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说在第一个小学的情况。
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宿舍,那时秋忙之后。蒋老师一家调回了老家所在的区,我搬进了学校北边一排屋中间单独一间屋的宿舍。这是蒋老师一家原来住过的。这间屋的两边是教室,上面是人字梁,下面砌了墙,上面的人字梁是空的,连边都连着教室。晚饭后我就将这间屋打扫了一遍,夜办公的时候我将铺盖从办公室搬到了宿舍,心里还蛮高兴的。没想到会遇到后来的事。
一个人第一次有了一间屋的宿舍,我将铺盖搁在门较靠东边墙的地方,离北边的窗户稍远一点,来不及挂蚊帐,准备先睡一晚,第二天再挂不迟.
晚上九时,晚汇报之后下了办公,别人都开始回家或回宿舍,我还得再批改一些作文呀。到十一点钟左右,我想今天是新宿舍,早点睡吧。我点着罩子灯从办公室走向宿舍。这个宿舍与大家集体宿舍有近二百米远,走到中途,罩子灯熄了,我认为这也不稀奇,外面有风嘛。进了宿舍后,插上门销,拿出火柴准备把灯点亮,擦了几根火柴才点亮了灯,可能是火柴受了潮吧,我想。
脱了衣服,把罩子灯一口气吹灭了,钻进被窝,只听见啪啪两声轻响,既像有人在轻轻拍手的声音,又像活鱼跳出鱼缸掉在地上跳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清脆。
我总以为是北边窗户上糊着的报纸,也许哪里没糊实,被风吹动了吧,也没在意,仍闭着眼睛睡觉。一会儿好像有轻微的沙沙声,这是我感到,这不是风,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也可能是老鼠吧,宿舍两边的教室放学时我检查过门窗,都已经关好锁好,是不是哪个教室有老鼠洞,明天一定要认真查看一遍,我这样想着,眼皮开始涩起来,正要入睡。
突然哗的一声大响,有什么东西洒到了我的床上。我睁开眼睛,四周黑洞洞的,只有北面糊着纸的窗户有一点微亮。接着又是哗哗两声大响,确实有东西洒到了我的床上。
有鬼,脑子中一闪念,打了一个寒颤,身上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我一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喊一声:“哪一个?”没有任何回答,只有我问话的回音。仍是哗的一声,我觉得有东西洒到了我的身上,我急忙摸出火柴,可擦了一根又一根就是燃不起来,越是着急越是点不着火,我已感到头上、脸上的汗珠像虫子一样向下爬,一滴滴不住往下滴。
直到擦了八九根火柴,才终于将灯点亮,有了亮光,自己好像看到了救星,恐惧感有了一点减轻。我把亮光捻到最亮,然后披衣下床,我看到床上、被子上有不少泥沙。
难道真是小时候听大人讲的鬼向人撒泥沙吗?一想到这里,头皮不禁一阵发麻,好像听说头皮发麻的时候身边会有东西的,越发紧张恐惧起来。
要知道这一排房子离前排较远,近处周围没有民居,屋后就是一条港河,我只听说过这排房子原是一座古庙改建的。我两眼盯着罩子灯,不敢向别处看,好像暗处有黑洞洞的眼睛正在看着我。我更不敢出门,深更半夜,门外还不知道怎么样。
就这样披着衣服,拥着被子,对着孤灯,坐等天亮。这一次我真正体验到什么叫恐惧,什么叫害怕。
说也奇怪,自灯点亮后,再也没有撒泥沙的事情发生,也没有听到其它任何声音。但恐惧感仍然没有减轻。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远处有嗨哟嗨哟的喊声,那是农村中死了人,抬棺材送丧的号子声。随后不久,听到远处村庄中的一声鸡啼,天快亮了。
一大早,我起了床,我要到处找一找这泥沙来自何处,说不定墙上屋上哪里真有老鼠洞,老鼠打洞时将泥沙撒到我床上也许有的。
