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者——98年云南保山“鬼挖眼”事件

  再一看地面,只有几滩唾液,还有一个避孕套,编织袋没了。
  抬头朝过道一看,黑森森,没人,尽头处很亮,是外屋,吵架声从那儿传来。
  糟了!他们走了!
  想着,我抬腿就走,被胖小妹一把拉住。
  “喂喂,你不做了?”
  我一时很犹豫,很想冲出去找他们,但一想,这样贸贸然见面,会不会打草惊蛇?
  不行,得从长计议。
  回头瞟了一眼胖小妹,想到一个主意,赶紧摸出50元钱:“拿着!”
  胖妹儿迟疑接过。
  “你听我说。”我压低声音:“你帮我办件事,这50元归你。”
  胖妹儿眨巴眼睛:“啥事?”
  “外头那个女的是不是老板娘?”
  “嗯。”
  “你马上去问她,不要说是我问的,你就问她那两个人——”我朝右边包间一指:“是什么人,认不认识,快去!”
  胖妹儿身子一缩:“我不去。要问你自己问。”
  我一瞪眼:“你怕个逑!问两句又不会死人!快去!”
  胖妹把钱塞给我:“你自己去。”
  我急得不行,就想狠狠掐她一下,还是忍住,也没办法,一下拉下口罩,胖妹看了一眼,突然露出惊恐神色,一把捂住嘴巴。
  “你好生看!”我指了指脸,又抬起手,让她看。
  胖妹儿眼睛瞪得溜圆,看了一眼我的手,蒙住嘴巴不放。
  “所以你就帮我个忙!”我咬牙道:“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们知道这东西是咋回事,你就去帮我打听一下,我先谢了!”
  说完我双手合拢,拜了她一下。
  胖妹儿蒙住嘴巴,不动,但我感觉她眼神有点可怜我的意思。
  “谢谢你了!”我又拜了一下。
  胖妹儿缓缓放下手,吞了吞口水:“他好像叫卢二。”



  “卢二?”
  我一凛:“那个老头?”
  “那个说话慢吞吞的。”胖妹儿道。
  “他是什么人?”
  “好像......好像是老板娘一个相好。”
  “那个老头呢?”
  “不晓得。”胖妹儿摇头:“第一次见。”
  我点点头,心念急转:看来是那个“卢二”把鼠眼老头约到这里来见面的,是来取东西,然后马上要去一个叫“十三道班”的地方,去接应一个神秘人物越狱,那人应该叫“老眼”,听口气,对我身上这个“覆疰”不但知晓不少内幕,而且,跟“怒江州”那边似乎还有某种牵连。
  对,去找这个人!



