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牛胎
走胎,是坊间一种流传甚广的迷信说法,多发生于十几岁以下孩童,其中又以尚在哺乳期的婴儿最为常见。通常认为是小孩三元之气秉赋不足,因外出,走夜路或遇危险场面,突受惊吓而致气血逆乱,上阻头耳面部,意即:因惊骇、体虚、大病失掉魂魄,魂不附体所致。走胎越久,病情越重,不治久之可夭亡。
走胎共分为花胎、人胎、猴胎、狗胎等十二种,除去细节上略有不同(比如走猴胎的小孩老是撅嘴,会将眼睛鼻子拼命拢到一起,看上去与猴无异),其他方面则较为类似,一般表现为头发稀疏成束、面黄肌瘦、肚涨如鼓、耳后筋脉隆起、体倦无力、少气懒言、爱腐吞酸、喜食生物,再严重一点的高烧不断,胡言乱语。
想必各位有点好奇,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知道这些。只因我就走过胎,还是相对少见的牛胎。
这事是五伯说起的。据说在我刚两岁时,我妈带着我回娘家玩了一趟,回来之后家人就发觉不对劲。最开始是无精打采,讨厌别人抱或者逗,动不动哭闹,不吃饭。后来喜欢做些怪动作,比如挪动身子在地上墙上乱蹭,洗澡时全身泡在水中不动,呼吸也变得急促响亮。最后高烧不断,长睡不起。种种表现与之前判若两人,或者不能说“人”,因为这些行为举止活脱脱像头牛。
五伯对这类事情一向比较敏感,当即猜测莫非是走胎,或者撞了邪,得赶紧找懂的人来瞧瞧。我父亲从来不信这些,但见这几天打针住院丝毫没有好转,而且动作行为诡异反常,确实不止生病那么简单,只得心急如焚到处打听。单位同事告诉他,底下乡里有个叫“王家台”的地方,住着位孤寡老人,对这很在行,不如找他来试试。父亲一听喜不自禁,连忙将人请到家中。
那老头身材干瘦,皮肤黝黑,年近七十但耳聪目明,步履稳健,一副农民打扮,在家人带领下走进房里,轻轻扭过我的头,仔细查看耳后。待见我两边耳后筋上都有一小团黑色时,又抓起我手慢慢端详,最后他十分肯定:“这吖儿走胎了,还好走得不远。”说罢便让家人准备东西,他明天卯时过来烧胎。
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常见,要我剪掉的手指甲和脚趾甲各三片,一撮头发,另外备好香、纸、一个鸡蛋和一根黑线。其中鸡蛋和黑线最好是去别人家偷,或者讨,这样比较容易烧到胎。
第二天天色将黑时,老头来了,手里还提溜着两把捆好的干茅草。他先是嘴中念念有词的撕散纸钱,然后又将鸡蛋和包有我指甲头发的纸包用黑线捆好,放在茅草里,还在鸡蛋上画了符,虔诚的念了段类似咒语的话。最后他起身烧起三柱香,点燃了茅草。
家人站在一旁紧张等待,大气都不敢喘。随着火苗慢慢变大,茅草全都烧起来时,只听得一声闷响,蛋壳炸了。家人不明情况,纷纷吓得哆嗦,唯独老头拍手笑了:“烧到了!”但他没有马上把火熄灭,说要等到鸡蛋烧熟。
茅草烧完后,老头将鸡蛋取出来递给我父亲,让他剥壳,去掉蛋清。只见蛋黄已经不再完整,成了两半,一半是张脸的形状,一对朝天尖角,分明就是张牛脸。另一半有条细长的线,像牛尾巴。家人惊俱不已,连声道谢,张罗着留老头吃饭。
酒桌上老头喝得兴起,又说了些关于走胎的事。原来这走胎其实很损阴德,譬如走人胎,一旦烧到了,就定会有人流产,走猴胎狗胎也一样,只是跟畜生争投胎机会,对象不同罢了。就像我这次走牛胎,实则恰逢有头小牛即将出生,我成功烧到,那小牛一定因难产死掉。但如若小牛出世,我也必死无疑。
见家人后怕,老头爽朗笑起来:“放心吧,么得事哒,最多三五天就好了。”说罢起身告辞。之后的头两天,我果然不再哭闹,但依旧没有精神。三天一过,突然就变乖了,和以前一样活泼可爱。家人格外欣喜,父亲也十分感激,再次登门道谢,但老头分文未取。
在我七八岁光景时,老头驾鹤西去。父亲带我前去吊孝时还说过他老人家是我恩人,救了我一命,至于这事倒只字未提。我那时哪懂,按父亲要求磕了几个头就跑一旁玩去了。只是说来也奇怪,当时就瞥了一眼遗像,事隔十几年,依然能记得清他相貌,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眼神和嘴角都带着笑意,总之是位和蔼可亲的老头。
愿他老人家安息!