可是宿舍没有,又打开两边锁着的教室,认真检查了几遍,也没有发现哪里有老鼠洞,我百思不得其解,被子上被撒上的泥沙,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吃早饭的时候我简单的说了说屋上有泥沙撒到被子上,全皮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哼,是不是叶某来看你的。叶某?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我问叶某是什么人。全皮告诉我,叶某原来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历史上参加过国民党的青工队,文革一开始就被揪了出来,整天挂牌子批斗,后来有人揭发说他参加过军院,叶一害怕就投港河自尽了。死后几天,尸体才在我现在宿舍窗后的港河河坎边被人发现,那是尸体已经发了浮,肚子鼓鼓的,样子十分难看,一只眼珠已被鱼吃掉,只剩下一个空洞,另一只眼珠也突在外面,从鼻孔中钻进去一条鳗鱼,尾巴还有几寸露在外面,口里满是泥沙,两只手里各抓着一把泥沙,一只脚鞋袜都掉了,另一只脚上还穿着袜子。
听全皮说后,即使白天我也感到一丝寒意,我动员刘伯平老先生从南边宿舍搬出来和我同宿舍,老先生很高兴的大英了,因为那间屋搁了四张铺太挤了,当天我就帮老先生搬铺盖,搁床铺,老先生睡在靠窗户的一边,我的铺仍在远处,只是挂起了蚊帐。
学校有个姓李的走资派,自我到校后,一直规规距距不敢乱说乱动,他是文革一开始不久就被揪出来的,在全区游斗过,主要罪状就是宣扬封、资、修黑货,敌视贫下中农子女。他说话语速较慢,生怕说错,又像生怕吓了人。那个对文革不满的阶级异己分子周老师却时时带着一付玩世不恭的神态。他们虽说被下派到生产队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劳动改造,但贫下中农对他们很宽大,每逢刮风下雨就让他们放假休息,有时大好的晴天也经常放假让他们休息。他们的食宿仍在学校和我们一起,并每天参加学校的早请示、晚汇报,此外就是睡觉、看报。看过的报纸看了一遍又一遍。我们忙得不可开交,他们却闲极无聊。他们虽同在一起被改造,但他们原来的观点是不同的,心里还是有隔阂的。吃过份之后一段时间往往无事,大家可以在一起闲聊。周老师阴阳怪气地说,赤脚医生思想觉悟高,文化水平也比我们高多了。众寡悬殊怎么解释啊?我告诉你,是指旧社会,寡妇吊在梁上。这个事情我不明白,原来也不懂,后来听了某老师讲后才懂。
某老师是指学校的赤脚教师,我知道他在影射赤脚教师水平差。某老师如何讲解众寡悬殊我没听过,但有一次,我装着漫不经心从正在上课的某老师教师前经过。某老师正在讲解北京和扬州的地名,北京,北京在什么地方呢,北京在天安门。扬州在哪里呢,扬州就在城里。真叫人苦笑不得,这样的水平怎么教学生呢。
我对汤委员说,如果李和周没有什么大问题,应把他们解放出来,让他们上课,汤说,这要区革会决定。汤和全皮都要我去向区革会建议解放李和周。
年轻人做事常常热情冲动而不考虑后果。我当时也没想这根本不属于我过问或管的范围。我进一步了解,李周有什么问题。李原来是学校校长,上课时因为学生犯过错误或问题答不出,用脚踢过学生,多少年来,前前后后踢过十几个学生,这就是敌视贫下中农子女。宣扬封资修的内容比较多,比如说,他曾讲过这样一个故事,说一个考生上京赶考,走到一个地方,看见一个人家场上晒着稻谷,有鸡到场上吃稻,看场的孩童用石子赶鸡,这时一老者走出拦住考生,出了付对联考生对,说:“饥鸡盗稻童痛拾石投饥鸡”,考生没答出下联,可是考生进了考察发现考题也是对联“暑鼠凉梁笔壁描猫惊暑鼠”这考生因此对了一个最佳的绝对,说是因为他家祖上积了阴德,赶考的路上有仙人指点。这故事宣扬了封资修。
又如他讲,一塾师早上起床前要吸烟,这天刚下过雨,他让学生点火给他,学生来后,先生出一对联给学生对说:雨过学生火至。这时师娘打着一盆洗脸水近来让先生洗脸,学生触景即答:日出师娘水来。有人说他说这故事宣扬封资修而且又黄又毒。
我想这类故事我们小时候也听过不少,只要不是政治上有问题,或有现行反动言行,可以边受批判边教学。至于周老师,将学生作文中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字样用红笔杠去,很可能是一时疏忽。
于是我在一个星期三的下午,我出了作文题,请刘伯平老先生帮我看班,我决定到区革会去找区革会主任。
区革会主任原是区人武部部长,那段时间因为省地县都是解放军拿总,也就成了区革会主任.那时我也不知道,也不懂得见干部要发香烟,我见到了主任,很有礼貌的打着招呼,进行自我介绍.主任躺在藤椅上翘着二郎腿,从口袋里掏出大前门,自顾自吸起烟来,听我讲清来意后,向我道,你说众寡悬殊,不是那样讲,你有什么依据,你说扬州不是城里是哪里?你为什么要替他们两个人翻案?
