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绣魂:不要打扰夜半棺边刺绣的男人

  各位读者朋友早安:)
  092章:绣魂无门
  “魇儿!!!”我绝望地惊呼着跑向那位医生,发了疯似的试图从那医生臂弯里抢走魇儿的尸体。

  “别碰!”那医生后退着避开我,可还是没能躲开我,我一把抱走魇儿的尸体,像疯魔一般,跑出了医院。

  我回到了绣铺,像疯子一般,哭着轻笑着给魇儿的尸体洗澡,我脱下他身上的脏衣服,将他脸上的碳灰和身上的污迹仔细洗干净。

  魇儿的尸身已然凉透了,我将他放在温水里,感觉他还是活着的,给他洗完澡后,我将他穿戴整齐,抱在了怀里,亲着他透骨凉的额头,小声说道:“魇儿乖,一会儿睡醒了娘给你吃你最喜欢吃的人肉……”

  直到天黑,我仍是坐在绣铺里抱着魇儿,明知他已经走了,却还想着他也许忽然睁开眼睛了,因为他不是凡人之子。

  夜深时,绣铺里一片漆黑,有阴风在围绕着我的周身轻轻地吹着,我看着臂弯里孩子的小脸,我的心神猛然陷入了一道深渊里,所有罪恶的念头还是在我心底快速的萌生和滋长。

  “丫头啊,你和孩子的缘分已尽,你‘放下’他吧。”绣铺里忽然响起了裁缝章师父苍老的叹息声。

  “您一直都在,对吗?”我冷着脸,眼底噙着泪,轻声回道。

  “实不相瞒,我是留在这里等魇儿的。他已经在我怀里了,我要带他走了。”章师父的声音在绣铺里森然回荡。

  “你是何人,你为何知道魇儿的‘时间’?为何你要带他走?我不答应!”我冷声回道。

  “是他,他知道这个孩子的‘时间’,原本你来这里住下之前,这孩子就应该‘走’了,是我用自己最后几年的阳寿换来他与你相聚的最后几个月的时间。丫头,这是命,你得认,你不能贪心。”章师父低声回道,声音里满是无奈和叹息。

  “他?你说的那个‘他’是百里莲朗吗?!”我憋着苦恨,抱着魇儿的尸体站起身来,瞪着黑暗高声问道。

  “对,是他。他知道这个孩子的‘时间’,临走之前让我务必助你渡过此次劫难。他是我的恩人。为了报恩,我自愿舍弃了自己最后的阳寿。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明白他与你的母子情缘其实早就到头了。你该放下了。”章师父的鬼魂幽幽地叹道。

  可我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我心中翻滚起杀气,对着黑暗怒声命道:“把魇儿的魂还给我!!!”

  “何苦执着?!我走了。你自己好好冷静想一想我说过的话。你若不‘自救’,必会堕入魔道。我已经尽力了。我必须带走他。”章师父的鬼魂低声叹道。

  一阵阴风从绣铺深处窜到了大门口处,吹开了大门,遁进了门外那能吞噬所有美好和希冀的无尽黑暗里。

  我冷眼望着门外的黑夜,快步走到绣桌前,我想给魇儿绣魂,在章师父带魇儿的魂入地府之前,将魇儿的魂追回进绣画里。

  我虽然知道绣魂的法子,可我没有摄魂灯。

  我也不知道在没有摄魂灯助力的情况下该如何给魇儿绣魂。

  可我脑子里本能地闪现一些我从未见过的画面,按照脑海里的“指示”将魇儿的尸体放在了绣桌上,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划破了手指,将从指间溢出的鲜血滴在魇儿尸体的额头中央……

  我看见那滴落在魇儿额上的鲜血竟然快速地渗透进了他的肌肤里,血越滴越快,可每次鲜血一落在魇儿的额上时就迅速被吸收干净。

  随着鲜血不断魇儿吸收,我发觉魇儿的小脸不再那般苍白,渐渐地有了血色,不再像尸体,而是真的好似睡着了一般。

  我越来越兴奋,嫌弃自己手指滴血的速度太慢,直接那匕首划开了自己是手腕,让从手腕上奔涌而出的鲜血洒落在魇儿的额上……

  “魇儿回来,快回来……”我心里疯魔地念叨着,开始产生幻想,觉得只要魇儿的尸体吸够了我的鲜血,他就能真正地苏醒。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放了多少鲜血给魇儿的尸身“喝血”,夜深时,我的神志越来越恍惚,脚下已经失了气力,我趴在绣桌旁,拿出了绣布和绣花针,开始试着给魇儿绣魂。

  在绣布上扎下第一针时,我就好似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制住了,完全无法停下来,连头不曾抬一下,直到天亮时分,绣画完成时,用阳光从窗户缝隙里照进来,我的胸口猛地升起阵阵钝痛……

  我看见绣桌上魇儿的尸身被一束阳光给引燃了!