  拿定主意,我赶紧对胖妹儿说,这件事牵扯到几条人命,我刚才问的事情不要给老板娘说。
  胖妹一脸惊恐,不停点头。
  到了外屋,只见老板娘还在跟两个男的吵架,听口气好像是有个男的来消费,钱包掉了。我一声不吭,溜出按摩店,左右一看,街道上黑沉沉,老头跟卢二看不见人了。
  看了看手表,凌晨4点过了。
  正不知所措,忽然想起一事,之前卢二说今天白天要坐火车走,说是晚上9点08分,对,去火车站问一下,看是哪班车!
  一时很兴奋,赶紧朝火车站走,很快到了售票厅,偌大一个很冷清,只有几个人在买票,很快轮到我。
  “说!”售票员冷冷道。
  我抠了抠脸,直接道:“买一张今晚上9点08分的。”
  售票员狐疑看我一眼:“啥子座?”
  “硬座。”
  “43块。”
  我摸了钱,拿到票,突然一阵莫名兴奋。
  一时竟然不敢去看,走到一个角落,定睛一看,清晰写着——“K987 广元——西宁”。
  漏掉一节。重写。
  拿定主意,我赶紧对胖妹儿说,这件事牵扯到几条人命,我刚才问的事情不要给老板娘说。
  胖妹一脸惊恐,不停点头。
  到了外屋,只见老板娘还在跟两个男的吵架,听口气好像是有个男的来消费,钱包掉了。我一声不吭,溜出按摩店,左右一看,街道上黑沉沉,老头跟卢二看不见人了。
  看了看手表,凌晨4点过了。
  正不知所措,忽然想起一事,之前卢二说今天白天要坐火车走,说是晚上9点08分,对,去火车站问一下,看是哪班车!
  一时很兴奋,赶紧朝火车站走,很快到了售票厅,偌大一个很冷清,只有几个人在买票,很快轮到我。
  “说!”售票员冷冷道。
  我抠了抠脸,直接道:“买一张今晚上9点08分的。”
  “去哪儿?”
  我想了想:“终点站。”
  售票员狐疑看我一眼:“西宁?”
  我一愣,赶紧点头。
  很快拿到票,突然很兴奋,定睛一看,果然——“K987 广元——西宁 ”。
  西宁!
  我暗暗狐疑:这也太巧了!他居然也去西宁?
  转念一想,也不见得,中间肯定有很多站,这个“卢二”不见得就在西宁下车,关键是还不知道他什么模样,不过,他肯定背了那个编织袋,还有,此人有个特点,喜欢吐口水,到时候可以根据这两点找他!
  拿定主意,看了看表,4点半了。
  只感觉累的不行,也懒得出去找旅馆,在候车厅找了个偏僻位置,倒下去就睡。
  早上7点过时候,被一个乘警推醒,他一脸狐疑,要查我的身份证跟车票。
  我赶紧摸出来,乘警仔细看了一阵,没说什么,走了。
  我还没睡醒,干脆接着睡,这一觉就睡到快中午,起来,在外面广场随便吃了一碗面,想想我这样空着手上车也不是办法,在附近一家“劳保商店”买了一个帆布包,又看中了一套军绿色工作装,是那种“风电作业”专用服装,有一个大帽子,盖下来,居然刚好能遮住脸,我赶紧买下,又买了一双专用手套,出去在外面买了几盒方便面,塞进包包里头,背上,给人感觉就是一个电工。
  之后也没地方去,在广场上找了个花台,坐下抽烟,边抽边看人来人往。
  此后无话。
  晚上八点过一点,进了候车厅,假装找人,观察了一圈,看见有10多个人都背了那种红白编织袋,我暗暗观察,锚定了其中三个人。
  晚上8点40时候准时验票,我发现有两个“锚定”目标在排队,我跟在他们后面,不动声色。
  很快进了站,上车时候我看得仔细,其中一个居然跟我坐同一个硬座车厢,还有一个在前面12号车厢,我暗暗记住那人长相,上了车。
  找到位置,我安顿好,静静坐那儿等待。
  火车开出站,我慢吞吞沿着过道走,找到同车厢那个“目标”,先暗中观察了一下,总感觉不大像。
  此人也是40多岁,一副农民工打扮,但感觉身体强壮,而那个“卢二”虽说没见过面,但感觉病恹恹的,不是这副模样。
  我走过去,假装点烟,找那个人要打火机。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说了句话,一口川北口音。
  我暗暗失望:不是他!口音明显不对!
  离开硬座车,我很快找到12号车厢,走了一圈,在行李架上发现了那个编织袋。
  我看了一眼铺位上的人,一眼认出左边上铺正是那个“目标”,他正高高坐床上,正脱衣服。
  我不动声色走开,在连接处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看看差不多了,又走回去。
  一看,那人感觉已经睡着了,我看看左右没人注意我,爬上梯子,伸手摸了摸那个编织袋,里头全是很软的东西,像是衣物,中间倒是有个硬的,没多大,感觉是个酒瓶盒子。
  我赶紧跳下来,若无其事往回走,心中黯然:里头什么都没有,那就不是他!
  怪了,“卢二”跑哪儿去了,莫非没上车?
  只好沿着过道往回走,穿过几节车厢,正走,旁边有人“哈赤”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我一个激灵,扭头一看,一个人正坐在右边下铺,捧了一盒方便面,正吃。


  此人40多岁,光头,脸色青白青白的,还很浮肿,正慢吞吞吃面,嘴唇上面两撇鼠须一动一动。
  我不由停住,那人似乎察觉到不对劲,抬头瞟了我一眼。
  我心头“突”的一跳,一时手足无措,赶紧移开视线,直直朝前走,走到连接处,回头瞟了一眼,一下发现远远的,此人竟然探了脑袋出来,正在看我,眼神异常阴沉。
  我赶紧若无其事转过头,直直往前走,穿过一节车厢,在连接处停下来。
  不由回头瞟了一眼,没什么异常。
  我喘口气,心头惊疑:是不是他?
  很像!40多岁,看他脸色,一看身体就很“虚”,关键那个吐口水的声音,太像了!
  那就是他了!
  那我现在怎么办!
  关键问题,此人身上有凶器,要是让他知道我晓得他的底细,事情就不好办!
  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时一个人悄无声息从我面前经过。
  我抬头一看,头皮一麻:正是他!





