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懵,左右一看,发现周围的家具全部变了,有几个玻璃柜,高高矮矮,里面依稀看到全是药盒子,像是一个诊所。
糟了,走错房间了。
我就想走出去,这时楼下“咚咚咚”有人跑上来,几步走进房间,我手足无措,下意识一躲,躲到旁边一个立柜后面。
只听那人在门口墙壁一阵摸索,“啪”一声,整个房间突然亮了,一片惨白,原来有灯。
我一时犹豫,该不该走出去,转念一想,此人应该是来取东西,等他走了再出去,免得尴尬。
于是朝角落里头躲,只见对面有个穿灰色衣服的人一晃,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面长镜子,照出了那个人,只见他穿一件灰色西服,黑裤子,勾腰背对我,像在弄什么东西。
我屏住呼吸静静等了一阵,那人却一直在那儿弄,我就想这人多半是那位石医生,干脆出去算了,一会儿被他发现,以为老子是小偷。
就干咳了一声,正想出去,门外面却突然“咳咳”两声,有人同时在咳嗽,然后啪一声吐了一口浓痰。
只见镜子里面,那“灰西服”一下抬起头,朝门口方向张望一眼,又低下去。
门外走进一人,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
“啥时候来的电?”
那人问。
“不知道呢。”是“灰西服”:“怕是才来。”
那人在镜子里面出现,只见他在“灰西服”面前坐下,露出左边半截身体,穿一件军绿色衣服,蓝布裤子,平头。
我忽然一凛:这人好眼熟!
“今天咋样?”灰西服问。
“差不多。”平头道:“又多了一块。”
“在哪点?”
“左边肋巴骨。”
灰西服点点头,继续弄。
平头像察觉到什么,镜子里头,忽然朝我这个方向望过来,我一下看见他的脸,一脸木然,我猛然认出——正是那个“鼓头”。
镜子里头,鼓头又回过头去,应该没发现我。
我心头“蓬蓬”乱跳:这人确定就是那个鼓头,这倒怪了,大半夜的跑到诊所来干什么,对,听口气,应该是得了什么病。
平头这时摸出一杆烟来,自顾自点上,张望一阵问:“你二哥呢?”
“去福贡县买东西去了。”
平头点点头,默默抽烟。
“来。”灰西服忽道:“衣服脱了。”
平头解开外衣,里面是一件厚毛衣,他撩起来,里头是一件破烂秋衣,他又撩起来,上半身显露出来,我只看一眼,背上顿时就一股恶寒。
只见他前胸后背一块接一块,全是一种蓝幽幽的瘢块,形状不规则,大小也不一,大的有手掌大小,小的只有邮票大小,像是那种烧伤病人身上的疤,大半夜的被他这么突然一下露出来,看得我头皮发麻。
“灰西服”似乎见怪不怪,伸出手指按了按其中一块:“还是没感觉嘎?”
“某(注:没有)呢。”鼓头回答。
灰西服取来一个药瓶子,开始用棉签擦拭那些“怪瘢”,鼓头一声不吭,就跟木头人一样。
很快擦完,鼓头仍撩着衣服,明显在等药水晾干。
“她呢?”他忽然问。
灰西服不答,直起身,直接走出去,鼓头低下头,朝自己身体吹气。
我缩在柜子角落,一动不动,心中惊疑:看来鼓头半夜到这儿来是为了治身上这个怪病,太恐怖了,怎么长出这么恐怖的斑块!
这时只听外面有凌乱脚步声,只听一个人低声命令道:“进克(注:去)呢。”
是灰西服声音。有两个人走进来。
“那边。躺着。”灰西服命令。
只见一个人进入我视野,穿一件花不溜秋的棉袄,短头发,脑袋朝左偏,走路一摇一摇,我一下认出:就是那个怪女人。
只见她走到一张铁床边,脑袋偏一偏的,一脸呆滞,很像那种脑瘫人。
“躺呢。”灰西服命令她。
她身子摇摇晃晃,爬上床,仰面躺下,双手兀自在摇晃。
镜子里头,灰西服又背对我,开始弄东西,旁边鼓头已经放下衣服,一脸木然抽烟。
我已经看懵了:这三个人准备干什么?
