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位于京师和天津卫之间,是直隶省省会。曾经叫上谷,保州,靴城,保府等。元至元十二年,改称保定,取保卫大都,安定天下之意,可见地理位置之重要。虽在明洪武年间曾改为保阳郡,却于祟祯十一年又改为保定。
保定府的面酱,为北方一绝,是保定著名特产。用上等面粉做成面团,上锅蒸熟,然后发酵几天,再放入池中,加入淡盐水,曝晒一段时间,面酱便做好了。保定府的面酱,质稠味甜,色泽红褐,倒入碗里,把碗倒置,酱都不会流下来。无论生食,还是烹调菜肴,都是当地人的最爱。最简单的吃法,从菜地里拨一把半截碧绿半截嫩白的小葱,弄一碗面酱,小葱醮酱,再来二两老白干,一个字,爽!
保定人常说,同样的工艺制做,在别处,吃不出咱保定面酱的味儿。为啥?他们没咱一亩泉那么甘甜醇厚的泉水。
做为保定人,有不爱吃面酱的吗?有,却不多。
所以,一大早,闻名远近的胡氏面酱铺子前,就有不少人在排队,有一些外地来的人,把马车停在远处,让伙计看着,自己则过来排队,显然是从面酱铺子发了货,回去再贩卖的。队伍里,有的人还拿着火烧,边吃边等,显然是为了早点排队,连早饭也没顾着吃。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是起了争执。人们都伸长脖子往前瞅,铺子柜台前,一个矮胖的老头,穿一身上好的绸缎,一手提着一罐子甜面酱,一手揪着酱铺伙计衣领子,大声嚷嚷,"问我嘛呢,你说嘛呢,我大老远的从外地赶来的,你们吹嘘啥你家的酱闻名京津,可你瞅瞅,酱里有嘛,那么多的苍蝇,介还能吃嘛,卖的啥嘛,还面酱铺子,叫绿豆蝇铺子得了。″
伙计一脸胀红的辨解,“这位大爷,咱铺子里,从发酵到曝晒,全程都是用薄纱布盖着的,纱布都是一回一换,用的新的,做好后入缸,便盖上盖子,哪里能有苍蝇。咱多少年的老字号,不能为这个事儿砸了牌子。″
老头"咣″的一下把罐子摔在地上,酱汁四溅,人们哄的一下散开。
"砸牌子咋地?活该,百年老店,卖这样不干净的东西,这叫嘛事儿。"
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乱成了一锅粥。
"大伙儿瞅瞅,这面酱里边有嘛东西,大伙瞅瞅,卖这样的东西,还有没有良心了?"不知谁从哪儿给老头搬了张凳子,老头站在上面指手划脚,大呼小叫。
排队的人"呼啦"一下子都围上去了,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何况古城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本来也没啥乐子可瞧的,巴不得有点事儿,多一点回家后和邻居们聊天时的谈资,好显得自已消息灵通。
两个卖面酱的伙计被围在圈里,人们七嘴八舌的闹闹哄哄,两人早懵了,一个伙计被老头揪着不放,另一个在那儿不知所措,直挠头。
"大伙儿让让,大伙儿让一下,让我们东家进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人们背后响起,让人不禁想起了爽口的梨子。人们一回头,一个俏生生的青衣小丫头,正在叫喊,后边跟着俩俊俊的后生,两人的眉眼有七八分的相似,俊的好象画儿里的天仙。同样的白衣如雪,丰姿如神,只不过左边的多了几分英气,右边的多了几丝柔弱。人群瞬间一静,几位等着买面酱的妇人眼神瞧的有些发直。
右边的后生清清浅浅的一笑,宛如一朵水中白莲被微风轻轻一吹,在水面漾起一圈涟漪。人群中的妇人们心肝一颤,又魂不守舍了,“天哪,他在对我笑呐!″
"诸位,麻烦让一下,我是胡记酱铺的东家。″后生开口,声音悦耳。
人们忙不迭的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让三人走进圈内。两个酱铺伙计看见三人,长出了一口气,如蒙大
赦。低头向着英气青年叫道,"枫少爷。″
胡枫拍拍揪着伙计不放的老头,微微皱眉,"这位客人,有事说事,你先放开我家伙计。″
″好,你是东家,我就找你。”矮胖老头松开伙计。
柔弱后生的白色长袖在摔在地上的酱汁上轻轻的拂了几下,人们光盯着胡枫和老头,并没有注意。
″我刚买了你家的酱,可还没出这铺子,大家可都见到的。可一揭盖儿,酱罐里居然有苍蝇,你给说说,这叫嘛事儿?″老头跳下凳子,咄咄逼人。
胡枫稍一犹豫,柔弱后生推开他开口说道,“大叔,这凡事要讲个证据,你说我家面酱有苍蝇,随口一说,就没事了,我们的可是老店铺,污了名声,砸了牌子你可得负责。"
"负就负呗,证据在那摆着呢,你当我是被吓唬大的。你看看,你家酱里的都是嘛东西。″老头指着淌在地上面酱里的几个黑点。
"胡二,你让大伙儿瞧瞧,那是啥?"柔弱后生微微一笑。
"真,真的看?″唤做胡二的伙计结结巴巴的问,面酱里的确实是苍蝇,他亲眼看见的。