  我避无可避,干脆站住。
  他上下打量我,阴森森问:“朋友认识我?”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一声不吭,心中确定:卢二!
  就是他了!说话就是这个调门!
  卢二冷笑一声:“你是哑巴?”
  我咬咬牙:现在不摊牌,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你是卢二。”我道。
  卢二脸色猛一变:“你是哪位?”
  我不语,慢慢拉下帽子,把整张脸露出来。
  卢二双眼慢慢一眯,然后,忽然一睁,就像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知道我是谁了?”我道。
  卢二又眯上双眼,阴森森盯我,半天不说话,看他表情,就像遇见了一起完全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指了指我的脸:“覆疰。是不是?”
  卢二一凛,还是不语。
  “我晓得你有个朋友——”我直直道:“晓得这东西。能不能带我去见他?”
  “哪个?”卢二阴阴问。
  我吞了吞口水:“老眼。”





  卢二双眼忽然一眯,露出凶光。
  我咬咬牙,跟他对视。
  过半晌,他点点头:“我给他说。”
  我死死捏住拳头,不敢放松警惕,嘴巴上道:“谢了。”
  “你去哪里?”卢二忽问。
  我一愣,随口回答:“西宁。”
  “一个人?”
  我一凛,感觉他用心不良。
  迟疑一下,咬咬牙,道:“一个人。”
  “阮成。”他忽然问:“跟你啥关系?”

  阮成?
  我一愣,一下反应过来:肯定是那个“鼠眼”老头。
  想也没想,直接道:“他是我堂叔。”
  “堂叔?”
  “是。”我这时也没退路,想也没想,道:“他叫我来找你。”
  卢二双眼一眯。
  “是他说的。”我赶紧道:“说只有你那个朋友,就那个老眼,只有他能治我身上这东西!”
  “哼哼。好。”卢二哼哼一声,看他表情,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过会儿他点点头,忽然问:“你是哪儿人?”
  我一愣,下意识回答:“昆明。”
  “昆明。”卢二点点头:“阮成有个三儿子,去年子在昆明出车祸,你晓不晓得这件事?”
  我想也没想,点头:“晓得。”
  卢二瞟我一眼,点点头,摸出一包烟,一人一杆。
  我赶紧接过,抽了几口,他左右张望:“你哪个车厢?”
  我朝硬座车厢一指:“那儿。”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也不早了。你先回去睡,你说的那件事我要好生考虑一下。”
  我赶紧点头:“好。”
  “这样。”卢二想了想:“我也是到西宁。过去办点事,你在西宁哪里?”
  我一愣,道:“我去——我去找个朋友,他是个医生。”
  “你朋友在哪里?”
  “西宁市人民医院。”我胡编。
  “啥名字?”
  “江淮山。”
  “那好。”卢二点点头:“我办完事,就去找老眼,你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好找你。”
  我一时噎住,想半天,道:“要不,你到时候直接去医院找我朋友?”
  “也行。”卢二瞟我一眼:“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说。”
  说完他头也不回朝左边走。
  我愣了一阵,回到座位上,暗自惊疑:看他表情,明显不相信我说的话,他最后刨根问底,明显是想刨出我的底子,还好,基本挺过去了。
  我忽然觉得不对头:现在人也见了,事情也基本摊开了,关键是,我现在咋办?
  卢二这次去西宁,是去做一件性质恶劣的事情,他绝不可能带我去,那我之后上哪儿去找他?
  盘算一阵,想不出办法,看来,明天必须找他要一个联系方式,看他愿不愿意给我,如果他实在不给,只有一个办法,回广元去,找那个按摩店老板娘,她一定晓得怎么找到卢二。
  对!就这样!
  主意拿定,我松口气,看了看时间,已经快12点了。
  只感觉一阵倦意,坐的是硬座,没床铺,只好把帆布包抱起来,放腿上,趴在上面,一会儿就睡过去。
  中途被火车摇醒了好几次,昏昏沉沉,接着睡。
  一晚上没睡好,早上7点过时候,被闹醒,一看,周围的乘客都在收拾东西,“西宁”到了。
  我赶紧提起包包,抢先下了车,站在月台上,望着火车那边,只见乘客陆陆续续下来,我挨着挨着看,没看见卢二。
  我不敢离开,呆呆站在原地,乘客陆陆续续从我身边经过,直到最后一个,卢二没有出现。