这时灰西服直起身子,端了一个白色铁盘,走到铁床边,放下。
“撩起来呢!”他命令那个女的。
那女的很听话,抓起衣服,忽一下就撩开,一下露出白花花的肚皮,只见她肚脐处包了一块白纱布,里面很古怪的拱起一坨,有鸡蛋大小。
灰西服上前,小心撕开纱布,里面是一坨黑茸茸的东西,他小心捏起来,看了一眼,直接丢床下。
接着,他从铁盘内拿起一坨东西,跟之前那坨差不多,也是黑茸茸,他小心放在之前那个位置,把纱布重新贴上去。
“合(注:好了)呢。”他朝女人道:“回克睡瞌睡。”
那女的摇晃晃站起来,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坨黑物,一脚,直直踢到我跟前。
我吓一跳,赶紧往后缩。
“回克回克!”灰西服不耐烦。
那女的又一摇一晃,脑袋斜着,出了门,很快没了动静。
只见镜子里头,鼓头瞟了门口几眼,道:“这样子弄,她葛会糟(注:会不会糟)?”
“莫事。”
灰西服回答一句,背对我收拾东西,忽然抬起头道:“你葛知道,瞿同新死了?”
鼓头身子抖了一下:“死了?你听哪个说呢?”
“我昨天碰到桑花了。”灰西服道:“她亲口说的。”
鼓头急问:“咋个死的你问没有?”
“她没说呢。就只说她师傅死了。我问了几道她都不吭声。”
立柜后面,我吃了一惊:原来他们在说黑衣毕扒!她不是叫阿迷婆婆吗,怎么突然又叫瞿同新!她竟然姓瞿?
“瘪瘪是鬼水。”鼓头道:“瘪瘪是那团鬼水把她弄死掉了。”
“对喽。”灰西服道:“我之前问了你几道你都不说。那团水到底是哪样东西?咋个从她嘴巴里头吐出来?”
鼓头干咳一声:“那个是他们瞿家人祖坟里头的东西。”
“祖坟?”
“是呢。是坟里头的水。”
“坟里头的水?”灰西服明显不信:“坟里头会有水?”
“有呢。”鼓头点头。
“那,咋个跑到瞿同新嘴巴里头去了?”
“她用了赶水术。”
“赶水术?啥东西呢?”
“我也不太知道呢。”鼓头迟疑道:“只听说他们要从瞿家祖坟里面赶一种水出来,做法事时候找一个铜盆子装,把经书丢进克(注:去)泡,泡多长时间不知道,反正说拿出来后念经更管用,经文更灵验。对喽,他们瞿家叫那种水叫坟水。”
“坟水?”灰西服道:“坟里头的东西,咋个跑她嘴巴里头克(注:去)喽?”
“是她赶进克的。”
“从哪点?”
“麻金的棺材里头。”
“棺材里头?”灰西服明显很震惊:“棺材里头不是麻金的尸体吗,咋个有那种坟水?”
“就是不知道呢。”鼓头道:“瞿同新也给我讲,她也不知道麻金尸体咋个会流出坟水出来。”
“那种水是哪样子呢?”
“黑色呢。”鼓头道:“有个臭气。”
“黑色。臭气。”灰西服道:“那她咋个知道那个是他们瞿家的坟水?万一是尸水呢?很多尸体也要流尸水,好多尸水也是黑颜色的呢。”
“这个我没问她。她就说她看一眼就知道了。”
“她咋个赶进自己嘴巴里头?”灰西服问:“用嘴巴喝?”
“不知道呢。她没说。”鼓头道:“这个是她们毕扒祖传东西,不得给我们外人说呢。”
灰西服点点头:“那,后来咋个又吐出来了?还吐在鼓楼上头,还放火来烧?”
“她就说必须找个木头房子,还必须马上烧掉,不然要克死她。”
“日X巴怪呢!”灰西服冷笑道:“他们姓瞿的都是些怪物呢,祖坟里头居然有这种鬼东西......对喽,他们祖坟在哪里?在童古寨?”
“不知道呢。”鼓头道:“这个她不会说。”
“哼!”灰西服摇摇头:“你就倒霉了,楼烧了不说,身上烧出这些鬼东西出来......我看麻烦呢,再治几天看看,实在不行去省城大医院。”
“赫!”鼓头低头道:“她对我们一家有恩。”
“管他有恩有仇,她反正也走了。”灰西服蹲下去:“来,我取点东西,后天用。”
鼓头站起来,开始脱裤子,立柜后面,我愣住:这——这二人是什么节奏?
只见鼓头褪下裤子,灰西服凑过去,右手多了一把剪刀,只听‘咔擦’一声轻响,他剪下一物,我只感觉自己那儿也一疼,只见灰西服右手里头黑忽忽的,已经多了一撮毛。
鼓头穿上裤子,直接出去了,灰西服也收拾了一下,跟着出去,“啪”一声,四周忽然一片漆黑。
我松口气,心头惊疑:看来鼓头身上那些“蓝色瘢块”竟然是那天烧鼓楼的时候烧出来的,难怪看上去想烧伤,也不知道那种“坟水”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能烧出这种颜色的瘢痕出来!