我耐着性子反复解释,并说两人既没定案也谈不上翻案,我是来请示的.主任不耐烦了,我不跟你们这些臭知识分子咬文嚼字,我再也忍不住了,你说谁是臭知识分子? 你,小学教师,不是臭知识分子,是什么?
毛主席还当过小学教师呢,叶某还是九大代表呢!我不禁进行了反击.
主任恼羞成怒连连拍着桌子,嘴里骂着,滚,滚,滚出去!
我也火了,这种水平,还当主任,屁不懂一张!
区革会不少人将我和主任拉开了,我怀着满肚子的火气离开了区革会.我和区革会主任吵嘴的事,第二天就传遍了全区.
我被调到另一个区,原来在江边,现在是高沙土地,离家更远了。
父母跟三哥商量,将他的自行车给我骑,家中节省一点到明年给三哥买辆新车,三哥很乐意的答应了。
我每周回家返校省了很多力气,那时教师中有自行车的人较少,何况一个刚工作不久的新年轻教师,虽然很多人很羡慕,但我心中却充满苦闷,因为相恋几年的女友与我分手了,原因是有多少人能看上一个农村小学教师呢?虽然她也是师范毕业的小学教师,但她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人往高处走,事实证明,她后来去了大城市工作。
好,来了.
我将满腔的愤懑化作了工作的热情,拼命努力工作。那时到处都是讲阶级斗争的,当地村革委会要我编写所在地的村史,用于阶级斗争教育。
我用课余时间调查、走访,编写了当地村史,又用村史用整幅道林纸画了五十多幅画。全区开过现场会,后来也到全县展出过。画画和写字时寒冬拉与,夜半更深,滴水成冰,我呵一口气画一笔、写一笔。全校教师和当地群众无不被我不怕吃苦的精神感动,我幻想什么时候小学教师这一职业会吃香起来,同学中不少人改了行,我没有后台没有靠山没有关系,小学教师也许有一天会被人“眼红”吧。
在学校食堂搭伙的是一位供销点的老徐,胖胖的五十多岁,打过游击,收过税务,后来因作风问题职位一降再降,成了供销社的营业员。但那时还是不错,因为在那火柴煤油等无不靠计划的年代,他们掌握着计划的物资。
他常将他自认为得意的事讲给我们听。
说解放初他在一个乡收税,一天来到一个村,村长招待他吃晚饭,喝了酒就胡吹起来。那是秋天的事。到了一更多天,想起来要走,村长说,你要不怕,胆大的话就不要走,睡到村头的庙里去,那里有现成的帐子、床铺,但是那庙里作怪,一般人是不敢在那里睡的。
老徐自认为胆大,战争年代杀过人,也经过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何况身上还有盒子枪,就与村长打赌,如果睡在庙里一夜,第二天村长继续请他喝酒。约摸二更天时分,村长送老徐到村头庙里去睡,到了庙里,没讲几句闲话,村长说,如果一个人害怕就跟他回去。老徐说没事没事。村长走了,临走拿走了火柴,又将庙门从外面反锁了起来,这一切老徐并不知道。
老徐脱了衣服将盒子枪放在枕头边,整好蚊帐,吹灭了蜡烛,准备睡觉。
就在这时,只听见扑通扑通扑通响了三声,好像是什么东西从梁上跳下来,老徐紧张起来,心想难道有坏人,就抓起了枕边的盒子枪,要真是坏人就开枪。
只听见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既像人又不像人,老徐心想,妈的难道真的有鬼,我不理你,看你怎样。
那东西见老徐不理他,就围绕床铺奔跑起来,好像好多人围着床铺跑步。
老徐这时也害怕起来,如果是鬼,这么多,他一个人也难以对付,手上的枪握得更紧了。
外面的东西见老徐仍然不理他,就主动进攻了,老徐感到有东西来抓他的脚,老徐一惊,把脚一抽,谁知这边也有东西抓他的头。