  出了站,外面天已大亮,我只闻到一股羊肉的膻味,肚子马上咕咕叫,就在附近一家馆子,要了两个馍馍,一碗羊杂汤,边吃边盘算下一步该咋办。
  陈舜年跟黎兰应该是昨天到的这里,就不知道他们的打算,黎兰肯定要去找考古所那个“老韩”,就不知道陈舜年是陪她去找,还是分手,去大柴旦镇。
  想了想,拿定主意,不管西宁这边什么情况,大柴旦镇,是必须要去的,干脆,直接去那里,等陈舜年,看看那条“冯穆人”的信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吃了东西,赶紧回到售票厅,咨询了一下,有一趟“759次”列车,是个“普快”,终点是“格尔木”,中途要经过一个小镇,叫什么“锡铁山镇”,到那个镇子下了后,有班车直接去大柴旦镇。
  于是买了车票,是下午3点过开车,一问,居然要开13个小时,凌晨4点过到“锡铁山”。
  于是出了站,在城区闲逛,在一个集贸市场,看见有人卖“藏刀”,我心想前途不明,还是要买个东西防身,于是买了一把短刀,贴身放。
  此后无话。
  下午3点过,准时上了火车。
  一路无话。
  晚上6点过,火车在一个叫“柯柯”的小站停下,一停就是一个半小时,居然说是让乘务人员回家吃夜饭,我之前一直在车上睡觉,睡得腰酸背疼,于是下车溜达。
  小站很小,周围是望不到边际的大戈壁,显得荒凉幽远,最远的地方是一排铁灰色的山,一轮红日悬在山顶上,看着看着往下坠。
  8点过时候上了车,车厢里头已经空空荡荡,没几个人,我啃了点面饼,倒头睡觉。
  此后无话。
  凌晨4点半,到了“锡铁山站”。
  下了车,才发现偌大一个站台,只有我一个乘客下车,问了一下,到“大柴旦镇”的班车10点钟才有,没办法,在月台边找了一根长条凳,接着睡觉。
  睡半天睡不着,太冷,只好坐起来抽烟,慢慢看着天边显出朝霞。



  上午10点过,上了班车。
  沿途的景象又不一样,周围全是一层一层的“盐盖”,白花花,鱼鳞一般,望不到边。
  颠簸了一个小时,前方出现一个镇子,居然热闹无比,路边停了很多大卡车,有拉煤的,送鱼的,运矿石的,各种气味交杂在一起,人也多,汉人,藏民,回民都有,我一时看呆了,跟我原先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下了车,我茫然四顾,心想还是先找个旅馆,安顿下来再说。
  正要找出口,身后有人招呼一声:“嘿嘿!这里这里!”
  声音很稚嫩,回头一看,竟然是个十三四岁小男孩,戴了一顶军绿帽子,穿一身灰不拉几衣服,脸又黑又红。
  我一愣:“叫我?”
  “就是你!”男孩子嘴巴里头缺了一颗牙齿:“你的是不是姓陈?”
  “姓陈。”我重复一句。
  “你的香港来的,是不是?”