还魂
老话里有说,这世上有些人能提前感知到自己大限将至,并在死前讲一些、做一些很奇怪反常的话或事,身边人往往开始不理解,等到其人去世后才琢磨过来,跟征兆一样,也许这就是佛教里说的“慧根”吧,我的叔叔就是如此。
叔叔和我父亲是双胞胎,但我见过照片,两人长得不算太像,他明显比父亲要帅很多。性格也相反,父亲外向张扬,叔叔却内敛沉稳,为人谦逊有礼,十分得人喜爱。
叔叔在1992年10月遭遇一场车祸,英年早逝。当时我才一岁多,不可能有印象,但大堂哥彼时已满十岁,非常清楚,加上家人也不算避讳,偶尔聚在一起时也会提起,唏嘘感叹几声。因此我也林林总总了解到事情来龙去脉,现整理出来,跟大家说说。
叔叔当时在市里的一家橡胶厂工作(这家厂现在还在,一直没有被买断或者翻修过),平常上班都住在宿舍,周末才会骑半小时自行车回家住两天。但从出事的月头开始,他就突然变得反常起来——不管多晚,总要骑车回家,第二天再赶早回去上班。到家之后也是立刻钻到自己房中写写画画,饭都是父亲他们从窗子里递进去,更别提像以前那样跟家人说说话,逗逗家里的小孩。于此同时,他还主动和谈了两年,即将准备结婚的对象分了手,我那准阿姨几次上门找他,也都避而不见。
大概一个星期之后,叔叔终于走出房间,和全家人开开心心吃了顿晚饭。饭后也没再回房里,而是找我父亲和其他几个哥哥聊天,聊到几个伯伯都嫌烦,笑着赶他回去睡觉后,他居然又跑到爷爷奶奶房间,一直聊到半夜。
聊天的内容都很平常琐碎,比如劝五伯以后克制下自己的火爆脾气,不要动不动跟人打架斗狠,免得爷爷奶奶担心这类的小事。跟爷爷奶奶说的,基本上都是劝慰,说自己最近压力比较大,和对象分手也有原因,会找机会解释清楚,要二老别太担心。唯独跟我父亲说的有些不一样,按我父亲的原话——说了一堆胡话。大意是我们家一直都是老幺养老,而他和我父亲都是最小的,理应共同养老。但这人世无常,如果彼此谁有意外,另一个一定要尽心尽力,侍奉父母百年归寿。
饶是我父亲心大,听了这话也不是滋味。我母亲在一旁也很诧异,两人急切询问是不是有事,但叔叔辩解,说自己有个同事前不久突然离世,对他触动很大,只是随口说说。我父母一听,便安慰他别太难过,千万别多想,人各有命,不能因为朋友的横死,把自己搞的这么悲观,做出些傻事来。叔叔哈哈大笑,点头应允,说你们放心吧,我能做什么傻事。当然,直到后来叔叔遭遇不幸,我父亲去他单位办理手续时才得知,根本就没有这个横死的同事。
聊天之后的第二天,叔叔从市里买回来很多衣服鞋子和玩具,挨个送给几位哥哥嫂子以及我们几个侄儿。奶奶当时格外心疼,说又不过年又不过节,花这些冤枉钱干嘛。叔叔陪着笑,说自己平时又不怎么花钱,跟家人买点东西还怎么啦。说罢又把像小孩子一样扮鬼脸,把剩下的钱和存折本交给奶奶,说既然您觉得我花钱,那您就替我收好吧。然后跟家人说今天上夜班,饭不吃了,得赶回单位。于是推着自行车,万分开心的走了。
认识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家现在仍住着二十年前的老房子,前排平房,后面是栋三层小楼,占地两百多平,整体坐北朝南,爷爷奶奶就住在一楼离平房大门最近的北面房间。当天叔叔走后不久,家人吃过晚饭,便洗澡回房休息,乡下人向来习惯晚上早睡。奶奶是那种睡眠很浅,一点轻微的小动静就容易被弄醒的人,那天夜里刚转钟,她就被一阵声音吵醒。
奶奶告诉我,她先是听到大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像是有人拿着一串钥匙正在翻找,接着便是钥匙插入锁孔中扭动的声音。起先她并不在意,以为是五伯又在外面喝酒才回来,那天五伯刚好不在家。但没一会,就开始感觉不对劲。因为门一直没被打开,而且门外的人也不叫喊,只是不停的换着钥匙在试。奶奶急忙摇醒爷爷,叫他快起来去看看,门口好像有人。爷爷听了一会,怀疑是小偷正在敲门,嘱咐奶奶不要起来,自己拿起角落的扁担,蹑手蹑脚打开房门,摸黑往大门走。奶奶轻声唤道:“我跟你一起”,没等爷爷同意就慌忙坐起来披上衣服,趿着鞋跟在后面。
离门愈近,声音就俞发清晰响亮。门外那人好像已经因为打不开门,变得非常烦躁。一边拼命扭动着门锁,一边抓着门把手用力耸动,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下落,钥匙也像一串铃铛,吵得人心发慌。 爷爷用身体抵住大门,轻轻去扭门栓,在感觉扭到头时,猛地将门拉开——门外空无一人。他以为小偷事先察觉,怕是正在逃跑,拖着扁担便冲出去,却见整条街上别说人影,连流浪猫狗也没有一只,不由一怔,心下正犯嘀咕,就突然看见站在门口的奶奶全身哆嗦,指着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爷爷连忙低头查看,只见刚铺的水泥地上一排血色脚印,从街旁一直到自家门口。而门旁一大摊淋漓鲜血,正顺着排水槽淅淅沥沥的往下滴,门上到处都是沾满鲜血的手掌印。
后来的事,奶奶就讲得很让我诧异了。先是四伯和五伯平白无故受了冤枉,爷爷觉得肯定是他们又在外面惹了祸,别人故意报复,专门搞这些东西来吓唬家人,当即叫醒了他俩,让他们连夜把血迹处理掉。结果一行人回到门口时,却发现门外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四伯连声抱怨爷爷奶奶眼花,半夜没事瞎折腾,气的爷爷跳着脚骂他混蛋。倒是五伯觉得这事不太像假的,打算后半夜就抱着被子守在门后,他要看看到底谁这么大胆子。这一守就连着守了两天,但都再没有任何动静。第三天一早,刚睡醒打开大门的五伯就接到了叔叔的噩耗。
来报信的就是镇上的住户,他才从市里卖了货回来。路上发现到处张贴着告示,写的是有人出车祸死了,警察确定不了身份,只能寻求家属认尸,内容里还刊登了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分明就是我叔叔。
再之后的事,也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家人悲痛欲绝的处理完了后事,我的叔叔、父亲的双胞胎弟弟,也就这么突然的离世了。
不过有些细节最后得一并跟大家说下,一个是后来才知道,车祸其实就发生在叔叔当天离开,回市区的路上,因为当时通讯不便,叔叔身上由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证件,根本联系不到家人,只能在殡仪馆放了三天,等待报案或者认尸。而爷爷奶奶坚信那天半夜的怪事,正是刚出了意外的叔叔,趁着魂魄还未失去意识,特意回来还魂,想告诉家人自己的不幸。第二个是叔叔的死状很惨,他后脑勺完全被车轮压碎,全身都是凝固的鲜血和脑浆,脸上也被磨掉了一大块皮,让当时赶去认尸的五伯和父亲心疼的嚎啕大哭。而且叔叔的眼睛一直都是睁着的,不是微睁,就是那种瞪着眼睛的那种,直勾勾的盯着天,但就在我父亲和五伯看到他时,突然自己合上了。
“老幺,咱们回家吧!”父亲哽咽说道。
但也许这是这句话,“叔叔”真的回家了…….
停一下吧,写点题外话,哪怕只有我一个人看到....