  “不!不要!”我用尽所有力气扑在了魇儿的尸身上,试图用身体挡住那一束诡异的光亮,不让它摧毁魇儿的尸体,可是魇儿还是在我怀里化成了灰烬,我趴在桌子上像魔鬼一样嘶吼恸哭,最后只能捧着一抔白色的尘土泣不成声。

  我将尘土捧在怀里,生怕被风一吹,那抔尘土就会被吹散,可当我小心翼翼弹开掌心时,我发现最后的那一抔尘土竟也消失了。

  他走了,彻彻底底地离开我了。

  我看着桌上的绣画,发现原本已经绣好的魇儿的画像,也开始一点一点变得越来越模糊,好似被无形的东西在稀释在摧毁……

  “为什么?!”我手里紧紧攥着魇儿的绣画,哭着仰天绝望地怒吼。

  我恨,恨苍天如何薄情待我,我恨,恨那狠心离我而去之人,我恨,恨自己懦弱无能!

  愤恨加悲恸让我胸中的钝痛越发剧烈……

  我吐了口血,后仰着昏倒在地。

  深夜时,我从疼痛中醒来,睁眼的那一刹那,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想一把火烧了百里绣铺,烧死我自己。

  可我终究是不舍得死的,人间漫漫,我心底还有爱和恨,又怎会轻易中断这场苦行。

  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扶着绣桌的边沿站直了身子,我发现绣桌上多了一盏灯,灯身是黑红色的,半透明的,而灯芯是雪白色的,白得好似枯骨一般。

  “魇儿?”我魔怔地盯着那盏灯,怀疑那是魇儿所化之物。这盏灯的外形像极了师父所执的那盏摄魂灯。只是,我的这盏灯的灯身比师父的那盏灯要小巧许多。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我也有了专属于我自己的摄魂灯?

  我将灯盏捧在手心里仔细端详,好似真能感觉到灯身的温度,一种莫名的暖意从灯身传递到我指尖再传遍我全身。

  “我要把它挂在我胸前,日日暖着我的心窝。”我用绣魂的丝线捆住了灯身的瓶口,将灯挂在了脖子上,又将它塞进了我的衣襟里,让灯身贴在我胸口,它听着我的心跳,我感受着它的温暖。

  我用这样的方式催眠自己,告诉自己我的魇儿从未离开。

  我日日将那盏精致小巧的摄魂灯戴在脖子上,几乎夜夜都能梦见我的魇儿,梦见魇儿和几个孩童在嬉戏。

  好几次我梦见自己追着调皮的魇儿跑到了荒野里,看见他刨了别人家的新坟,找人肉吃……

  暮春的清晨,当我从梦境里醒来时,我发现自己睡在了荒郊的乱葬岗。
  晚安
  早安
  093章:白衣少年
  乱葬岗上散落着坟冢,春雨微凉,我从草坡上站起身来,发现自己浑身的衣裙已经被雨淋湿透,周围荒无人烟,但草坡上有几株老槐树正开着一树树洁白的槐花,槐花香在静谧的乱葬岗上氤氲蔓延……

  雨雾迷蒙,花香漫漫,忽地让人有了几分“醉意”。

  我站在一株长满了疙瘩的老槐树下,看着满树盛放的一串串雪白的槐花发愣……

  我在想自己是如何跑到这乱葬岗来的,但终究是记不起来了,难道自从魇儿离我而去之后,我就患上了这梦游症?

  “怎么又是你?”一个少年的声音忽然从远处的树荫后响起,我循声望去,看见一位面容清秀的白衣少年牵着一匹骏马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又是我?我们见过么?你是何人?此地又是何处?”我转身看着那少年,他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他的肩膀刚到马背。

  只远远地与他对视的一刹那,我的心忽地抽痛了一下,这让我不禁蹙了蹙眉,很奇妙的感觉,但我不愿借着这份莫明的悸动继续遐想下去。

  “十年了,每年的暮春时节,我都会在这老槐树下碰见你。你……不记得了吗?”那少年郎目光冷郁,望着我轻声回道。

  “十年?今夕何夕?”我恍惚了,心中猛地一惊,愕然望着少年追问。

  “民国1928年。”少年牵着马朝我缓步走来,他目光平视着我的双眼,淡淡地回道。

  “十年?!我这十年做何事去了?为何我记不起来了?!”我忽然双手抱头,像疯子一般摇着头使劲回想,渴望记起自己过去十年的事情。

  可魇儿的死依稀就在昨日,他死了十年,我好似也“死”了十年一般。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为何醒来都过去十年了?!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疯魔般那手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站在老槐树下发痴发狂,拼命想要记起自己这十年以来的经历。