  姓陈!香港!
  我一凛:他说的是不是陈舜年?
  “是。”我狐疑打量他:“有啥事?”
  “半天了等你。”男孩道:“昨天的就在等。”
  昨天!
  我心念急转:这小孩肯定是谁叫来接陈舜年的,看来是有重要事情,也罢,反正我跟陈舜年也算一伙人,冒充冒充也无妨。
  “有事耽误了。”我赶紧问:“谁叫你来的?”
  “你的跟我走就好了。”男孩狐疑看我:“你的蒙脸干什么?”
  我懒得回答:“去哪里?”
  “跟我走好了。”
  男孩抬腿就走,我看了看周围,只好跟上,到了一道围墙边,男孩径直走进去,是个很狭窄的缝,我没办法,只好贴身跟上,出了缝隙,外面竟然是大马路,车水马龙,异常喧闹。
  跟着他拐了几下,进了一条小巷子,两边都是深色石头磊成的民居,青白的墙,黑色的窗子,感觉像“藏式”风格。
  在一道门前他回过头,招招手:“进来进来。”
  我犹豫一下,还是走进去,里头是个走廊,光线不好,显得阴森森,我不由警惕起来,只见小孩又推开一道木门,朝里头道:“香港人的来啦。”
  我走到门口,一看,里头竟然古色古香,一排深棕色的木质家具,正中挂了一个牦牛头骨,周围还有几幅鲜艳的“唐卡”,柜子上摆了好几个木漆碗,右边焚了一炷香,一道青烟寥寥,闻起来很舒服。
  这时我注意到左边,地上跪了一个人,他抬起头来。
  此人60多岁,穿了一件袍子,带了一副眼镜,一幅藏民打扮,他面前的地上放了一幅画轴。
  他看我一眼,眉头一皱:“你是——”
  “他的就是香港人啦。”男孩抢先道。
  老者明显不信,狐疑打量我:“朋友是——”
  我知道他已经看出来,我不是陈舜年,这时候继续假冒也没意思,赶紧道:“不好意思。刚才跟小朋友开个玩笑。我是陈老板的马仔。”
  “马仔?”老者似乎没听懂。
  “就是手下。”我赶紧解释。
  老者点点头,明显不放心:“那陈老板呢?”
  “他在西宁,有点事情耽误了。”我干脆照实说:“叫我先过来。你有事给我说也无妨。”
  “哦。好呢。”老者还不放心:“你们老板叫陈——”
  “陈舜年。”我赶紧道:‘’你要不相信,可以马上给他打个电话。”
  “哦,得罪得罪。”老者赶紧站起来:“小铜钱!还不让客人进来坐。”



  那小孩应了一声,跑进屋子,在柜子上翻出一个铁盒子,打开,拿里头的糖吃。
  “该打!毛屁娃!”老者骂了一句,堆出笑容:“来来来,进来坐呢。”
  我迟疑一下,还是走进去,地上有个矮凳子,铺了一层毡子,我坐下去,没坐稳,一个趔趄。
  老者笑吟吟问:“你贵姓呢?”
  “关。”我赶紧道。
  “你怎么了。”老者又打量我的脸:“身体不舒服?”
  我一凛:他是说我蒙着脸,这哪里是“不舒服”,都要死了!
  赶紧咳嗽了几下:“是是。重感冒怕传染给你们,不好意思。”
  老者点点头:“陈老板多久过来?”
  “说不清楚。”我道:“他在西宁有个重要事情要办。”
  “哦。好。好。”老者顿了顿,道:“那,那个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东西?
  我一愣:什么东西!
  对了,“冯穆人”!
  我一下反应过来:莫非,就是有“冯穆人”这三个字的那个东西?
  赶紧点头:“行。就是我们老板叫我过来看看的!”
  老者站起来,走到一排柜子前,拉开,从里头取出一个匣子,深红色,里头装了几本书,他取出其中一本,走过来,跪下。
  我定睛一看,是一本很厚的书,封面画了一个烫金佛像,写了一排藏文。
  他翻开书,从里头取出一个信封,土黄色。
  我忽然一股恶寒!
  老者明显没察觉,伸出手指,从信封里头掏出一物,是两张纸,密密麻麻,明显写了很多黑色的文字。
  他小心打开,信纸发出“哗哗”的脆声。
  “文衡吾妹青鉴——”老者点点头:“对,就是这封。”

  3529楼,3538楼,同时被删!
  无语!
  晚点更。谢谢聆听。
  我浑身像被狠狠电了一下,猛的一抖。
  老者一下察觉了,诧异抬头:“怎么了?”
  我猛一下伸出右手:“拿给我!”
  老者瞟了一眼我的手背,“嚯”的一声,明显看见那几块“尸蜡”了。
  “拿给我!”
  我低吼一声,身子一探,伸手就抓,一下抓住信纸。
  老者下意识往后一扯,“嘶——”的一声,上面那页撕开一个缺口。
  “慢点慢点!”老者急道。
  “放手!”我低吼一声,目露凶光。
  老者明显吓一跳,手一松,信纸一下扯过来,我下意识瞟了一眼,一下看见眉头处一排字——“文衡吾妹青鉴:”
  下面,赫然是——“去年一别,甚是挂念......”
  我的个天!
  那封信!
  冯穆人写给夏文衡的那封信!
  我无比清楚记得,在冯华身上!
  我的天,这儿是柴达木,它怎么出现在这儿!