对了,那天还有一件事也很诡异,当时鼓楼在燃烧,我右脚的鞋子也突然起火,当时找不到原因,现在看来,就是这个“坟水”在作怪!
我不由感到森森寒意:它居然来自瞿家的祖坟!它到底是个什么品种!莫非,它真像那天谁说的,是“活”的?
不好!
我猛然意识到一件事:麻金身上居然流出这种坟水,那是不是说,他去的地方,就是瞿家祖坟?
那么,那具石棺,也一定在那地方,那座坟墓里头!
我一下很燥热,忽然想到冯华,心一下沉下去:现在知道了这些有什么用,她人都死了,管他谁的坟,都跟我没关系了,等把脖子上的伤养好,明天看看江和尚他们有没有冯华的消息,要是没有,还是回去吧,回哪儿去不知道,总之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冯华的包还在童古寨那个叫玉老滚的人手里,里面除了谭国富皮包里的东西,冯华还留了一沓钱在里头,那必须得过去一趟,把东西拿了,远走高飞。
主意拿定,我就想走,脚下踢到一个东西,我一凛:是那玩意儿!
赶紧捡起来,发现是一坨毛乎乎的东西,也没时间细看,看看外面无人,迅速溜出门。
@一杯代茶 2018-12-30 20:27:09
可有出版啊,楼主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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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赢剑阁 2018-12-30 19:30:29
写得不错,不会更一半就不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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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
出了门,观察了一下,那三个人已经不见踪影,隐隐看见有个人在坝子上匆匆朝那头走,看身形认不出是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其中哪位。
这时才发现月色皎洁,呆呆靠着栏杆赏了一阵月,只见对面一座吊脚楼二楼门忽然开了,走出一男一女,靠在栏杆上,望着月亮轻声说笑,我心头一阵怅然,转身回屋。
躺上床,想起那坨东西,摸出来,发现里头似乎是一坨肉,外面有很多黑毛,也不知道是它本身就有的还是缝上去的,那些毛很黑很硬,还卷曲,不像是头发,我凑近一闻,有一股骚臭。
我一下就知道这是什么毛了,就是刚才灰西服从鼓头身上剪下来的东西,居然缝在一坨像“肉”的东西上,然后用纱布包在那个怪女人的肚脐上,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肯定是为了治鼓头身上那种“怪瘢”,多半是当地怒族的什么很邪门的医术,这也太恶心了。
我一阵反胃,随手丢在床角落,抬手看了看手表,快1点了,也不知道陈舜年他们进行得如何。
胡思乱想一阵,倦意袭来,很快睡过去。
第二天睡到中午11点才醒,扭了扭脖子,感觉比昨天好很多,干脆直接把夹板扯了,出门去,靠在栏杆上抽烟。
过会儿阿香上来了,一问,才知道陈舜年跟江和尚一晚上都没回来,我本来想打听打听昨晚上那个“灰西服”还有那个怪女人的身份,转念一想,反正都要走了,也别多管闲事了,就作罢。
我就问阿香我的医疗费多少钱,阿香说,不用管,陈经理在她那儿压了300块钱“月钱”,管吃喝住,还没用完,说好了,算在他头上。
我也懒得客套,睡了两天,腰酸背痛,一问今天正好赶场,于是下楼直接去集市。
一转就转到下午,在路边一个露天小茶铺,泡了一杯当地小叶茶,五毛钱钱一杯,坐那儿听几个当地怒族老头闲聊,基本听不懂,也无所谓,太阳这时正好,就靠在竹椅子上打瞌睡,周围人声喧哗,烟雾缭绕,是当地的水叶子烟,闻起来很舒服,很快就睡过去。
一觉就睡到天快黑,起来在路边随便吃了一碗豌豆粉,几个糖面粑粑,回到阿香那里,发现她正坐在二楼那个医疗室,给几个当地人看病。
瞅着有空,我进去问她江和尚他们回来没有,她摇摇头,说夜饭马上就好了,不要到处走了。
我靠在栏杆上,摸出烟来抽,望着远处,那里群山缭绕,雾气蒙蒙,也不知道是不是“神木岭”的方向,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是出了事,还是真在里头有什么发现?
我隐隐有种不祥的兆头,狠狠抽了几口,掐灭烟头:管他妈的,此地不宜久留,明天早上就走!
