不妥。
  前晚听闻老爸要远赴山东寻那一千多年前的祖先,我马不停蹄地赶回老家,软硬兼施才将他劝住。
  真不明白老一辈人的思想,从前也不觉得父亲对寻祖归根的事情如此执拗,倒是我爷爷几近疯狂。怎的,我爷爷死后,他就仿如继承爷爷衣钵呢?
  这十来年,他从省内到省外,甚至国外,只要有些风吹草动,便恨不得坐上火箭前去求证。
  都是死了几千几百年的人了,找到了又如何呢?
  再回到之前那事上……


  那晚的南面彻夜的经轮不断,身在混沌黑暗的村子尤其死寂。我躺在床上不由得开始人生第一次对生死的思索。
  那懵懂的年龄,从大人口中得知,人死后化作幽灵或登极乐,或下黄泉。归宿于何处,着重是生平的造化。于是,年纪轻轻的我们总爱将鬼怪挂于唇边。第一次对生死有另一番诠释的是从一个姓何的老师口中说出,他说世间本无鬼神,人死后如落叶,长埋尘土,供予天地生灵养分,贡献最后一丝价值。
  自此,我便害怕起来。
  害怕是因为如若人死如灯灭,那当下的一切,是否待我长眠之后便与我无关,即便是有关,我都感受不到。
  越想越放不下,越是放不下,那执着越是让我害怕。
  这个夜,我思考着不合乎年龄的人生问题,在不断循环的害怕、自我安慰中渡过。
  一夜无眠,天微亮时,我拖着低烧的身体上学。路上恢复了往昔的繁华景象,河边停了两艘鱼艇,今年最后一筐河鱼卖完了,他们就会收起渔网,上岸过冬。艇前围了许多村民抢购河鱼,我在人群中一眼便望见爷爷。爷爷拎了两条足有三斤重的草鱼,听见我在后面喊他,他笑着对我说:“阿妹,放学早些回家,今天有鱼。”
  我看着他双眼浮肿,眼皮沉重,眼圈发紫,看来是一夜未眠,知我喜欢吃鱼,又赶早来到河边等渔民来卖鱼。
  他叮嘱我不许跑去龙庙,我点头答应。
  他是最疼我的人,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放学后,一众同学放学后都跑龙庙那边看看昨晚法事过后有没有留下些好玩的。
  爷爷交代我的,我记在了心,没有追随大队。弟弟感到无趣,撇下我与他那些玩伴一块去了。
  我从小伙伴们口中得知,那天晚上发生的细节。
  那场法事原就定下三两个道士请龙的,可当晚请龙法事一度受阻。原本龙庙是十分利用安龙养龙的好位置,更何况这几百年来就有一龙脉在此处休养生息。可不知何故,原来的这条龙忽然走了,如何施法挽留就是不愿意留下。
  如此变故,必有灾难降临。
  族里长老商量许久,才下决心集资请人来看看。
  那晚,道士们来到龙庙开坛后,才发现,村中风水已变,邪妖渐长,再也不是适合龙脉休养生息之地。他规劝族人们另觅地方重新建村。
  谈何容易!
  族人们执意让道士们想法子将村里邪气辟除,将龙脉再滋养开来。于是,便有了36个道士彻夜念经,钟馗捉鬼的戏码。
  打勒场闹鬼,是我自小就耳熟能详的传说。
  打靶场是村子往北四五公里河边的一块草地,足有两个足球场大,据说是旧时民兵练靶场。后因抗日战争爆发,日军入村后,在此屠杀了不少军民,鲜血潺潺,一度将此地染得发红发黑。那刀枪下的冤魂,日夜鸣哭,怨念不散,化作了厉鬼。
  听我爸说过,他年轻时偶尔入黑路过那地,总能听见陌生的声音唤他的名字。
  不论当时如何胆大,谁也不敢回头应答吧,我爸自是吓得屁颠屁颠地跑回家。
  那天晚上,钟馗在靶场上开坛作法,说天地慈悲,怨魂乃枉死,无消灭之道理,只可作法超度。历时,两小时的经轮咒语,他们将冤魂带走。
  那天中午,待我将午饭备好时,已是一点过了。正纳闷弟弟怎么还不回家时,我的父母匆匆从外赶回来,将手上的农具丢下,又急匆匆地往外赶。
  我注意到父母神情惊慌,心里忐忑,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半小时后,母亲哭着从外面回来,手忙脚乱地在抽屉里拿了些钱就又往外赶。
  我追着她身后问发生什么了。
  她哭着说弟弟出事了!
