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有很多无奈,很多的身不由己,很多的悲欢离合,很多的酸甜苦辣…人生真正快乐的时光有几何?似乎有,又似乎没有。我们总希望人生的幸福和快乐尽可能多的惠顾我们,可往往,事与愿违。
我想起佛陀在世时,一个失去儿子的女人找到佛陀,向佛陀祈求一个让儿子起死回生的方法。佛陀让她去城里,找没有死过人的人家借几粒菜籽,找到后再帮她达成愿望。女人跑遍了整座城,却发现每家都死过人。后来女人释然了,明白了佛陀的深意,人生无常,既然在六道轮回,就有生有死。她后来跟随佛陀修行,最终开悟证道。
人生一世,就是一段无常的瞬间,在这份短暂的旅程里,我们还要遭受各种折磨:生、老、病、死、各种离别、各种哀怨愤恨、各种得不到、放不下…
而且我们似乎总是在被身边的人折磨,为何我会遇到这样的爱人?为何会遇到这样的亲属?为何会遇到这样的朋友?为何会遇到这样的同事…其实很简单,能伤害你的,必定是离你最近的你,而今生你们之所以遇到,一定是前世或宿世你们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报恩,或者报仇,无论怎样,遇到了,就必然要演绎一场梦里的悲欢。
我们总想遇到最对的那个人,可怎么可能呢?这么多劫的轮回,和我们有过各种纠葛的人在各种善恶道里起起落落,如果你遇到一个天道下来转世的人,恭喜你,这人起码善良慈悲,心底很好;如果你遇到一个人道再次来到人世的人,也恭喜你,这人安于现状,陶醉于小富即安的生活,知足常乐;如果你遇到了一个阿修罗道投胎来的,这人喜欢争斗,性暴口恶,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假如你遇到了一个畜生道来的,好吃懒做,愚痴蠢笨,是很难教化的;要是遇到一个鬼道来的呢?诡诈多疑,喜欢背后伤人,小人往往都是这种人来扮演的。
更何况,天道来的很好吧,可又往往心高气傲,而且花心放浪,不喜欢被世俗约束,你会不会因此苦恼?
这个世间本来就是虚幻的、残缺的,哪有什么完美可言呢?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人间走一遭,你若痴迷于此,最后得到的只有累累伤痕,和最终的悲悔交集。
做人,真的很苦!只是世人沉沦久了,逐渐以苦为乐,失去了出离的愿望智慧。
今天要讲的,是我心底一份很深很深的痛,它一直都隐藏在我心灵的最深处,那是我小时候最难以释怀的一段记忆。
梅花,一直都是我的小学同学,从一年级到四年级,她都和我同班。她是个特别开朗的女孩子,而且长得很小巧,透出一份灵秀和调皮。
但就在四年级的上半学期时,梅花的母亲突然病故了,据说是胃癌,发现后不到一周就离世了。梅花的母亲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后拒绝住院治疗,回到家就开始绝食,说不想拖累家人。我爸曾去给她打过针,说当时梅花哭着跪在母亲面前求她吃饭,场面很是让人心酸。
母亲的离去对梅花打击很大,她不再笑了,下课后常常一个人蹲坐在墙根处发呆,上课也总是走神。
就在梅花的母亲去世后不到两个月,她的父亲竟然给她娶了一个后妈,这个女人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发现梅花脸上每天几乎都有伤痕,而且她常常偷偷流泪。
这个情况很快被我们的班主任张老师发现了,她是一个非常慈爱的老师,我总觉得她就像母亲一样,从不责罚我们,都是温声细语的和我们说话。
张老师把梅花叫到办公室聊了很久,梅花回来后就坐在凳子上一直哭。那天放学的时候,我追上默默走路的梅花,问她,是不是她后妈打她了?梅花不说话,加快脚步走开了。
我怀疑肯定是那个女人打梅花了,于是到家放下书包就跑去了梅花家,但我可不敢进院子,就在院外一处低矮一些的墙头那往里看。
梅花这时正在喂猪,她端着一大盆的猪食走路有点摇摇晃晃,然后费力地到了猪圈前,开始往猪的饭槽里倾倒,那些猪一哄而上,吃得“吧嗒吧嗒”乱响。
这时屋里哭喊着突然跑出来一个小男孩,正是梅花的亲弟弟小田,后边追出来一个手拿扫帚恶狠狠的胖女人,她边追边使劲往小田身上抽打,打得小田惨叫不止。
梅花扔掉手里的盆子就跑了过去,伸手把弟弟护在了身后,喊着:“娘,别打了,求你别打弟弟了!”
“滚开,你个死妮子,他抢军子糖吃,看我不打死他!”