@ty_天籁之石 2018-12-31 18:04:42
楼主,不来更新时,是不是要向一直在盖楼的我们请个假呀?我们一直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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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错。自罚三杯。嘿嘿
@ty_天籁之石 2018-12-31 18:04:42
楼主,不来更新时,是不是要向一直在盖楼的我们请个假呀?我们一直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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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盗 2018-12-31 18:09:32
我的错。自罚三杯。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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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y_134346068 2019-01-01 11:24:02
罚大家请你喝3瓶茅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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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了算兄弟,大家高兴就行,嘿嘿
接下来我盘算了一下,送棺那天是天黑了从“童古寨”出发的,第二天晚上在“赶马寨”歇息,第三天晚上到达的“神木岭”,中途由于各种变故耽误了一些时间,粗粗估算了一下,从“甲底乡”回童古寨,至少需要一天。
时间倒不是很长,不过,第一我对路况不熟,第二,要过去必须穿越高黎贡山,从密兰河过去,也就是说必须穿越国境线,当地的马帮来回没人去管,我如果独自行动,万一被边防的抓住就很麻烦。
我于是瞅空又进去找阿香咨询了一下,问她知不知道甲底乡有没有什么马帮之类的要去缅甸那边送货,我想“搭着”过去一趟,阿香凝视我半晌,说她也不清楚,待会儿吃了饭可以找人去打听。
我摸了摸裤兜,只有一二十块钱,就厚着脸皮,说能不能借我点钱,到时候陈经理回来还你。
阿香也没说啥,拉开抽屉,摸了一张五十元出来,我接过,也没心情说谢谢,直接离开诊所。
外面天已经黑了,我进了自己屋子,其实就在隔壁,昨晚上也属于昏天黑地,居然走错了。不过幸好走错,不然也不会知道关于“黑衣毕扒”还有那个恐怖的“坟水”这两个大秘密,也算机缘巧合,妈的,要是冯华知道这些就好了,绝对拍拍我肩膀,说“我靠,她居然姓瞿!”
进屋,拉开灯,一眼就瞧见对面我睡的竹板床上,铺的是一张浅蓝色床单,上面竟然死了两只黑幽幽的蟑螂。
我也没在意,这些吊脚楼都盖在雨林里面,很潮湿,蟑螂多也不奇怪。
我就往里头走,走了两步,脚下“咯嗤”一声,像是踩到什么脆脆的东西,抬脚一看,竟然是一只死蟑螂。
我就有点奇怪,怎么屋子里莫名其妙死了这么多蟑螂,莫非阿香打过药水?
就走到床边,一抖床单,把两只死蟑螂抖下去,这时从床脚靠近墙板的缝隙里窜出一只蟑螂,黑油油的,歪歪倒倒窜到对面柜子脚底,一翻身,不停抽搐,就像吃了毒药。
我觉得不对劲了,跪在床上,朝那道缝隙一看,顿时头皮发麻:只见角落里,七八只蟑螂正围着一坨黑忽忽的东西,有几只明显死了,剩下几只,翻过身子,露出肚皮,不住抽搐。
那东西我一眼认出来,里面白乎乎的一坨,像肉,外面是黑茸茸的细毛,就是昨晚上那坨恶心东西。
我不由奇怪,莫非这些蟑螂吃了这坨东西,全部被毒死了?
一时不敢用手去摸,东看西看,找了一根筷子,慢慢刨,刨出来,蹲下来,来回端详。
灯光下看得清晰:里面不是肉,而是一坨类似“天麻”的东西,用筷子捅了捅,很软,至于那些“黑毛”,一看就是人的X毛,还有一簇要直一点,有点像腋毛,末端在“天麻”里头,不是缝,而像是用针刺进去的。
我不由一阵反胃:这他娘的什么鬼东西!
这时门口有人敲了几下,回头一看,是阿香。
她怀里抱了几件衣服:“你东西呢。”
说完走进来,丢在床上,是那套“孝服”,之前抬棺材时候穿上的,还有一张红黑皮小本子,我一下想起,不由一凛:是那位“杨关明”的工作证!
赶紧抓过来,里面夹的两样东西,不用看,一个是“石俑”照片,一个是那份古怪“名单”。
“啥东西?”阿香一下注意到地板上那坨“怪物”。
我赶紧搪塞:“不知道。”
阿香低头看了一眼,忽然脸色一变。
她猛的蹲下来,来回一看,抬起头,厉声问:“哪来点?”
我一愣,朝床角一指:“不知道谁丢那儿的。”
阿香马上爬到床上一看,露出一个厌恶表情,赶紧下床,找来一个扫把,一个撮箕,三两下把那坨“怪物”还有那些死蟑螂扫进去。
她提着东西就要出门,忽然回过头,问:“是呢。你昨天黑了葛瞧见一个女的?”