  我呆在当前,双手颤抖,脑袋竟一片空白。
  虽不知事情始末,但听见亲人出事,我脑内已不再想探究发生什么事了,只祈求弟弟平安无事。
  独自回校后,大家纷纷议论中午发生的事情。我的课室正与龙庙相邻,从窗口望去,青瓦青砖的老庙宇很是阴深。我虽无心探听事情来龙去脉,可周边的同学对此事议论得如火如荼,在一旁的我听着就如临当前。
  那天放学后,我弟随着几个玩得好的伙伴来到龙庙。因为前一晚上的法事留下了一些奇怪好玩的,弟弟和他那群玩伴就兴奋得将一切禁忌抛于脑后。听我那群同学说,当时我弟还忘形得守护龙庙的神像上。孩子们当中一家长听说他家小孩去龙庙捣蛋了,吓得立马去寻。赶到时,小孩子们都已经出事了。个个横的竖的躺在地上,有两个小孩还口吐白沫,地上乱七八糟的供品洒了一地。
  我弟双唇发紫,神智不清地躺在神像脚下。附近的大人赶来将他们移出龙庙,我弟情况最严重,气息近无。
  孩子们被送往镇医院后又被转到了市一院,终于是抢救过来。
  可我弟依旧是昏迷,去到医院才发现他身上通红,如高温烫烧过,从左前胸绕至后右胸。但细看却不是烫伤,还没来得及做检查,它又消失了。
  放学回来后,家人一脸倦容地围在客厅。我一进门,我父亲劈头就给我一巴掌。
  这是我人生中挨的第一巴掌,脸上火辣火辣的,脑袋嗡嗡的,满眼金光。
  我愣是不知如何是好。
  若不是爷爷挡着,恐怕接下来是一顿往死里打了。
  “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弟弟吗?怎么让他一个人乱跑!”父亲竭嘶底里。
  我眼泪再也止不住。
  是呀!为什么我当时就不阻止一下呢?如果我能尽到做姐姐的责任,我弟也不会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
  那晚,我躲在阳台上哭泣,此时,大家都无暇顾及我的感受了,忙里忙外的照看医院里昏迷不醒的弟弟。
  漆黑的夜里,忽然出现了一只萤火虫。就在我脑袋上盘旋,一闪一闪。
  不知从哪部电视剧里看过的剧情,听说向萤火虫许愿和对着流星许愿一样灵光。
  那晚是我人生最虔诚的一次许愿。
  或许,萤火虫有感我诚意,第二天,弟弟就醒过来。庙里的记忆仿佛被橡皮擦擦干净般,毫无保留。
  医院里说是弟弟受到惊吓所致。
  住院的第三天,弟弟身上忽然奇痒无比,接着竟起了一个个水泡,就如烫伤一般。
  医院下来的检查单说是真菌感染。
  接着的一个星期的治疗都不见好转,竟越长越多,一发不可收拾。
  弟弟住院一个星期,前胸的水泡并没有得到抑止,反而越是肆无忌惮,大片大片地往后背蔓延,被戳破了的水泡,皮肉溃烂,渐起浓包。医院也束手无策,建议我们转到省会三甲专科。
  弟弟出院回到家时,上身赤裸,上满了白的黄的膏药。因为要戒口,身上有伤又不能好好入眠,本来瘦削的他就剩皮包骨了。
  我内疚得想哭却不敢哭出来。
  每每回想当时,我都愧疚非常,恨不得能坐上时光机回到事发前,我定会拼命阻止弟弟接近龙庙。
  往后半年,父母带着弟弟四处寻医,各医生都有各医生说法,就是不见好转。三婆也没闲着,找了各路阴师神婆求天问卜,也是没法可施。
  我弟身上这块水泡好了,没过几天又起了,终日涂着膏药。
  我看着难受!