老徐无论过去胆子多大,这次也真的吓怕了,根根汗毛直立,不敢再睡,坐在帐子里,将被子叠好放在身边,一手握着枪,一手按着帐子交门处,怕那东西近来。
那些东西一会儿从这里抓老徐一把,一会儿从那里抓老徐一把,搞得老徐顾得这里顾不得那里,四周黑黑的,老徐想擦根火柴,据说鬼怕亮的,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他不知道被村长带走了。这次开始真的后悔和村长打了赌。
可是总不能坐以待毙啊,他决心放手一搏,就是死也要看看是什么鬼来惹他的。
于是他横下一条心,把脚慢慢向床的一头伸去,当脚接触到床那头的蚊帐时,那东西又来抓老徐得脚,老徐飞快地抓住盒子枪枪管对准抓他脚的地方猛力敲了下去。只听见哇的一声叫。老徐心中的石头放下了大半,因为他听出了叫声不是鬼而是狐狸。
但他还是不敢麻痹,因为天还没亮,究竟有多少狐狸还不知道,一个人对付不了。看看天已放亮,再没有东西来抓他,也没有响声了,连忙穿好衣服下床,拔开门栓拉门,没想到门从外面锁起来了。
他把盒子枪枪口反向从背后向外,心中着急,等了好久,看到一位妇女起来到河边洗山芋做早饭,老徐就喊,那妇女听到喊声,扔下篮子就跑,因为村里人都知道庙里作怪。老徐只好大声解释。请她去找村长开门。
村长来了,打开门锁,问他昨晚睡得怎样,老徐装作若无其事,吃过早饭,老徐叫村长带几个人用大锹水桶到庙里找,找到狐狸洞,用水灌了半天,最后打死了三只狐狸。
不过狐狸的确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庄上很多人还有三哥都亲眼看过狐狸拜北斗。
农村晚上荒郊野外多,狐狸也很多,常常看到他们很诡异的行径。
除了狐狸,还有刺猬也是,有一次三哥走夜路,遇到一个东西,头带着芋头叶子,像个个子矮小的人,一跳一跳的,原来是刺猬摘了叶子顶在头上,用两条后腿立着学着人走路。
据说这些动物拜北斗或者做出像人的行径是希望有人说他们像人,也许也就利于成精怪吧。
现在的教师职业已经有人开始眼红,寒暑假有补课的。然而文革还在继续,阶级斗争还在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每年的寒暑假成了进一步声控阶级敌人的大好机会。
那时,每逢寒暑假,教师都是要参加学习班的。刚开始两天,要把一些早已被揪出来的死老虎们进行批斗,这些人有的历史上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有的是地富反坏右的子女。程序似乎都形成了规律,先是死老虎上台作自我认罪交待,然后是预先布置笔杆子们写好的批判发言。于是笔杆子们用上了所有能用上的新鲜词语,什么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唐。简直吃了老虎心豹子胆。批得他臭不可闻,批得他臭逆风四十里。
这些死老虎们检查不深刻,认罪态度不老实肯定要继续批判,继续交待,我也曾做过这里面的笔杆子。
就在批斗死老虎的同时,学习班的领导就得做好另一项重点工作,那就是进一步深挖阶级敌人,要每个人背靠背互相揭发,同时要求每个人交待自己的问题。就这样,每次学习班都搞得人人自觉,那时两派虽然没有了,但是隔阂还在,也就有人趁相互揭发之际,借机对自己有意见的进行报复。一旦揭发出了问题,无论大小都要批判的。
原伪县长的侄子虽然早就被揪出来了,但又有人揭发他三年自然困难时期写反动对联,恶毒攻击社会主义和三面红旗。对联是:籼子汤疗饥解渴,杨叶茶明目清心。这个死老虎就成了装死的活老虎。