我隐隐觉得出了问题,问:“啥女的?”
“她脑袋是歪着的,葛瞧见了?”
我一凛:她说的肯定是那个“脑瘫女”!
犹豫一下,摇摇头:“没有。”
“哼!又跑到这儿来骗钱呢!”阿香也不知道在骂谁:“上次医死一个人还嫌不够!”
我默不作声,心头狐疑:莫非,她在骂昨晚上那个“灰西服”?
这么说,那人一定不是她叔叔那位石医生。
阿香骂完,往下走,走几步又回过头:“对喽。你那件黑斗篷哪点克啰(注:哪里去了)?”
我一愣,左右到处看了一眼,说:“不知道啊。醒过来就没看见。”
“要找一找呢。”阿香正色道:“那个叫桑花的人走之前吩咐了好几句呢,说那件斗篷是她们屋头的东西,必须要找到呢。”
我点点头:“行。对了,马帮的事......”
“我吃了夜饭克问呢。”
说完,她头也不回下了楼。
等她走了,我躺床上,摸出那张工作证看。
照片上,那尊石俑摆在一张木桌上,这东西按陈舜年的说法,竟然叫什么“倒头祭司”,跟一个叫“铁羊国”的古国有关,而它的位置竟然在千里之外的柴达木盆地,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本来想等他回来再好生问一问,现在不必了,要是冯华还在,本来是计划去四川,去乐山市那个叫“锣场村”的地方调查一下,现在看来,也不用了。
不由摸出烟来,呆呆望着窗外夜空,忽然感觉一种失落,似乎天下之大,竟然没有我关小峰可去之处。
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中间听见阿香在楼底下叫我下去吃饭,我胡乱应了一声,说不用,她也没有再叫。
也不知多久,被一个奇怪声音惊醒,睁眼一看,一个人正从门外走进来,鬼魅一般,看身形,歪着脑袋,正是那个“脑瘫女”。
我就想吼她一声,这人太恶心了,半夜三更又跑进来,又想来拉屎拉尿?
就见她却朝左边屋角走去,走进,蹲下去,在墙角“忽忽”扯,明显在扯什么东西。
她扯了几下,扯出一物,漆黑色,一大片,我看得清晰,正是我那件斗篷。
我不由纳闷:难怪阿香没找到,原来被这个怪女人塞到墙角去了,昨晚上她站在我床头时候就穿的黑斗篷,后来在诊所没看见她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现在深夜半夜又扯出来,她想干什么!
一时好奇,没吭声,屏住呼吸,只见那怪女人摇摇晃晃站起来,双手高高提起黑斗篷,遮住整个身子,然后一摇一晃,朝我这边走来,走到床头,停住,似乎正透过头蓬在观察我。
妈的!
我暗骂了一句,就想坐起来,那女的忽然猛一扑,斗篷罩过来,一下把我脑袋跟上半身包住!
我顿时大骇,怒骂一声,伸手去推,却被怪女人身体压住,双手呈环状,用斗篷死死把我罩住,我挣扎两下,此人力气竟然奇大,一时挣不开,我只有用膝盖去顶,却顶了个空,这时右手臂剧烈一疼,明显被此人咬住。
“妈的个X!”
我在斗篷里闷吼几声,就想用头去撞,后脖子却猛一疼,就像被一根钢锯猛的锯了一下,脑袋一晕,我知道肯定是伤口没复原,裂开了,一时不敢用力,又用膝盖去顶。
“啪”一声,眼前一亮,有人拉开了灯。
“石贞!”有人吼了一声,是阿香。
只听阿香扑过来,接着怪女人身子被往上一扯,明显是阿香在扯。
“石贞!听话!”阿香怒吼:“放手呢!”
我左手臂一松,怪女人石贞松开了嘴巴,接着我身体也忽然一松,她被扯开了。
我后脖子疼得厉害,不敢用力,缓缓推开斗篷,就见石贞正站在床头,歪着脑袋盯我,脸上还是痴呆呆的没任何表情,嘴巴歪斜,流出一道血水,也不知道是我的还是她的。
阿香在她背后,一扯,把她扯开,她身子就跟一截木头一般,很僵硬,这时我看清,她脑袋朝左边偏得厉害,就感觉从脖子处砍了一刀,砍断,然后缝在左肩头一般。
“那头去!”阿香喝了一声。
石贞似乎有点害怕她,摇摇晃晃走到右边墙角,蹲下来,痴呆把阿香望着。
阿香松口气,打量我一眼:“葛有事(注:有没有事)?”
我坐起来,恨了石贞一眼:“我靠她是疯子还是什么!怎么扑过来就咬!”