“娘,不是我抢的,是弟弟给我吃的。”小田哭着辩白道。
“给你吃你就吃啊?你给我过来!”恶女人说着举起扫帚又开始打,梅花转身抱住了小田,扫帚狠狠地抽在了她的背上。
“你们俩晚上都不许吃饭!”女人气呼呼地转身进屋去了。
梅花抱着小田哭成了一团,我趴在墙头,眼泪止不地往下掉,我没想到梅花姐弟俩竟然这样被欺负,这恶毒女人太可恨了,简直应该被雷劈。
这时院门开了,梅花的父亲拉着架子车走了进来。他见姐弟俩在哭,就问咋回事。那个恶毒女人赶紧走了出来,指着姐弟俩说他们偷吃小军的糖吃,还不承认。
我没想到,梅花的父亲竟然走上前照着姐弟俩各抽了个耳光!打梅花的那一巴掌特别劲大,把梅花一下打倒在地,小田赶紧上去搀扶姐姐,俩人蹲坐在地上,眼泪汪汪地仰望着一脸怒气的父亲,直到父亲转身进屋后,姐弟俩才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是亲爹吗?简直就是畜生!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回到家气得饭都没吃,爸妈问我咋了,我就把看到的说了一遍,他俩听完后也是唉声叹气,说姐弟俩命不好,怎么就遇到了这样的父母呢!
“爸、妈,咱把梅花接咱家呗!”我突然恳求地说道。
“接咱家?这算咋回事啊!不行不行,人家爹妈也不愿意啊,说出去不丢人啊?”
“那…让梅花给我做婆姨,不就能住咱家了吗?”
老爸正喝粥呢,一口给喷了出来,喷得我脸上都是米粒!老妈捂着嘴乐。
“你个臭小子,感情你跑人家偷看,是看上人家了啊!你才多大?再敢乱扯淡,小心我揍死你!”老爸对着我举了举拳头。
第二天,我就把这事告诉了我们班主任张老师,她很吃惊,说真没想到会这样。于是张老师专门跑到梅花家做了次家访,我也不知道都说的啥,但好像起了反作用,因为梅花没几天就退学了。
从那以后,我经常看到梅花瘦小的身影背着一个偌大的背篓,背篓里常常装满了树叶或者野草,梅花的腰总是被压得弯弯的。我每次看到她都想哭。有一次我忍不住跑到了梅花面前,告诉她:“梅花,你赶紧长,长大了,俺娶你做婆姨!”
那次梅花被我吓跑了,以后再见我都是躲着我走,唉!可我不觉得自己那时候可笑,我只是心疼梅花,觉得她太可怜了。
师父说,人类大肆发展自己的领地,导致森林大量被毁,动物们灭绝了很多,这些动物死后很多就投胎到了人道,开始伺机报复人类。所以这些投胎到人道的人比动物更残暴更可怕,往往做出连畜生都不如的事,这也是人类自作自受,是共业,但果报分摊到个体的人身上,那就是灾难性的。
我觉得梅花的爹妈肯定就是畜生道来的,要不怎么会这么虐待她们姐弟俩?
就在我刚升入五年级时,有一天,突然就听同学说梅花死了!我当时震惊得愣住了,继而赶忙问那个同学,梅花怎么会死了呢?
“死在她娘坟前了,是喝农药死的。”
我当时觉得有点天旋地转,梅花被逼死了,她被逼死了!我心里不停这样喊着,当时啥也不顾就冲出了校园,等我冲到梅花家时,发现她家却很平静!也没见有别的人在,但我看到小田正坐在院门口哭。
“小田,你姐呢?”我蹲下身问他。
“我姐…我姐埋…在乱葬岗了,我…想我姐…”他哽咽得几乎喘不过气,我慢慢站起身,瞬间泪如雨下。
我偷偷跑到二叔家哭了整整一个多小时,二叔也不劝我,看着我哭,等我哭得差不多了,才对我说:“你可别太想她了哈,这种鬼不能投胎的,要不会缠上你。”
“让她缠上我好了!”我又开始哭。
“你个臭小子,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小人呢!好好好,我才懒得管你!”
“二叔,你帮梅花超度,成吗?”
“为啥?她爹妈让我帮忙了?”
“不是,是我想让你帮忙。”
“你个臭小子,啥因果都想管是不?她这么死那是因果,你没事少管闲事。”二叔白了我一眼,不理我了。
“二叔,你跟梅花的后娘一样,是个恶魔,你就是个白骨精!”
“你个兔崽子,看我不揍死你!”