某教师家庭困难,家里小孩多少天没有吃到一点粮食,他曾偷了学校食堂的一点米,于是这个道德败坏的坏分子也被揪出来了。批斗他时,喊的口号就是打倒偷食堂米的某某某。
在那些岁月里,地富反坏右永远是我们的阶级敌人。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总觉得这些人规规矩矩,老老实实,那些有历史问题的教师更是老实得像绵羊,从不乱说话。
人与人之间相互提防,夫妻之间,兄弟姐妹之间也曾因观点不同反目成仇,一些杂乱的花絮演绎着人间的悲欢炎凉。
那一年县人武部两个部长打架的事说起来真是可悲可叹可笑。
那一年,小姐夫刚由军分区参谋调任县人武部办公室主任,一天县人武部大院里喘着军装的干部们乱成一团,因为部长打架了。
事情发生很简单,两家的孩子放学后在一起做作业,一个孩子不小心将另一个海西的铅笔弄断了,被弄断的就要求赔,弄短的不赔,双方就打起来了。小孩打架照理说是常事,只因为双方家庭原来的观点不同,家长出来后不是教育自己的孩子而是互相指责对方的孩子。大人也开始动了手。两个部长一动手,各自的家庭子女就一起动了手。于是人武部大院里打成了一团糟。县革会的领导们赶来劝架,好容易才劝住,但双方谁也不服输,这两位部长资格都老,是战争年代走过来的,又都是正团级。县革会领导无法解决他们的团结问题,因为他们都看不起县革会的头头。
军分区的领导只好将这两位部长请到分区去办学习班,但两人每到一处,就吵得不可开交,领导无计可施,最后由地革会领导出面请出离休没住在当地的一位老红军对其进行革命传统和政治思想教育。两位部长听说请来了老领导,两人不再吵嘴,坐在沙发上等着老红军的到来。老红军柱着拐杖进了客厅。两位部长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立正敬礼。老红军叶不坐下,用拐杖指了一个部长说,你他妈的是个什么部长是吧?又指了另一个说,你他妈的也是个什么部长是吧?你他妈的两个部长还打架,你他妈的两人单打还不行,还带着老婆孩子搞男女混合双打是吧?你他妈的两个部长打仗时会搞一点武斗,但是武斗也斗不过老子!
老红军用拐杖将地板戳得笃笃响,两个部长毕恭毕敬的站着。
现在要文斗了,老子也不会文斗,你他妈的两个部长不要武斗要学会文斗,听到了没有?
两个部长齐声答听到了。
大声点。听到了。
老红军转过身柱着拐杖就走了。在场的领导们想笑也不敢笑。
参加工作的第三年,因我工作认真不怕吃苦,当地干部群众反映很好,加之家庭出身贫困,家庭成员和社会关系一概清白,领导上派我到公社的一所边远学校担任革委会主任,即校长,那年我二十二岁。
开始我仍然坚持担两个班的语文,后来改成一个班,在后来改教数学。
说是校长,其实仍然是小学教师。而且比一般教师工作负担更重罢了。
那时区已撤销,又建起了大公社,公社的会议、活动较多,作为学校校长都要参加。有时吃过晚饭天已经黑了,要去公社开夜会。有时早上三四点要起床赶到公社参加拂晓会。开完夜会回学校的路上我常看到“鬼火”,我知道那是磷火。但有一次却比较奇异。
那是一个初冬的夜晚,开完夜会已经十一点多钟了。有好几里路是没有人同行的。
我骑着自行车,沿着一条河边的小路,向学校赶去,夜深人静,寒风吹着河边的芦草,习习作响,朦胧的星光下,隐隐约约已经近处的小草染上了白霜。河面上只见两三点鬼火在一上一下飘忽。
我见到一般的鬼火都有点害怕,因为小时候我就听大舅说过鬼火发威的事。