  直至半年后的一个星期天,我像往常一样在家里写作业。已是晌午,那天太阳不算毒辣还有些微凉的风吹进来。门外忽然来了个小沙弥,他在我家门口站了许久。邻居老太骂骂咧咧的,想要将他赶走。
  我们村的风情不算热情,对于外来人虽算不上排斥,但也不太欢迎。一来为治安考虑,二来也生怕外人带些邪魅妖术进来。偶尔有些落难到来的外来人,村里人都只是将他们安置在村口荒屋内。
  记得一年深冬,连降了几场霜,大伙裏了几屋棉袄都瑟瑟发抖。某个早晨,不知从哪来的一个叫花子,身上的单衣都破成了碎片,走在村中小巷向来人讨吃的。
  当时有几个妇女见了感觉可怜,想要收留他都被村里反对了。最后村里商议决定将村口的破房修缮好,并组织村里捐献衣物,将其安顿。
  再说回那天的小沙弥,看着也就十一二岁,皮肤异常的白,身上的袍子干净得像新的样,不像常年在外修行的模样,愣头愣脑地盯着我家门。
  任凭老太怎么驱赶,他倒是无动于衷。
  我躲在屋里也不敢出去,总感觉怪异。
  这时,我三婶刚经过,她问了下小沙弥是不是口喝了?还是肚子饿了。她吩咐我从屋里拿碗白饭,一杯凉水给他。
  小沙弥把白饭和水都解决得一干二净。
  我当时心想,早知道是来讨吃的,我就不用那样害怕。
  可,这小沙弥饱饭过后仍旧不愿离开。
  老太对三婶说:“你去找几个人过来,怕是遇到邪物了。”
  接着老太也回屋里,就剩我一人拎着个空碗进退不是。
  “小施主,可以请您为我们寺里捐献香油吗?也算功德一场。”小沙弥从怀里“变了”本功德本,打开中间一页空白页。页面光洁如新,没留任何痕迹。
  这不是很笑话吗?当时我只是个小学生,身在农村别说零花钱,就连偶尔买零食的钱都寥寥无几。就连刚才站在这与他对峙了许久的老太都比我有钱,他若是刚才开口,可能我三婶都还会拿出个十来块打发一下。现在问我这穷学生那不就是问和尚借梳吗?
  我实话说:“我没钱。”
  “多多少少不在意的,是心意就好。”
  “可我真是一分钱也没有。”我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
  “你再想想看。”小沙弥一再追问。
  无法,我只好从弟弟卖废品攒下来的几块看拿出来都给他了。
  因为家里穷,我们想要零用钱就到处垃圾推里找些能卖钱的金属,日积月累的,这一年下来总能存个十块八块。
  弟弟很勤快,经常流连垃圾堆里,就为多捡几颗废钉。
  小沙弥拿走我仅有的几块钱就离开了,招呼也不打。
  走了也好,免得我独自对着他诚惶诚恐的。
  没多久,三婶带着当时的村长过来,问道:“那小和尚呢?”
  “走了。”
  “就这样走了?”
  “嗯。”
  我没有将我把弟弟捡废品换来的几块钱给了小沙弥告诉三婶,当时就想着就当是帮助小沙弥也当作是给弟弟积功德吧。
  再说回弟弟的伤势。
  说来也是奇怪,小沙弥走后几天,弟弟身上的水泡破了之后就开始结痂,渐渐地有好转的迹象。大家有认为是找对了医生,有认为三婆求神奏效,我也没往小沙弥身上联想。
  弟弟好了就好。
  后来又经过一年时间调理,弟弟身上的水泡痊愈了,可是那一道道伤痕都化作“肉疙瘩”。那些“肉疙瘩”密密麻麻布在我弟左胸和后背,不痛不痒,直到现在还随在我弟身上,这十多年来,我弟都没在人前坦胸露背过。
  再说回龙庙。
  因为发生那件事,龙庙更让人生畏,每当放学要经过庙前的同学都疾步如飞的,除了必要的香火祭祀外甚少人进去,九八年一场大雨彻底将破败的龙庙摧毁。
  两千年那年春天,远在外省的一个族人在外拿到了资助,帮助龙庙重修。
  自此,焕然一新的龙庙屹立眼前,从前那破砖败瓦的破庙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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