一年前的某天,在和家人聊过天后,我突然萌生出创作一部以真事为背景的恐怖小说的念头。这个想法让已经八年再未写过任何东西的我,自己都惊奇不已。于是剩下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脑袋中构思如何下笔,专心思考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亮点。
工作忙,没事,我有晚上的时间。我拒绝了一切可以拒绝的活动,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点一点,锱铢写到七万多字。直到前两天,我终于耐不住,背着一直询问小说进度的朋友们,偷偷发到天涯上来,希望先看看效果。
要不怎么说莲蓬鬼话是国内灵异恐怖悬疑的最高平台,即使我从未幻想过会有多么热烈的反馈,毕竟莲蓬里真正的大神太多,但我也真心没想到仅仅两百多的点击率,而且没有一位愿意留个言,告诉我写的有多糟。
我欲哭无泪,找到蛇从革求助。蛇哥是半个沙市人,为人礼貌热心,看完我的小说后,给予了许多指导和建议,让我颇为感动。也促使我开始连夜改稿,四个晚上直至凌晨的加班,终于变成现在这个新帖子的模样,以及依旧寥寥甚少的点击率。唯独感谢背包客那句好文的评论,让我昨天差点喜极而泣。
也许我真的不太合适,也许我一直太高估自己写作能力....
最后,我希望我再坚持坚持,也许会有奇迹,也许终将放弃...
如果有正在潜水看帖的朋友,对不起,别等了。我今天太累了,明天早上再更新故事吧
先给大家看两道符吧。这是我奶奶,嗯,也就是文中提到的奶奶,在前不久与世长辞后,请的道士做法事之后留下的,之后也会专门在《道士》这个故事里讲讲我们这边的葬礼风俗,以及这个有些日渐衰弱的宗教,讲讲他们身上的故事
照片背景里,就是文中说的,我们仍在居住的老房子,不过月底就要拆了。我在这栋老房子里生活了25年
闹鬼
小时候看过一部名叫《祖孙情》的电影,由林志颖和郝邵文主演。剧中林志颖扮演的角色,在洗头时仍同往常一样喊着“妈,毛巾!”,之后才突然意识到父母都已经遭遇空难的事实,继而忍不住大哭起来。这种当我们习惯了某样活动的特殊心理准备状态,在环境变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又自然而然被激发的心理活动,被称之为“思维定势”。说的太复杂,显得有些扯淡。通俗的说就是你已经习惯了一些事物,还是按往常去做了,却根本没意识到这些事物早被改变,或者早不存在了。但如果,不是事物,而是人呢?
接着说吧。父亲和五伯雇了辆车将叔叔送回来之后,家人开始办理后事。按我们这的风俗是将亡人放入冰棺,家中设三天灵堂,好请和尚或者道士来做法事,超度亡魂。但因为叔叔已经去世三天,死状又很惨,实在不适合在家中久放。于是家人商量一切从简,只留一天,供亲戚朋友前来凭吊之后就直接送去火葬场,然后选坟地入土为安。
跟我外婆说的一样,我叔叔不像那些重病在身,又拖了一年半载的老人,归西前早以油尽灯枯,不会有什么动静。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惨遭横死,又没有做法事超度,是会有很大的怨气的。果然之后家里闹得特别凶,几乎每天半夜都能听到有人上楼下楼,开门关门的声音。一开始家人虽然有点害怕,但也觉得难过,觉得叔叔仍然想家,没有想过找人来看看。直到大堂哥被彻底吓到之后,家人才赶去庙里求符。
至于大堂哥(其实称呼上,我们从来没有带“堂”这个字,而是跟父辈一样,直接称呼“大哥”、“二哥”,一直写出来是怕大家觉得逻辑错误,特地解释下,后文会按现实称呼,请大家留心),前面说到过,他当时已满十岁,懂事和记事都很清楚,这么多年来,这事仍旧让他心有余悸,即使前不久在奶奶的葬礼上讲给我听时,每一个细节都讲述得相当仔细。
大哥告诉我,那是在安葬叔叔之后不久的一个星期六。因为第二天休息,大伯和大妈懒得管他,他就坐在客厅看电视,一直看到凌晨,几个电视台都已经停播,才起身回房间睡觉。关灯躺下之后,虽然很困,但脑袋里全是刚刚电视剧里的各种情节,有些失眠。就在迷迷糊糊之间,他突然觉得房中进来了人。
大哥的房间在二楼次卧,也就是我房间的正上方。当时后面院子的三棵柚子树已然枝繁叶茂,始终将他的窗子遮得比较严实,因此他从不习惯拉窗帘,晚上月亮大一点,房间里其实很明亮。起初他以为是大妈进来给自己盖被子,突然有恶作剧的兴致,想趁着大妈走到跟前时一下坐起来吓她,假装自己梦游。但左等右等,半天也没动静,于是偷偷睁开眼看——窗子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面对窗外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他辨认了一下背影,原来叔叔。叔叔生前经常会跑来楼上和他一起睡觉,他早已习惯。就是这种习惯让大哥当时压根就没意识到叔叔已经不在了,还一边想着“哦,叔叔上来了”,一边闭上眼睛继续佯装熟睡,准备接着实施恶作剧。但就在他再次闭上眼睛时,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可怕的事实,只觉得脑袋里一道闪电一炸,瞬间清醒,差点一嗓子叫出来声。
可惜最后他还是没有胆子喊出来,只能把头紧紧捂在被子里浑身发抖,身上冷汗一层又一层,脑袋里更是各种问题乱成一团,叔叔不是死了么?现在这房间里的是谁?叔叔回来要干嘛?不会要我跟他一起走吧?他又联想起叔叔出了车祸的样子,巨大的恐惧让他牙齿上下打颤,很是滑稽。
他很快想起来奶奶以前告诉过他,遇到这些东西,只要心里一边默念“南无阿弥陀佛”,一边用手从额头往后缕头发,就可以暂时提高自己的阳气,或者等到鸡叫打鸣,就看不见这些了。于是他开始计算时间,睡觉的时候已经一点,自己失眠也估计有一个小时,农村的鸡通常三点就会打鸣,所以应该马上就没事了。他安慰自己,就在被子里苦苦熬着。大哥说他从来没觉得时间有这么漫长,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被子里空气越来越少,连气都喘不上来,简直快要窒息。终于,他实在忍不住,暗想就算是鬼也是我叔叔,总不至于害死我,将心一横,把头钻出了被子,贪婪的呼吸新鲜空气的同时睁开眼睛快速看了一眼,果然,椅子上已经没人了。
长时间的紧张和恐惧,突然一下放松,只觉得头晕目眩,全身瘫软。刚想舒展下发麻的身体,结果像摸了电门,全身又麻了一遍——自己身旁躺着人!他僵硬的扭过脖子,明亮的月光下一清二楚,叔叔就躺在自己边上,虽然没有全身血污,但脸上的巨大伤口和缺掉的半个后脑勺,让他吓得灵魂出窍,呆若木鸡。叔叔仿佛知道他在看,竟然缓缓转过头来,整张脸快要和大哥贴在一起。叔叔慢慢睁开眼睛,死死盯着他看,嘴角微微抽动开始说话,语气没有丝毫情感,一字一句:“都、是、命…….”