我哭着跑出了二叔家,二叔不帮,我帮,反正我那时候也会一点,我就不信自己还超度不了梅花。
我瞒着父母,凑一个周六的黄昏时分,拿着一些超度用的东西偷偷跑去了乱葬岗,我在路上非常激动,一直在想着:梅花,我来了,我来超度你了。
可我到了乱葬岗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梅花埋在哪!那就找新动土的地方吧。找来找去,我在北坡找到了一个很小的新土堆,放眼又往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别的动土的地方,可能就是这了。
我把东西放下后,先点了一道引魂纸,又点燃了三支引魂香,然后按照师父教的咒,开始招魂,我是想见见梅花,问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没了的心愿。
周围隐隐的就开始有了异样,说不出来究竟是哪不对劲,我反正觉得和师父引魂时候的情况有点不一样。我恐惧地慢慢往周围看了看,也没看到什么,于是就加紧继续念咒。
我那时候也是吓得,根本就没说梅花的名字,就只是引魂,结果估计把乱葬岗的鬼魂都给引我这来了。
我开始一阵阵头晕,还恶心,心里突然才想起来没说梅花的名字,等我再要重新念咒时,面前突然就起了一阵风,那风扑面而来,一下把我吹得摔倒在地,随即它又卷着地上那些纸灰开始旋转,围着我上下翻飞!
“冉哥哥!”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我忙回头,见梅花正站在我身后!她对我招了招手,让我跟着她快走。
我爬起来就跑,紧跟着梅花身后。她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把我带到了南坡。
“你快画个界,要不他们又来了!”梅花往我身后的地上指了指说道。
画界?咋画?师父没教我这个啊!可我又怕梅花笑话我,就硬着头皮捡了个树枝在地上画了一道。
“你得念咒,快点,他们过来了!”梅花很着急的样子。
念咒?我脑子里那时乱极了,也根本不知道念什么咒,慌乱之中,我感觉自己突然有点僵住了,好像被什么定住了似的,想动动不了,可嘴却猛然张开大声念了起来:“嗡,玛尼贝美,吽!嗡,玛尼贝美,吽……”我念的缓慢而又深沉,那种铿锵有力的声音似乎把空气都给震荡了起来,梅花这时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还在着急自己为什么动不了,可这时梅花的身子却逐渐升了起来,是慢慢浮起来,然后非常轻地在往上飘。
“冉哥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梅花一脸灿烂的笑,不停向我挥手。
我还在拼命跟僵住的身子较劲,想喊她,可嘴里还在一直念着,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没多久,梅花的身影就彻底消失了!直到这一刻,我僵住的身子突然就能动了,可我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乱响,眼睛有点发花,但身上却异常温暖,异常舒服。我仰起头到处寻找梅花的影子,可早没了,她去哪了?
“冉娃子!冉娃子!”北坡突然传来了老妈喊我的声音,我撒腿就往北坡跑,结果,看到我爸推着架子车,车上坐着我二叔,后边跟着我妈、我姐、还有我爷爷!
那次回去,我真的被我妈狠狠揍了一顿,用的是我的小拖鞋,屁股差点给我打八瓣了。家里是因为找不到我,就去二叔家找,二叔回忆起来我说让他超度梅花的事,就猜到我会不会自己去超度梅花了,这才领着他们找到了乱葬岗。
我是第二天下午忍着疼去的二叔家,他进门就把我一顿臭骂,可是当我说了那天在乱葬岗的事情后,二叔愣住了,一脸吃惊地看着我,随即他赶紧上香似乎查了什么,查完后他很严肃地让我坐下,我没坐,因为屁股疼啊!
“冉娃子,二叔今天很郑重地告诉你,你拜我为师吧。”
“那我师父咋办?”我有点惊讶地问。
“那老头,扔了就得了。”
“那不行,师父说了,一日是师父,……一辈子都是爹。”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拜不拜?”
“不拜!你连梅花都不救,我才不拜你做师父呢!”
“我这辈子可只说这一次,你到底拜不拜?”
“不拜,师父说了……”
“别再跟我提你那个屁师父,你也给我滚蛋,滚滚滚!”二叔生气地举起凳子晃了晃。
滚就滚,我转身就走,等快走到院子门后时,二叔突然在后边喊:“我可告诉你冉娃子,人家梅花升天做神仙去了,你不拜我为师,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就吹牛吧,把牛都吹死!”我噘着嘴走出了院门。
说真的,二叔打哪以后直到他离世,再也没提过要我拜师的事,也许我当初真该答应他,也许我跟他也真的没有师徒缘分,谁知道呢!不过他说梅花升天做了神仙这事,的确是真的,我多年以后也专门查过,她是做了天人了。
还要说一下梅花那个后娘的事吧,本来不想提她的。这女人的儿子小军,后来误食拌了农药的花生死的,死的时候不到六岁,这事我好像在另一部书里的某一篇中提及过。小军死后,这个女人就疯了,疯了两年后在一个冬夜跑了出去,冻死在了南滩的芦苇荡里。
至于梅花的弟弟小田,自大梅花死后,他就跟爷爷奶奶一起过了,爷爷奶奶几年后相继去世,他初中没上完就辍学远走他方打工去了,后来他父亲偏瘫,直到半年后父亲去世,小田也没回来过,至于现在他在哪,村里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