  “你……你能告诉你叫什么名字吗?”那少年牵着马走到我身旁,望着正在魔怔中的我温声询问。

  “我,我叫百里南萧……你告诉我,这里是何处?你真的十年来每年都会在这个地方遇见我吗?”我忍着泪水,望着少年清秀的脸,激动地问道。

  少年伸手碰了碰我额前凌乱的长发,惊得我愣在了原地,他从我额前的青丝上捏起一片残落的红色野花的花瓣,将花瓣捏在指尖,望着我的双眼轻声回道:“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可惜,我也不知这里是何处。”

  “为何你也不知道?你不是记得每年暮春都会在这里遇见我吗?”我蹙着眉望着白衣少年,着急追问。

  “是谁要这般对你?竟这样的美人变得痴痴颠颠……我竟能连续十年梦见你,你与我到底有何等情缘?”少年的眼神也变得恍惚起来,他望着我的眉眼,不住地发出感叹。

  我懵然望着他问:“梦境?这是你的梦境?那我呢?我在哪儿?这也是我的梦境吗?你是谁?”

  我越来越激动,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春雨浸湿我的衣衫,肩后的长发湿哒哒地紧紧贴在我的脊背上,我不知自己是冷得发抖,还是怕得发抖……

  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怕什么。

  “别怕……我叫路照溪,前路漫漫的‘路’,‘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照’,‘每驰东墅策,遥弄北溪琴’的‘溪’,近年在奉天城一家私塾里做打杂的书童。十年以来,每年你都会在这个季节里入梦,都会在此地遇见你,所以,我很想知道你的名字。”白衣少年眉眼清秀干净,说话时抑扬顿挫,好似在念诗词似的。

  他满身皆是书生气,让我都不自觉地尴尬低头扫了一眼自己周身的狼狈。

  我望着眼前的少年郎,心中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觉得他是我的“故人”,我激动地望着他的双眼,开口问他话时,我的嘴唇都不由得在微微发抖,我问他:“路照溪,能告诉我你的生辰吗?”

  路照溪俊俏的脸上忽地泛起一丝愁怨,他抿了抿薄唇,用并不稚嫩的眼神瞅了瞅我,低声说:“我是个弃儿,几个月大的时候被我养父母从林子里捡到,我并不知自己的生辰,我大约十三岁了。”

  不知为何,看着路照溪的眼神,我的心底有股愁苦开始迅速蔓延,我蹙着眉望着他凄然轻叹道:“若如今真是民国1928年,那么他走了也有十三年了……”

  “谁?”路照溪见我情绪不好,盯着我的眸子低声追问。

  他追问我时,眼神里全是无辜,看来他是一点也不记得前尘往事了,真如他临别前所言,他要将我忘得干干净净……

  心痛的感觉猛然在我心底荡涤开来,我忍不住泪水,但又不愿意他看着我哭,便低了头,看着草地上凋落的白色槐花,强忍哽咽,低声说:“一个弃我不顾的狠心人罢了……”

  少年郎路照溪沉默了片刻,还是被情绪忽然波动的我给吓着了,我低头假装在欣赏草地上的落花,其实是在拼命强忍自己的眼泪,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十年,十年的记忆好似全部被人洗劫一空,而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一个满脸满眼都是无辜的纯情少年……

  而我和他的孩子,早已在十年前化成了尘土,散尽了风里,不留半点踪迹。

  “为何我的心口会如此痛?”少年郎路照溪忽然低头来看我的脸,蹙着浓眉无辜地望着我的泪眼轻声问道。

  我拼尽力气忍住泪水,抬眼强作淡漠,瞥着少年郎凉薄地回道:“年纪轻轻心口疼,记得去看大夫抓药吃……”

  少年郎好似被我眼中的薄情给惊着了,站直了身子,不再痴看我的眉眼,而是望着身侧的老槐树,恍惚地低声叹道:“还是这棵老槐树,还是这一树盛放的白色槐花,还是这一个满眼含泪的女子……一切好似从未变过,可一切好似忽然都变了。”

  我明明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我想起他前世临走前对我说的话,他说他再也不要记起我,我不想再给他任何暗示了,甚至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读书读傻了吧?呆子!”我故作娇蛮,冷声讽刺道,说完话便转身要走,可刚走几步路,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片混沌里,唯有意识在飘零,眼前竟是虚妄而模糊的混乱景象,听不见声响,四肢和身体也好似皆是虚空的,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早安
  晚安
  早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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