大哥周身汗毛一炸,“嗷”一嗓子撕心裂肺叫出来,用尽全身力气从床上弹起,拍亮床头电灯开关,一切恢复正常。直到大妈大伯惊慌失措闯进来时,他仍然瘫软在地上,大哭不止。
第二天家人就赶去庙里求符,给我们几个小孩一人求了一张,用红布包着,随身携带。我只记得方寸大小,不精致也不好看,小时候很排斥贴身带着这个,但我也真不记得这个东西什么时候不见了,在不知情的我看来,这东西是在我记事前突然出现,又在我懂事起悄悄消失。
但好在,至此以后,家里再没有出现过叔叔的鬼魂了。姑妈告诉我,其实她后来偷偷找过城里一位会过阴的老婆婆,说真的很神奇,那婆婆一瞬间变成叔叔的声音,如生前一样叫她,还问了家人的情况,说他很想妈妈,叫家人一定照顾好,自己在下面当兵,一切都好。
当兵这事我当时笑出声来,有点不信阴间会有军队,但隐隐约约又希望自己信,因为若真如此,叔叔一定过得还不错。
《闹鬼完》
打赌
大家都知道,农村区别于城市里的人情冷漠,街坊邻居之间,都彼此了解,亲热熟识。自我爷爷年轻被调到这个小镇,在机关担任财务工作,至今已有六十年,算是镇上的老居民,认识的人多,因此来家里拜访串门或者聊天打牌的人也多。我每次帮着端茶倒水之后,都会搬把椅子在一旁听他们聊天。客人此时也都会礼节性的夸夸我礼貌懂事,然后又顺嘴聊到父辈们。其中有一段评价我几个伯伯的话,迄今想起来都捧腹,说我大伯虽然是警察,但又怕人又怕鬼(这里的人,意思其实指的是怕事,怕得罪人);四伯不怕人,只怕鬼;五伯则是又不怕人,又不怕鬼。
觉得好笑,是因为这段话说得太过准确。跟其他四子的奉公守法,敬小慎微不同,四伯和五伯简直就算得上目无法纪,尤其四伯年轻时更是我们当地一霸,知名的混混头子。按爷爷的话,他根本记不清大伯奉命抓捕自己亲弟弟的荒唐事发生过多少回了。而且四伯怕鬼的事,家人都知道,也笑话他,他自己也常自嘲。比如他晚上在外面玩,只要一过十二点,是绝对不会赶夜路回家的,宁愿强撑着和别人晚一宿。当然,他这么怕,是因为他的确遇到过,我也亲眼看到,这事留在后面说,这里先说五伯。
五伯绝对是父辈中最和善的,一点长辈架子也没有。我经常与他勾肩搭背,直接唤作“五老头子”。他才真是那种鲁莽冲动,盲目重义气,天不怕地不怕的代表。为人也十分慷慨,只要他有,只要家人朋友要,从不吝啬,所以他也是爷爷奶奶眼中最不务正业,最不成器的一个。五伯做过很多工作,那时候讲究安排工作,爷爷为此伤透了脑筋。他的本职是厨师,但特别喜欢打渔摸虾,很早就买了个打鱼的电瓶,每天晚上都会背着去外面用电打鱼,第二天给家人打牙祭。走得夜路多,哪有不撞鬼?所以五伯和他这帮一起打渔的狐朋狗友,是遇见这些事最多的,我的故事很多也来源于他的真实经历。五伯信鬼神,却从不害怕,但这世上就是这样,你越不怕的东西,偏偏就让你越怕。
除此之外,五伯原先嗜酒如命,而且一喝醉就好勇斗狠,喜欢跟人打赌,还竟是那些常人想都想不到的赌。直到前几年喝醉要拿刀砍死我弟弟,也就是他亲生儿子,逼得我弟弟一年没回家之后,才彻底戒了(五伯结婚比我父亲迟,他的孩子比我后出生,我占了个哥哥位置,但仅仅比弟弟大十四天,所以家人有时候都弄不清谁是最小的),从此滴酒不沾。而这些赌中,我听到的第一个不可思议的,就是去火葬场盗骨灰。
我们荆州市本地人都知道,去火葬场要沿着古城西门外的公路,一直走到十几里以外的三红村附近,那地方人迹罕至,荒芜人烟。但很少人知道,其实这个火葬场是在九几年才搬迁的,原先的位置正是在市区通往我们镇主路的最中段。火葬场旧址现在也没拆,最醒目的就是那巨大的烟囱,和旁边已经完全废弃的化工三厂。每次我回家经过这段路,都觉得格外诡异荒凉。除此之外,它另一边是“回民公墓”,国家允许回民不实行火葬,所以这片墓地采用的都是最传统的土葬方式。这种种瘆人的事物联系在一起,让当时大部分出租车司机,在入夜之后,不管客人出多少钱都不愿意跑这么一趟。直到最近几年,随着镇上各类工业园的建成,主路的翻修,全线安装路灯之后,才慢慢改观。
在五伯当时的一帮狐朋狗友之中,有一人叫邹光明,是我小学同学的父亲。此人从祖上就一直从事偏门行业,算是我们当地为数不多吃“阴间饭”的手艺人,擅长风水阴宅,驱邪抓鬼,据说还十分厉害。但直到有一次和五伯无意中谈起,五伯一脸鄙夷说:“厉害个屁!缺德东西!”时,才得知内情。原来五伯与此人深交之后发现,邹光明祖上确实有诸如风水堪舆、超度亡魂之类的真本事,但可惜他压根没心思走正道,反倒学的是家里明令禁止的“养小鬼”邪术。不同于前者的做善事积阴德,后者则完全是有损阴德,所以大多年纪轻轻就不得善终,他也同样难逃厄运,三十几岁就突然离世,且死的颇为蹊跷,是在自己家门口上吊自杀的(这个也会在之后单独讲)。至于他的“高超”技术,说起来也的确算的上缺德,只要没钱用了,就偷偷放两只小鬼去别人家捣乱,然后等着人家来请他,假模假样的上门捉鬼,骗吃骗喝,顺带骗钱。
“自己放出去的东西,能收不回来么?老子要是他,我他妈比他装的还神些!”讲述之后,五伯拔着烟,笑呵呵的评价,但随即很快就神色黯然,一言不发。
那次的酒局是五伯与邹光明第一次见面。按五伯描述,邹光明本人其貌不扬,皮肤虽然十分白皙,但气色却非常差,一眼看去犹如大病初愈,眼睛稍小,却锐利灵动,颇显机警。相貌上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些道骨仙风的高人模样,一切与常人无异,如果非要找出来不同,恐怕就只有眉毛,因为他的眉毛十分浓密。这浓眉在民间很有说法,据说眉毛代表一个人的“火眼”,如果眉毛稀疏寡淡,那基本能断定该人“火眼”较低,常行夜路的话,轻则容易撞见不干净的东西,重则甚至喜欢被恶鬼缠身。反之,浓眉之人“火眼”就高,虽在特定环境或者使用特殊手段的情况下,可以看见,但那些东西却更害怕。俗语说的:“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其实指的就是这种。这也正是邹光明为什么有能力驯鬼养鬼的先天条件。