"当然!"白衣后生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胡二忐忑的从面酱里捡起十几个黑点,眼睛攸然放光。
"擦干净让大伙儿看看。″白衣后生淡然说道。
胡二找了条干净毛巾,把黑点上的酱汁擦干净,放在手心,让大伙看,黑黑亮亮的黑籽,有识货的人就在那嚷嚷,"哪里是蝇子,就是几颗花椒籽吗。″
"这,这不可能。我放进去的时候还……。″胖老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两句,被给他搬登子的人狠狠瞪了一眼,忙捂住了嘴。
"你他娘了个X的!″胡二被揪了半天,早憋了一肚子的气,一把蓐住老头,举手就要打,白衣后生连忙拉住。
"就算是花椒籽,也不应该吧,面酱里咋还出了花椒呢?″瞪胖老头的中年人阴阳怪气的说。
"这么回事。"白衣后生说道,"咱们铺子卖了这么多年的甜面酱,都是一种味的。就寻思着是不是多做几种别的味的,这不,做了加花椒的,还有加茴香的,加八角的。伙计一忙,就忘了,可能给您弄了。胡二,赔这位客人再来一罐啥也不加的酱,噢,咱再白送一罐。″
人们哄然叫好,对胡记酱铺的做法佩服不已。
"这,这……。″中年人眼珠连转,胖老头伸手挠了挠耳朵。
"这,这个屁呀,人家都赔你了,还赖着干啥。走吧。″酱铺隔壁火烧铺子的闺女嚷嚷,"胡老板,给咱来罐掺花椒的酱,咱尝尝。″伸手在柔弱后生的屁股上摸了一下,对他抛了个媚眼,脸上的粉簌簌的掉下许多。
"好了,好了,没事了,大伙儿接着排队啊。今天的面酱全部八折。″柔弱后生挥挥手,大伙一哄而散,又按原来的位置排队去了。
只剩下几个女子,围在酱铺两位东家身边,嚷嚷着要尝尝新口味的面酱,眼睛刀子似的在如凝脂般后生的脸上剐来剐去,恨不得上去咬上一口。
胡枫悻悻,脸上带了几分忿色。
"对不起啊,各位漂亮妹子,咱铺子卖出的都是好东西,别的囗味的才正在实验,不知道好不好吃,暂时不卖。等做好了,俺亲自给各位妹子送到家去啊。"柔弱后生拍拍手说道。
"说好的,一定要送的。″"要亲自送到家才行啊。″……。几个女人殷切的叮嘱几句,才散去。
"小哥,来咱家吃火烧呗,不收你的钱的。″火烧铺子闺女搔首弄姿,回眸一笑。
“不啦,妹子,俺刚吃过。″柔弱后生伸手擦了擦汗。
"下回记得来哟。″火烧铺子闺女不舍地转头,扭着腰,风摆杨柳般的走了。
"我的个天啊!″胡枫喊叹,"终于解决了,走,咱们吃饭去。″
几小碟酱菜,三碗热乎乎的小米粥,几个夹驴肉,或夹焖子的火烧放在干净的桌子上。透边店铺明亮的窗子,望着窗外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三个人边吃边聊。
"小枫,刚才买酱的那个胖子,你可要让人盯紧了。″仙儿微微皱眉说道。“别象上次那样跟丢了。"
"放心吧姐,胡伯亲自去盯着的。″胡枫咬了一口火烧,含糊不清的说道。
仙儿微皱的双眉舒展开来。胡伯从她记事起就一直跟着她,从天南海北的打理各家店铺,到在狐仙洞隐居,俨然成了她最亲近的人。
胡伯不是白狐,只是父亲胡远山一次东北之行,无意中救下的一只得道野狐。被救之后,便留在了白狐家族,跟着仙儿打理铺子这些年,没出过一次纰漏,任何事都办的井井有条。仙儿被禁在家里的那些日子,便是他帮助胡枫管理胡氏的各地店铺。只是这几个月,胡家各地的铺子纷纷出事,酒铺卖出的酒有毒,喝死了人。布庄卖出的绸缎,不论是罗、绸、还是绢,都是从苏、杭,湖州等地进来的上等丝绸,可人家买到家后,就成了假货,色泽手感都不用说了,竟然还染色。茶楼的客人刚喝完茶,还没出铺子,都开始上吐下泄。客栈的客人住进去的时候还好,可第二天天不亮就都跑了,说店里闹鬼,……。象刚才胡记酱铺的事儿,还算小事。胡枫被闹的晕了,一个头几个头大,跟本不知道咋办了。胡远山只好花银子官府上下打点,给当事人赔钱。可按下葫芦起了瓢,这边刚摆平,那边又出事了,除了南洋那边还没动静,胡家在中原西域塞外漠北的产业四处狼烟。胡远山焦头烂额,派家族子弟四处救火之余,只好把仙儿派出来坐镇京城附近这一块,来掌控全局。毕竟京城附近的产业,才是胡家获利最重的地方,是胡家产业的根本。
"姐,你说这次是谁对咱家下的黑手?″胡枫边吃边问。
"当下也说不准,不过我正派人在查,应该很快就有眉目了。”仙儿沉呤。
"姐,你说会不会是胡青山他们家,必竟咱家一垮,中原的狐仙就他们一家独大了。″胡枫说完又摇摇头,"也不太可能,你和胡青山还有婚约,他们家不至于这么绝吧,难道是爹在广昌东山上杀的那些黄鼬家里寻仇来了。″
″不见得光是外人,咱们在天津新开的药铺,我根本没让打咱胡氏的旗号,可刚开张三天,药铺就出假药了。可铺子里的药都是我亲自经手的,绝没有假,而知道那间铺子是咱家的,连咱爹在内,绝不超过八人。我故意对那几个人说,咱全族都知道,以后胡家新开的铺子,不再挂胡记牌子,可其实,全族只有那几个人知道,连你也没告诉。这一试,还真试出来了,家里有内奸,爹巳经着手开始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