我舅舅家住在一个只有十户左右人家的小庄上,离周围的大庄最近的也有二里多路。大舅年轻的时候喜欢捉鱼,春夏秋的晚上常常扛着吊罗去捉鱼。离他们庄上约摸一里多路的地方有个三叉形的河沟,被称为三角团。三角团里是有鱼的,但一般人夜里不敢到那里去,说那里特别会做怪。大舅胆大,那天吃过晚饭,等天暗后一个人扛着鱼罗来到三角团,刚放鱼网,只见三角团的河坎靠水的地方有一个鬼火在那里滚动,大舅听人说鬼怕渔网的,他就用渔网在鬼火上扑起来,一边扑一边骂,让你作怪,谁知道,那鬼火一下子窜上来一人多高,接着向正西方飘飘忽忽的飞去,正西方有一里多路的地方是一片乱坟岗。鬼火飞到那里,停下来,不一会,乱坟岗里一下子冒出了许许多多的鬼火,鬼火稍作停顿后,忽然蜂拥向三角团的方向,飘飘乎乎飞来。大舅看到这情景也害怕了,扛着渔网想回家,但是鬼火来势凶猛,扛着网极不方便,只好扔下网,一口气跑回了家。站在家门口,和二舅,三舅和家人一同看那无数鬼火。
只见那无数鬼火来到三角团我大舅扔下的渔网处,一上一下,一上一下,情景颇为壮观。第二天一大早,我大舅喊上二舅、三舅一同去扛渔网,谁知到那里一看,渔网被什么东西扯得粉碎,吊罗上的竹竿和粗粗的竹柄也被折得寸断,自那以后,大舅看到鬼火都远而避之。
还有庄上人说看过有圆溜溜的鬼火在路上滚动,看到有人来了还知道从人旁边绕过去再继续向前滚。
想到这些,看着河面上的鬼火,不禁紧张起来。我放慢车速,生怕惊动了鬼火,只见鬼火向岸边慢慢飘来。我下了车,握着自行车把手的两只手已经出了汗,身上也感到阵阵寒意。那三个鬼火由河边上了岸,到了路上,离路面有四五寸高,沿路面向前慢慢移动。我站在路上,不敢过去。那鬼火好像知道我在给它让路,又飘回了河面,飘向河对岸。
突然,从对岸窜向田里,三个鬼火像放烟花般,飞上一二丈高又跳下来,我不再犹豫,飞快地跨上自行车,到学校时,衣服已经湿透了。
刚百度一下:
“鬼火”就是“磷火”,通常会在农村,阴雨的天气里出现在坟墓间。不过偶尔也会在城市出现,原因仍然未知。因为人的骨头里含着磷,磷与水或者碱作用时会产生磷化氢,是可以自燃的气体,重量轻,风一吹就会移动,不过还没有得到证实。走路的时候会带动它在后面移动,回头一看,很吓人的,所以被那些胆量小或者迷信的人称作“鬼火”。总的来说鬼火仍然是一个未解之谜。
一 生物的磷光现象,在坟地中出现多个萤火虫组成的集体发光效应,至少两个以上。
二 在人体的尸骸中,化学分解出物质的反粒子与空间的正粒子进行碰撞,并产生高能量释放而形成的火光效应。
三 人类灵魂的高能量磁场团作用于空气中的等离子所产生的光团效应。 四 人类灵魂反物质粒子的光学显像特性。
由我听到和看到的鬼火的事,不仅仅是跟着人,还会避让,似乎还有意识,似乎鬼火不仅仅是生物磷光现象那么简单。
今天结束啦,
明天会继续我凌晨去参加拂晓会的路上,遇到狐狸的故事。
明天一天有课,要下晚才回来更,呵呵。
呵呵,谢谢。
是的呀,码字好辛苦,有不少发上来的时候被我删掉了,呵呵。
我一再说过本贴是经历和事实,这个世界奇异事很多你没见过听过未必就是编造。鬼火只听信课本的解释,未免有点无知者无畏了吧。
深秋,一个开拂晓会的造成,天上繁星点点,我骑自行车向公社赶去,五点钟准时开会,领导是要差点到会人数的,我骑车到了曾经发现鬼火河边的那条小路上,这时,东方才开始发白,地面上笼罩着一层薄雾。
突然我发现自行车的前方小路的正中间面对着我坐着一只动物,像狗,但肯定绝不是狗,毛色金黄,两眼放着绿光,我头脑中闪出“狐狸”,我们这里俗称为野狗。传说,狐狸会成精害人,有时会拦着路上的行人让人背它。因为下着雾,我一直到近处才发现。
那家伙就在我自行车前离我的自行车四五尺远的地方,端坐在路中间,两眼死死的盯着我,动也不动。
我跳下自行车,站在路上,心里发毛。嘴里喊着去!去!