  我双手不由剧烈抖动,信纸也“哗哗”作响,我死死盯着,一个字一个字看,看完,翻到第二页,又挨着挨着看。
  看到最后,赫然是那段落款——“冯穆人谨启。西元1933年暨中华民国二十一年三月十一日。”
  我一屁股坐下,盯着信,木头人一般,脑子里却惊雷一般轰轰作响:
  没错!就是那封信!
  我清楚记得,当时在神木岭那个“弯道”,我亲眼看见冯华把信揣到身上。
  之后,我们出了巨洞,再之后,“羊嘴”打开了,我跟她下去。
  最后,“羊嘴”关闭,我跑了出来,她,留在底下。
  也就是说,信,应该也在底下。
  怎么会幽灵一般,出现在柴达木?
  我忽然一凛:会不会是伪造!
  赶紧再次细看,摇摇头:绝对是原件!
  第一,蓝墨水!第二,繁体字!第三,字迹也跟我记忆中一样!
  最关键,信纸中间出现了三道竖立的对折,我清晰记得:那天从信封里取出信,就是对折了两次!
  就是原件!
  我猛抬起头:“哪里来的?”
  老者满脸警惕看我,不吭声。
  “哪里来的!”
  我声音开始凶狠。
  “黄胡子。”身后,那小男孩忽道。
  我猛回过头,把他吓得往后一缩。
  “黄胡子?”我瞪着他:“谁?”
  小男孩背靠着柜子,张开嘴,却不说话。
  “莫吓小孩子!”老者沉声道。
  我回过头:“黄胡子是谁?”
  老者上下打量我,冷冷道:“你先把东西放下。”
  我瞪着他,不停喘气,心念急转:不行,还是不能冲动!这老者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靠恫吓不会起什么作用,还是心平气和慢慢说。
  于是点点头:“不好意思。”
  “没事。”老者道:“怎么?这封信你见过?”
  我点点头。
  “在哪里?”
  我迟疑一下:这哪里说得清!
  赶紧道:“是这样大爷——”
  “尼塞爷爷。”小男孩忽道。
  我诧异回头,小男孩朝老者一指:“他是尼塞爷爷。”
  我赶紧招呼:“尼塞爷爷。”
  “叫我老尼塞嘛。”老者道:“怎么,这封信有什么问题嘛?看你刚才这么激动呢?”
  我犹豫了一下,赶紧凑过去。
  “刚才不好意思。但是,这东西——”我咬咬牙:“关系到我一个朋友的命。”
  “命?”
  “是。”我赶紧道:“所以求你了!它从哪儿来的,求你给我说!”
  老尼塞狐疑看我,明显不大相信。
  我赶紧摸出几张百元钞票:“多少钱,信我要了!我再添点钱,你给我从哪儿来的!”
  老尼塞摆摆手:“不说钱。”
  我一愣:“那说啥?”
  老尼塞手一摊:“你先给我。”
  我犹豫一下,递过去。
  他接过,小心翼翼摁平,折好,竟往信封里头放。
  我顿时急了:“喂!你——”
  老尼塞不理我,装好信,慢慢放回那本藏文书里头,夹好,放进那个红色匣子。
  我顿时很急,就想抢,但看他神态庄重,似乎有一种不容侵犯的感觉,一时愣在那里不敢妄动。
  老尼塞这时抬起头:“信我可以给你,从哪儿来的也可以给你说,但有个条件。”
  “什么?”
  “等陈舜年来。”