酒过三巡,大家慢慢熟络起来,彼此称兄道弟。都是男人,聊起天来无非就是各种吹牛,也不知道后来谁把话题引到胆量上来了。席间就有好事者问起邹光明,自他祖上从事这个行业以来,一定见过很多脏东西,有没有怕到尿裤子的时候?彼时邹光明已经喝的有些尽兴,也丝毫不再避讳,眉毛一挑,提高语气反问:“我怕?我会怕这些?我现在家里就养了几只!”此言一出,大伙先是一愣,接着如同炸了锅,纷纷好奇询问。邹光明见到大家异常惊讶的样子,乐的哈哈大笑,也卖起关子来,说这个可不能随便说,胆子小的听到能吓死,除非哪个能替我办件事,证明一下自己的胆量。要是办成了,别说是讲,我直接带他去看我怎么收鬼的!
话音未落,五伯便开口接道:“么子事?我来试试。”
邹光明斜眼一瞥,略带玩味问道:“你确定?”
五伯点点头,意示他往下说。
他一拍桌子,来了段江湖味道很浓的话:“都说五哥胆量过人,今天一见,果然如此。五哥,也没别的,得麻烦你去趟火葬场,帮我取一小份骨灰来。”
这要求一说,其他人不约而同噤声暗想,火葬场这地方,白天去都瘆的慌,何况现在大半夜,阴气又重,别说真碰见什么,即便啥都没碰见,自己都能把自己吓疯。
五伯不为所动,继续问他:“哪个的骨灰?”
邹光明凑到五伯耳边,低声说:“我也不瞒你,我今天一下午都在那!今天最后送来的是个快八十岁的老巴子(老太婆)。你也晓得,火化的骨灰,盒子根本装不完,基本都是按时间集中一起处理。当时快下班,里面人都赶着回家,那老巴子剩下的骨灰都在火化炉旁散放着在,你帮我抓一把回来就行了。”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布手帕递给五伯。
五伯说他当时就觉得这手帕有古怪,于是抖开在灯光下仔细端详。不出所料,这手帕上密密麻麻用金线缝着许多古代文字,类似梵文(反正他看不懂,五伯连初中都没念完),笔画锋利遒劲,甚是好看。手帕两面和金线上都有许多白色粉尘,五伯心下自明,知道这正是邹光明专门用来包裹骨灰的物品。五伯将手帕折好揣起来,边起身边道:“你们先喝着,我去一趟就来。”
邹光明看着他,似笑非笑问道:“还需要什么吗?”没等五伯开口,他便将桌上剩下的小半瓶白酒递过去,接着说道:“快去快回五哥!我等着你。”
五伯接过酒,点头微笑算是答谢,然后转身一头扎进夜色里。
当时五伯在镇上的“粮食仓库”,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粮食局上班,工作收入还算不错,但从来花钱大手大脚,没有半分积蓄,几乎月月入不敷出,经常会找哥哥弟弟借钱借物。大伯当时省吃俭用买的一辆嘉陵牌的新式摩托车,也是惨遭不幸,几乎沦为五伯的专属座驾。加上五伯平素就不太爱惜东西,骑几天就会脏兮兮的,比破烂强不了多少,大伯每次心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五伯晃晃悠悠走出门去,跨上摩托车发动油门,疾驶而去。前面说过,火葬场在主路中段,离咱们的小镇有近十里路。刚下过大雨,路面崎岖泥泞,五伯也不敢逞能,慢慢减缓车速。沿途都是参天白杨,随风轻轻晃动,发出犹如巨蟒过草的窸窸窣窣声。夜里空气湿润,温度又低,五伯喝酒时的淋漓大汗,不仅没干,反而愈发潮湿,加上衣服单薄,冷的他直哆嗦,手脚也开始僵硬起来。
小心翼翼二十分钟,五伯终于到达。他先将车停在不远处的沙树林中,然后快步直奔大门而去。火葬场的大门虽然将近两米多高,但都是由一条条钢筋焊接而成的栅栏,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容易,一眨眼功夫他便翻进门内。
脚还没落地,五伯就有点后悔,这么大的火葬场仿佛一张色调诡异的图画,没有一丝动静,也没有一丝声音,仿佛与世隔绝。来都来了,难道又走?五伯暗想这么窝囊以后怎么见人?遂从怀里掏出那半瓶白酒,咕隆一口气喝完,瓶子一扔,硬着头皮摸黑往火化房走。
等走到火化房跟前时,五伯就开始犯难了,本来想从窗子潜进去的计划看来是彻底没戏,拇指粗的钢筋加一层铁网,用工具没半天功夫都弄不开,何况自己现在就一双手。他奶奶的一个火化房你弄得跟个碉堡似的干嘛,吃饱了撑得,五伯暗骂,看来只能选择破门了。绕道门旁,五伯彻底放心了,居然就一把铁锁扭扭斜斜挂在一旁,跟那几扇全副武装的窗子比起来,这也他妈也太寒碜了。他立刻捡起脚边红砖,照着锁头狠狠几下,只听得哐当一声,整个锁芯掉到地上,铁皮门晃晃悠悠开出条缝来。
五伯手中握着那半截砖头没敢扔,咬咬牙猛地推开铁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呛得他差点背过去气。房里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东西。不行,这得先找着电灯,反正这荒郊野岭也没其他人,门都破了,还怕再开个灯么,不然找个屁的骨灰啊,人撞焚尸炉里了都不知道。于是五伯开始从兜里掏打火机。打火石火星四溅,咔咔响了几次后终于打燃,就在火光出现的瞬间,五伯看见一道黑影从自己身边掠过,箭一般窜向门外,惊得他握着砖头就要拍,可那东西早没了踪影。莫非是蝙蝠?五伯安慰自己,但额头已是一层冷汗。他定定神,举着火机环顾四周,眼前景象也清晰起来。