“唉。她就这样呢。”阿香瞟了石贞一眼:“她妈被害死后就一直这样呢。”
我一愣:“她妈?怎么了?”
阿香摇摇头,明显不想说,忽然像想起什么,几步走过去,问石贞:“你三叔呢?”
石贞摇摇头,嘴角那道血水兀自挂在那里。
阿香蹲下来,抬手去抹石贞嘴巴,抹掉,忽然说道:“衣服撩起来。”
石贞嘴里含混不清说了一句,似乎不愿意撩。
阿香脸一沉:“不听话?下次不给你糖吃!”
石贞又含混不清说了一句,摇晃站起来,撩开衣服,露出肚皮,肚脐处赫然是那块白纱布。
阿香伸手,就想去摸,石贞却往后一缩。
“听话呢!”阿香喝道。
石贞不再动,阿香缓缓揭开纱布,里头正是那坨黑忽忽的东西。
阿香看了几秒,一伸手,把那坨“黑物”拿开,只见石贞肚脐眼处出现一坨暗黄色的东西,像堵了一坨猪油。
我都看呆了:“我靠啥东西?”
阿香站起来:“人黄。”
人黄!
我还头一次听到这两个字,赶紧问:“是什么?药?”
阿香不答,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触碰了那东西一下,石贞就像被碰到敏感部位,肚皮剧烈一缩,缩出一块深坑,两边肋骨猛的突出,就像骷髅。
“莫动呢!”
阿香喝了一声,伸出右手小指,指甲很长,一抠,抠了几下,把那“黄物”抠出来,油糊糊的一坨,她赶紧用纱布接住,跟之前那坨黑色东西包在一起。
“合呢。放下。”她命令道。
石贞明显不干,双手撩开衣服,不放下。
“合呢合呢!”阿香站起来。
只听门口脚步声响,有人走进来。
“你做哪样阿香!”那人质问道,正是那位“灰西服”。
阿香回过头:“三叔。”
灰西服走进来,瞪了阿香一眼,看了看石贞露出来的肚子:“你取了干啥!拿过来!”
阿香捏住那坨纱布,不动。
“拿过来呢。”三叔一伸手:“我要给人治病。”
“莫整这些东西呢!”阿香道:“又要整死人。”
“哪个医生不整死人!”三叔不耐烦:“拿过来!”
“你要治病人莫到这里来。”阿香道:“到时候出事了又算到二叔头上。跟上次一样。”
三叔哼一声,像被说到要害,翻眼又道:“我们两兄弟的事情,你个晚辈插个鸡巴嘴!”
阿香不动,没有还那东西的意思。
三叔也没办法,转头就走,走到门口,回头朝石贞吼:“走呢!还瓜在那儿做哪样!”
石贞偏着脑袋,一晃一晃跟出去,阿香嘴巴张了张,似乎想去拉,最后还是没动,只见那二人出了门,咚咚咚下了楼。
阿香抬起手,打开纱布,静静端详里头的东西。
我一肚子好奇,赶紧坐起来,走过去看,阿香却一下把纱布合上。
“人黄。”我忍不住问:“就里头那坨黄颜色东西?”
阿香不回答,又打开纱布,只见里头那坨“黄油”已经被捏散,敷在那坨“黑物”的毛发上,东一坨西一坨,看起来更加恶心。
“啥鬼东西!”我一阵反酸:“居然用人的X毛。”
阿香一愣:“你咋个知道?”
“昨晚上我看见的。”我也懒得装了:“从那个鼓头胩胩(注:裆部)下面剪下来的。”
“鼓头?”阿香赶紧问:“在隔壁?”
“是。”我点头:“他身上烧伤了,你三叔给他治病。”
“治病!”阿香哼一声:“莫治死人就好!烧伤了就该去烧伤科,该打针就打针,该植皮就植皮,一天到黑用这些邪门东西!还跑到我们这里来医!出事了又算在我们头上!”
我奇道:“你意思,这什么人黄是用来治烧伤的?”
“治瘢块的。”阿香道:“但有没有用只有他心头清楚。”
“瘢块?”我问:“怎么给鼓头治瘢块,把药敷在那个石贞身上?”
“你说这坨人黄?”阿香道:“它不是敷上的,是从石贞身上流出来的。”
“流出来的!”我愣住:“从她肚脐眼儿里头?”
“是呢。”阿香明显不愿意多说,把纱布合上,捏在手中,回头,一下看见那张黑斗篷。
“她刚才用这个来包你嘎?”
“是。跟疯子一样。”我想到刚才的情形,心有余悸:“对了,你刚才说她妈什么被害死她就开始这样,咋回事?”