  我一下愣住。
  “有什么问题嘛?”老尼塞淡淡问。
  我不语,心头盘算:看样子,这个藏族老头还是不相信我,这是第一点,第二,我感觉这封信的来历肯定不简单,其中牵涉到的东西一定是不能轻易对外人说的,陈舜年估计他之前做了了解,可以相信,至于我,这次“冒充”本来就很可疑,加上刚才我那个举动,这老头肯定已经起了警惕了。
  也罢,陈舜年多半跟黎兰在西宁办事去了,估计也不会耽误多久,大柴旦镇他是肯定要来的,等就等吧,估计也就这几天了。
  于是点点头:“也行。”
  “那就好了嘛。”老尼塞抬头对小男孩道:“站那儿干啥嘛!还不给客人倒茶。”
  我一凛,知道他在“送客”了,赶紧站起来:“不用不用。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那怎么好意思嘛。”
  老尼塞也站起来,语气里却没有留我的意思。


  出了门,老尼塞一声不吭,一直把我送到巷子口,这才挥手告别。
  我走了一段路,回头一看,他还在巷子口注视着我。
  我知道他意思,感觉我这个人来历不明,怕有什么不轨举动,赶紧头也不回,速速离开。
  很快回到客运站,已经中午了,太阳很毒,周围车水马龙,弥漫着鱼腥臭跟柴油味,在路边一家小馆子吃了一碗面,询问店老板附近有没有便宜的旅店,他一指,说那儿有个西北盐业公司,里头有个招待所,便宜,一晚上才20块钱。
  吃完,我找到那家招待所,进屋后把包包一丢,重重倒在床上。
  信是怎么回事!
  思考了半天,感觉有几种可能。
  第一,是我最最希望的,冯华出来了!之后,她因为某个原因,也来到了柴达木,信却不小心丢失了,最后机缘巧合,落到了那位老尼塞手里。
  第二,就是她死了,然后,有人进入了“羊嘴”里头,取走了这封信,之后,这个人来到了柴达木,然后不知怎么回事,信落在老尼塞手里。
  当然,还有最后一种可能,不管冯华是死是活,信总之被取出来的,然后,通过某种渠道,送到了这个地方。
  只有这三种可能!
  不过,不管是那种可能性,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冯华是怎么回事!
  她会不会就是第一种情况,来到了柴达木!
  一想到这里,我顿时热血冲脑,一下跳起来,冲到窗户边,外面就是客运站门口的马路,人来人往,吆喝声不绝于耳,我四处张望,试图找到一个类似她的背影。
  这时看见楼下一个人正望着我,一看,戴军绿色帽子,正是那个小男孩“小铜钱”,看见我注意到他,他低下头,若无其事走开。



  此后无话。
  晚上吃了东西,在外面闲逛了一阵,回到招待所,躺在床上看电视,一会儿就睡着。
  睡到11点时候,床边座机居然响了,拿起一接,是个男的,问要不要“按摩”。
  我疲倦的要死,直接挂断。
  后来电话又响了一次,我迷迷糊糊,懒得接。
  第二天起来,下楼吃了东西,去客运站问了一下,从“锡铁山”过来就两趟班车,中午11点半一次,下午5点20一次。
  于是我就蹲在附近抽烟,等到11点过,第一班车到了,一看,没有陈舜年他们。
  下午5点过又去看了一下,还是没人。
  我不由有些着急,这都两天了,陈舜年到底去哪里的,要是在西宁还好,迟早要过来,会不会碰上其他麻烦?
  也没办法,就想去那个巷子,找老尼塞问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
  晚上吃了东西,又回到房间看电视,看到9点钟,闻到下面有烤羊肉串的味道,肚子咕咕叫,下去买了5瓶啤酒,烤了10多串排骨,回到房间,边看电视边吃。
  一直吃到11点过,电视里开始播放一条“内衣”广告,也没其他频道,只好盯着看。
  看了一阵,电视里内衣模特不停搔首弄姿,只感觉小腹一阵燥热。
  这时座机又响了,我忍了一下,没忍住,拿起“喂”了一声。
  还是那个男的:“按摩嘛?”
  “要。”我道。
  放下电话,忽然心跳加快。
  只等了一分钟不到,外面有人轻轻敲门。
  我只感觉呼吸急促:这么快就来了!
  赶紧跳下床,一把拉开门,外面走廊很黑,站了一个女人,身材修长,头上包了一块墨绿色头罩,只露出双眼,黑暗中眼神狐疑。
  我朝她点点头,掉头往回走。
  坐在床头,一看,那女的却不进来。
  “站外头干啥!”我不耐烦,粗声道:“快点。两下弄完我好睡觉。”
  “你要弄谁?哼!”
  女人走进来,扯下头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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