可那狐狸,随你怎么喊怎么叫,仍是将那发着绿光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就是不去。
我把自行车撑好,想从路旁找一个什么东西做武器,揍它一下,可路边不要说残砖碎瓦之类没有,连一个土块也没有,因为这里是高沙田区。我又看周围有没有树枝,想折一根也好拿在手里壮胆,可河坎上只有几棵很矮的小桑树,桑树的枝条很坚韧,怎么也折不断。能拿到的和拿动的只有自行车和装有钢笔、笔记本的小包。而自行车是五一型的永久,分两较大,我简直无法可想。
我就在路上和那个狐狸对峙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狐狸不像段时间就想离开的迹象,我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
我慢慢镇定下来,思考对策。小时候,听父亲讲过,说这些东西其实也怕人,你要去拿东西,它会让开的。于是,我蹲下身,装着从地下拿东西的样子。老人家的话是有道理的。那个狐狸见我蹲下身好像拿东西,它就也慢慢站起来,但放着绿光的眼睛仍然看着我,然后一步步好像很不情愿似的向路边的萝卜田里踱过去,一边走一边仍然看这我。当那狐狸离开小路有一丈多远时,我立即蹬开自行车的撑脚,飞快地跨上自行车,使劲向前踏去,当离公社不远时,听到附近村干部在高音喇叭里喊社员上早工的声音。
教师生涯中遇到不少很有趣的老师,比如前面提到的刘伯平老先生。
刘伯平老先生五十出头年纪, 扬卅郊区人, 毕业于解放前的上海高等美术专科学校. 老先生为人随和, 说话慢声细语但又不失风趣, 他的同学不少人已是全国知名的画家, 而他却是一个农村小学的教师. 有一次我和他开玩笑说, 你学的美术, 为什么不当画家而当小学教师呀, 他笑着说, 当画家有什么好, 他们当画家很多人都被打倒了, 我可没有被打倒, 再说我的专业也没有丢呀, 我现在不还教着小学图画吗.刘老先生管不住学生, 因而在他身上也发了生过一些趣事. 那次我去区革会, 班上学生做作文, 刘老师帮我看班. 学生做作文时遇上不会写的字是要举手问老师的, 老师必须将学生不会写的字用粉笔写在黑板上.
上课不久就有学生举手说, 刘少奇的刘字不会写, 老先生在黑板上写了刘字. 过了一会儿有学生举手说伯伯的伯字不会写, 老先生在黑板上写了伯字. 又过了一会, 接二连三有同学举手说, 和平的平字不会写, 解放的放字不会写, 阶级敌人说屁话的屁字不会写, 当老先生工工整整地把学生提出的不会写的字写完时, 黑板上公然出现了//刘伯平放屁//五个大字. 全班同学大声齐念.// 刘伯平放屁…..// 教室里充满了哄笑声. 老先生也跟着学生一起大笑.
老先生难得发火, 但有一次却发了大火. 他担任三年级浯文课, 那天上课时,
有一个男生摸一个女坐的屁股, 女生就报告老师, 老先生叫这个男生站起来,
男生不站, 老先生就去拉他站, 拉不动, 老先生火了, 就作势要打他. 巴掌向
学生挥过去, 男生见老先生手掌挥过来. 以为真要打他, 就将手中的铅笔笔
尖对准着老先生挥过来的手掌. 老先生没打着学生反被学生用铅笔将手掌刺
得流了血.那天下课时, 老先生的一只手用手帕包着, 另一只手将一个小男生向办公室里拉, 拉得直喘粗气.