“都好多年了。她四岁的时候。”
我一愣:“四岁?怎么了?”
阿香迟疑一下:“我也是听人说的呢。说她妈被一只山狗害死了。”
我一凛:“山狗?”
“是呢。”阿香朝门外面瞟了一眼:“说得很玄呢,说她妈被一只山狗用什么什么——反正一种邪术,自己把自己脑袋翻到后背上,最后没翻回来,死掉了。”
我听得心惊肉跳,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唾术?”
“唾术?”阿香愣了一下:“好像......是呢。”
“那,那只山狗呢?抓到没有?”
“没有呢。”阿香道:“当时外头在下雪,她妈抱着她在屋子里头烤火,周围还有好几个人呢,那只山狗也不知道躲哪里,说聊着聊着,就看见她自己把脑袋翻到后背,看她表情就跟没感觉一样,一点不痛,翻了三次,前两次都翻回来了,最后一次......啧啧。”
我想到一事,赶紧问:“她妈当时抱着她?那她脑袋也翻过去了?”
“是呢。”阿香道:“也翻呢!跟着她妈一起翻,后来被人抓住头,才没事,嚒——惊险呢!”
“那,那只山狗呢?”
“说是看着跑掉了,有人去抓,跑得飞快,抓不着。”
我只感觉喘不过气:“那,有没有说山狗为啥要整她们两母女?”
“说是跟她爹有关系。”阿香道。
“她爹?”
“是呢。”阿香道:“她爹是我三叔老婆——就刚才那个人他老婆一个堂哥,说之前跟几个人拿了枪,到缅甸那头一座山里头去抓山狗,说他杀了一只小的,出事后就在传,说那只小山狗的父母过来报仇来呢。嚒——传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呢,反正我是不太信。”
我点点头:哪天让你翻一下脑袋,你就信了。
想起一事,赶紧问:“那,她刚才用斗篷包我是咋回事?”
“就是没人知道呢。”阿香道:“当时她妈死了,她运气好,没事,但脑袋却一直往左偏,医也医不好,死也死不了,再后来,她就开始用东西来蒙人脑袋,只要她看见了一块布,一件衣服,一条裤子,只要是黑色的,她就抓起来往人脑袋上蒙,要是看见有狗,她还往狗身上蒙,蒙完还要咬,有人就说她肯定她妈死那天,她脑袋受了刺激了。”
我点点头:就是一个女疯子,昨晚上还跑进来拉屎拉尿,妈的,老子也真的霉,居然她拉完老子还给她倒痰盂!
“合呢。”阿香道:“那你休息嘎。我先下克了。对了,斗篷捡好,莫被她看见了。”
我赶紧捡起斗篷,手摸到一些滑溜溜的东西,拿起来一闻,腥臭无比,一定是刚才她咬我时候流出来的口水。
咦?
我心头猛跳一下:咬人!口水!
那个余卫红!当时在撕咬那块拓片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关联?
我心跳忽然加速,这时阿香在门口回过头。
“对喽,我问好了。”她道:“那桶乡。明天中午有个马帮要过克(注:去)。”
当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根据阿香指点,在乡里找到一个叫“石四儿”的人,跟随他坐了个牛车,快中午时候到了“那桶乡”。
途中询问了一下,马帮的头儿是他一个亲戚,有七八个人,准备从那桶乡翻越国境线,到对面缅甸一个叫瓦什么什么的地方,不经过“童古寨”,但可以在中途一个地方把我放下,我自己走路过去,也就个把小时。
在那桶乡吃了饭就出发了,全部都走路,马儿身上全是大包小包,我跟石四儿走在最后,我摸了摸身上藏的一个东西,很得意,正是那件黑斗篷,本来应该留给阿香,她要还给桑花,临走时候我偷偷藏在身上,这件东西太神秘了,自从“送棺”开始,发生的好多事情都跟它有关,等安定下来,我一定好好研究一下。
快天黑时候,前头听到河水声音,抬头一看,对面一座黑色大山,雾气蒙蒙,山腰处一条羊肠小道蜿蜒过来,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我一凛:那条路正是我们最开始过来的那条路,下面就是“密兰河”,边境线到了。
很快前方娑罗树林中出现那几间木屋,正是“三哨房”,马帮头子回过头说,今晚就在这里歇。
于是大部分进去生火,石四儿跟一个瘦子在外面栓马,我左右无事,蹲在路边抽烟。
这时只听“突突突”响,一辆摩托从林子里窜出来,开车的是个当地人,后面坐了一个女孩,20多岁,戴眼镜,瘦瘦小小,背了个大背包。
摩托车停下,司机朝前方一指:“葛瞧见了?藤桥!过克就是缅甸呢。”
女孩跳下来,头发披散,穿一身军绿色衣服裤子,黑皮靴,一身稀脏,胸前挂了个照相机,那模样一看就是城里人,明显是个“背包客”。
女孩一下看见我们,脸露喜色,问司机:“是不是马帮?”