房中设施相当简陋,最里面正对着自己的,就是三个巨大的焚尸炉,上面全是一层黑乎乎的油脂,其中一个居然是开着的,光线根本照不进去,当然五伯也没那个胆子敢朝里瞧。焚尸炉左边是一大片玻璃隔起来的小房间,里面散放着几张桌子和担架,看来没处理的骨灰应该就在这里。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墙边垂下来的电灯开关细线,这无疑比找着骨灰更激动人心,但就在他满怀期待拉下去后,就脱口而出的骂了声娘——电灯居然是坏的。
手中的打火机开始热得烫手,看来必须得抓紧时间了。五伯三步并作两步往小房间跑去,果然不出所料,离门最近的担架上正是一摊骨灰,其它担架上则空空如也。看来就是这了,五伯掏出手帕在桌上铺平,然后开始抓骨灰。
不知道大家清不清楚骨灰的焚烧过程,五伯说尸体送入焚化炉中,高温只能烧掉内脏和肌肉,拖出来之后仍旧是一副完整的骨架,只是完全炭化,受重力就会碎掉。如今,一是焚烧技术提升,骨头都烧得比较透,二是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利用机器碾压,因此骨灰基本比较细腻,的确能称得上“灰”,但当时因为技术条件限制,焚烧得不够,而且是人工碾压,所以骨灰几乎还是成块的小骨,这么小的手绢哪包得了几块?邹光明指的肯定是粉末而不是骨头,看来还得两只手扒拉着抓。
五伯将打火机熄灭的一瞬间,再次确认好手帕的位置,然后用嘴叼着打火机尾端(五伯解释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如果把打火机放在桌上,待会摸黑不好找,揣在身上,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还要去掏兜,虽然他当时根本不信会有什么紧急情况。而我也不得不惊诧他居然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印象中五伯一直大大咧咧,各种得过且过),腾出手开始抓骨灰。
五伯向我描述骨灰的手感,说当时天气冷,那骨灰在手中也冰凉冰凉的,不干燥,反而有点滑腻腻的。他心里也是万分抵触,迅速扒开小骨头,然后把底层的灰拢到一起,双手一捧一捧往手绢的位置上放。一连抓了四小捧,他估摸着已经够了,然后拍拍手上骨灰粉末,准备取下口中打火机点燃,收拾好就赶紧走。他刚把打火机攥在手中,就感觉后颈有点痒,正当他伸手准备去挠时,一股寒气突然吹到他后颈上。五伯形容那股寒气直接从后颈冲到头顶上,整个脖子一下就没了知觉。
五伯向我描述骨灰的手感,说当时天气冷,那骨灰在手中也冰凉冰凉的,不干燥,反而有点滑腻腻的。他心里也是万分抵触,迅速扒开小骨头,然后把底层的灰拢到一起,双手一捧一捧往手绢的位置上放。一连抓了四小捧,他估摸着已经够了,然后拍拍手上骨灰粉末,准备取下口中打火机点燃,收拾好就赶紧走。他刚把打火机攥在手中,就感觉后颈有点痒,正当他伸手准备去挠时,一股寒气突然吹到他后颈上。五伯形容那股寒气直接从后颈冲到头顶上,整个脖子一下就没了知觉。
五伯大惊失色,急忙打燃手中打火机(讲到这里,五伯冲我乐,说真是菩萨保佑,那火机平常打火石怎么都要打几下的,那次居然一打就燃了),他转身到处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但与此同时,他脑中突然响起一阵阴恻恻的笑声,说是笑声,又像是在哭,声音被拉得很长,很是凄惨。五伯已经完全呆住了,此前他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跑,而握着拳头直挺挺的杵在那里。
电光火石之间,门口迅速蹿回一条黑影,这次五伯看得分明,原来之前的黑影是一只黑猫。那黑猫跳到他身旁的桌子上,两只眼睛发出绿莹莹的光,它将身体拱起,全身的毛根根直立,嗓子里一直在发出一长串低沉的吼叫。两秒钟不到,黑猫一声狂吼,突然纵身跃起,扑向五伯面前的空中,爪子还对着空气狠狠的挠了几下。就在这一刹那,五伯脑中的哭声戛然而止,他也立刻反应过来,看准出口,抓着手绢就往外跑,一路气都不敢喘,飞一般翻过大门,跑到沙树林,发动摩托车一路狂奔。
五伯说他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拼命往家骑。再到喝酒的地方时,大家都在等他,他进去就抽了一杯酒,然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完了经过。众人瞠目结舌,邹光明也很意外,连忙问他脖子怎样。五伯转了下脖子,发现像被两片木板左右夹着,依旧无法动弹。邹光明叫了一声“糟了”,然后立刻起身把墙上的黄历上撕下一张,又咬破自己手指,蘸着血在上面画起来。画完之后用火在杯中烧掉,接了半杯水,把纸灰搅了一下,让五伯赶紧喝掉。五伯照做后,邹光明又点燃了火锅的液体酒精,伸手去蘸酒精,酒精在他手指上燃起来时,他迅速朝五伯后颈拍了下去。如此几下,五伯觉得一股暖流慢慢涌进全身,非常舒坦。邹光明停下来,叫他再试试,五伯惊奇的发现脖子居然又没事了。邹光明长喘口气说:“好了好了,幸亏你说出来了。你这属于阴气入体,而且还上了脑,要不给逼出来,你后半生恐怕就是大小病不断,光头疼就能折磨死你。”
五伯连连咂舌,端起酒杯又喝下一大口,然后将兜里的裹着骨灰的手帕掏出来递给他,邹光明接过之后笑起来,说,好吧五哥,我带你去看。
《打赌》完
(再啰嗦几句题外话,稍后续更)
这两天真的很开心,谢谢大家!