老先生寒假后被调到一所单班小学工作. 我与老先生再见面时那是在暑期的教
师学习班上, 他和我们一个学习组, 那次我们都饶有兴致的听了老先生在小组
讨论时的精采发言.
他说, 现在的学生太难管教了, 你好好讲话他们是不听的. 但又不能打他们, 最难管的是到了夏天, 我们学校门前有一条小河, 你一不注意他们就跳到河里洗澡(游泳),教学好不好是其次,如淹死学生可是大事,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你管住这个管不住那个,头二十个学生,我追这个,那个又跑出去,有的跳到河里还向我作着鬼脸说,你追不到我。我想,用什么办法治住这些学生呢,日里想,回去夜里睡下来也想,想啊想啊,想了三天,终于想出了一条好主意。我们小时候都被洋辣子(刺毛虫)辣过,很疼,我就从槐杨树上摘了很多树叶撒到河里。刺毛虫喜欢在槐杨树叶上。对学生说,你们看,河里有多少洋辣子,洋辣子要辣人,学生都怕洋辣子,被我这么一吓,三天不会有人敢下河洗澡,我也很高兴。到了第四天,有人发现河里树叶上没有洋辣子,就又有人下河洗澡了,一个下河,个个下河,我又没有了办法,我想用鬼来吓他们,说河里有鬼,人都怕鬼,肯定能吓得住他们。但不行呀,你说有鬼那是迷信,是要被批判的呀,于是我就对学生说,谁要是再洗澡就叫你们家长给你们买一个小棺材带来,我也买一个大棺材带来。学生纷纷问我,老师,买棺材干什么呀?我说,洗澡淹死了装在棺材里埋掉呀,到那时,我也跟你们一起死,装在棺材里一齐埋。
教二年级的尹老师说话有点结巴,一天一年级的王老师请假,我让尹老师临时去帮助上一节一年级语文课。低年级学生生字教学后要领读和唱笔画的,那天我正好有空,就去听尹老师的课。这节课是学会上下两个字。尹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上字,就领着学生读。尹老师说,大大家跟我一起读是是上,学生们跟在后面一起读,是是上。尹老师知道学生理解错了就说不是是是上,是是上。大家跟我一起读,是是上。是是上。尹老师更加着急了,就对大家说,大家读的时候,不要是是上,要一上就上。于是我们学校就有了条歇后语,尹老师叫学生,一上就上。
那年冬天出奇的冷,一天晚办公时,我让工友买点羊肉回来,下办公时大家喝碗羊肉汤好暖和暖和。临下办公前,尹老师自告奋勇的去帮工友的忙,下了办公进厨房,大家端起碗喝了一口,太咸了,简直喝不上口。一问原因,工友告诉大家,他开始放的盐少了点,就舀了点汤让尹老师尝尝咸淡,尹老师喝了一口说要再放、放、放,接连说了三个放,工友就按尹老师说的放一勺盐,又放一勺盐,接连放了三勺,谁知尹老师说了三个放字以后又说了,一点儿。大家听工友讲了后,喝在嘴里的羊肉汤一个个笑得从嘴里喷了出来。
杨老师四十多岁,地主家庭出身,老实得像绵羊,胆小得像兔子,温顺得像小猫,除了上课很少讲话。做任何事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出错。每次学习班,小组讨论要求每个人都要发言,杨老师每次总是轻声像念经一样讲出相同的话:东风劲吹红旗飘,革命形势无限好,阶级斗争永不忘,感谢党的好领导。此外决不多言一句。
我担任校长后,学校第一次交待政治学习心得,杨老师以为像学习班一样必须发言,于是他又轻声念那四句话了。刚念了一句,东风劲吹红旗飘,我就接下去大声念:革命形势无限好,阶级斗争永不忘,感谢党的好领导。老师们忍不住哄堂大笑。于是我决定对政治业务学习不搞形式,根据学习计划,列出学习内容,自学为主,每周交待一次心得。业务学习以听课为主,这种方法老师们很欢迎。杨老师终于话业开始多起来,向人断断续续叙述自己家庭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