“是呢。”司机手一伸:“钱给我呢。”
女孩摸出一个鼓囊囊皮夹,抽出几张钞票递过去,这时我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扭头一看,那个瘦子正直勾勾盯着那女孩。
司机收了钱,发动,一溜烟掉头走了。
女孩却半蹲下来,举起相机,“咔嚓”对着我们三个还有那几匹马照相。
石四儿不耐烦,挥挥手:“走呢走呢!照鸡巴照!”
女孩笑了笑,一下看见我,问:“你们中国的还是缅甸的?”
我本来想回答,转念一想,我现在跟着人家行动,还是别多事,于是叼着烟,斜眼看她,不说话。
这时从木屋里头走出一人,是个矮个壮汉,也是马帮的,走到瘦子旁边,低声问了一句。
女孩又换了个姿势,照了一张,石四儿恼怒道:“滚呢!”
女孩吐了吐舌头,看我一眼,朝藤桥方向走去。
石四儿朝着她背影怒道:“上次也被人拍照,回克就被老大骂,哼哼!走走走,进克烤火!”
我知道他意思,这种马帮本来就属于走私,因为数量不大,而且多是生活日用品,所以两边的边防都睁只眼闭只眼,但你要去抛头露面,就犯了忌,被马帮老大骂是肯定的。
于是跟着他进了木屋,里头已经烟雾弥漫,火塘中火焰很大,都围着,伸出双手在烤火,一边拿着一个搪瓷大杯子,轮流喝酒。
我挨着石四儿坐下来,接过杯子,喝了半口,感觉什么地方不对。
回头一看,门外面远远的,看见那个瘦子跟那个壮汉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似乎在商量什么事,之后,二人竟然不回来,朝藤桥方向走去。
不好!
我心头“咯噔”一下:前头是那女孩,他们......好像起了歹心。
@布道者2016 2019-01-02 15: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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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兄弟。
我赶紧拍了拍石四儿,压低声音:“喂!他们两个跟过去了。”
石四儿才灌了一大口酒,一脸通红:“跟哪儿克啰?”
我看了看周围的人,不好大声说出来,也说不明白,干脆道:“我出去拉尿。”
说完站起来,几步出了门,极目远眺,天麻麻黑,前方有一条泥巴路,弯弯曲曲往下延伸,消失在一块密林里头,没看见一个人。
我赶紧跑过去,路慢慢显现出来,一直朝下,应该最后通往藤桥那里,一眼望过去,都望到100多米远了,还是没看见任何人影。
我感觉不对劲,边跑边朝两边看,两边都是黑森森的娑罗树林,只听到远处的河水奔流声。
又跑了五六十米,还是没看见人,我停下来,边喘气边左右张望。
“放手!”有人忽然尖叫一声,一下停住,明显被蒙住嘴巴。
我听得真切:是个女人声音,来自右边树林。
我赶紧冲进去,就看见前方一个石头包下面,瘦子跟同伙正摁住一个人,明显是那个女孩,她双腿一阵乱蹬,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明显被捂住了嘴巴。
“放手!”
我吼了一声,冲过去。
壮汉回过头,瘦子却不停手,三两下把女孩的衣服撕开一道缝隙,伸手进去,一扯,一下扯出一个蓝色乳罩。
“给老子放手!”
我几步冲上前。
瘦子回过头,恶狠狠瞪我一眼:“管你鸡巴事!”
说完,又伸手进去扯。
“妈的X!”我冲过去,壮汉一下站起来,就这一下,女孩一下挣脱出来,在地上乱滚带爬往后躲,瘦子一个饿狼扑食,瞬间又抓住女孩双腿,女孩尖声惊叫,一阵乱踢。
“放不放手!”我使出杀手锏:“再不放,老子喊简七儿来!”
简七儿就是马帮老大,是石四儿一个远房叔叔,之前听他说的。
瘦子果然停住了,站起来,忽然又低下头,龇牙咧嘴,对着女孩“熬”的吼了一声,女孩吓得一个激灵。
瘦子嘿嘿一笑,从我身边走过,手倒拐一捅,狠狠捅到我小腹,我疼的弯下腰,眼泪都流出来了。
等直起身子,一看,那二人已经走出林子,兀自还在回头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