其实写东西是件很费神的事,尤其是像我这种一写东西就必须烟不离手的人。赶上最近正打算戒烟,写的时候烟瘾一犯,犹如百爪挠心,不得不拼命集中精力,结果更费神。
但我也一直享受着写东西的乐趣,并以得到大家的肯定为最高嘉奖,这种喜悦感足以让写作时痛苦变得不值一提。
如大家所见,当我最开始精心贴出第一个故事后,却无人问津时,我真的很沮丧,怀疑自己,否定自己,险些就要放弃。但随着一位,两位,直至现在,越多的朋友开始留言,开始肯定,开始鼓励,让我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也彻底坚定了继续写下去的信心。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这两天我睡觉都没睡安稳,每次都会特别激动的笑醒,在公司也是连蹦带跳.....再次感谢大家,感谢各位朋友的关注与支持!
最后回答下大家的担忧——其实我本人最讨厌烂尾和TJ,起初我是觉得自己写的是垃圾,没有存在的必要,所以打算放弃。而现在,哪怕只剩一位朋友在看,我也会专心讲完这些故事,因为这就是它们存在的价值。但我也希望,当大家慢慢看完我一个个专心码完的字后,如果方便,请留下一些意见或者建议,哪怕只言片语,哪怕寥寥数字,我不想看到不断上涨的那串数字,而是想看到大家的ID,看到大家曾来过...我也一定会逐一回应大家,感谢大家。
好了,又啰嗦了半天,还请大家见谅。稍后会更新,希望今天也能同昨天一样,多更新一点。
铁娘子
这是临时插进来的一篇,是我弟弟(没错,就是前文中提到的只比我小十四天的那位,五伯的儿子)昨天在看完这个帖子之后,讲给我听的。除开事情本身让我觉得很恐怖之外,故事的主人公更是让我相当吃惊——原来我们还有一位姑奶奶。而在昨天之前,我都一直以为爷爷他们就仨兄弟,爷爷是老大,二爷爷天生聋哑人,幺爷爷在市里开家书店。真心不知情原来他们还有个二十五岁不到就跳江轻生的妹妹,这让我差点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这个家里的人....
弟弟告诉我,他只知道听过事情大概,真实情况只有五个人知道,爷爷、奶奶、大伯、幺爷爷和二爷爷。刚刚说过,二爷爷是天生聋哑人,又不会写字,根本无法沟通。而大伯于两年前高血压中风去世,奶奶前不久也病逝。爷爷已经八十,因奶奶的离去,他老人家最近心情很是难受,我也不忍心再问。于是只得连夜打电话给幺爷爷,终于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原来爷爷当年从弥市(归属为荆州市的附属城市松滋,与荆州沙市隔江相对)调往沙市任职,又被派到我们家如今居住的小镇工作时,他的弟弟和妹妹依旧留在弥市。而姑奶奶在当时的弥市中学担任老师。
关于“铁娘子”这个称谓,很抱歉我没法确定。我弟弟的解释是当时我们本地一种自发组织的女性团体,成员都是未婚的年轻知识女性,思想前卫创新,热心公益和时政。但幺爷爷的解释则是由姑奶奶她们十位年轻女教师结拜的姐妹称呼。(类似于咱们现在的闺蜜、姐妹淘)这里,我们姑且以后者的解释为准,因为毕竟发生的地点是在学校,比较符合实际。
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我们初中学习的地理书在讲述长江流域时,提到长江途经江汉平原这段,河道蜿蜒曲折,素有“九曲回肠”之称,而荆州刚好就处在其中。因为平原地势低洼,长江携带的泥沙在此大量沉积,河床已经远远高于地面,成为地上河,荆州正是个情况,套用形容黄河那段悬河的话——“人在江底走,水在头顶流”,再恰当不过。
这样的状况和地形,在没有修建三峡大坝之前,自古以来都是发生洪灾的高频地区,荆州也每次不幸沦为重灾区之一,举国文明的98年抗洪抢险,荆州同样是最危急的前线,无数抗洪烈士在此英勇捐躯。荆江大堤上屹立着的抗洪英雄纪念碑,就是这段可歌可泣的历史见证。但我要说的是在此之前的另一场地区性的洪峰爆发,正是在这场洪灾中,“铁娘子”十人,九人葬生黄泉。
据说当时情势危急,江堤随时都有破口的危险,尤其公安县至弥市这段最为严重。两地人民几乎倾城而出,自发配合武警官兵投入加固江堤的行动,“铁娘子”自然也在其中。
“铁娘子”们最初是在弥市段上游,协助运送物质,后来发现人手匮乏,便也和男人一样肩挑背扛,搬运已经用蛇皮袋封装好的泥土,用来填高堤坝。当时二爷爷和幺爷爷被组织在稍下游的地方加固堤坝,并不在一起。
女人的体力终究没法跟男人相比,经过近一天的高强度工作,“铁娘子”已经累得不行,于是在一旁选了个地方一同坐下休息。只是她们谁也没想到,这个地方一坐,从此就阴阳相隔,永别人世——她们坐的那段用泥土加高的堤坝,本来足够安全,但就这么鬼使神差的突然崩塌,周围的人们根本来不及反应,顷刻间她们就被一同被卷入江中,连一句呼喊声也没能发出来。
这么急的江水,如何救得了人?一下水就是死。周围的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开始沿着江堤边跑边喊,而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滔天江水将她们淹没,迅猛的向下游冲去。
这一切发生时,身在近十里外的二爷爷和幺爷爷依旧不知情,仍和大家一起在专心培土。就在二爷爷起身擦汗时,发现离大堤不远的江中正浮浮沉沉,迅速飘来什么。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个人。他哇哇大叫,如箭一般冲到江边,举起手中挖土的钉耙便将那人往岸上拉。这一爪钉耙下去,正好牢牢钉在那人左肩上,幺爷爷和众人都已经赶到,大家抓紧二爷爷,一起将人拖了上来。
拖上来一看,幺爷爷和二爷爷当即被吓到,这不是自己妹妹么?!只见幺奶奶面色苍白,口眼紧闭,像是没有了呼吸。两人来不及悲伤,抱着希望,手忙脚乱开始抢救。要说幺奶奶当时命不该绝,哇哇吐了几口江水后,居然晃晃悠悠醒了过来....
我隔着电话听幺爷爷讲到这里时,已经完全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不止因为这花样年华却突然丧命的九人(幺爷爷说连尸体也未能找到),更是被这种概率小到几乎不可能的巧合吓到。
难道真有命中注定,上天都已经安排好了,这么一说?
幺爷爷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在电话那头有些悲伤的说:“咧可能就是命中注定吧,她命中注定那个时候就死了....”
幺奶奶被送去医院后,得知只有自己获救,伤心难过,大病一了场,卧床近半个月。肩膀上的伤口也有些感染,每次疼得她需要服止疼药。期间她的九位好友,由校方和她们家人一同办了丧事,规模大而隆重,当地政府也前来悼念,称赞她们为英雄。后来因为找不到尸体,在征求家人同意后,取来了她们生前的衣物,在她们生前的居住的教职工宿舍后面,合葬在一起,修了个带纪念性质的“衣冠冢”,作为学校的榜样。
一个月后,在幺奶奶强烈要求下,家人只得让她回了学校,继续教课。学校领导和同事也相当照顾,对她格外关心,怕她心理上有负担,毕竟以前朝夕相处,亲如姐妹的玩伴,突然全部离开人世,唯独剩自己一个,这事换谁也很难接受。幺奶奶也很是坚强,讲课或者工作时丝毫不肯表现出来,也拒绝了校方要替她重新安排宿舍,以免触景生情的好意。但只要一放学,她就一个人跑到墓前,一边磕头一边哭,喃喃自语说话,一开始还有同事和学生跑来劝,无效之后,大家也就不再过来,只是远远的看着,唉口气,摇摇头走开。
在我国民间葬礼风俗中,以七天一个周期,共七个周期,构成七七四十九天的丧期,每个周期各代表不同意思,分别称为“头七”、“一七”、“二七”..……以此类推。其中又以“头七”和“五七”,最为人熟知。
“头七”指的是死亡后的第七天,死者会以亡魂的身份,回到自己身前居住的地方,经历的地方或者留念的地方,再看一眼。“五七”则是指的在“头七”设立灵位遗像之后,每日哭拜,早晚供祭,直至“七七”为止。
她们“头七”时,幺奶奶在养病,并没什么状况。可“五七”一过,仍旧住在原先宿舍的幺奶奶,就被“索命”了………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在上一段刚刚更新中,错把“姑奶奶”打成“幺奶奶”!!!!
我写的时候,包括检查的时候都没意识到,现在已经无法删改了。。。。
事实上“幺奶奶”是幺爷爷的妻子,现在仍健在,罪过啊罪过啊
再抱歉!!希望大家原谅!!!!
T.T
幺爷爷回忆,大概在她们“五七”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姑奶奶突然回了家,进门就语无伦次对他说:“她们来找我了!叫我去陪她们!她们说好想我!她们来找我了!”
幺爷爷见状连忙拉她坐下,一边倒茶一边安抚她说:“么事么事,你不怕,你只是做恶梦了,咧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别自己吓自己。”
姑奶奶神情木纳的接过水杯,不再言语。幺爷爷正想接着安慰,姑奶奶突然将水杯摔着地上,站起身,无比激动的冲幺爷爷喊:“她们说我已经死了!!她们都说我早就死了!我应该她们一起死的!!”
幺爷爷慌忙跳起来将她抱住,害怕她一激动想不开,撞墙自尽。二爷爷正好务农回来,见此情景,又瞧见地上满地玻璃渣,也猜出来是什么状况,扔下手中农具跑进门来,和幺爷爷一起将姑奶奶稳住。
姑奶奶起初拼命挣扎(幺爷爷告诉我,他之前从不知道原来人激动时这么大的力气,他和二爷爷两个男人几乎控制不住),后来终于慢慢安静下来,但两人依旧不敢松手。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姑奶奶如往常一样,平静的喊了声:“三哥,我没事了。”两人才相继松手,气喘吁吁看着她。
姑奶奶拉着他们重新回到桌旁坐下,然后讲起了昨晚的经过。
原来昨晚姑奶奶同往常一样去墓前拜完,便回到宿舍做饭。一个人吃完饭,洗完澡之后,便开始在书桌前批改学生作业。她们这排女生宿舍在学校最里面,后面是一片小湖,荒草遍地,无人居住。而前面离教学楼和男生宿舍都比较远。以前她们都在时,一天到晚唧唧喳喳,好不热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现在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和不远处的一座坟,仿佛与世隔绝,一点其它的声音都没有。
正当姑奶奶低头专心批改作业时,突然听见房间里传来一声清晰的娇嗔:“姐姐你好狠心呐!饭都不喊我们吃!”
女生胆子都小,姑奶奶一听差点就要吓哭出来,因为这声音她太熟悉不过了,正是“铁娘子”中和她玩得最好,最爱跟她撒娇的万红。
姑奶奶根本不敢转过头看,紧紧捂住眼睛,略带哭腔喊:“小红你别吓我啊!你明明知道我胆子小!你回来就回来,你别吓我啊!”
这个场景下,这些话喊出来,谁都不知道有没有用。但的确没有“人”答话了,而且房间仍旧安安静静,没有其它动静。姑奶奶慢慢松开眼睛,并在抬起头的一刹那尖叫起来——自己书桌前窗子的玻璃上正映衬着一张脸,一张煞白又肿胀的脸。而那张脸此刻正在微笑,又是一阵娇嗔传来:“姐姐~你有那么怕我吗?”
呃.....如果还有正看帖,或者还在等更新的朋友请注意啦-----由于我太高估自己的写作速度,分分钟打了自己的脸,这个故事今天讲不完了....因为明天一早有会,必须马上洗澡睡觉。因此今天只能更到这里了,明天继续~也请各位朋友早点休息,做个好梦!
脸已肿的楼主敬上
不好意思,看到大家都在问,这里集中解释下。我原本打算中午休息之后,下午专心来更的。结果突然接到集团公司电话,今天那边发生了小纠纷。楼主是个苦逼做人事的,于是赶到医院来了。所以晚点会更,请大家见谅
各位好朋友,因为今天这事,我恐怕明天回很闲,今天晚上争取多更新!(^o^)请大家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